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来宾们已经挤满了斯托克斯家的客厅,穿金戴银,熠熠生辉。身着白色晚礼服的侍者们整齐地站成一排排,为这些腰缠万贯的贵客提供餐饮。银色托盘上有各种香槟酒,有蒜香味的虾条,还有浇着蓝莓汁的烤野猪肉。百家乐的枝形大吊灯投射出耀眼的灯光,洒在高贵女士精心盘卷的头发上,风流倜傥的富家帅哥冲年轻貌美的女士吹着含情的口哨。

梅勒妮一边冲下楼梯一边跟来宾打招呼。她高兴地朝韦伯一家、布拉斯坎普一家以及鲁迪一家挥了挥手,然后向查德威克一家和包格纳一家点头示意。律师、院长、主任医师,还有管理咨询公司的副总裁、投资银行家以及几位政客,波士顿满是新兴富人与传统财主,梅勒妮厚着脸皮把他们都邀请了过来。每一位来宾都带着一本珍贵的典藏书籍来参加今晚的捐赠会,他们都开玩笑说自己带来的是最为珍贵的书籍,无价之宝,甚至堪比国宝。梅勒妮觉得,与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一个乡下妇女。

她与父亲相视一笑。父亲倚门而站,身穿自己最喜欢的亮面燕尾服的他看起来高贵优雅。年近六旬、金发蓝眼的哈勃·斯托克斯正当巅峰时期。他每日都像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地工作,每早都会虔诚地祈祷,同时他还是一名高尔夫的狂热爱好者。更值得一提的是,波士顿的杂志将他评为了全波士顿最好的心胸外科专家,一个早该得到的头衔。梅勒妮觉得今晚的父亲显得比近几个月来都要开心。

她心满意足地又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母亲。宴会总是会让梅勒妮感到放松,也许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工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中,她总能寻得自己的一份安宁。在她看来,那种被锁在一个空落落的房间里的感觉才是真正的恐怖,一个冰冷的房间,四周都是雪内的墙壁。幸运的是,由于她的工作性质比较特别——戴德镇红十字会捐赠中心的志愿者,加上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基本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人时该怎么办。

梅勒妮终于在房间对面看到了母亲,转身径直走向了她。

帕特丽夏·斯托克斯在角落里窝着,站在一辆银质果汁推车旁边,正在与送果汁的男侍者交谈。很明显,她十分紧张。十八岁时,这位倾国倾城、身材高挑的金发女郎,几乎俘获了所有得克萨斯州男子的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发具有女性的魅力。当她感到害怕或者疑惑时,会下意识地向男人请求帮助,而对方一定会仔细倾听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梅勒妮!”帕特丽夏发现了向她走来的女儿,脸上马上露出了微笑,冲女儿兴奋地挥着手,“亲爱的,快过来。我刚刚跟负责食物的人谈过话。果汁的供给已经搞定了。”

“哇,”侍者称赞道,“您女儿跟您长得好像!”

“当然啦。”帕特丽夏尴尬一笑,说。梅勒妮白了白眼,她跟妈妈长得一点都不像,狮子和老虎的相似度都比她们俩高。

“妈妈,你是在试着帮我的忙吗?”她问妈妈。

“当然,这位查理先生刚刚给我倒了一杯橙汁,不加冰的。我敢保证喝了这橙汁以后,来宾们一定更有精力聊天了。诸如‘她的饮料里加了伏特加没有’、‘到底她有没有……’一类的话题。你知道的,我也想成为这晚会的一部分。”

梅勒妮握住了妈妈的手:“你做得真棒,妈妈。”

帕特丽夏微微一笑。她知道,人们一定还在谈论她不想听到的话题,比如“她的第一个女儿被杀死了,刚刚四岁头就被砍掉了。真是太恐怖了!你能想象那种场景吗”。最近人们谈论的话题又涉及了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刚刚公开表明他是同性恋。你应该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是,怎么说呢,一个惹事的家伙”。还有这种,“她最近又开始酗酒了,才刚刚戒酒一会儿……”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帕特丽夏高兴地说。两个中年妇女从她们身边走过,然后开始神神秘秘地说悄悄话。帕特丽夏更加用力地握了握水晶杯。

“她们很快就会适应的,”梅勒妮不紧不慢地说,“记住,第一次出席的公共场合总是最差的。”

“都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帕特丽夏惭愧地说,她更加自卑了。

“没事,妈妈一直都做得很好,真的没事。”

“我不应该一直如此软弱。十五年了。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

“妈——”

“我想布莱恩了。”

