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匹夫之勇就能从臣民的地位爬升到耶路撒冷或是君士坦丁堡帝王的宝座,只有骑士时代才会产生这种现象。虚有其名的耶路撒冷王国已传到玛丽的手里,她是蒙费拉的康拉德和伊莎贝拉的女儿,阿尔梅里克的孙女。她在公众的欢呼声中,嫁给布里恩的约翰,他出身于香槟一个贵族家庭,根据腓力·奥古斯都的看法,约翰是圣地最杰出的保卫者。在第五次十字军东征中,他曾率领10万拉丁人征服埃及,靠着他才完成达米埃塔的围攻,后来的失败应该归咎于使节的傲慢和贪婪。等到他的女儿和腓特烈二世结婚以后,皇帝的忘恩负义使他在一怒之下接受托付,愿意指挥教会的军队。尽管布里恩的约翰年事已高,被剥夺皇室的权利,但他那锋利的长剑和抖擞的精神,仍然时刻准备为保卫基督教世界而战。科特尼的鲍德温在他的兄长7年统治期间,幼稚的性格还没有脱离孩子气,罗马尼亚的贵族感觉十分有必要将王权交到一个男子汉或英雄人物的手中。耶路撒冷在位已久的国王可能对摄政的称呼和职位不屑一顾,他们同意授予他终身国王的头衔和特权(1228~1237A.D.),唯一的条件是他的二女儿要嫁给鲍德温,让鲍德温成年后继承君士坦丁堡的帝座。

布里恩的约翰凭着他的名声、他的推选和他的临朝,给希腊人和拉丁人带来莫大的期望。大家都崇拜他那英勇的神态、年过80仍然硬朗,朝气蓬勃保持着超乎常人的极其魁梧和伟岸的身材。但是贪财重利和好逸恶劳的念头似乎冷却了他的雄心壮志,军队都已解散,2年的时间白白浪费,没有任何行动和建树。直到尼斯的瓦塔西斯和保加利亚国王阿扎恩危险地结盟,才使他清醒过来。他们从海上和陆地两面包围君士坦丁堡,分别率领一支10万人的大军和300艘战船的舰队。这时拉丁皇帝的军力只剩下160个骑士,以及数量不多的下级武士和弓箭手。我现在提到这件事都感到心惊胆战,这位英雄不去防守城市,反而率领骑兵出击,敌人有48个骑兵队,仅有3个队从他所向无敌的剑下逃脱。他的榜样鼓舞了士气,步卒和市民抢登停泊城墙附近的船只,其中有25艘被大家喜气洋洋地拖回君士坦丁堡港口。在皇帝的召唤之下,这些船只和盟友都全副武装,参加守备的行列,冲破阻挡他们通过的障碍。翌年,他们再次打败同一批敌人。那个时代一些文词粗俗的诗人,将布里恩的约翰比为赫克托耳、罗兰和犹大·马加比,但他们的功勋和他的光荣,都因希腊人的不置一词而受到贬抑。帝国很快失去最后的捍卫者,这位临死的君王渴望穿上方济各会修士的服装进入天堂。

在布里恩的约翰获得两次胜利的战争中,那位受他监护的鲍德温,我未曾发现他有任何功绩,也没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在那时已到达服役的年龄,在养父逝世后继承他的宝座(公元1237年3月23日—1261年7月25日)。这位皇家年轻人被授予更适合他个性的使命,被派去拜访法兰西国王的西部朝廷,尤其是教廷的所在地,希望他的天真坦诚和所受苦难能激起同情心,获得一些人员或金钱的援助,解救濒临灭亡的帝国。他曾经3次从事乞师列国的工作,每次他都故意拖延时间迟迟不肯返国,25年的统治中在国外度过的年头比国内还要多,皇帝认为没有一个地方,比起他的故乡和首都使人感到更不自由和缺乏安全感。在某些公共场合,奥古斯都的称号和紫袍的荣耀可以满足他的虚荣心,还有就是在里昂的大公会议上,腓特烈二世被废黜,并被判处破门罪,鲍德温身为东部的共治者,最大的礼遇是能坐在教皇的右手边。

