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大街上的情景引起了田丸花的注意,大概是因为那天看的电视新闻还留在记忆里的缘故吧。她如果是在平时,她肯定意识不到,可那天偏偏停下了脚步。只见几个身穿工作服、头戴安全帽的政府机关职员模样的人,正围着路边的一棵树,又是测量又是观察。

“难道这也是一棵贵重的树?”田丸花呆呆地想。

正在用尺子测量树干的直径的职员觉得有人在注视着他们,一回头,视线跟田丸花的视线碰在了一起,田丸花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那个职员一时不知所措,也冲田丸花点了一下头,心里大概在想:“看我们干什么?”这时候,田丸花觉得再不说话就会使对方感到困惑,于是向前走了几步,问道:“你们围着这棵树做什么呢?”

那个测量树干直径的职员有二十多岁,在三个人里边最年轻。

被田丸花这么一问,他吃了一惊,赶紧看另外两个职员,似乎是在向他们求助。那两个人向他努了努嘴,意思是让他回答田丸花的问话。于是,他把脸转向田丸花,惴惴不安地答道:“砍伐。砍伐之前要调查一下。”

“砍伐?”田丸花好像没有立刻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想了一下才明白“砍伐”就是把街树砍掉之后搬走,条件反射似的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非常质朴的问题:“为什么?这棵树已经死了吗?”田丸花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棵树的树冠,树叶青青,长得非常茂盛,活得好好的。既然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砍伐呢?田丸花想不出理由来。

“没死,还活着呢。如果不砍伐的话,且活着呢。”那个年轻的职员就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那么什么要砍伐呢?”

“巴士大街要拓宽,树碍事,所以不只这棵树,巴士大街上所有的树全部砍伐。”

“全部砍伐”这几个字使田丸花受到了强烈冲击。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这个职员就像谈论明天天气怎么样似的若无其事呢?田丸花觉得他们太轻率了。

“你的意思是说,巴士大街上的树一棵不剩,全部砍掉?”

“是的。”职员非常和气地答道。他大概觉得已经态度很好地回答完了田丸花的问题吧,转身继续他的工作去了。

田丸花前后看了看巴士大街。这是一条跟干线道路并行的路,很多司机为了绕开拥挤的干线道路而从这里经过。不过巴士大街比较窄,上行下行都是单车道,交通比较拥挤。不但机动车道比较窄,便道也比较窄,在有公共汽车站的地方,窄得两个人擦肩而过都很困难。自行车为了躲开狭窄的机动车道而走便道,撞到行人的事故时有发生。虽说这是一条笔直的路,视野很好,但老人和孩子还是会感到害怕。

听说好几十年以前就有计划拓宽巴士大街,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动工。没想到,多年未实施的计划现在要实施了。

田丸花前后看到的树就有二十棵以上。这些树是什么时候种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了,总之都不是小树了。虽说不会是电视上报道过的八百年树龄的古树,但就这么简单地砍掉,在田丸花看来似乎不太合适。这么多树一下子全部被砍伐,可以说是蛮干。

“全部砍伐,已经决定了吗?”田丸花看着职员的后背问道。

职员头也不回地答道:“应该是吧。”态度依然很好,但已经是一种“我这儿正忙着呢,请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的口气了。

田丸花觉得很扫兴,说了声“打扰了”,便转身离去。她一边顺着巴士大街往前走,一边观察等间隔地种在便道上的那些树,怎么看也看不出有砍伐的必要。虽说一年到头被汽车尾气熏着,显得不那么水灵,但这么大的树说砍伐就砍伐,好像是有点儿不讲理。

这个问题让田丸花心里很不痛快。

她心里带着疑问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好朋友阿部昌子的家。阿部昌子家马路对面的空地已经被人用铁板围起来了,里边的情况看不见。高层公寓的建设好像还没有开始,不过可以感觉到,准备工作正在进行。

阿部昌子家大门一侧挂着一块用油漆写着“坚决反对建设高层公寓”的大牌子。还不只阿部昌子家,路边所有房子的墙上都挂着同样的大牌子,很不美观。看到这种情景,田丸花为自己家附近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感到幸运。当然,这话绝对不能跟阿部昌子说。

