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虾冲进赌场时,肥强刚好离开半个小时,他再也不可能找到肥强了。

不仅是大头虾,就连凤姐都找不到肥强,他失踪了,带走了赌场所有账户上的钱,足足两千万。凤姐的怡凤阁被白头翁以合法名义收走,很快就出现在房产中介的名单上,没多久以两千万优价售出。赌场又成了兆威哥的,小弟们并不明白其中有怎样的变故,但是老板真的回来了,那个没怎么露面的白头翁,连同手下几位高手全都消失了。

兆威哥自己当然清楚,那位台湾帅哥给他一个手机,当晚,他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说自己赌场有内奸,吃里爬外,他们愿意帮忙铲除。作为交换,他们要请兆威哥演一场戏,借他的赌场半个月。

听完那电话,兆威哥并不太相信,对方并没表明身份。直到警督出现时,兆威哥才明白事情大条了,但他已经没有拒绝的可能。拿着那可怜巴巴的一千万,真的要退休吗?兆威哥不甘心,那些天他虽然没露面却一直让人暗中汇报赌场的情况。赌场在那帮人的打理下果然有声有色,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客源大增。另一方面,他也不甘被警督威胁,亲自找去警局报告,别说警督涉嫌经营赌场,就连澳门所有的公务员都只有在大年初一到初三这三天可以赌博。可他万没想到,那个威风八面的谢龙华警督竟然查无此人。

怎么会这样,没有这个人呢?难道自己看到的新闻全都是假的?

兆威哥毕竟是道上混的,不敢在警局久待,带着疑问不安地过了几天,等来了惊喜。那帮来路不明的人真讲义气,把赌场又还给了他。当初他可是真的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一切都是合乎法律程序的。现在他明白了,内奸就是肥强这个死扑街。不用说,他几次三番帮外人骗自己,以至于把整间赌场都拱手让人,现在又卷走了赌场所有的钱,兆威哥已经下了五十万的暗花,悬赏肥强的命。

现在,整个澳门和香港到处都有人在找肥强,除了那些想要赚到五十万的道上兄弟,还有大头虾和凤姐。肥强帮凤姐做仙人跳(注1),帮她威胁控制要逃跑的小姐,凤姐帮肥强带嫖客赌,一起做套子,这对野鸳鸯曾经合作得亲密无间,现在肥强坑了凤姐就跑路,实在是不够意思。没了怡凤阁,凤姐不能再玩仙人跳,小姐们全散了,为了讨生活,她一把年纪不得不再次下海,成了站街女,每天都要把肥强骂上一千遍。

如果人的诅咒真能化作念力影响到被诅咒的人,那肥强现在早就死过一百次了。

那天晚上和平常一样,在办公室里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后,肥强就觉得眼皮像灌了铅一样,睁都睁不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那一觉仿佛陷入深度昏迷,连自己被人送上船,又在海上漂泊了将近一天都不知道。眼睛再睁开时,已经身处东南亚的某个地方。周围的人全都是黑黝黝的皮肤,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递给他一碗跟猪食差不多的汤,来不及喝完就被人催着去干活了。他像牛马一样在原始森林里伐木,被人监督,一停下来就要挨鞭子。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天黑透了才能收工。没人能听懂他的话,也没地方可逃,周围全是放眼看不到边的树,和各种颜色的毒蛇,或许他这一辈子,就只能待在那个地方。他再也不能回澳门,事实上他连自己在哪里都搞不清,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弄到这里来的,更不知道自己身上还背负了两千万的债和五十万的暗花。

没错,他并没动赌场的钱,他倒是想动来着,但刚刚接手不太方便,他想等到钱攒得更多一些,再找个靠谱的做假账的人。就连兆威哥也没想到,那两千万其实是老韩他们自己提走的,作为赌场的主人,银行账号的持有者,他们取走钱不费吹灰之力。

赌场的两千万加上怡凤阁卖掉的两千万一共是四千万,去掉买赌场付给兆威哥的一千万,净赚三千万。其实最开始陆钟没指望这一单能赚到钱,因为打交道的全都是资深黑道人物,最后的结果是既得了好处,还帮人报了大仇。澳门街上从此少了一个没有赌品的老古惑仔,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小古惑仔,一个逼良为娼的妈妈桑,皆大欢喜。

