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辛·雷小声地哼着歌,走在查德顿寂静的长廊里,她断断续续地哼着,自己也不知道哼的是什么,她的左手涂了樱桃红的指甲油,肩头的绿色天鹅绒丝巾往下正好垂到那双涂了指甲油的左手上。她左手玩弄着丝巾,另一只胳膊下面夹着一只包裹着的酒瓶。

她打开门锁,推开门,愣住了,皱了皱眉,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她努力回想着,试图想起什么,但是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她离开的时候灯是开着的,但是现在却关了,也许是仆人关的灯吧,她也没多想,然后就直接进门了,摸索着红色的窗帘进了客厅。

加热器发出的微弱的红光扫过红白色的地毯上,照到一团黑亮的东西上。原来是鞋子,鞋子都放在原地。没有人动过。

“啊!”朗辛·雷惊叫了一声,那只做了美甲、握着丝巾的手差点儿扭坏了脖子。

她听到了咔嗒的声音,安乐椅边上的台灯亮了,德鲁斯坐在椅子上,木然地望着她。

他穿着大衣,戴着帽子,他的眼睛有点飘忽遥远,深不可测。

他说:“出去啦,朗辛?”

她慢慢地坐到沙发边,放下酒瓶。

“我喝醉了,”她说,“我觉得我可以喝更多的,然后我就又喝醉了。”她拍了拍那个酒瓶。

德鲁斯说:“我觉得你朋友戴尔的老板被人劫持了。”他云淡风轻地提了一句,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朗辛·雷缓缓地张开嘴,张嘴的刹那,所有的美丽都从她脸上消失了,好像戴上了一张惨白憔悴的面具,胭脂在脸上燃烧。好像随时会尖叫。

过了一会儿,她合上嘴巴,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的美丽。她的声音好像是从远方飘过来一样,“如果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会不会好一点儿?”

德鲁斯还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他说:“我从这下楼到街上的时候,有几个暴徒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其中还有一个在车里,当然,他们也许是在其他地方盯上了我,跟踪我到这里来的。”

“你肯定是被跟踪了,”朗辛·雷屏住呼吸,说道,“约翰尼,你肯定是被跟踪了。”

他长长的下巴稍微动了一下,“他们挟持我上了一辆林肯牌豪华轿车,那可真是一辆不错的车。车窗很结实,很难打坏,车内也没有任何门把手,整辆车都关得死死的。车前座还放着一罐内华达瓦斯,那可是氰化物,开车的人可以让瓦斯释放到汽车后座,而开车的人则一点也不会吸入这种气体。他们把我带到格里菲斯公园路旁,往埃及俱乐部方向。那里是城郊接合部,靠近机场。”他停顿了一下,擦了擦眉梢,继续说,“不过他们忽略了我绑在腿上的毛瑟枪。司机撞车了,我这才逃出来。”

他摊开双手,往下望着自己的手,嘴角泛起冷冷的笑。

朗辛·雷说:“约翰尼,这事和我毫无关系。”声音一片死寂。德鲁斯说:“我上这辆车之前,坐这辆车的人很可能是没有枪的。他就是雨果·甘勒斯。这辆车是模仿甘勒斯的车——一样的款型,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车牌号——但是这并不是甘勒斯真正的车。有人在这上花了很大的工夫,甘勒斯6点30分离开狄玛俱乐部的时候上的就是这辆贼车,而不是他自己的那辆。一个小时前,我问过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说他出城了。可是他的车自从中午过后就没有离开过车库。也许他的妻子知道他现在已经遭人挟持了,也许现在还不知道。”

朗辛·雷的指甲在衬衫上划着,嘴唇颤抖。

德鲁斯继续冷静地说:“今天晚上或是今天中午,有人在市中心的旅馆用枪打死了甘勒斯的司机,可是现在警察还没发现他。朗辛,有人精心策划了此案。你不会想牵扯到这种阴谋里面吧,亲爱的?”

朗辛·雷垂下头,盯着地板。她说话有点模糊了:“我需要来一杯。我心里难受死了,我觉得糟透了。”

德鲁斯站起身来,走到白色的书桌旁边。他把瓶里的酒都倒进了杯子里,然后把杯子拿给她。他端着杯子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却没让她拿到。

“我偶尔也会耍耍狠的,宝贝儿,但是我一旦耍起狠来可不是能够轻易停下来的。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现在最好告诉我。”他把酒杯递给了她。她喝了一大口,烟青色的眼神有点发亮,她慢慢地说道:“约翰尼,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事情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今天晚上戴尔说要送我一套房子,他说他可以从甘勒斯那里捞到钱,威胁甘勒斯说要告密他出卖雷诺一个狠角儿的事。”

“这些个下三滥聪明过头了吧!”德鲁斯说,“我就是从雷诺来的,雷诺的狠角儿我都认识,告诉我是谁。”

“一个叫扎帕第的人。”

德鲁斯轻声地说:“扎帕第就是埃及俱乐部的老板。”

朗辛·雷突然站起身来,抓住他的胳膊:“约翰尼,不要牵扯到这件事里去,看在神的面子上,可以不插手这件事情吗?就这一次,不要插手。”

德鲁斯摇摇头,望着她温柔缠绵地笑了,然后他掰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后退了几步。

“我在那辆装了瓦斯的车里坐过,宝贝儿,我很不爽,我闻过内华达瓦斯的气味,而且我在其他人的枪上留下了线索,警察会查到的,我已经卷入了这件事里。如果有人被挟持,而我又通知了警察,很有可能会害得又一个被绑架的人被撕票。扎帕第是个狠角儿,又来自雷诺,这一点能和戴尔告诉你的话联系上来。如果莫泊思·帕里西现在和帕扎第混,那劫持我这一事就说得通了,帕里西恨我入骨。”

“约翰尼,你没必要单枪匹马地跟他斗。”朗辛·雷有些绝望了。

他仍然笑着,眼神很严肃,紧闭嘴唇,然后说道,“是我们两个人,宝贝儿。穿上一件长外套,外面还有下小雨。”

她怔怔地看着他,然后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五指有点僵硬地移到他的手掌处,然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声音有些空荡荡的,满是恐惧。

“我?约翰尼,天啊,不要。”

德鲁斯温柔一笑:“宝贝儿,穿上那件外套,穿得漂亮点。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出门了。”

她步履蹒跚地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德鲁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臂,握了一会儿,跟她私语道:“朗辛,你没有跟警察告发我吧。”

她回过头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悲痛。她的呼吸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手臂也松了下来,然后快速地进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德鲁斯眼里的悲痛消失了,嘴角又挂起冷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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