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辛·雷坐在一把矮矮的红色椅子上,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雪花石膏碗。屋子里静悄悄的,刚刚丢进碗里的雪茄还在不停地往上冒烟,在温暖的空气中形成了种种图案。她的双手紧扣在脑后,烟青色的眼睛有些迷离,看上去极具吸引力。深褐色的头发有些微卷,鬈发中依稀可见几缕蓝色的头发。

乔治·戴尔弯下身,深深地吻了吻她的唇。戴尔的唇有些发烫,吻她的时候身子不住地震颤了一下,而她却一动不动,只是在他再次直起身的时候懒懒地朝他笑了笑。

戴尔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声音有些沉重,他说道:“听着,朗辛,你什么时候才能甩掉那个赌徒做我的女人呢?”

朗辛·雷耸耸肩,但是并未把放在头后的双手收回。“可他却是个光明磊落的赌徒!”她慢吞吞地答道,“这点在如今可不多见了啊,而且你现在也没什么钱。”

“我可以拿到钱。”

“怎么拿?”她的声音低沉沙哑。

“从甘勒斯那里,我有很多那鸟人的把柄。”

“比如说呢?”朗辛·雷懒懒地问道。

戴尔温柔地望着她笑了,他睁大眼睛,故意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朗辛·雷觉得他的眼白处有一些淡淡的颜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绝对不是白色就对了。

戴尔点燃了一支雪茄:“有很多事情可以举例啊,比如说,去年他出卖了一个来自雷诺的狠角儿,这个狠角儿的继弟被指控犯有谋杀罪,甘勒斯拿了人家25000美元要替他弟弟脱罪,结果他在另一件案子上跟警察局做了一笔交易,把罪名赖在他继弟身上。”“那狠角儿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又做了些什么呢?”朗辛·雷轻声轻语地问道。

“什么也没做——至少迄今为止,他想这关系到上头的上头。毕竟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永远都是赢家。”

“但是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的话,他可能会采取些行动了。”朗辛·雷一边说一边点头。“那个狠角儿是谁,乔治?”

戴尔压低声音,弯腰再次凑到她身前,“告诉你这件事,我可真傻!那个小子叫扎帕第,我从来没见过他。”

“而且也不应该见——乔治,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最好别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要是我的话,我可不会像你一样把自己逼到如此困境。”

戴尔轻轻地笑了,黝黑光滑的脸上露出几颗牙齿。“朗辛,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忘记刚刚我说的所有事情,但是记住,在你面前,我爱你爱得简直就像个傻子。”

“来杯酒吧。”那个女的说。

这间房是酒店公寓内的客厅,整间房都被粉刷成红色和白色,使馆式的装饰,显得太过正统死板。白色的墙面上画了一些红色的图案作为装饰,白色的软百叶窗挂的是白色的窗帘,煤气暖炉前面有一个半圆形的红色地毯,地毯周围镶着白色的边。窗子之间摆了一张椭圆形白桌,靠着墙放着。

戴尔向桌子走去,倒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又在杯子里加了些冰块和充气水,之后便拿着两个杯子走过房间,回到了朗辛坐的地方,雪花石膏碗里面的雪茄还在冒烟,只是烟气比之前稀薄了些。

“甩了那赌徒吧,”戴尔一边说一边给她递上一杯酒,“他会让你陷入困境的。”

她抿了一口酒,点点头。戴尔从她手中拿走了酒杯,就着她刚刚抿酒的杯沿处,自己也喝了一点儿杯中的酒,他端着两杯酒,倾身向前又一次吻了她。

短短的走廊到门之间挂着很多红色的窗帘。窗帘拉开了几英尺,就在那几英尺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张男人的脸,灰色的眼睛正略有所思地盯着房里这两人,眼神冷冷的,把他们亲吻的画面看了个清清楚楚。之后,他便无声无息地把窗帘再次拉好。

过了一会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走廊处传来脚步声。约翰尼·德鲁斯走过那些帘子,进了门,这时候戴尔正在点他的雪茄。约翰尼·德鲁斯高高瘦瘦的,沉默寡言,穿着黑色的衣服,可以看出那衣服剪裁十分精美。他那双冷灰色的眼睛旁边已经长出了笑纹,薄薄的嘴唇很是精致,但绝不温柔,长长的下巴处留有一道刀痕。

戴尔盯着他,打了个手势。德鲁斯并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走向那张桌子,往杯子里倒了些威士忌酒,一口喝了下去。

他背对着房间站了一会儿,手指在桌子的边缘处敲着,然后他回过头,微微一笑,说道:“大家好。”说这话时,语音柔和,并不像之前的嘶哑嗓音,然后就从里面的房门出了这间房。