这天是肥强失踪满五天的日子,也是陆钟出庭的日子。老韩请了最好的律师,正式上庭那天,司徒颖还早早去妈祖庙帮陆钟求了支好签,最后果然一切顺利。

出事的嫩模,当日和未婚夫正在酒店里吃东西,点了不少海鲜,还有鲜榨的果汁。嫩模吃着吃着就觉得不对劲,腹痛如绞,一口鲜血喷在了餐桌上,自己都给吓坏了,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想去附近的医院看病。未婚夫提出可能是食物中毒,海鲜中的某些成分跟含有大量维生素C的果汁一同吃下去的话,用科学的角度分析可能会发生反应产生砒霜。而这位未婚夫本人因为对海鲜过敏并没有食用,如果要追究责任,这应该算是意外,酒店应该负起一定的责任。

可经过尸检发现,嫩模腹内的确有砒霜,不过被车撞到时,毒素已经在她体内有一个多钟头了。后来再一细查才发现,原来嫩模有服用减肥胶囊的习惯,那些砒霜就是被藏在胶囊里被她自己服下的,特制的加厚胶囊壁有延缓融化推迟砒霜发作时间的作用。

出于嫉妒的同行,还是别有用心的未婚夫,究竟是谁下的毒还在调查中,鉴于嫩模冲出来的地段并不是人行横道,陆钟本人也没有超速或饮酒,法官判定完全无责,当庭释放。当天下午,神叨叨也由大律师出面,交足了保释金出狱。

神叨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孤老,居然有一大队人马在监狱门口等他。司徒颖已经脱下了假发,一反常态地织了两个麻花辫,脂粉不施的面容格外清纯。梁融也洗去了脸上的美黑霜,回复大白胖子的本来面目。单子凯也取掉了接驳的卷发。就连老韩,也把那头夸张的白发重新染黑,卸下白西装穿上花衬衫,显得更年轻了。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租来的加长林肯。

“这就是你的师父?看起来比我还老嘛。”神叨叨心里纵然千般感激,但老一辈人的傲气却让他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盯着老韩打量一番,说道,“少年时镜花水月,到晚景福禄五全。你也算得上是好命了。”

“前辈好眼光,一算就准啊。帮您接风,咱们去吃点好的,先上车再说。”老韩亲自帮神叨叨打开车门,好像在他面前的这个干巴老头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陆钟也笑眯眯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神叨叨这才绷着脸上了车。虽然一句话不说,但离开监狱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高墙,本打算在里面养老的,命运啊,真让人想不到。视线有些模糊,他不愿在晚辈们面前丢面子,始终不肯动手去擦,任由泪水横流。

澳门监狱在路环岛,开车回到澳门半岛时已近傍晚,霓虹闪烁让人血脉贲张,路边的各色站街女们烟视媚行香风阵阵,初次到来的游客兴奋地笑着,奋不顾身地冲进赌场,好一派热闹祥和。就在这时,天上一团黑影飞快地坠下,闷闷地一声落在地上。女人们尖叫着四散,大胆的男人围了过去,很快就有赌场的保安叫人来把现场围了起来。

林肯车驶过热闹的街区,正好目睹了那一幕。大家正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神叨叨冷冷地说道:“准是有人输光了,跳楼自杀。”

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这些光鲜亮丽的掩盖下,隐藏着的却是贪婪的罪恶之花。究竟能输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个人连生命都可以放弃,每个人都有一个价,唯一不去亲近这个价格的办法就是不赌。道理几乎人人都懂,可一旦坐在赌桌前,便只能被贪婪蛊惑。

“十五年前,在浙江的一个小地方,我曾遇到过一个和尚。那和尚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因为还不了人家的赌债被债主齐肘斩断。和尚告诉我,能放下多少钱财,才能赢得多少钱财,只有真正能控制自己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可惜这个道理他懂得太晚了。”

老韩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神叨叨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了又看,两位老人的目光终于有所接触,虽然什么也没说,却好像彼此都说了许多。那是只有经历过几十年人世历练,饱尝人情冷暖的老江湖,才能读懂的眼神。

因为买卖赌场和冒充警督的事,大家不便抛头露面,为陆钟和神叨叨的接风宴便设在了澳门半岛的一条游客较少的老街,福隆新街。车停在路口,一行人下车来慢慢走,街道两边都是两层高的老式楼房,红门红窗,都是木质雕栏,相当耐看。

“老话说广州城,香港地,澳门街。澳门地方虽小,但街上的这些店铺却各有特色,别看地方小,很多家都是经营好几代人的老字号。解放前我在广州时听人说,这条街以前是烟花之地,全街有六十多家青楼,‘玉兰’、‘咏春’、‘雅仙’,家家都有当红的头牌,红遍省港澳啊。”老韩走在这条路上,颇为感慨地朝两边望去。

