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退回房间里,这两位来客我都印象深刻。我不小心被自己的袋子绊倒,跌在地上呻吟起来。

夕阳脱口而出:“他们就是那些家伙。现在倒好!”

他们两个的视线从我身上转开,我迅速松开枪套,把枪放在身子底下,继续假装呻吟着。

房间里一阵沉默。我没有听到任何枪声。房间的门还敞开着,夕阳的整个身子还贴在门后的墙上。

女孩发话了:“拉什,看着那个私家侦探,顺便把门关上。就算是斯金尼也不敢在这里开枪,谁都不敢。”随后,我似乎听到她用很小的声音加了一句:“用力关上门!”拉什·马德尔用手里的史密斯威森手枪指着我,身体一步一步往后退。他背对着夕阳,也许正因为想到这个,他的眼珠子转了一下。这时候我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但我并不打算这么做。夕阳双腿撑开站着,吐出舌头,他那双呆板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笑意。

他盯着那个女孩,女孩也盯着他。他们俩的枪指着彼此。拉什·马德尔走到门边,抓住门沿,用力一甩。我非常清楚即将发生的一切。当门砰的一声关上时,那把0.32英寸的手枪就会开火,在那一刻开枪不会被听到,枪声会消失在重重的关门声里。

我猛地伸手抓住卡萝尔·多诺万的脚踝,用力一拉。

门关上了,她开枪了,不过打在了天花板上。

她开始踢腿,试图挣脱我的手。夕阳那紧绷绷的声音颇有穿透力,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这样子的话,那就这样子吧。我们奉陪到底!”他那把柯尔特手枪上的击铁咔啪一声响了。

似乎是他声音里的某种特质让卡萝尔·多诺万平静了下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把她的自动手枪扔在一旁,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马德尔已经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了,现在他靠在门上,大声呼吸。他的帽子斜到一边,盖住了一只耳朵,两条胶布带子从帽檐里伸出来。

房间里的人都一动不动。我思考着。外面的门廊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警报声。我双膝撑地站起身来,把枪藏好,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人行道上没有人抬头看斯诺夸尔米酒店。

我坐在宽阔的老式窗台上,感觉有点尴尬,就好像一个牧师说了什么亵渎的话一样。

女孩气汹汹地问道:“这个家伙是你的搭档?”

我没有回答。她的脸慢慢变红了,眼里充满了怒气。马德尔伸出一只手,急躁地说:“听着,卡萝尔,现在你听着,你这样的行为不是办法……”

“闭嘴!”

“哦,”马德尔被呛了一下,“好吧。”

夕阳不紧不慢地打量了卡萝尔三四回。他的枪靠在胯骨上,整个人是完全放松的状态。我曾经见过他拔枪,希望那个女孩不会上当。

他慢慢地说道:“我听说过你们两个。你们出价多少?我甚至不想知道,只不过我不能忍受这种枪战。”

女孩说:“那笔钱足够我们四个人分。”马德尔卖力地点了点他那颗大脑袋,甚至还挤出了一个微笑。

夕阳看了我一眼,我点头。“那就是四个人分了。”他叹了一口气。

“但最多四个。咱们到我家里去谈一谈,我不喜欢待在这里。”“我们一定看起来头脑简单。”女孩不耐烦地说道。

“杀人确实很简单,”夕阳慢吞吞地说,“我见过很多杀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谈一谈。因为这不是一场射击比赛。”

卡萝尔·多诺万的绒面革挎包从左手臂上滑下,她把那把0.32英寸的手枪放进包里,微微一笑。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我下赌注了,”她平静地说,“我加入。你住的地方在哪儿?”“奥特沃特街。我们坐的士过去。”

“带路吧,老兄。”

我们走出房间,下了电梯,表现得像四个好朋友一样,走过酒店大厅。大厅里到处挂着装饰用的鹿角,还有装在玻璃框里的花鸟标本。出租车行驶在国会路上,经过一个广场,绕过一栋高大的红色公寓。那栋公寓坐落在这样一个小镇里,显得过于高大,不过如果立法机关大楼在这里,大家就不会这么觉得了。沿着车道走,还看到了不远处的国会大厦以及那些大门紧闭的政府办公楼。

道路两旁种着橡树,公园围墙后面出现了几栋稍大一点儿的住宅。出租车飞速向前冲,转入一条通往普吉特海湾尽头的路。不一会儿一栋坐落在大树间一小块空地上的房子出现在眼前。大树树干后面一片水光粼粼。那栋房子有一个带顶的门廊,门前一小块草坪上杂草丛生。泥土车道的尽头处有一个车棚,一辆老旧的古董游览车就停在棚下。

我们从出租车里出来,我付了车费。四个人都很谨慎地看着出租车开出视野。然后夕阳才说:“我住的地方在楼上。有个中学老师住在我楼下,她今天不在家。咱们上去聊聊吧。”