田丸花虽然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阿部昌子还是非常高兴地迎接了她。阿部昌子的身材跟田丸花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瘦得皮包骨头,因此脸上的皱纹很多,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不少。田丸花年轻的时候考虑过减肥,但每次看到阿部昌子都会改变想法。瘦到这种程度,作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魅力?像这么一个鸡架子似的老太婆,想必哪个老公都会感到悲伤:胸瘪瘪的,脖子上全是皱纹,颧骨突出,一副病态。与其成为这个样子,还不如胖一点儿好,田丸花决定还是不减肥。现在,她开始把自己长得胖的原因归罪于阿部昌子了。

“阿部太太,还没开始施工吧?”在客厅里坐下之后,田丸花用安慰的口气问道。

刚把红茶送到嘴边的阿部昌子又把茶杯放下,满面愁容地说道:“现在倒是还没开始,不过我觉得什么时候都有开始的可能。我们也许不会成功……”

阿部昌子指的是他们反对建设高层公寓的运动不会成功。听说最近开发商连跟附近居民协商的姿态都没有了,这就是说,这件事情通过协商已经无法解决,非得诉诸法律不可了。因为开发商并没有违法,一旦打起官司来,事态将向哪个方向发展,谁也不敢断定。居民这一一边败诉的可能性很大。作为当事人,阿部昌子想到这里,不免情绪低落。

“阿部太太,千万不能放弃,放弃就等于失败!”田丸花条件反射似的鼓励着阿部昌子。对于情绪低落的人,必须给予勇气,田丸花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鼓励人。

“这个道理我也不是不懂。不过,打官司是要花钱的。最近我常想,还不如用那笔钱买个干燥机呢。”阿部昌子说着,无力地笑了笑。

说着说着反对建设高层公寓的事情,怎么突然说起干燥机来了?田丸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阿部昌子就是这么一个人,经常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跟她说话得有耐心。

“买个干燥机确实很方便,可是阳光更重要啊!舍不得花钱打官司,你想一辈子住在高层公寓的背阴里啊?”

“高层公寓的背阴里,衣服不容易干,所以我想买个干燥机。”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田丸花恍然大悟。阿部昌子性格稳重,不紧不慢,有时候让田丸花着急。不过,阿部昌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买台干燥机的想法其实是个很现实的想法,田丸花不能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我们是提前领了退休金才买了这所房子的,还想在这里安度晚年呢。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看来这晚年是安度不了了。”阿部昌子不慌不忙地发着感慨。

阿部昌子一家搬到这里才五年,以前是在这附近租公寓住。这套独门独院的成品房买到手的时候,阿部昌子那兴奋的样子,田丸花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这套房子在外观上跟两边邻居的房子一模一样,要是田丸花,才不会买呢。当然,这话不能当着阿部昌子的面说。

“买房子就像赌博一样。邻居里不管有多么奇怪的人也不知道,房子有什么缺陷也不知道,太可怕了。你买的房子没碰上那样的麻烦,还算幸运,没想到开发商偏偏要在这里盖什么高层公寓。”田丸花的言外之意是:日照不好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如果换上我,会认为最可怕的还是碰上坏邻居和有缺陷的房子。既然阿部昌子打算放弃努力了,就给她提供一些可以接受现实的借口吧。

阿部昌子正要说些什么,门铃响了。阿部昌子去开了门。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邻居家的太太,名字叫佐藤和代,年龄比田丸花小,但身上那股子冲劲儿使她看上去显得比田丸花还要大两岁。四方脸,大鼻孔,田丸花每次看见他都会想起河马。

“哟!这不是田丸太太吗?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吗?”佐藤和代还是老样子,一边大声打招呼,一边向田丸花走过来。田丸花被佐藤和代的气势压倒了,但并不讨厌这个总是瞎咋呼的女人。有佐藤和代在场,聊起天来要比没有她在场快活十倍。

“好好好!佐藤太太还是那么精神!”

“啊,精神精神,就靠这股子精神活了四十八年!”佐藤和代说完,哈哈大笑。她的头发很短,却烫着发,头发显得更短了,光看脸像个男的。要是化了妆的话,还有点儿女人味儿,大概是因为到邻居家来串门用不着化妆吧。说句好听的是“豪爽”,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粗野”。长期跟她在一起肯定受不了,短时间在一起聊聊天倒是个好伴儿。

“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佐藤太太,我真羡慕你。我是腰也疼,肩也酸,最近看什么都像蒙着一层雾似的,真叫人发愁。”给佐藤和代沏茶的阿部昌子慢条斯理地说道。阿部昌子就这性格,本来是很紧迫的事情,一经她的嘴说出来,就连一点儿紧迫感都没有了。

