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春天街下段正值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速记员是最先下班回家的一批人,出租车在路边徐徐行驶,有轨电车开始堵塞路面,交通警察在制止车辆向右转,尽管这一举动完全合法。

阔恩大厦的正面显得有些狭窄,整幢大厦是干芥末的颜色,入口处有一个大大的假牙装饰。大厦的指引目录上写着无痛治牙,邮递员培训之类,有些只有姓名,还有一些连名字都没有,只有门牌号。拉什·马德尔,律师,619室。

我走出那个颠颠簸簸的开放式铁笼电梯,看到脏兮兮的橡胶垫上放着一个肮脏的痰盂。沿着一条充满烟味的走廊往前走,看到一扇磨砂玻璃门上写着619,我拧了一下门把手。门锁着,于是敲门。

一个影子走近玻璃门,门吱的一声向后拉开。我看到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软绵绵的圆下巴,粗黑的眉毛,油光满面,陈查理式的胡子让他的脸显得更胖。

他伸出两根被烟碱熏黄的手指。“很好,很好。老捕狗人亲自到来,过目不忘。你叫马洛,没错吧?”

我走了进去,等着那扇门再次吱的一声关上。这间房间没有铺地毯,只有一条褐色的油毡铺着。房间里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右端有一块活动盖板;一个绿色的大保险箱,看起来像熟食袋一样能防火;两个文件柜;三张椅子;一个内置式衣柜;门旁边有一个洗手盆。

“来吧,来吧,坐下,”马德尔说,“很高兴见到你。”他站在桌子后面,很忙活的样子,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垫,然后坐下。“欢迎你来串门。有事吗?”

我坐下,嘴里叼根香烟,望着他,没有说话。我看到他开始流汗,汗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他抓起一支铅笔,在记事本上做标记,随后快速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记事本。他开始说话了,而且是对着记事本说的。

“有什么想法吗?”他温和地问。

“关于什么的?”

他没有看我。“关于我们如何合作干点事。这么说吧,关于一些石子的事。”

“那只鹪鹩是谁?”我问道。

“嗯?什么鹪鹩?”他仍然没看我。

“打电话给我的人。”

“有人打电话给你吗?”

我伸手去拿他的电话,那是一台老式的悬挂式电话。我提起听筒,故意动作缓慢地拨打警察总局的号码。我知道他像熟悉他的帽子一样熟悉这个号码。

他伸过手按下电话叉簧。“听着,”他抱怨道,“你太心急了。你打电话给警察干什么?”

我慢慢说道:“他们想和你聊聊,因为你很熟悉那个脚被烫了的男人。”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他猛扯了一下领结,好像这时候领结太紧了似的。

“不是为了我自己。但如果你认为我会坐在这里任凭你试探我的反应的话,那就很有必要。”

马德尔打开一包锡纸包装的香烟,抽出一根塞到嘴上,发出了一个像剖鱼一样的声音。他的手在抖。

“好吧,”他的声音很含糊,“行吧,别发脾气。”

“别再试图糊弄我,”我低声吼了一句,“说点有意义的。如果你找我有事,或许是很肮脏的事,我不会去碰。但至少我可以听一听。”

他点点头。他现在已经很放松了,知道我在虚张声势。他吐了个烟圈,看着它腾起。

“很好,”他平静地说道,“我刚刚是在装傻。事实上,我们都是聪明人。卡萝尔看到你走进那个房子,然后又离开。但是没有警察到现场。”

“卡萝尔?”

“卡萝尔·多诺万,我的一个朋友。是她打电话给你的。”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

他没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很严肃地看着我。

我咧开嘴笑了,身子微微探到桌子那边,说:“这就是你们担心的事。你们不知道我为什么去了那个房子,又为什么离开后没有报警。原因很简单。我觉得那是一个秘密。”

“我们不过是相互耍着玩罢了。”马德尔没好气地说。

“好吧,”我说,“那我们就直接说说珍珠的事。这样是不是简单多了?”

他眼里闪着光,似乎变得兴奋,但又没表现出来。他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道:“有一天晚上,卡萝尔开车送他回家。那个矮个子,一个疯狂的家伙,成天吸可卡因,回去的路上老惦记着他那个蠢念头。他说了珍珠的事,还提到那个在西北或是加拿大的老家伙,说他很久以前偷了那些珍珠,到现在还藏着。只不过他没说那个老家伙是谁,也没说他住哪儿。真是狡猾,他假装不知道。我不懂为什么。”

“因为他希望有人烧了他的脚。”我说。

马德尔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头发上又流出一小滴汗。

“不是我做的。”他含糊地说。

“是你还是卡萝尔,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个小个子死了,警察会断定那是一场谋杀。你没有问出你想知道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你认为我有你想要却没得到的信息。算了吧,如果我知道得够多,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而如果你知道得够多,你也不会叫我来这里。对吧?”

他龇着牙,慢慢露出笑容,好像笑起来很艰难似的。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桌子那一侧拉出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形状别致的褐色酒瓶,还有两个条纹玻璃杯,放在桌子上。他低声说道:“对半分了,我和你。我把卡萝尔踢出局了。她太他妈粗鲁了,马洛,我见过心狠手辣的女人,但她简直是装甲钢板上的腐蚀剂。你绝不会想见她的,对吧?”

“我见过她吗?”

“我想见过,她说你见过。”

“哦,那个在道奇轿车里的女孩。”

他点点头,倒了两大杯酒,放下酒瓶,站了起来。“加水吗?我比较习惯加水。”

“不用,”我说,“为什么要让我加入?我知道得并不比你多多少,或者说,少得可怜,你绝对没必要为了那么一点信息这样大费周章。”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些酒杯:“我知道如何从那些珍珠上弄到5万块,是你能得到的两倍。我能给你的那一份,同时得到我的那一份。你有保险公司做掩护,可以公开做这件事,这是我所需要的。要加水吗?”

“不加。”我说。

他走到洗手盆那里,打开水龙头,把酒杯加到半满,走回来坐下,微微一笑,举起杯子。

我们同时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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