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安妮·赖尔登打了个电话。

“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我告诉她,然后跟她说了下发生的事情。

“我不喜欢听到那支铅笔,”她说,“我也不喜欢听到那个被错杀的男人,他可能只是个在小公司打工的可怜的会计,否则也不会住在那附近。你不该碰这事的,菲尔。”“艾奇也是一条命。在他逃跑隐居的地方,他也许能体面地生活。他可以改个名字。他一定很宽裕,要不然他不会给我那么多钱。”

“我说了我不喜欢听到那支铅笔。你最好来我这儿住一段时间。你可以改一下邮箱地址——要是有人给你寄信的话。反正你现在也不必马上工作。而且洛杉矶有的是私家侦探。”

“你还没搞明白。这事我没完。市局的警察们得知道我在哪儿,要是他们知道的话,打击犯罪的媒体记者也会知道。条子可能还会把我列入嫌疑人名单。目击枪杀案的人没人愿意受访做证。美国人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不会主动去为枪杀案做证。”

“好吧,聪明人。不过我的提议依然有效。”

外面的房间响起了门铃。我告诉安妮我得挂了。我打开通向候客室的门,看到一个衣冠楚楚——也许应该说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后六英尺处,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他戴着一顶斯泰森毡帽,系着一条细细的领带,上面别着一个装饰的领带扣。他穿着一身米色的法兰绒外套,剪裁相当有型。

他用金色的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吐了一口,看着我。

“您是马洛先生?”

我点点头。

“我是福斯特·格兰姆斯,从拉斯维加斯来。我在南方五区经营埃斯佩兰萨农场。我听说您跟一个叫艾奇·罗森斯坦的人有些瓜葛。”

“您进来说吧。”

他从我身边慢慢地踱进办公室。从他外表我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也许只是一个喜欢或觉得应该扮作西部人的阔佬吧。在冬季的棕榈泉,你可以看到成群结队这样的阔佬。听他的口音像是东部来的,但不像是新英格兰的。大概是纽约或巴尔的摩。长岛,或是伯克郡——不,那离城市太远了。

我手腕轻轻一挥,让他坐到客户椅子上,我自己则坐在那张老式的转椅上。我等着他开口。

“要是您知道的话,能否告诉我现在艾奇在哪儿?”

“我不知道,格兰姆斯先生。”

“您怎么和他扯上的?”

“只是为了钱。”

“他妈的好理由,”他微微一笑,“事情进展如何了?”

“我帮他离开了洛杉矶。尽管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还是照实跟你说了,因为我已经告诉了我一个亦敌亦友的老伙计,警长办公室的一个头头。”

“亦敌亦友的老伙计?”

“警察们不会四处找我麻烦,但是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虽然我是私家侦探,他是警察,但我们的关系还是相当亲密。”

“我告诉过你我是谁了。我们在拉斯维加斯有个特殊的组织。那地方几乎都是我们的势力范围,除了一个讨人厌的报纸编辑,他一直在找我们的麻烦,还有我们的朋友们的麻烦。我们没把他做掉,因为比起把他做掉,让他活着可以使我们的形象更正面些。这年头儿除之后快不再是件让人拍手称快的事了。”

“比如说艾奇·罗森斯坦?”

“这不是谋杀,而是处以死刑。他违反了规矩。”

“所以你的杀手们就杀错了人。他们本可以等到确认之后再下手的。”

“他们本来是可以的,要是你不多管闲事的话。他们太急了。我们并不欣赏这种做法。我们需要的是冷静、高效。”

“你一直在说‘我们’,这个‘我们’到底是谁?”

“别把我当小孩,马洛。”

“好吧。那我就说我知道了。”

“这是我们的意思。”他把手伸进口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把钞票放在桌上靠近他的一边。“找到艾奇,告诉他按组织规矩办事,这样的话一切如常。一个无辜的人已经遭了殃,我们不想再惹麻烦,也不想再引起公众的主意。就这么简单。你现在拿上这个。”他朝那张钞票点点头。是张1000美元的钞票。这大概是他手上最小面额的钞票吧。“而且,你找到艾奇并传达我的口讯后还可以得到一张。要是他还没死的话。”

“要是我将你这该死的臭钱摔到你的脸上呢?”