“我知道,”梅勒妮嘟囔道,“我知道的。”

帕特丽夏捏了捏鼻梁。她已经到达了流泪的边缘,但是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哭泣。她转过身,留给房间一个背影,直到最难受的时间过去。

侍者责备地看了梅勒妮一眼,好像在告诉她应该做点什么。梅勒妮十分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父亲与哥哥之间的裂痕由来已久,她也无能为力。她和妈妈能做的实在不多。哈勃今晚看起来兴致高昂,也许他俩的不和很快就会结束了。

“我……我现在好些了。”帕特丽夏说。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强挤出了一个很多年前在女子精修学校学到的标准微笑。

“你随时都可以去楼上的。”梅勒妮说。

“用不着,我只需要熬过第一个小时就好了。你说得对——第一次出席的公共场合总是最差的。就让这些人继续说风凉话去吧,我敢保证我听过更难听的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

“当然,时间总能抚平一切。”帕特丽夏的脸上重新现出了明媚的微笑。之后,她靠过来给了女儿一个温暖的拥抱。梅勒妮觉得母亲的臂膀坚实有力,身上还散发着温馨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以及兰蔻面霜的香气。梅勒妮用双臂紧紧搂住了母亲瘦弱的身躯,从九岁开始,她就喜欢这样抱着母亲,拥抱每次都会持续很久,直到母亲主动放开。松开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我现在得去厨房一趟:”梅勒妮说。“你需要帮手吗?我真是没做什么贡献。”“不用,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已经转身离开,但是妈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妈妈很认真地问道:“威廉来了吗?”

梅勒妮耸了耸肩:“他可是爸爸最喜欢的麻醉师。”

“紧张吗?”

“怎么会呢!一个小小前任未婚夫在三百人的人群里算什么啊?”

“威廉真是个浑蛋。”妈妈有点激动地说。

“只有你才是最完美的人。”梅勒妮握了握妈妈的手,然后没入了人群中。

一个人影突然在眼前闪过。她抬头的瞬间刚好看到了他消失前的背影,一个身着棕色外套的人消失在了角落里。真是奇怪,谁会穿着一个脏兮兮的外套到处乱跑呢?

她刚准备跟上去,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骚动。迎宾侍者正在争辩该轮到谁去停车了。给他们排好工作顺序后,刚刚那个消失的背影就彻底被梅勒妮忘到了脑后。

一小时过去了。梅勒妮突然想到她还没有检查前厅献血屋的状况,那是她的朋友安·玛格丽特建立的。

“实在太对不起了!”她一推开门就赶紧道歉,话音刚落她就已经冲进了这个铺着实木地板的房间。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的是四台献血床,而不像平常的房间一样放着真皮沙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今晚的工作可真让我抓狂!”

“完全理解。”安·玛格丽特一边给一位男士往胳膊上擦碘酒一边慢吞吞地说,下一秒针头就滑入了血管内,“如你所见,这里一切正常。”

“嘿,小美女,”献血的男人说道,“我还在想你躲到哪里去了呢。”

梅勒妮惊喜道:“杰米舅舅!你也来了!我早就应该想到我的教父会为了跟一个小美女见面而从欧洲飞过小半个地球过来的。”

“情不自禁啊,”杰米跟她说,“这应该是爱尔兰人的天性吧。”

梅勒妮摇了摇头。这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但是一点都不介意再听一遍。杰米·奥唐纳是她父母在得克萨斯时就结交的一位老朋友,也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他每天都会乘着飞机在全世界各处飞,为他的进出口公司寻找商机,然后每年都会大摇大摆地回到镇上两次,用进口巧克力、外国玩具以及童话般的故事来贿赂她这个小丫头。

现在,他正躺在献血床上。即使穿着价值三千美元的晚礼服,他看起来还是像刚离开码头的土气大叔一样。也许是因为左耳上泛光的那颗钻石,也许是因为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们正要抽你的血呢,杰米舅舅!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以你的生活方式……”

“啊哈,我可是个圣贤,小姑娘。我发誓,我是天使般纯洁高尚的那种。”

“鬼才信呢!”安·玛格丽特轻声嘟囔道,然后把绑在空献血袋上的一根橡皮筋扯断。

梅勒妮来来回回地看着她的教父和她最好的朋友。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但是她敢肯定,就在杰米双眼直直地看着安·玛格丽特的时候,安·玛格丽特的表情有些不情愿,脸上还泛起了浅浅的红晕。有点意思。

梅勒妮爬上挨着杰米的一张献血床,伸出一只胳膊准备陪着她的教父一起献血。

杰米开门见山,问:“布莱恩真的觉得自己是同性恋?”