“是啊,就在回归之前,这条街上每晚都挤满俄国站街女。”神叨叨瞟一眼老韩,没想到他居然也了解这条老街。

“师父,您该不会带我们去青楼喝茶吧。”单子凯的口气不知是不是期待。

“那你想不想去青楼喝茶呢?”梁融笑着点穿。

“放心吧,跟着师父有好东西吃。”老韩也不说究竟去哪儿,挥挥手让大家跟着他走。

这条街的18号添发碗仔翅,再走几步36号西南饭店,都是做鱼翅的,但是添发的鱼翅只要几十块一碗,便宜又大众,食客众多还要排队。西南饭店客人虽然少得多,但他家的天九翅不仅港澳闻名,在整个东南亚都数得上名号,来此光顾的客人非富即贵,还有在赌场赢了大钱的走运赌徒。

跟着最会享受的师父,当然一切都要最好的。多年前西南饭店曾有歹徒闯进来打劫客人,生意受到不少冲击,后来老板假装了防盗系统,还雇佣了身材高大的佩枪外籍保安,现在在这里吃饭,就不用担心碰到大头虾或者兆威哥之类的熟人。不过走入店内,大家还是觉得这家盛名在外的老店实在太低调了,没有富丽堂皇的装修,甚至没有精致典雅的餐具,简直就是大排档。

老韩事先早有预定,大家坐定不久,煲好的火瞳炖翅就端上了桌,大大的一盆砂锅,微黄清澈的汤里,潜着丝丝鱼翅。乍一看,绝对想不出它有那么高的身价,年轻人似有些失望。不过一品之下汤鲜味美,再品回味无穷,醇厚质朴的味道,让人觉得肠胃踏实。老韩还点了澳门特产的金边龙脷、东星斑,配上咕噜肉和上汤青菜,一桌极品让大家吃得顾不上说话了。人世间最好的食物大概就是这样,看起来普普通通,不需要任何装饰,只是让人放不下筷子,也顾不上说话,只想一直吃一直吃,吃到再也吃不下为止。

老韩喝下半碗鱼翅,又夹块咕噜肉放嘴里,看徒弟们吃得欢,他比什么都高兴。心情大好的老韩冲厨房里忙碌的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指指,“老板汤伯汤福荣,了不起啊。从大陆出来,当过乞丐拉过黄包车,十三岁去饭馆当小工,吃得苦,学了这一手老厨艺。不过最厉害的不是他的鱼翅比人家都卖得贵,而是他自己住几十平米的小屋子,连车都没有,却把所有积蓄都做了好事,大陆有一百多家学校和卫生所都是他捐的。我愿意来这里吃,就算价钱再高也愿意,帮衬汤伯也算自己做了善事。”

老韩的话让大家对那位饱经沧桑却荣辱不惊的老人肃然起敬,倾其所有不求回报地帮助他人,万中无一,就连老韩自己都做不到。

神叨叨听他们师徒几人絮了几句,一直没有插嘴,吃完碗里最后一粒米饭他放下筷子,颇有些难为情,“我在澳门大半辈子,从来没进来过,今天是第一次。”

“前辈,有了第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这次我们在澳门做下的趟子全是因为您的缘故,这里有些钱,是晚辈们孝敬您的。”老韩吃饱喝足,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里面有五百万。

“不行,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这是你们赚的,你们自己留着。”神叨叨爱面子,客气地摆摆手。

“前辈,您就收下吧。说句不中听的,您现在是孤老,老婆儿子都不在了,过日子需要钱,有了这笔钱,您也不必再为生计担心,也不用想着回监狱养老了。”陆钟在监狱里跟神叨叨混熟了,说话也随便些。

“那好,我就收下。不过我不会让你们白白帮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也就不欠你们的情了。”神叨叨这才把支票揣进口袋,看了看周围小声地说,“十多岁的时候,我叔叔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跟他去新加坡,学你们现在搞的这一套。当时我对这些兴趣不大,更希望找个功夫厉害的师父,好威风。为了说服我,我叔叔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关于这个秘籍,其实有四本,但这四本不仅仅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另外还有一套什么模版还是密文阅读说明书之类的东西,如果收齐四本秘籍,再配合那个说明书的话,就能学到治国平天下的本事。”

