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曼努耶拉

满布惊恐的幽暗小径上,

只有邪恶天使出没于此,

那里有名为黑夜的恶魔,

在黑色的王座上,振羽展翅——

我来自世界仅存的极北之国,

直到踏上这片土地,

我才找到归乡之路。

——爱伦·坡《梦境》

才躺在急诊室不到半个小时,那个病人就已经惹出麻烦。不过早在救护车还没打开车门将担架床推出来之前,护士苏珊就已经尝到麻烦的味道了。

每当精神科有大事发生,她总是能尝到这种味道,一种仿佛在嘴里咀嚼着铝箔纸的味道。

有时候,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病患,比如刚在1310号病房让铃声大作的男子,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施暴者,反倒像是受害者。

刚好就在晚间七点五十五分。

那名男子要是再晚个五分钟的话,苏珊早就休息去了,但是她现在必须空着肚子赶回现场。这并不是说苏珊非吃晚餐不可,而是小分量的沙拉加上半颗蛋,是她节食计划的标准食谱。她非常在意自己的身材。其实,跟病房里那些神经性厌食症的女病患们相比,她根本没有胖多少。就这点来说,她可算是一个兼有妄想症的偏执狂。不过对她而言,显然第一种症状更容易摆脱一点。

那名男病患是在一家超市前被逮到的,当时他全身赤裸地倒在雪地中,满身是血,脚上还有割裂的伤口。尽管看起来很脏,而且精神恍惚,脱水严重,但是他的眼神清醒、镇静,吐字清晰,牙齿也没有残留任何酒精、尼古丁或滥用毒品的迹象(在苏珊眼中,牙齿向来是判断精神状态最准确的指标)。

虽然如此,我还是尝到了麻烦的味道。苏珊一手握着传呼器,另一手抓着一串钥匙,心中暗自嘀咕着。

她用钥匙打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眼前诡异怪诞的景象让她愣了好几秒,才发觉传呼器正哔哔响个不停,于是赶忙联系专门处理危机状况的安全人员。

“我可以证明这一切。”那个赤裸的男子在窗前大叫,脚下有一摊呕吐物。

“你当然可以。”苏珊说,小心翼翼地与那名男子保持安全距离。

她的肯定听起来熟练而虚假。这样的话,苏珊每天都要演练无数遍,也不是真心说的,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空洞的说辞的确为她争取到不少宝贵的时间。

但是这次好像不一样。

调查委员会在后来的决议报告里声称,清洁女工在工作时用MP3播放器听音乐(这种行为在工作期间是严格禁止的),上司突袭检查,她一时情急,便将播放器藏在淋浴间旁边的水表箱里。

在这种危急情况下,苏珊不晓得男病患是怎么拿到这部播放器的。播放器的电池盒已经被撬开,男病患的手里抓着一枚弯曲的碱性电池,看来他用牙齿把电池的外壳都咬破了。苏珊不敢看,但是可以想象黏稠的电池酸液像果酱一样从尖锐的边缘流出来。

“一切都会没事的。”苏珊试着安抚这名男病患。

“不,才不会没事呢。”那名男子反驳说,“你听我说,我没有疯掉。我想办法将那个东西从胃里吐出来,但也许它已经消化掉了。拜托,拜托!你们一定要替我照X光!你们一定要替我的身体照X光!证据就藏在我身体里。”

男病患不停地大吼,直到安全人员赶来将他制服。

但是他们来得太迟了。

医生们冲进病房时,那名男病患早就将电池吞下肚去了。

几天前

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某个你所熟悉的城市里。

也许在你的邻居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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