此时他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房间里的装饰十分奢华,摆了一张双人床。他走到衣帽间,从中拿了一件棕褐色的牛皮箱,在床上打开了这个箱子。他把高脚抽屉柜里的东西一把全装进了箱子里,不急不忙地把东西整理好。整理之时,还悠闲地吹着口哨。打包好箱子之后,他砰的一声把箱子给关上,随后点了一支烟。他在房中央站了一会儿,一动也不动的。灰色的双眼望着墙出神。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走到衣帽间,出来的时候拿了一把小手枪,枪装在一个软皮套中,旁边还有两根短绳可以系住。他挽起左脚裤管,把装好手枪的皮套系在了左腿上。又拿起地上的手提箱返回了卧室。

朗辛·雷看到手提箱的时候,迅速眯了眯眼。

“要去什么地方吗?”她低声问他,声音沙哑。

“嗯,戴尔呢?”

“他走了。”

“就走了?”德鲁斯轻轻答道。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自己就站在边上,冷灰色的眼睛打量着朗辛的脸,目光在她苗条的身躯上游移,从她的脚踝一直扫到头。“这可真是不妙啊,”他说,“我想让他留下,因为我对你来说有些呆板。”

“也许确实如此吧,约翰尼。”

他弯下腰去拿那箱子,但是碰都没碰到箱子就又直起身来,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还记得莫泊思·帕里西吗?我今天在镇里见到他了。”

听到这话,她睁大眼睛,然后又眯起眼睛,几乎都快要闭上了。她咬紧了牙齿,发出了一点儿轻轻的咔嗒声,在那一刻,她的下颚突出,显出分明的线条。

德鲁斯的目光仍然在上下扫视着她的脸蛋和身体。

“你出门是因为这件事?”她问道。

“我是想出门旅游,”德鲁斯说,“我现在可不像以前那样爱惹事。”

“你想逃离这个地方?”朗辛·雷轻声说,“那我们去哪儿?”“不是逃离,我只是出去旅游而已,”德鲁斯平心静气地说,“而且我也没说是‘我们’,我这次是一个人出门。”

她静静地坐着,看着他的脸,一动也不动。

德鲁斯从外套里面拿出了一个长条形钱包,打开钱包时,看上去就像翻开了一本书。他丢了一沓钞票在朗辛的大腿上,然后又把钱包放好。朗辛没碰那些钱。

“在你重新找到个男人依靠之前,这些钱足够你维持一段时间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还需要钱的话,我也会再给你。”

她慢慢地站起来,腿上的那沓钱从她的裙子滑落到地上。她双臂下垂,两手紧握着,青筋浮现,眼神呆滞,毫无生气可言。

“这表示我们之间完了,约翰尼?”

他提起箱子,她却迈了两大步,迅速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她把手贴在他的外套上,可是他却站着没有半点反应,眼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嘴巴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一千零一夜香水的味道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嗅觉。

“约翰尼,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她沙哑的声音有点不清晰。他等着她的答案。

“你就像是一只鸽子,约翰尼,一只鸽子,你知道吗?”

他轻轻地点头:“听着,我会通知警察去抓莫泊思·帕里西,我并不喜欢做些什么非法的勾当,所以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警察去收拾他,我要是让警察觉得碍事,可能就会让我自己受伤。这可都是老把戏了,现在你懂了吗?”

“你让警察去抓他,而你又自以为他不会知道这是你干的,但是他可能知道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所以你现在才要离开,为的就是逃离他的追踪……约翰尼,好了,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这并不是你要离开我的原因。”

“也许事实就是我已经对你感到厌倦了,宝贝。”

她转过头,发出尖锐的笑声,十分刺耳。德鲁斯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你真算不上一个坚韧的男人,约翰尼,你太软弱了。乔治·戴尔比你有种多了,看看你自己有多么懦弱吧!”

她往后走了几步,盯着他的脸。她的情感防线要崩塌了,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约翰尼,你长得倒是不错,哦,天啊,你真的很帅,只可惜太软弱!”

德鲁斯没有动,只是轻声地说:“宝贝儿,我这并不是软弱,只是有点感情用事而已,我喜欢玩几张牌,掷掷红骰子,我喜欢玩赌命的游戏,包括女人。但是当我在这些博弈的游戏里输了的时候,我并不会觉得心痛,更不会在游戏中作弊。我会做的就是在另一场博弈游戏中重新开始。就像跟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场博弈而已。”

他弯腰提起箱子,从她的身旁走过。他穿过这间房,撩起那些红色的窗帘,头也不回地走了。

朗辛·雷目光凝滞,直直地盯着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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