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车停在离街区不远的地方,我们钻进了车里,亨利的手臂靠在方向盘上,心神不宁地透过挡风玻璃盯着前面。“好吧,你觉得怎么样,沃尔特?”他终于开口问道。

“如果你问的是我的意见的话,亨利,我想这个甘德西编了一个荒唐的故事给我们,只是想摆脱我们,此外,我觉得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们是保险公司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怎么可能帮我们?”亨利说,“我想根本就没有什么梅拉克里诺或杰克·罗勒这样的人的存在。甘德西随便拨了个空号在那一通胡说八道,我应该回去,把他的四肢都给卸下来,这个死胖子!”

“这已经是我们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亨利,而且我们也已经尽我们所能了。我想,现在我们应该要回到我的公寓里,再想想别的办法。”

“还有,再喝个一醉方休。”亨利说着发动了车子,驶离街边。

“也许喝一点儿就可以了,亨利。”

“好吧!”他冷哼道,“搪塞我们,我就应该回去把那个地方给砸个稀巴烂。”

他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尽管当时交通信号灯都停止了运作,然后举起一瓶威士忌凑近嘴边。正当他在喝着酒的时候,跟在后面的一辆车撞了上来,但不是很严重。亨利呛到了,放下了酒瓶,一些酒液溅到了他的礼服上。

“这个城市太拥挤了,”他怒声说,“一个人连口酒都不能好好喝了?总有一些自作聪明的猴子要出来捣乱。”

不知道后面车子里的人是谁,但他一直在对我们按喇叭,因为我们的车还没向前开。亨利猛地把门打开,下车走向了后面。我听见两个声音在大声地吵架,亨利的声音更大一些。一会儿之后他回到了车里,车子继续往前驶去。

“我应该把他揍个稀烂,”他说,“但是我又心软了。”接下来的一路他都开得飞快,我们回到了好莱坞莫雷纳别墅楼上的公寓里,坐下来时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玻璃酒杯。

“我们有一夸脱半的好酒,”亨利说,看着桌上两瓶并排着的威士忌,旁边还摆着那些其早就空了的酒瓶,“应该够我们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了。”

“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亨利,供应商那的酒还多着呢。”我开心地喝下了我杯子里的酒。

“你是个不错的家伙,”亨利说,“可是你没说话的方式为什么这么可笑?”

“我不能改变我说话的方式,亨利。我的父母都是虔诚的新英格兰清教徒,他们都恪守清规,我一直都没办法自在地说方言,甚至是在我大学的时候不行。”

亨利试着要消化这段话,但是我看出来了,这些话被重重地压到了肚子底下。

我们就甘德西和他建议的可疑性讨论了一会儿,就这样半个小时过去了。接着,我书桌上的白色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赶忙跑过去,希望是艾伦·麦金托什打来的,告诉我她已经不生气了。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对于我来说十分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他说起话来很利落,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金属质感。

“你是沃尔特·盖齐吗?”

“我是盖齐先生。”

“噢,盖齐先生,我听说你正在市面上找一串珠宝。”

我紧紧地抓着电话,转过身来在话筒上方对亨利做了个鬼脸,可是他正忧郁地在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

“是啊,”我对着电话说,尽量使我的声音保持冷静——虽然我已经兴奋得无法自持,“如果你指的珠宝是珍珠的话。”

“老兄,一串有49颗珍珠的项链,价钱是五千块钱。”

“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我倒抽了口气,“用5000块钱来买那些——”

那个声音粗鲁地打断了我,“你听见我说的了,老兄,就是5000块,伸出你的手指来好好数数,5000块,不多也不少。考虑一下吧,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电话咔嚓一下就被挂断了,我颤抖地把话筒放回了座机。我全身都在发抖,走回椅子边,坐下来用手帕擦着脸。

“亨利,”我用低沉紧张的声音说道,“奏效了,但实在是太奇怪了。”

亨利的空杯子放到了地上,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把空着的酒杯放下,而没往里面倒酒。他凑近了我,用那双紧绷的绿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怎么了?”他轻轻地说,“什么奏效了,小子?”他慢慢地用舌尖舔着嘴唇。

“我们在甘德西那儿做的事,亨利,刚才有个男人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是不是要买珍珠。”

“天哪,”亨利噘起嘴轻轻地吹了吹口哨,“看来那个该死的意大利人还是有点本事啊。”