“这也太玄了吧,我们不过是老千,学的就是怎么设局骗人的本事,再高尚些也不过

惩恶扬善顺天之罚,怎么连治国平天下都出来了。”司徒颖不以为然地质疑。

“你们年轻人怎么会懂,就连许许多多知道秘籍存在,甚至看过秘籍的人都不懂。”神叨叨白了司徒颖一眼,神气活现地说,“我叔叔说,真正千门的老祖是鬼谷子。鬼谷子知道吗?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弟子五百,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商鞅,李斯,徐福,哪一个不是青史留名,但是历史上对鬼谷子的记载有多少?谁又真的了解他?没有,全都没有,就连他什么时候死的都没有记录。他是中国历史上最最深藏不露的人物。”

“可是,鬼谷子又怎么能跟千门扯上关系呢?他好像从来没有做过局吧。”梁融也第一次被有关秘籍的事吸引。

“你们只当做局就是骗人赚钱而已,却不知真正的千门高手应该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手段。只知骗人赚钱的老千不过是入门级的人物,就像你们,连真正的千门高手是旷世千雄都不知道,却一心想着寻找秘籍匡复帮派,如果让我叔叔听到,一定要笑掉大牙了。”神叨叨越说越亢奋,到最后居然把自己笑得咳嗽了起来。

听完他的一席话,众人皆惊,这些话可是闻所未闻,就连老韩的脸色都变了,嘴里喃喃道:“难道我们走的路,全都错了?”

“如果千就是骗,那三岁的小娃娃都知道,哄妈妈开心能多得到一枚糖果。人人都是骗子,每个人都骗过别人也骗过自己,但真正能青史留名的却不仅仅要有天分,还要有能够左右天下的能力。中国经历那么多个朝代,那些乱世成名的风云人物,不少是千门中人。韩信当了三十多年古惑仔,为什么能百战百胜?诸葛亮不过乡下秀才,凭什么能帮刘备得天下?别以为他们是学了《四书》《五经》,孔孟之道。听好了,这都是因为得到了鬼谷子失传的那两卷书。《鬼谷子》又名《捭阖策》,共计十四卷,最后两卷失传数百年。据说,日星象纬占卜八卦预算世故,甚至六韬三略行兵布阵之术全都包含其中。”说到这里,神叨叨刻意顿了一下,把大家的胃口调得更高,“其实你们江相派第一位扛把子张雪庵,之前大半辈子都是庸庸碌碌,忽然到了四十岁上才在江湖上扬名。这是为什么,你们有没有想过?”

“可是,几百上千年前的事,谁知道真相啊。”司徒颖忍不住小声插了一句。

“前辈,你的意思是,通天教主他老人家是得到了这两部书?”老韩纠正着神叨叨“扛把子”的说法,那是打打杀杀的黑社会才用的称谓。

“要不然你以为呢?”神叨叨神秘一笑,稍微平复了一下刚才的激动,“你们那个扛把子本来就是个二流的相士,没什么出众,不过是走南闯北混碗饭吃。但是得到那两部书后,就不一样了,短短几年间居然创出了你们这个门派,当年也算盛极一时,我叔叔那时候也风头正劲。可能你们都没注意过,鬼谷子号玄微子,张雪庵呢?号玄机子。现在你还觉得他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吗?后来玄机子想把这两卷书传下去,又怕门中弟子互相争夺于己不利,于是把两卷书变成了四本秘籍,两部是讲‘法’,两部是讲‘术’。另外为了隐藏书中最大的秘密,不被外人看去,又想方设法把最精髓的部分以秘本的形式写进秘籍。不过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当时恰逢乱世,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你们江相派没有出来一位像样的人物,实在是可惜。到如今天下太平了,你们反而要来找什么秘籍,就算是学了那一身本事,也可能一辈子派不上用场喽。”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老韩听完这些话,已经神色憔悴,他为之奔波了这些年的目标,难道就是水中花镜中月吗?归根结底,他只想振兴门派,为世人多做些好事而已,可现在看来,这个自认为了不起的理想就像个笑话。

“你也不用灰心,告诉你吧,其实这些年我叔叔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秘籍的说明书,几十年的海外生涯,说不定他早就先你一步得到了。我把他的地址给你,你们去问问看吧,说不定你那个振兴门派的愿望,可以实现。”神叨叨见恩人如此失望,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不该把话说得太绝,他问店家要来纸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叔叔杨海波的新加坡地址。

老韩完全不记得怎么跟神叨叨道别的,从餐馆走出来,只觉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好在陆钟和司徒颖一左一右搀扶着他,为他打气。

“干爹,我们去新加坡吧。说不定真能找到些什么。”

“师父,说不定我们不但能成为最好的老千,还能成为一代千雄呢,我可是你亲自挑中的人,肯定不会差。”