“这可不太聪明。”他迅速掏出一支柯尔特·伍兹曼手枪,上面还装着一个短小的消音器。这把枪不用上膛就能要了你的命。他的动作也很迅猛,干脆利落。他脸上那种亲切的笑容依然没变。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拉斯维加斯,”他平静地说,“我有不在场证明。你死在你的办公椅上,没人会知道真相。又是一个私家侦探遭人寻仇的案子。把你的手放在桌上,好好想想。顺便说一句,我可是个神枪手,虽然装了个鬼消音器。”

“格兰姆斯先生,低调一点儿。我不会伸出手,也不会放在桌上。但你得给我好好说说。”

我把那支削得很漂亮的铅笔弹过去给他。他飞快地把枪换到左手,然后用右手接住了铅笔——确实非常快。他把铅笔举起来,这样他可以一边盯着我,一边好好端详那支铅笔。

我说:“这是特快专递给我送来的。没有留言,也没有写信人地址。只有这支铅笔。你认为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铅笔吧,格兰姆斯先生?”

他眉头一蹙,扔下铅笔。在他把长枪换回到右手之前,我垂下右手放到办公桌下面,抓住那只四五式手枪,然后用手指紧紧地扣着扳机。

“往桌下看,格兰姆斯先生。你可以看见一把皮套头已经打开的四五式手枪。手枪固定在那儿了,正正地对着你的肚子。即使你开枪射中了我的心脏,我的手在抽搐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发射这把四五式手枪。子弹会打碎你的肚子,你会从椅子里摔下来。四五式的手枪子弹会把你打退六英尺远。即便在电影里,他们也学会了这一点。”

“看起来成了僵局。”他平静地说。他把枪收回皮套,咧开嘴笑着。“干脆利落,做得好,马洛。我们可以用你。但对你来说时间很长,可对我们而言却根本没时间了。找到艾奇,别让我们失望。他是个讲理的人。他不想一辈子都在跑路逃避追杀。我们反正总会找到他的。”

“告诉我,格兰姆斯先生。为什么选择我?除了艾奇的事,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他一动不动,想了一会儿,或者说他假装想了一会儿。“拉森的那个案子。你帮忙把我们手下的一个小子送进了毒气室。这我们不会忘记。我们一直把你当成艾奇的替罪羊。你会一直做个替罪羊,除非你按照我们的要求行事。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可能就会遭遇不测。”

“干我这行的一直都是替罪羊,格兰姆斯先生。拿起你的钱,安静地走吧。我可能会决定按你们的要求来做,但我得考虑考虑。至于拉森的案子,都是条子们干的。我只是碰巧知道他在哪儿罢了。我不觉得你会非常想念他。”

“我们不喜欢别人横加干涉。”他站了起来。他随意地把钞票收回口袋里。就在此时,我松开四五式手枪,猛地掏出一把五英寸0.38口径的史密斯维森手枪。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我会回拉斯维加斯的,马洛。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拉斯维加斯。你可以到埃斯佩兰萨找我。是的,就我们自己而言,并不关心拉森。他只不过是个杀手罢了。我们手底下这样的人多得数不清。不过我们确实很介意,有个傻乎乎的私家侦探告发了他。”

他点了点头,从我的办公室走了出去。

我思考了一阵。我知道艾奇不会打算回组织去的。即使他有这个机会,他也不会信任他们。可现在有了别的理由。我又给安妮·赖尔登打了个电话。

“我要去找艾奇。我必须去。如果我三天内没跟你通话,马上联系伯尔尼·奥尔斯。我要去亚利桑那州的旗杆市。艾奇说他会去那儿。”

“你真是个傻瓜,”她带着哭腔说,“这是个陷阱。”

“今天从拉斯维加斯来了个叫格兰姆斯的男人,他带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我占了先手,但我不可能永远这么走运。要是我发现了艾奇并报告给格兰姆斯的话,那帮流氓就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你要置他于死地吗?”她的声音尖锐刺耳,透出一丝疑虑。“不。我报告他们的时候他不会在那儿。他得飞到蒙特利尔,搞一套假证件——蒙特利尔几乎就跟我们这儿一样乱糟糟的——再飞去欧洲。在那儿他会很安全的。不过组织的势力很广,艾奇要想活命,他的生活就肯定会糟糕透顶。他别无选择。对他来说,要么逃亡异乡,要么遭人暗杀。”

“你真聪明,亲爱的。那你自己的那支警告铅笔呢?”

“要是他们真想杀我,根本就不会寄那支铅笔了。那只是吓吓我罢了。”

“你不害怕吗,你这个风流英俊的浪子?”

“我当然害怕。只是这还没有让我手足无措。再见了。我回来之前可别爱上别人啊。”

“去你的,马洛。”

她挂了我的电话。我也挂了电话。

胡言乱语是我的专长之一。

我在条子们查到我身上之前溜出了城。他们得好一会儿才会展开行动。而且伯尔尼·奥尔斯可不会给警探提供些过时无用的情报。警长手下的人跟市局警察好得就像一根篱笆上的两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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