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坐在梅森的办公室里,说道:“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听到崔格组长跟你说的话。我现在还有多少时间呢?”

“我不知道。”梅森说。“这得看令尊是否已经被逮捕,也要看他说了什么话而定。”

她说:“我认为他们是无法诱捕到我爹的,只是……”

“只是什么?”梅森发觉她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几乎听不见了,于是就追问。

她说:“他在某一个地方。”

“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开始说,试着说说实话。”

“我不敢。”

“哎,真是的!”梅森说。“我是你的律师,你对我说的话,我都会保密的。”

“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一定不愿意再代理我们。”

“别傻了!”梅森说道。“我现在已经无法松手,我们把戴拉拖下水了,如今我必须为她解围、让她脱困。请你从头说起,告诉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卡洛说:“梅森先生,这件事听起来很可怕,在我说完之前,请你不要下评断,好吗?”

梅森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卡洛说:“这要从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说起,这件事烦扰了我父亲一辈子;黛芬妮·弥儿菲知道这件事,就利用它迫使我爹在史金纳希尔这项计划上支持她丈夫。”

“勒索?”梅森问。

“不尽然是那样,但是……嗯,是的,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无妨。”

“我想,”梅森告诉她。“恐怕那就是勒索没错。”

卡洛说:“他们计划得很周详。刚开始,黛芬妮·弥儿菲打电话给我爹——说要叙叙旧,她表示当然会尊重他个人的秘密,而他也可以绝对信任她的谨慎态度。一、两个礼拜之后,佛瑞得·弥儿菲来拜访我爹,他带了那笔史金纳希尔的生意前来,说极需经费——这个交易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而黛芬妮也急着要帮他顺利谈成。”

“结果呢?”

“嗯……在做那种生意的时候,除非万事俱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否则你是不会轻易冒险透露出你的计划的。佛瑞得·弥儿菲心里很清楚要怎么做,就跟一个名叫凡奈斯的人一起商议——我还没见过这个人。他们两人佯装对卡拉库绵羊感到兴趣,并且开始进行购买那块土地的行动,那块地比任何人所能想像的还要值钱。我爹曾针对其中一个地方,假装评估开个深水井是否可行,而准备进行开凿,但就在他们都还没有准备好正式开凿之前,竟然就挖掘到一块蕴含石油的沙土层。”

“这下子,弥儿菲和凡奈斯都发财了吧?”

“他们本来是可以及时致富的,可是麻烦出现了。有件事我爹无法忍受,那就是欺骗朋友;他发现佛瑞得·弥儿菲一直在坑他的钱。”

“怎么坑呢?”梅森问。

“本来的想法应该是:将所有必要的文件都准备好,以做为公平的考量依据。”卡洛解释说。“然而,如果交易很难以那种方式完成的话,那其中一方就可能以现金支付。关于这一点,佛瑞得一直在撒谎;他付了一千元,却告诉我爹说他付了五千元。由于付款是采现金的形式,又没有任何文字上的记录,因此根本无法证实他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你父亲是如何发现的?”

“他起了疑心,因此星期五下午就去找法兰克·帕勒摩。我爹假装成一名土地投机者,他会挑中帕勒摩,是因为他知道帕勒摩虽然已经签了一份合约,但绝对不会因此就满足的。”

“你爹发现了什么?”

“他发现帕勒摩只拿到一千块钱。”

“弥儿菲声称自己付给帕勒摩多少钱?”

“四千元。”

“然后呢?”

“我爹十分生气,他设法和弥儿菲取得连系,然后留话给弥儿菲,要他打电话到游艇俱乐部找他。我爹对那桩车祸也很愤怒,弥儿菲用了几部卡车运送卡拉库绵羊,而那些卡车都登记在我爹名下。撞车后,车内的那个男人抄下了卡车的车牌号码,但弥儿菲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爹指示他的律师们,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和解了事。他是害怕会有某个精明的律师去调查那个车牌号码——嗯……就像你所做的那样——进而发现正在暗中进行的交易活动,使得一些土地还没完成交易之前,价格就骤然飙涨了。”

梅森说:“再回来谈谈弥儿菲和你父亲,后来怎么了?”

