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人在进入叙利亚之前,已经浪费了整个夏季和秋季。到底是围攻安条克还是在冬季分散兵力休养生息,在军事会议上引起激烈的争吵,所具有的武力和对圣墓的憧憬逼得他们采取行动。决定发起攻击的一方举出充分的理由,说是他们入侵的声势和兵力在逐日下降,随着时日的拖延将会倍增守军的胜利机会。叙利亚的首都受到奥龙特斯河的保护,九个拱门的“铁桥”因高塔的巨大闸门而得名,两座高塔建造在桥的两端。诺曼底公爵用武力克服了这个阻碍,他的胜利让30万十字军得以从这一通道进入。有关兵力的数字因损失和逃亡而有斟酌的余地,回顾尼斯的作战,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实在过分夸大。要是对于安条克加以叙述,亚历山大和奥古斯都的继承人将之建设得何等雄伟壮丽,而在土耳其人的统治下则是如此的荒芜败坏,我们很难在古代和现代之间界定出中古时期的范围。特特拉波里斯又被称为“四城之都”,要是我们还能保有它的名字和位置,周长12英里可以在里面留下很大一块空旷地区。400座高塔的设置,跟只有5个城门的状况并不是很吻合,这在围攻作战的历史中经常提到的。

然而安条克仍旧繁华有如昔日,是一个面积广大和人口众多的首都。负有地区指挥之责的巴吉西安是资深的族长,在土耳其的埃米尔中位居首位,他的守备部队有6000到7000名骑兵以及1.5万到2万名步卒。据说有10万名穆斯林死于刀剑之下,他们的人数可能会少于希腊人、亚美尼亚人和叙利亚人,这些异教徒在塞尔柱家族的统治下,至多过了14年的奴役生活。一段坚实和雄伟的残余城墙在山谷中巍然耸立,高度有60英尺,在运用的工艺水平和人工材料上,或许还有不足之处,但可以用河流、沼泽和高山来加强防御的功能。虽然有这些工事和堡垒,但是城市轮番被波斯人、阿拉伯人、希腊人和土耳其人夺取,这样大的防守区域和城墙周长,在攻击之下会产生很多的弱点和漏洞。

安条克的围攻作战(公元1097年10月21日—1098年6月3日)大约在10月中旬形成包围圈,这种执行的气魄只能说是暴虎冯河的举动。十字军的勇士能够在战场上尽可能地发挥勇气和实力来达成任务,经常遭遇的状况像是突然的出击、粮草的收集、运输队伍的攻击和防御等,他们总是能获得胜利。我们只能说是感到遗憾,他们的功绩有时被夸大到难以置信和不符合事实的程度。戈弗雷用他的长剑将一个土耳其人从肩到尻砍成两截,这个不信者的半段身躯掉落在地,另外一半还留在他的坐骑上面被带进城门。当诺曼底的罗伯特骑在马上与对手厮杀时,他用虔诚的语气大声叫道:“我要将你的头奉献给地狱的魔鬼。”话没说完,他用劈砍的动作实施雷霆一击,将敌人的头从颈部很利落地斩下来。这种卓越的武功无论是真有其事还是仅是传闻,都会让穆斯林得到教训,乖乖地留在城墙里。对付这些土夯或石砌的城墙,剑和矛都是无法发挥效用的武器。

十字军怠惰无知,使得围城的各项工作只能缓慢和陆续地进行,对于用人力制作的攻城器械和工具,缺乏创造的技术、购买的金钱和勤勉的习性。他们是靠着希腊皇帝的财富和知识,获得有力的协助才能完成对尼斯的征服。目前阿历克塞还没有来到实地,一些热那亚人和比萨人的船只给予的供应不足,他们受到宗教或贸易的吸引来到叙利亚的海岸。补给的数量很少,返回又靠不住,运输的过程困难而又危险。性格散漫或是实力衰弱使法兰克人无法构成完整的包围圈,有两个城门始终保持自由通行的状况,能够补充城市缺乏的物资和征召所需守备部队。过了7个月,他们的骑兵部队都已毁灭以后,因饥馑、逃亡和劳累产生重大的损失,十字军没有任何进展。要不是拉丁人的奥德赛——那位智勇双全和雄心壮志的博希蒙德,运用狡诈和欺骗的用兵技巧,他们距离成功将更为遥远。

安条克的基督徒人数众多而且心存不满。菲洛兹是叙利亚人,后来背叛基督教,改信伊斯兰教,获得埃米尔的欢心,负责指挥三座高塔的防卫。他伪装成为了拉丁人而悔改,其实可能是为了自己,从事出卖和背叛等极为污秽的勾当。为了相互的利益,菲洛兹很快与塔伦托的诸侯建立暗中的联系:博希蒙德在会议时向这些首领宣布,他有办法将这座城市奉献到大家的手里,但是为了论功行赏,要让他统治安条克。这个提议在嫉妒的同僚反对之下遭到拒绝,最后大家陷入困境只能勉强同意。法兰西人和诺曼人的诸侯实施夜间突袭,博希蒙德率领士兵攀登从城墙上抛下的云梯。菲洛兹在谋杀顾虑太多的弟兄以后,这位新入教者拥抱和引导基督的仆人十字军冲进城门。等到穆斯林发觉大势已去,无法挽回,只能引颈受戮。城中的要塞还是拒绝投降,这时胜利者反而很快被一支大军包围得水泄不通。