“要我说,他可不仅仅是这么‘觉得’。”

杰米长叹一口气:“然后你爸爸呢?一定还是像以前那么‘开明’,直接一脚把他踹出了家门。”

梅勒妮摆出一副苦脸:“布莱恩这次向全世界宣告的方法根本没什么用。我是说,前一分钟哈勃还在客厅给医院的外科手术主任递香橙鸭,下一分钟他儿子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大喊自己已经受够了那些狗屁谎言,说自己是他妈的一个同性恋者,告诉哈勃最好赶快过来处理这个问题。我从没见哈勃把一个鸭腿拿在半空中这么久过。如果这整件事没有真的发生的话,我觉得家里的日子可能还和谐一些。”

“布莱恩总是把事情越搞越复杂,”安·玛格丽特好像十分了解似的评论道,的确,在过去十年中她一直就像是这个家庭的第六人,“难道他没去看过什么治疗师吗?”

“他后来不去了。我打赌他的情人一定是那个治疗师的兄弟或者其他什么亲戚。”

“开玩笑吧!”安·玛格丽特和杰米大吃一惊。

“反正不管怎么说,至少告诉我你哥哥最近过得还算不错。”杰米对梅勒妮说。

但是梅勒妮没底气这么说:“我也不太清楚,布莱恩……布莱恩他现在不跟我说话了。”

“不是吧!”杰米摇了摇头,“真是还年轻啊。他和哈勃总是那么针锋相对——两个人都是倔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不过这小子跟你的感情很深啊。我以前跟你父母开玩笑,说你哥哥对你太溺爱了,东奔西跑给你买新玩具买巧克力,简直把你当成小姑奶奶了。他应该没什么理由因为最近的烦心事而迁怒于你。”杰米停顿了一下,然后认真地问道,“他应该不会因为什么原因生你的气,对吧,小姑娘?我看不出你对他有什么偏见,或者说你对于他的性取向这方面的问题有什么反感。”

“我是没有,”梅勒妮答道,“我妈妈也没有。但是我说不清……布莱恩总是太情绪化了。他有时候有事会自己憋着,就像妈妈那样,忧郁甚至是愤怒的时候会不理人。我听他喊出他是同性恋的时候,我脑子里有个部位嗡的一声。我觉得,噢,好吧,这就是他不理我们的原因吧。不过现在我们都知道了,所有事情都已经公开了,所以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事情没有好转的迹象啊。他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自我。我是说,他有些变了,他好像突然之间就恨我们了。恨我们所有人,我说不出为什么。”

她的教父看起来很忧虑:“你试着跟他沟通过吗?”

“我给他留了六条信息,然后就一个人悻悻地离开了。怎么敲门他都不答应。”

“他只是在考验你的耐性。”

“也许是他需要点时间来适应下。”

杰米看起来并不这么认为:“他根本不需要时间就应该知道好好对待妈妈和妹妹。唉,事已至此。哈勃对此又说过什么没有?”

“你知道的,他从不谈论这些事情。”

“哈勃真是需要把头从屁股里拔出来再思考了。”杰米叹息道,这是他对哈勃的一贯评价,但是他说这话时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激动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太远,对于他们之间思维的差异已经激不起内心的冲动了。

“父亲只是太过保守了,”梅勒妮说,“我估计他那些共和党派的老相识没几个需要处理这种事情,儿子竟然声称自己是同性恋!”

“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儿子。”

安·玛格丽特用两个指头按着杰米胳膊上的网垫,“啊哈,这话是从一个没有儿子的人

嘴里说出来的。”

杰米很调皮地说:“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你个聒噪的小……”

安·玛格丽特猛的一下把针头从他胳膊里拔了出来。他做出一个夸张的O形口型,然后,就像一个受了批评的小学生那样,用胳膊遮住眼睛,保持住姿势躺在那里。

“这样才对嘛。”安·玛格丽特开心地说。杰米偷偷给了梅勒妮一个坚忍的眼神,好像在说他这次真是遇到克星了——但他还是不想听到刚刚那句说他没儿子的话。

安·玛格丽特接着给梅勒妮拔出了针头,贴上了创可贴。

“我觉得哈勃很快就会给出他的意见的,”梅勒妮认真地说着从献血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杰米的献血床边,靠着杰米坐了下来,“你觉得呢?”