反对建设高层公寓的问题也是,听她说话的口气,都无法叫人判断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反对。

“我们都不会永远年轻的,所以我上次就向你们推荐了安眠枕。那是依据人体工学的原理制作的枕头,可以在入睡觉的时候以最适当的角度托着颈骨,让您一夜安眠。不管是肩酸还是腰痛,只要枕着安眠枕睡觉,保您酸痛全消!”田丸花是个健康用品迷,只要听说对身体好,不管是食品还是器具,都要买回家试一试。当然,也有不起作用的,但多数都有点儿效果。只要感觉有效果,她马上就向别人推荐。遗憾的是,佐藤和代与阿部昌子反应迟钝,大概她们不像田丸花似的,对保持健康那么感兴趣吧。

“那个枕头要一万日元,太贵了。我可不愿意为了买个枕头花一万日元。”就算是现在,阿部昌子也不上钩,“佐藤太太,你说是不是啊?”

阿部昌子不但自己不上钩,还拉上佐藤和代,这叫田丸花很恼火,但她不能生气,还得强作笑脸,摆出为对方着想的姿态:“那可不是一般的枕头,真能叫人安眠呢。安眠是健康的根本,要是睡不好觉,身上就会到处生毛病,这里酸那里疼,跑医院看医生。与其把钱花在医生那里,还不如买个安眠枕哪!一万日元,乍听有点儿贵,可一万日元可以换来每日安眠,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东西吗?”

“安眠是健康的根本,也许你说的很对。不过呢,我每天晚上一躺下,不到第二天天大亮是绝对不会醒来的。老公半夜里什么时候回来,我根本就不知道。托安眠的福,我的身体就像你看到的这么健康!”佐藤和代插嘴了,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田丸花解释说,像佐藤和代身体这么健康的人也许用不着安眠枕,但她担心的不是佐藤和代的身体,而是阿部昌子的身体。

“不过,我跟田丸太太不一样,我们家买房子的贷款还没还清呢。眼下说不定还得买一台干燥机。一万日元的枕头,实在买不起。”阿部昌子用比常人慢一点五倍的语速缓缓地说道。

田丸花心想:自己是为阿部昌子的健康着想才向她推荐安眠枕的,没想到她不领情。田丸花觉得很无聊。她小声嘟哝了一句“确实挺有效果的嘛”,就把这个话题打住了。

“对了,刚才我跟阿部太太说起在这里建设高层公寓的事情,好像随时都会开工的!大事不好啊!”田丸花不再向阿部昌子推荐安眠枕,转过脸来向佐藤和代说起高层公寓的事情来。佐藤和代立刻把鼻孔撑得老大,向前探着身子说道:“就是嘛!要是不认真跟居民们协商就强行动工的话,那就是不道德的开发商!强行施工一开始,居民们就在工地上组成人盾,制止他们施工,电视上不是经常播放这样的镜头吗?我已经做好当人盾的准备了!”

“啊,那种场面我也在电视上看过。不过,那是最后的手段。在走到那一步之前,应该有更好的办法。”田丸花非常认真地说道。

体格健壮的佐藤和代往那里一站,确实够吓人的,不过那也就是应付一时,到最后还是被强制撤离,眼睁睁地看着高层公寓盖了起来。不是靠武力,而是靠头脑,否则注定失败。这一点必须让反对建设高层公寓的居民们理解。

“如果到最后用什么办法都阻止不了,就只能来硬的了。只要有一点儿办法,谁也不想动用武力。田丸太太,别老是说好听的,你也给我们出出主意!”佐藤和代一边喀嚓喀嚓地吃着阿部昌子端上来的脆米饼,一边装模作样地说道。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的问题——这句话都到了田丸花的嗓子眼儿了,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不想破坏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

“主意嘛,我倒是有一个:要是在准备盖高层公寓的地方发现了什么历史遗迹,就能阻止开

发商强行施工。”田丸花心里有点儿生气,所以故意说了二个非现实的注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带有过什么历史遗迹。

尽管如此,佐藤和代还是很受启发似的说了声“遗迹嘛——”,貌似很认真。田丸花真怀疑佐藤和代有没有常识性的历史知识。

“没有遗迹,可以捏造嘛。”阿部昌子笑嘻嘻地说道。

佐藤和代听了,趁势添油加醋:“阿部太太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有一个什么学者就捏造过。反正也是捏造,怎么不在咱们这里捏造呢?”