“但是价钱是5000块钱,亨利,这价钱简直超出合理的解释了。”“什么?”亨利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五千块钱来买那些套环?那个家伙真是疯了。你说了它们只值两百块钱的。那个家伙简直就是个吸血虫,5000块钱?呵,5000块钱我都能买一堆假珍珠来贴满大象的餐车了。”

我能看出来,亨利很疑惑。他安静地又给我们俩倒满了酒,我们从杯子上方互相盯着对方。“好吧,那你要怎么办呢,沃尔特?”他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开口问道。

“亨利,”我坚定地说,“只有一个办法,艾伦是偷偷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因为她还没经过彭杜拉克夫人的同意就告诉了我有关珍珠的事,我想我应该尊重她对我的这份信任。但现在艾伦正在生我的气,不想跟我说话,因为我喝了好多威士忌——尽管我说话和头脑还是很清楚。我觉得事情的进展令人出乎意料,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咨询一些亲朋好友的意见。当然,这个人最好是个有经营大事业的经验的人,而且要懂得珠宝。有这么一个人,亨利,明天早上我就去拜访他。”

“天哪,”亨利说,“你说的这些话只要用九个字就能说完,老兄,这个人是谁呢?”

“他是兰辛·格雷莫尔先生,是第七街的格雷莫尔珠宝公司的董事长,也是彭杜拉克夫人的一位老朋友——艾伦经常提起他——而且事实上,正是他替彭杜拉克夫人买来了赝品。”

“但这个家伙可能会走漏风声。”亨利反驳道。

“我不这么认为,亨利,我觉得他不会以任何方式做出让彭杜拉克夫人蒙羞的事情。”

亨利耸耸肩,“赝品就是赝品,”他说,“你拿它没法搞出什么名堂来的,即使是一个珠宝公司的董事长也是一样。”

“尽管如此,一定有一个让他们开出如此高价的理由。我唯一想到的原因就是勒索。说实话,让我单独处理这件事,恐怕有些困难,因为我对彭杜拉克家族的背景所知甚少。”

“好吧,”亨利说着,叹了口气,“你最好跟着你的直觉走,沃尔特。而我就应该趁着凉风回家去睡一觉,这样我才有精力应对明天艰难的工作——如果有的话。”

“亨利,你不介意在这里住一晚吧?”

“谢了,朋友,不过回旅馆也挺好。我就拿上这瓶甜蜜的酒,让它伴我入睡就行了。我明天早上还有可能接到从中介所来的电话,还得洗漱一下去面试呢。我想我最好把这身衣服换了,这样我在人群中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说着他就走进了浴室,一会儿之后就穿着他的蓝色呢绒西装走了出来。我让他开我的车走,但他说在他那儿附近停车不安全。不过,他同意穿走他一直穿在身上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把那瓶未开封的一夸脱的酒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热切地跟我握了握手。

“等一下,亨利。”我说,我拿出了钱包,递给他一张20块钱的钞票。

“你这是干吗?”他怒声说。

“你现在还暂时失业,亨利,而且你今天晚上的表现很出色,虽然结果不那么如人意。你应该受到嘉奖,这点儿小意思我还负担得起。”

“好吧,谢了,朋友,”亨利说,“但这是我向你借的。”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明天早上我该给你打个电话吗?”“无论如何一定给我打一个,而且我还想到一件事,你方不方便换个旅馆呢?假如——即使不是因为我的错——警察知道了这起盗窃案,他们恐怕会怀疑到你身上吧?”

“该死的,他们会折磨我好几个小时,”亨利说,“但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我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别以为我好欺负。”

“当然,这还得由你自己来决定,亨利。”

“好啦,晚安,朋友,祝你好梦。”

然后他就离开了。我突然觉得十分沮丧和寂寞。亨利的陪伴对于我来说非常刺激,虽然他说话粗鲁,但他非常有男子气概。我从剩下的酒瓶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满怀忧郁,但快速地喝下了它。

结果,我不顾一切地想要跟艾伦·麦金托什说话,这种欲望压倒了我。我走到电话旁,拨了她的号码。过了很久,一个困倦的女佣接起了电话,但艾伦一听到是我的名字之后,就不肯来接电话了。这让我更加沮丧了,我喝光了剩下的威士忌——我当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干吗。然后,我躺到床上,极不安稳地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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