“星期五上午稍晚,弥儿菲打电话给我爹,我爹把自己所发现的事告诉他。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爹能够证明弥儿菲欺骗及侵吞那笔钱的话,就可以随时终止他将要获取的利益。弥儿菲听我爹这么说,非常慌张。”

“他怎么说?”

“他说,他要带帕勒摩到游艇上去,让他承认自己是在说谎。可是,这当然骗不了我爹,他知道帕勒摩可能会被人收买而编出一大堆谎言。”

“接着,弥儿菲是否就到游艇上去了?”梅森问。

“是的,但他大约是在傍晚时分才到达那儿。”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弥儿菲恫吓、威胁我爹,甚至揍了他一拳,但我爹击倒了他,然后爬上甲板通往船舱的梯路,再松开弥儿菲的划艇,进入船内,发动船尾的马达,将小船驶到岸边,他打算报警逮捕弥儿菲。”

“后来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他跟我联络上,我开车赶往游艇俱乐部。我劝他说,在了解弥儿菲的状况之前先不要报警。因为那艘小船拴在岸边,我就上了船,赶到游艇上去。”

“你发现了什么?”

“弥儿菲躺在地板上——一命呜呼了!很显然地,他被打倒的时候,头部去撞到舱房的门槛。”

“你为什么没有通知警方?”

“我不能——因为想到我爹以前做过的一件事,使我特别谨慎,不敢贸然行动。”

“什么事呢?”

“数年前在纽奥良,他与一名男子发生争执,那个男人于扭打拉扯的过程中跌撞在壁炉的柴架上,当场死亡。那时并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在那儿,我爹顺利地离开了现场。但是,如果警方现在发现了他过去的记录,那他们一定会说两件命案都是蓄意谋杀,会说以前我爹把那人击昏后,又故意拿他的头去撞柴架,置他于死地才干休,而在现在这件案子中又重施故计。”

梅森开始踱起步子。

卡洛说:“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回去告诉我爹说弥儿菲死了,我爹那天晚上懊悔不已,心情很沉痛。于是我就想出一个计策,安排一个不在场证明给他。我知道雷辛和一伙人在‘冲浪与艳阳’汽车旅馆里,他于星期五深夜和星期六早上都曾打电话来我家里,设法要和我爹通话。因此,我就请贾森·贝尔汀载我到‘冲浪与艳阳’汽车旅馆去,我们想要在雷辛退房之前见到他,可惜他已经离开旅馆了。”

“那接下来你又怎么做呢?”

“贝尔汀就付了一天的租金,再续订那间房,藉此假装他也是雷辛那伙人中的一员。”

“然后你就藏起了那把钥匙,是吗?”

“是的。”

“你父亲当时在哪里?”

“他正在餐厅里避风头,我们就是在那儿找到他的。”

“警方怎么知道他在那里呢?”

她说:“我们之间先说好了,特别安排了一个时间。贾森·贝尔汀打电话给警方,以匿名的方式提供了一个线索。我故意让警方在那里找到我爹,然后我们再适时到场,并让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嗯,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情况。”

梅森说:“你差点使情况变得令人困惑不解。”

“我知道。”

梅森问:“你有没有设法贿赂雷辛呢?”

“有。那就是我大错特错的地方。我打电话给雷辛,请他帮我一个忙——就是拒绝回答有关当时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人的任何问题;然后假装说那些人都是政要名流;而且,如果有人问起我爹是否曾经去过那里,他也不必撒什么谎,只要拒绝回答问题即可。这样,他们就可能会认为我爹和一些生意伙伴的确去过那里。而J·C·雷辛本人也没有透露出真实的情形。”

梅森说:“好,我们再回到游艇上所发生的事。在他和弥儿菲吵架之后,你多久才赶到那里呢?”