听了这两个人的对话,田丸花觉得特别没意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跟这两个人,有时候说什么都说不通。有句话田丸花不想说出来:从根本上来说,这就是一个知识水平问题。在一个公司里工作的男人,知识水平大体上没有多大差别。但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特别是这个地区的女人们,知识水平太低。可是不跟她们来往吧,就没有人可来往了。

“忍耐吧,忍耐也是交朋友的重要因素。”田丸花在心里对自己说。

阿部昌子与佐藤和代还在商量在施工现场的地底下埋一件什么东西好,田丸花只好退一步旁听。等她们的议论告一段落的时候,田丸花强行改变了话题。既然她们这些当事人都不认真对待阻止建设高层公寓这件事,田丸花觉得就没有必要继续给她们出主意了。

“对了,刚才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听说,巴士大街要拓宽了!”

“是吗?就是那边那条路吗?”佐藤和代指着自己身后问道。

田丸花点了点头说:“对。几个看上去好像市政府的职员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测量。我一问,他们说是在搞事先调查。”

“调查?光调查不施工,有个屁用!”佐藤和代的鼻孔又变大了。

田丸花很生气,心想,我的话你怎么都不相信呢?但她强压怒火,耐心地解释道:“巴士大街要拓宽,所以种在便道上的树要全部砍伐,那些职员是去测量那些树的。”

“哟,这回要动真格的啦!太好了!巴士大街拓宽了可就方便多了。”阿部昌子没有怀疑田丸花的话的真实性,但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没有一点儿想象力。

田丸花只好加重语气说道:“巴士大街上的树有多少棵,你们注意过吗?要全部砍伐!当时我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你觉得很可惜,是吗?”

“岂止是可惜!太可怜了!那些树都活得好好的呢!”

“是挺可怜的。”阿部昌子随声附和道。

跟布帘子掰手腕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佐藤和代满腹狐疑的态度叫田丸花生气,阿部昌子应付搪塞的说法也叫田丸花烦躁,她真怀疑这两个人的理解能力。

“把树砍伐了,也不是把它们都当垃圾扔了,还可以作为木材来使用嘛!你说那些树可怜,什么不可怜呀?人嘛,就是通过别的生物的牺牲活着的,那有什么办法!”佐藤和代对这个话题好像不感兴趣,非常达观地说道。

对于佐藤和代的无知,田丸花只有发呆的份儿了。把这些方面的知识教给她吧,又担心破坏了多年来的朋友关系。

“路边的树被砍伐下来,成不了木材,种类是完全不同的。虽然还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被砍伐的树,但可以肯定,有效利用是不可能的。”

“总可以充当一次性筷子的原料吧!”佐藤和代非常干脆地给这个话题画上了句号。

佐藤和代是个粗野的女人,没有慈悲心肠。田丸花放弃了说服佐藤和代的努力,转而说服阿部昌子:“喂,阿部太太,你怎么看这件事?上次看的电视新闻还记得吗?不能把活得好好的树砍伐了,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倒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有什么办法!”

“是不是已经决定了,不仔细调查一下是不知道的。现在行动也许还来得及。”

“你打算发动一场反对砍伐街树的运动?”

“如果他们真要把好几十棵街树都砍伐了,也只有发动一场反对运动了。”

“这可不那么简单。”阿部昌子就像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田丸花经常跟阿部昌子或佐藤和代意见不一致,有时候她甚至在心里骂自己:我真是个傻瓜,干吗要跟这样的人来往呢?

“如果我要发动一场反对砍伐街树的运动,阿部太太,你能帮我吗?”尽管知道没有希望,田丸花还是向阿部昌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想见就能见的朋友里边,阿部昌子是田丸花最信得过的一个,不能因为急躁而失去这个朋友。

“反对运动?我这边正反对得不可开交呢!我可不像田丸太太那样,有充裕的时间。”阿部昌子用非常平和的口吻拒绝了田丸花的要求。田丸花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得这么干脆,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认为只要自己真心恳求,阿部昌子就会答应,没想到今天吃了一个闭门羹,吃惊的程度就更大了。

这时候,佐藤和代很不客气地说话了:“田丸太太,你也替我们想想,我们家门前就要盖一座十五层的大公寓了,我们这边的反对运动还没有见分晓,哪里有闲心去参加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反对砍伐街树的运动?你可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站着说话不腰疼。”

田丸花受到巨大打击似的呆住了。她找不到回答佐藤和代的词语,在心里叹息着:交朋友还是得有选择地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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