“我有一次发现他在偷哭,”她悄悄说,“上周末,在楼下的沙发上,他觉得周围没人的时候。”

杰米盯着脚下的地板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阵,梅勒妮好奇地看着他。

“你还指望他做什么改变呢,杰米?爸爸是在五十年代长大的,当时男的还是男的,女的还是女的,同性恋还只是怪人。我不是说那才是正确的观念,但是想要改变保持了大半辈子的观念真的很难。”

“你总是很擅长与人交往,梅。”

“可那不是普通的社会交往,杰米。这是一个家庭。”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闪闪发光的人群那边。梅勒妮找到了父亲的所在。他正站在客厅左边的墙角处,同一个他在麻省总医院的竞争对手大笑。威廉已经赶到了客厅,站在她父亲的斜后方等着。同哈勃一样,威廉·谢菲尔德,医学博士,以自己出众的样貌为傲。今晚,他却看起来十分疲惫,有点不修边幅。

也许,同时跟三个女人交往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吧。

梅勒妮很快就抛弃了刚才的念头。已经不关她的事了,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她又找了找妈妈,发现她站在几乎与父亲斜对角的位置。在聚会上,梅勒妮的两位家长几乎从来不会一起出现,而最近这些天,就连平时也不会待在一起。对待布莱恩的态度使他们产生了嫌隙。

无论如何,他们从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吵架。甚至在两个孩子面前,他们也从没出现过分歧。他们之间的讨论总在私底下进行,在夜深人静时,当他们认为布莱恩和梅勒妮已经睡着的时候。第二天早上,一项两人一致同意的结论就会出现在两个孩子面前。在梅勒妮眼中,父母的婚姻关系永不过期,坚不可摧。即便是现在这种状况,她也不为他们的关系感到担心。毕竟,他们共同经历过大风大浪。

帕特丽夏放下了果汁杯,然后开始走动。她恰好路过父亲的身旁。梅勒妮认为她的妈妈一定会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但是爸爸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妈妈,并用手托住了妈妈裸露着的手肘。很难说对于这一幕的出现谁更惊讶一些,是帕特丽夏还是梅勒妮。

哈勃的语气一定十分柔和,因为不管他对妻子说什么,他的娇妻都会掩嘴而笑。他又继续嘟囔了几句,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而她确确实实大笑了出来,看起来十分吃惊,十分高兴。她完全转了过来,正面对着他。而他用那修长的外科医师的手指轻轻掠过了她的锁骨,最后停在了她的细腰上。她朝丈夫靠了过去。梅勒妮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个场景了。

杰米从梅勒妮的身边走过,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也在看着她的父母。杰米现在脸上的表情,梅勒妮很难读懂。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梅勒妮再一次满怀自信地说,“看吧,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你妈妈看上去棒极了。”杰米轻声说。他们身后,安·玛格丽特迅速地把他们两人的献血袋绑好。

“她正努力学习在这种聚会上如何表现,她总是很坚强,你知道的。”梅勒妮瞥了一眼手表,然后从献血床上跳了下来,“你回来几天了?”

“两三周吧,亲爱的。”

“还是住在里兹大酒店?”

“还会住在哪儿啊?”

“有点事得先走开。安·玛格丽特,好好看着他,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俩。”

梅勒妮刚刚从后厅下来准备去厨房,就撞到了一个宾客。她瞄了一眼,准备道歉,发现眼前这个人又矮又秃,还穿着一身凌乱的休闲装。她早些时候见过他穿的外套,她想了起来,是刚刚消失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你是谁?”她犀利地问道。这个男人龇牙一笑,看上去并不友善:“拉里·迪戈,女士。我是《达拉斯日报》的。那个……别逃跑,斯托克斯小姐,我为了等你单独出现已经等了一晚上。天哪,你真是个喜欢忙碌的女强人。”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先生。这是一个私人的捐赠会,如果你现在不马上离开的话。我就要喊安保人员来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才不会这么做呢。”

“好吧,但你不是我。”她坚定地说,然后张开嘴巴准备喊人。这个男人突然用手紧紧勒住了她的腰,捂住了她的嘴,吃惊又紧张地盯着她。梅勒妮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突然,她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一幕。那空虚的黑暗再度激起了她思绪的链漪。现在不要这样,不要想这些。

“我知道你的父亲是谁。”这个男人一字一字地说,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哈——哈勃·斯托克斯?”

“不,不,斯托克斯小姐。我知道的是你真正的父亲,你的生父。”

“什么?”

他笑了。极度满意的笑。“跟我来一下,斯托克斯小姐,”他冷静地说,“我将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精短的,关于得克萨斯州一名连环杀手的故事,他叫拉塞尔·李·福尔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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