我打电话回办公室,找到爱茜。“爱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有什么新鲜的?”

她大叫道:“老天!有什么新鲜的!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在找你。”

“像是谁?”

她说:“像新闻记者尹科林就是其中一个。柯白莎生气得要命,她说她正有重要事要交代时,电话声音就不好了。她打电话给电话局要告他们。宓警官要你马上和总局联络。另外还有一位小姐,她说你可能只知道她姓马,说有要紧事要立即见你。”

“姓马的。”我问。

“她的名字马美依,她说你只知道她姓马……那是她绣在上衣上的姓。”

“她在巴氏餐厅工作吗?”我警觉地问道。

“她没有说她在哪里工作。她只说十分紧要,她要见你。她说她住在冠山顶公寓。她说别和冠山公寓弄混了。她住的是冠山顶公寓。她自己有电话,她把电话号码留下了。”

“把电话号码给我。”我说。

卜爱茜把电话号码报给我,我写下来,又再和她核对了一下。

“她怎么回事。”爱茜问。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她还真可能很重要的。我会打电话试一下。别说你接过我电话了,爱茜,知道吗?”

“我有办法可以给你电话吗?”她问。

我说:“目前不行。但是在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假如我还不能把事情全弄透,你可以联络监狱找我。”

“噢,我就怕如此。你又乱跑招惹麻烦了。”

我说:“这次完全不同。真的是麻烦来招惹我的。别慌,爱茜。不要给什么人任何消息。”

我把电话挂上,又拨爱茜给我的电话号码。

我听到了一个年轻、很好听的声音来回话。

“马小姐吗?”我问。

“是的。”对方的声音很小心地回答。

“唐诺。”我说。

“喔!知道我在找你?”

“是的。”

“唐诺,我要和你说话。”

“哪里?”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在公共场所出现。你能来冠山顶吗?是三一三号公寓房间。”

“没有什么人在附近吧?”

“我……我认为没有。”

“我会去。”我说。

“多久?”

“半小时之内。”

“那好。因为你的关系,我现在很尴尬。”

“我不希望会有这种事发生。”我告诉她。

“我也不希望,”她说,“但是……我们见面时我再告诉你。”

“好,”我说,“现在我过去。”

我十五分钟就到了她的公寓。我绕公寓走了两圈,仔细看停在附近的车子。我没有见到任何一辆有疑问的,于是我冒险一下,上公寓楼上去。

马美依穿了侍者式制服很美丽,但是,她穿了普通衣服更鲜亮。

她就是那位我为了要让她通过而退后半步退进十三号卡座的女侍者。那时,她手中托着一个餐盘,事后她说了声“你真好,谢谢。”

马小姐放我进门。

她尚未到三十岁,淡褐色眼珠,粟色头发。

“唐诺,”她说,“你能马上来,我真是高兴。”

“你怎么会知道,怎样可以联络上我的。”我问。

她大笑说:“可以这样告诉你:消息是有人主动送给我的。”

“什么人?”我问。

她笑笑,又把头摇摇。“我只能告诉你有限的事。另外有些事我最好不要告诉你。但是我一定要警告你。”

“警告我什么?”

“你被人诬陷在谋杀案里了。”

我向她笑笑。

“真的,不骗你。”她坚持地说。

我说:“真到摊牌的时候,我自有办法脱钩的。但是,一定要拖别人进来一起受罪才行。目前我尚不想如此做。”

她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她说:“别天真了。你以为你还能把和你在一起吃饭的警官拖进来。对你一点好处也不会有的呀!”

“为什么?”

“因为他会宣誓说,命案发生前五分钟,他已经离开那边了……至少有五分钟之久。他副手所打的电话固然可以显示时间,而且所有在场客人中,他们也找到了可能的证人愿意出面证明了。有两个人都肯出面宣誓作证,他们看见宓善楼在女侍者大叫的五分钟之前,已经离开了。

“你当然知道目击证人怎么回事。大家会相信他说出的话,尽管是没见到过的事。警官把要说的话塞进他们脑袋去;他的证词又加深别的证人信心。这和洗脑相差不多。”

“这里面你占什么地位?”我问。

她说:“我也是被他们洗过脑的。我应该作证说,你从十三号卡座出来时,正好被我撞上了。”

“你有没有这样说?”我问。

“我没有。”

“你怎样告诉他们?”

