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过后开始下雨。我带着伞所以不愁。回程的电车上难得和姊姊一道。

姊姊穿着窄腰的小圆点衬衫配上同样布料的七分裤。耀眼的银饰钮扣,大耳环也一样是银色的,一身打扮格外醒目,看起来时髦洗炼。附带一提,我穿的是T恤和牛仔裤。

电车中人很多,所以我们的脸靠得很近。姊姊的双眼皮大眼睛看起来更大。

“打工怎么样?”

“很顺利。”

“做什么事都需要经验。”

姊姊在百货公司之类的地方打工经验很丰富。即便是做妹妹的我,都觉得她是无可挑剔的大美人,所以我想她只要往卖场一站,大概就能提升业绩吧。不过,男同事们打来的电话实在令人招架不住。当时才念国中的我,会经多次一边偷瞄在旁摇手的姊姊,一边被迫替她斩桃花,宣称“她不在”或“她已经睡了”。

今天姊妹俩同行,所以我们索性从车站直接搭计程车回家。

到家后姊姊先去洗澡。

我正准备上二楼,坐在厨房椅子上看报的母亲大人,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啊,百合开花喽。”

隔着邻居家潮湿的砖墙,现在正是令人想张开双手抱满怀的绣球花簌簌摇曳的花房展现嫣红风姿之时。相较之下,我家院子的明星植物,是门旁的铁炮百合。处在那种位置就算不想看也看得到。伸出的纯白花嘴相当紧实,也不知打算几时才开花,简直像在吊人胃口。

现在居然开花了。因为天色已暗,而且又撑着伞进门,所以刚才我竟然没发现。

电话旁的置物柜放着手电筒。我一走过去,旁边的电话正好响起。我间不容发地拿起话筒说“喂?”。也许是我接得太快,一瞬间,对方的声音好像卡住了,然后,才报上姓名:“敝姓鹤见……”

是个听起来很正经的男声。我也跟着道出我家的姓。

“……对不起,不好意思。”

“没事。”

对方既然道歉,我想一定是打错了,于是当下挂断。我一边悠哉地小声哼歌,一边寻找置物柜中的空饼干盒。拿出手电筒打开。正觉得灯光有点暗,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声音。

我把我家的电话号码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说完“请你确认之后再打。”就想再次挂电话。对方慌忙说“请等一下。”然后就像一把年纪竟还迷路的青年,用语带尴尬的声音报出我姊的名字向我确认。

“找我姊吗?”

“啊,原来你是她妹妹啊!”

对话变得很无厘头。

“请等一下。”

我瞄了一眼还没摘下的手表。已过了十点。

我把浴室门拉开一条细缝,只见姊姊把洗好的头发用毛巾包着,正在泡热水澡。她把薰得红红的脸转向我,“找我的?”

雪白的肩头在热水中若隐若现。

“嗯。是一个姓鹤见的人。他一开口就道歉。”我没说出因此我才会挂电话的事。“怎么办?要跟他说你已经睡了吗?”

姊姊伸出左手放在颊上,看起来就像在热水中托腮沉思,接着她说:“你跟他说再过三十分钟左右,我会打给他。”

然后,她保持那个姿势抬眼微笑。想必是想起今天那个鹤见之所以道歉的事吧。在蒸气彼端氤氲、沉缅在回忆中的笑靥——我这个做妹妹的这样说或许奇怪——真的很可爱。

我撑着伞,打开光线微暗的手电筒走到院子里。雨脚远去,只有雨滴不时滴滴答答地打在伞上。百合正好到我胸口的高度,结了七个花苞。

还剩六个花苞,只有一朵抢先绽放。

修长伸展的花苞,只因为紧闭,看起来仿佛欲书又止。靠近花蒂的地方,白色渐渐染上绿色。表面点缀着水滴。

唯一绽放的那朵,开得可漂亮了。梅雨季已近,衬着夏季雨夜的黑幕,冉冉绽放华丽的花瓣。被光一照,今天首次接触世间空气的花筒中,是犹如蜡制品般出尘脱俗的雪白。只见花上的雄蕊尖端,如蛋黄碎裂的花粉已早早洒落点点痕迹。

我不知道百合的花语。但是,花与比喻无关,在雨中如此俨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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