“大约一小时。当时我正在参加一个鸡尾酒酒会。”

“你父亲在哪里?”

“他待在办公室里。”

“你到达游艇俱乐部时,是几点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记得那时还是白天。”

“你进了小船,发动马达,然后驶往游艇那儿去,是吗?”梅森问。

“是的。”

“然后,你发现了弥儿菲先生的尸体,是吗?”

“是的。”

“尸体躺在什么地方?”

“在地板上。他的头部有一、两英寸靠在铜制的门槛上。”

“警方找到尸体时,他并不是躺在那个地方。”

“我知道。因为退潮时游艇会倾斜,尸体也就滚到船舱的右舷。”

“那沾了血迹的脚印呢?”

“我开始爬楼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踩到血了。当我的右脚踏在楼梯踏板上时,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黏黏的,低头一看才知道怎么回事。”

“你采取了什么行动?”

“我脱掉鞋子——两只都脱,袜子还穿在脚上,就这样爬上了通往船舱的梯路。”

“然后呢?”

“进了小船之后,我就清洗我的鞋子,本来我以为血迹都洗掉了,不料事后才发现并未清洗干净,部分血迹已在鞋子上方与鞋底之间乾掉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除去它们,因此索性把鞋子包起来,带到联合终站的包裹寄存处去存放。”

“你上船的时候,游艇是处于平稳的状态,弥儿菲的尸体也没有被移动过,是吗?”

“对,尸体就躺在那儿,头部靠在门槛边。”

梅森说:“这个谜团必定有个破解之道才对,不是因为你或你父亲的缘故,关键在于戴拉。”

梅森又继续踱步,卡洛沉默地看着他。

梅森突然转身,拿起电话筒,同时对卡洛说:“他们没有跟踪戴拉,这表示他们在跟踪你;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很清楚,跟监的警探一定不只一人。那张提领卡从你的皮包里掉出来,有一个人捡起来交给戴拉,你看到这一幕了吗?”

“我记得看见一个人拿了什么东西给她。”

“他长什么样子?”

“差不多五十岁左右,穿着一件灰色西装,笑容怡人,而且……”

“那怡人的笑容是个诱饵,他的眼睛、头发各是什么颜色?”

卡洛纳闷似地摇摇头,然后说:“他的鼻子怪怪的,似乎……似乎很宽大。”

“鼻子断裂过吗?”

“可能吧?是的,有可能。”

“个子多高?”

“中等身材。”

“体重呢?”

“嗯……肩膀很宽阔,似乎挺壮硕的。”

梅森拨了德瑞克的电话号码,说道:“保罗,我要你查清楚所有跟凶杀案有关联的警员资料,尤其是一名大约五十岁、鼻梁断裂、肩膀宽阔、中等身材、肤色较淡、穿灰色西装的人,早年可能是个拳击手。你先放下手边的事,全力追查这个人。”

“这个人有什么重要性呢?”德瑞克问。

“卡洛掉了提领卡时,就是这个人捡起来交给戴拉的。我必须证实他是一名警探,而且警方是故意把这张提领卡交到戴拉手中,以遂其诬陷的诡计。懂了吗?”

“我懂了。”德瑞克有点纳闷似地说。“但是,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你……”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在梅森办公室的门板上响起来。

梅森轻轻地把话筒放回去,走到门口,打开门。

崔格组长和两名穿制服的警官站在门口,崔格脸上的微笑显得既冷静又有自信。

“梅森,我告诉过你,我会回来带她走。”他说。“这一次,就算有个执法官员等着你也没有用,我们现在就准备提出告诉了。”

梅森转过身来对卡洛说:“好吧,卡洛,就这样子了。”

她对梅森说:“请你找到我爹,然后……”

“别说傻话了,”梅森说。“现在,崔格准备要对你提出控诉,就是因为他已经……”

“逮到你父亲了。”崔格打岔,说完梅森的话。

“不错。”梅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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