我们穿过草坪走到门廊。夕阳打开门,指着一条狭窄的楼梯,说:

“女士优先。你先走吧,美人。这个镇上没有人会锁门。”

女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上楼梯。我接着跟上,然后是马德尔,最后是夕阳。

单单一个房间就几乎占据了整个二楼楼层,但由于那些树,房间里显得有些阴暗。房里有一扇老虎窗,一张宽大的坐卧两用床置放在倾斜的屋顶下,一张桌子,几张藤条凳子,一个小收音机以及地板中央的一个黑色圆炉子。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夕阳走到他的小厨房里,拿出一个方形酒瓶和几个杯子。他给每个杯子倒上酒,举起其中一杯。

我们各自拿起酒杯坐下。

夕阳将那杯酒一口喝下,俯身把酒杯放在地上,起身时手里握着他那把柯尔特手枪。

我听到马德尔大口喝酒时发出的声音一下子停住了。女孩的嘴唇抽搐了一下,似乎要笑出来的样子。随后她身体向前倾,左手拿着酒杯,放在挎包上面。

夕阳的嘴唇慢慢呈现出一条细长的直线。他认认真真地说道:“烧脚人,是吧?”

马德尔呛了一下,摊开他那两个胖手掌。柯尔特手枪在他面前挥动了一下。他把手放在膝盖上,抓着他的膝盖骨。

“同时也是两个蠢蛋,”夕阳的声音略带倦意,“烧别人的脚,逼他说出秘密,然后去了他同伙的家里。你们不会是想在他脚上系个圣诞节彩带,然后送过来给我吧?”

马德尔紧张地说道:“好,好吧,你要我们怎么补偿?”女孩面露笑意,没有说话。

夕阳龇牙一笑。“用绳子,”他轻轻地说,“用很多泡了水的绳子绑着你们,打上死结。然后我和我的伙伴出去抓萤火虫——就是你们说的珍珠——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用左手在脖子前方比画了一横。“这个主意怎么样?”他瞄了我一眼问道。

“不错,但是不要这么大声嚷嚷,”我说,“绳子在哪儿?”“桌子那里。”夕阳说着,用一只耳朵指了指角落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被几面墙挡着。马德尔突然发出一声细长的呜咽声,他的眼睛向上翻,整个身子直接从椅子上摔下,脸朝地趴倒,晕了过去。

这个突发状况吓到了夕阳,他没想到会有这么蠢的事情发生。他右手的柯尔特手枪随即对准马德尔的背部。

女孩把手悄悄伸入包里,挎包向上提了一英寸。那把枪就挂在挎包里一个特制的夹子上——夕阳能想到那把藏在包里的枪——很快就开火了。

夕阳咳了一声,他的柯尔特手枪发出低沉的响声,马德尔刚刚坐的那把椅子上掉下一块木片。夕阳手中的枪掉了下来,他的下巴抵在胸前,眼睛还瞪着往上看,两条长腿在他身体前摊开,脚后跟摩擦地板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瘫坐在地上,下巴贴胸,眼睛朝上,像腌核桃一样蔫了。

我伸腿把多诺万小姐坐着的椅子踢翻,她一下子跌坐在盘着的腿上,帽子歪到了一边。她尖叫了一声。我踩在她手上,然后迅速移动脚,将她手里的枪踢出阁楼。

“起来。”

她慢慢站了起来,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看着我,一步步往后退,像一个陷入困境、气急败坏的小顽童。她继续往后退,直到靠在墙上。她的两只眼睛依然十分闪亮,衬着她那张死人般的脸。

我低头看了一下马德尔,走到一扇关着的门前面。那是一个洗手间。我转了一下钥匙打开门,示意那个女孩。

“进去。”

她拖着僵硬的步子走过来,经过我身边,几乎碰到了我。

“听着,私家侦探……”

我把她推进里面,关门,转动钥匙锁上。如果她想从洗手间窗口跳出去,我也无所谓。我已经在下面观察过这扇窗户了。

我走向夕阳,摸了摸他的身体,触碰到他口袋里的硬块,是一些系在钥匙圈上的钥匙。我拿出那些钥匙,小心翼翼地避免将他从椅子上弄倒。我没再找其他东西。

钥匙圈上有车钥匙。

我又看了一眼马德尔,他的指甲呈现雪白色。我走下那道又窄又暗的楼梯,走到门廊,绕过房子,钻进那辆停在车棚下的游览车,用钥匙圈上一把钥匙打开了车上的点火锁。

车子用力地摇晃了一下才启动。我把车子开到泥土车道上,在路边稍微停了一下。就我所看到的以及听到的,房子里没什么动静。房子周围和后面那些高大的松树无精打采地摆动着树枝,透着寒意的阳光有意无意地从那些左右挪动的树荫之间照射进来。我驱车又回到了国会路上,车速能多快就多快。我穿过广场,路过斯诺夸尔米酒店,驶入通往太平洋和西港的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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