多少次这位出亡者、流浪汉和皇家乞丐到处打躬作揖、腼腆求情,遭到自己国家和其他民族的白眼。他第一次出访英格兰,在多佛受到拦阻和严辞谴责,竟然说他未得许可擅自进入一个独立王国。经过一段时间的耽误以后,鲍德温终于获准继续他的旅程,各方对他的接待都很冷淡,临别时他还要为700马克的礼物一再表示感激。他从贪婪的罗马只能得到十字军的一纸公告,以及教会恩典所赐予的一笔财富,那些钱币因为发行和使用的浮滥,在流通的市场上已经贬值。家世出身和流离颠沛使他得到慷慨的表兄路易九世的青睐,但是这位圣徒想要在军事上有番作为,却从君士坦丁堡转移到埃及和巴勒斯坦。鲍德温只有出售最后的世袭产业,就是那慕尔侯爵和科特尼领主的封地,暂时缓解公众和他个人所处的贫穷困境。他只有接受饮鸩止渴的权宜之计,带领一支3万人马的军队再度回到罗马尼亚,由于希腊人的恐惧心理,夸大了部队兵员的数量,将之翻倍。最初送到法兰西和英格兰的信息是他的胜利和希望,他所侵入的国家离首都只有3天的行程,如果能够顺利夺取一座虽然没有名气但重要的城市(很可能是契奥利),不仅边境能得到安全,进出也更为容易。但是这些希望(假定鲍德温说的真有那么一回事)很快像春梦一样消失,法兰西的军队和钱财在他无能的手里折损殆尽。靠着与土耳其人和科曼人极不光彩的联盟,来保护拉丁皇帝的宝座:他为了笼络土耳其人,同意将侄女嫁给朝廷设在科尼不信上帝的苏丹;同时为了讨好科曼人,答应他们使用异教的仪式,在两军的阵前杀狗献祭,双方歃血为盟以保证彼此的忠诚。

这位奥古斯都的继承人已经穷困到难以维生的地步,将君士坦丁堡的皇宫和监狱的空屋拆除作为冬天的燃料,剥下教堂的铅皮应付日常的开支。一些意大利的商人放给他高利贷,极尽刻薄之能事,腓力是他的儿子和继承人,被当作借债的保证抵押在威尼斯。衣食不周的确不幸,但是财富是相对的。一位家用原本富足的君王因为需求的增加,饱尝贫穷带来的焦虑和痛苦。

虽然处于难堪的苦难之中,皇帝和帝国还拥有一件相当珍贵的财宝,基督教世界的迷信使它具备非常奇特的价值。真十字架的身价因不断地分割而降低,长期留在异国,与不信上帝的人在一起。东部和西部拿出那么多的真十字架碎片,这种行为自然会有人产生怀疑。但是耶稣受难的另一件遗物保存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家礼拜堂,那顶戴在基督头上的荆棘冠冕同样价值连城而且货真价实。从前埃及的债务人经常使用的办法,是将父母的木乃伊当作贷款的抵押品,出于荣誉和宗教方面的顾虑,到期一定会赎回。在类似的状况之下,罗马尼亚的贵族趁着皇帝不在朝中,就用神圣的荆棘冠冕当作抵押,借到13134块金币。后来他们未能履行契约,威尼斯一位名叫尼古拉·奎里尼的富商愿意为他们垫款,支付给急着要求还钱的债权人,条件是他们如果无法在一个短暂而确定的期限之内赎回作为抵押的遗物,物品就要留在威尼斯成为永久的财产。

这些贵族将苛刻的条件和面临的损失报告皇帝,帝国无力拿出7000镑的赎金,鲍德温急着从威尼斯夺回宝物,好用光荣而高昂的价格交到虔诚的基督教国王手中。然而谈判带来很微妙的难以处理的问题。哪位圣徒要购买遗物,便触犯买卖圣物牟利罪,但是如果能改变这种表达的方式,他便可以合法地清偿债务、接受馈赠和履行义务。他派出两位多明我会的修士作为使节前往威尼斯,要去赎回神圣的荆棘冠冕,圣物不久之前才逃过海上波涛和瓦塔西斯战船截夺的危险。他们打开木箱,发现里面有一个圣物柜贴着元首和贵族的封条,存放着一个装着耶稣受难遗物的金瓶。威尼斯勉强屈服于正义和实力的要求;腓特烈皇帝同意给予他们礼遇让他们光荣地通过国土;法兰西宫廷前往香槟的特鲁瓦,虔诚迎接价值无法估算的神圣遗物。国王赤脚只穿一件内衫,亲自捧着圣物,用凯旋的行列穿过巴黎城,还用1万银马克的赠款弥补鲍德温的损失。

成功的交易促使拉丁皇帝想用同样合算的条件,处理皇家礼拜堂一些剩余的品项。像是真十字架很大部分的实物,圣子的婴儿衣物,耶稣受难的长矛、海绵和铁链,摩西的手杖,施洗者圣约翰的部分头盖骨。圣路易为了接纳基督教的精神宝藏,花了2万银马克,在一个庄严的地基上兴建神圣的巴黎皇家礼拜堂,赋予布瓦洛的缪司不朽的称号,让人感到十分可笑。任何人都无法提出证据证明遥远的古代遗物真实无虚,只有认为遗物曾经产生奇迹的教徒才会确信无疑。大约在上个世纪的中期,有一个人罹患无药可治的肿瘤,被用神圣荆棘冠冕的刺轻触一下立即痊愈,法兰西最虔诚和最理性的基督徒曾经证实这件异闻。除了那些对宗教的轻信抱着抗拒到底的人,谁也不能证实这种奇迹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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