克波加是摩提尔的君主,率领28位土耳其埃米尔,前来解救安条克。基督徒有25天处于毁灭的边缘,哈里发和苏丹的部将表现出傲慢的态度,留给他们唯一的选择是奴役或死亡。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十字军集结残留的实力,从城市出击,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公元1098年6月28日),消灭或击溃土耳其人和阿拉伯人的乌合之众,根据他们很保守的报道有60万人。要想完成这一不可思议的战斗,似乎只有上天的帮助才能达成。法兰克人有大无畏的精神和在绝望中奋斗的勇气,这才是他们在安条克获得胜利的主要人为因素,还有就是经验不足和过分狂妄的敌手受到袭击以后发生混乱和恐惧的现象。对于这场会战的叙述就像作战过程一样杂乱无章,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克波加的帐幕非常宽大,如同一座可以移动的宫殿,到处都是亚洲的华丽奢侈品,可以容纳2000位人员。我们特别要提到他有3000名卫士,人和马都配备着全钢的护身甲胄。

在安条克的围攻和守备这段事故频仍的时期,十字军享受胜利的狂欢,接着陷入绝望的深渊,他们的肚子因丰盛的宴饮而撑饱,但很快就为缺乏粮食而变得羸弱不堪。思考周密的理性之士会假设,宗教信仰会对他们的行为产生强有力的影响,十字军的战士是圣墓的解救者,过着节制和纯洁的生活,完成在尘世的准备工作,每天都在期待成为殉教的圣徒。经验会将这些仁慈的错觉抛到九霄云外,历史上很少能看到一场战争会像在安条克城下的那场渎神战争般,到处展现着酗酒狂饮和淫乱杂交的情景。月桂女神的树丛不再青盖亭亭,然而叙利亚的习气还是纵情声色如同往昔。基督徒受到种种诱惑的勾引,不论是为本性还是外在声色所激励。首领的权威被下属藐视,在这些引起反感的骚乱状况之下,讲道和训诫同样毫无成效可言,福音的纯洁只会引起厌恶之感,要想导正军队的纪律完全是隔靴搔痒。

在围攻和占领安条克最早的那些日子里,法兰克人对于粮食的消耗抱着恶意和自私的想法,对俭省使用就可供应数周或数月的存粮任性地加以浪费。赤地千里的国度不再生产一点军需品,围攻的土耳其人用武力隔绝法兰克人对外的联系。物资匮乏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疾病丛生,冬季的淫雨、夏日的酷热、腐败的食物和狱中拥挤的群众,会使悲惨的状况变本加厉。饥馑和瘟疫所呈现的景象看来极为类似,同样为人所厌恶。我们靠想象也许就能料到这些苦难的性质和解决的方法,剩余的财富或战利品被滥用在购买最粗糙的食物上,穷人所遭遇的灾难必定极其可怕。3个马克的银币才能买到一只山羊,瘠瘦的骆驼要15个马克,法兰德斯伯爵降低身份乞求一顿晚餐,戈弗雷公爵要借用马匹。营地举行校阅时有6万匹马,到围城的末期减为2000匹,在会战的日子为了满足任务要求,想要集结200匹马都很困难。身体的衰弱和内心的恐惧熄灭了朝圣者的宗教狂热,求生的欲望完全压制了荣誉和信仰的动机。

在所有的首领之中,3位英雄人物毫无畏惧之感,他们的作为没有受到谴责:布永的戈弗雷基于崇高的理想和宗教的虔诚;博希蒙德有开创的野心和贪婪的动机;坦克雷德献身于骑士的精神,公开宣布只要能率领40位武士,就决不放弃光复巴勒斯坦的伟大事业。然而图卢兹和普罗旺斯的伯爵好像故意装病;教会的责难将诺曼底公爵从海岸地区召回;伟大的休虽然在战场指挥前锋部队,但是还抱着渺茫的机会想要返回法兰西;沙尔特斯的斯蒂芬伯爵行动非常可耻,他放弃所背负的旗帜和所主持的会议;默伦的威廉子爵因运用斧头的雷霆一击而获得“木匠”的绰号,他的逃走使得军队的士气大为低落;隐士彼得的堕落会使圣徒蒙羞,他在鼓励欧洲武装起来对付亚洲以后,还想在一场必须的斋戒中逃避应有的苦修。还有一大群怯懦的武士,提到他们的名字会玷污传记(一位历史学家的说法),他们得到“绳索舞者”的很可耻的称呼,因为这些逃亡人员在夜晚从安条克的城墙垂吊下来。阿历克塞皇帝本想进军援助拉丁人,但在确定他们处于毫无希望的境地后,感到很失望。十字军感到他们的命运已经处于绝望的境地,誓言和惩处都丧失了应有的效用,发现需要将士兵的住处放火烧掉,才能迫使他们到城墙上面去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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