“我说的故事,”她说,“他们不喜欢。”

“是怎样说。”

她说:“正好,那天晚上较早一点,你还在自己桌子上时,我已经注意到你了,贝比,那个侍候第十三号卡座的小姐,曾把你指给我看过。她说你是一位私家侦探。又说你把巴尼可从一件水深火热的案子中救了出来。我就对你特别注意,而正好看到你自大厅离开去听电话。我看到你直接走去电话所在的门厅。而在你回来的时候,我又碰到你,那时我托了装满了菜色的一个餐盘。你要让我,我才可以通过,所以你才退一步退进十三号卡座一点点。但是你绝对没有走进去。

“所以我就谢你……比一般谢谢多说了两个字。这也是因为你的确很为我着想。但我……喔,唐诺,你现在情况非常不好,老实说,我希望你……站出来说些话……你知道……

“我知道你自桌子边直接去接电话。我也知道你听电话出来直接回桌子,当中,只因让我通过靠后站进了十三号卡座半步。你的背,也许碰到了布帘一点点,但是只有你的背。你从未面对过十三号卡座。你从未把布帘全部拉开过。你也没有进过那卡座。”

我说:“谢谢你观察和说明得那么仔细。只凭你的指认和说明,我足够脱钩了。”

她说:“应该是可以的。但是我看不可能。”

“为什么?”

她说:“你面对的是金钱、势力和政治。三者中有任何一个已够你呛的了,何况三者一起来,你是死定了。”

“你有没有说给他们听?”

“还没有,”她说,“我要说话时只说一次,而且要公开,要在有保护的情况下说。”

“有那么严重呀?”

她说:“听着。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些事,有关巴尼可的。”

“等一下,”我说,“你在拿你的工作做赌注。”

她看着我,神经质地笑着。她说:“我的工作!老天,你真以为只拿我的工作做赌注吗?我在拿我们两个的生命做赌注!”

“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真话,简单、明了的老实话。

“巴尼可和一个自称为‘专栏记者’的人混在一起,那专栏记者又和一个政治大亨非常接近。他们有太多太多钱,他要投资在事业上。别问我为什么,反正他们就怕有人调查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小说看太多了吧!”我说。

她脸红了,生气地说:“所以我自己冒险去保护一个自以为值得付出的男人。别以为我在胡说八道,我一直在观察,我到处张开眼睛、耳朵,才知道这些事。

“三年之前,巴尼可所有的每一毛钱都玩光了。然而,后来他突然阔起来了。他有无限制的资金可以发展他的事业。他还向外发展。他在拉斯韦加斯也开个巴氏餐厅。在旧金山、西雅图也各开一家。每一家都是最好的设备。每家都在给他进钱。

“侦探先生,你现在想想,这些钱一开始是怎么来的?”

“黑社会?”我问。

“那个专栏记者一定是个黑社会的探子。”

“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在场呀。我敢告诉你,是那专栏记者物色看上巴尼可的。不是巴尼可找上去的。”

“假如你对专栏记者知道那么多的话,”我说,“他对你一定知道得更多。”

她犹豫了半晌,把眼皮低下。“他是知道我很多。”她承认道。

“有多少?”

“很多。”

“多到什么程度?”

“非常多。”

“好吧,”我告诉她,“假如他就利用这一些在逼迫你,你反正也没有力量来反抗他。”

“倒不是我能不能反抗他,而是我应该怎样办。我第一件该办的事是不让人找到我。”

“你准备怎么办呢?”我问。

她说:“他们以为我今晚会去上班的。每个人都如此想。我偏不去。再过一个小时,我已经走很远了。”

“走多远?要走多久?”

“不太久,”她说,“我也没有这能力。我要去爱西尼大。我自己来一次假期。之所以我要先告诉你,是因为我要你知道我在哪里。在真正十分紧急时,你可以来找我。

“现在,另外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整个这件事是安排好的。我不知道他们如此安排有什么用意,但是武星门有一架照相机,他在卡座里一直在照你们相。”

“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贝比,那个侍候十三号卡座的女侍者告诉我的。”

“她看清楚了?”我问。

“除了她告诉我,我眼睛也看到有关的。那架相机是贝比拿进卡座里去的。相机放在餐盘上,用一个银器盖子盖着。伪装成有人叫的菜,但是银器盖下只是架相机。”

我说:“假如你想暂时离开,你就快走吧!这件事我看你也危险得不得了。你知道得太多了。”

她说:“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我……”

“行李整理好了吗?”

“要带的都整理好了。我不想带太多东西。我更不要别人看我像逃走的样子。”

“拿你行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说。

“去哪里?”

“爱西尼大。”

“你说你要带我上车站?”

“我要把你送到爱西尼大。”我说。

“这样做会不会降低将来给你作证时的价值?会不会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我们是一起逃走的?”

我说:“目前,我只为你生命着想。你曾为我着想,所以我也该为你着想。我们两都在玩火。要走,要快!”

她走向壁柜,拿出一个关着的箱子,她说:“我现在只要再装个过夜袋就可以了。”

“那就快装。”我说。

她拿一个手提袋放床上,忙着把五斗柜里的东西向里装,一会之后,向我笑道:“行了。”

我提起衣箱和手提包,催着她下楼,进入公司车。

我把车自路旁开出,沿了街口走了好几个弯,在不可回转的地方回转,确定不像有人在追踪时,直向墨西哥边境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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