“我老了,又有病,怕死啊。好怕看不到那一天,遥遥无期了。”老韩无奈地笑笑,恢复了些许精神。

“谁说您老,您一点都不老,这几天每次您路过葡京、金沙和永利门口时,那些女人不都来缠着您吗?”单子凯也来拍拍师父马屁。

“是啊,您现在的样子,就算说五十出头也有人信。”梁融指指老韩的时髦打扮。

老韩长长地舒了口气,茫然的目光终于落定,“好在有你们陪在身边,就算是死,我也没什么遗憾了,谢谢你们。”

“干爹,别老是说什么死啊死的,不吉利。”司徒颖见干爹的精神好些,马上撒起娇来并及时转移话题,假装为难地说:“咱们去新加坡也好回大陆也好,可现在手头还有一千五百万呢,怎么带出去呢?”

“这好办,存进地下钱庄。今天存,明天就能凭收据在内地拿到相应的现金。他们服务很周全的,不论是机场还是宾馆,你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钱庄的人马上会拿着支票或者现金专门送来。”梁融应声答道。

“怎么可能这么方便,那可是违法的。”司徒颖假装惊奇,再次吊起干爹的兴趣。

“也没什么难的,只要在港澳成立一家融资公司,再找家内地的外资公司合作,或者干脆自己在内地成立一家不挂牌的融资公司,然后两头截款就行。只要付给他们一定的交易费,他们的账上也有数量庞大而稳定的固定资金,不论是开钱庄的,还是要洗钱的,或是要把钱带回大陆的,大家各取所需。”老韩的思维果然被司徒颖成功带动,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事。

“我就知道干爹你懂得最多了。”司徒颖拉着干爹的手摇了又摇,其实哄老人家就跟哄小孩一样,老韩的心情又变好了一些。

“师父,那我们明天去哪里?新加坡还是回去。”陆钟心里却惦着刚才的事。

“去新加坡吧,跟我这么久,你们也没好好休息休息,这次就当休假,什么任务都不做,轻轻松松地玩一回,顺便拜访前辈。”老韩本就性情豁达,他知道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就把问题放下。

听师父这么一说,大家都高兴坏了。单子凯说他现在就去订酒店,梁融说要去为新加坡之行买些新衣服,老韩也说自己要去永利小玩几把。司徒颖却有几分扭捏地要求借车,让陆钟带她去好好看看夜景。

“小心点。”老韩低声吩咐陆钟,不要再去赌场附近,免得多生事端。

司徒颖拉着陆钟当车夫,去路环的黑沙海滩踏浪。这个时间游客稀少,那些黑黝黝的沙子竟然细腻无比,夜里看不清海水的颜色,白色的浪花翻卷着,有种别样的美感。司徒颖像个孩子似的跳着叫着,不时飞起一脚撩起海水溅到陆钟身上,最后古灵精怪的她居然把陆钟带到了坟场区。

尽管在夜里,这座坟场也没有那种萧瑟肃杀,高高低低的十字架,周围绿荫苍苍,许多墓前都有鲜花。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虫子的叫声,一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繁星,在月光的映照下,这坟场竟然有种别样的浪漫。司徒颖故意在其中一个墓碑前驻足,那是一处夫妻合葬的墓穴,两位老人的合影显得十分安详,那淡淡的微笑,仿佛告诉大家他们此刻已身在天堂。

坟场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教堂,典型的欧式风格,拱形的门框和大大的十字架彰显出纯粹的异国情调。十字架前供奉着长明蜡烛,四下里无人,只有陆钟和司徒颖的影子被拉长。

“你觉得,澳门怎么样?”最最大方的司徒颖居然小女人地低下了头。

“我觉得这城市就像一个双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陆钟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柔情。

“什么嘛,这么煞风景。”司徒颖一跺脚,这家伙太不解风情。

“你听我说,这里有这么安宁祥和美好的坟场,有和善勤劳的澳门人,有那些美好的风景,还有那些独特的建筑,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个城市就是个完美的好人。”说到这里,陆钟转过身遥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光,“可是,你别忘了这里还有那些纸醉金迷的赌场,那些让人神魂颠倒的赌局,还有那些倾家荡产跳楼自杀的人。这个城市,看起来又像个残酷冷血的家伙。”

“可我喜欢这里,刺激奢靡风情万种,可以很安静,也可以很亢奋,就像我。我甚至想过,将来要是结婚就来这里度蜜月。”

月光下的司徒颖很美,和她平时扮演的种种角色都不一样,不美艳不妖娆不强势,就是个满心憧憬的邻家女孩,对未来有无数幻想。

“小颖,很抱歉我现在思路很乱,今晚听到的那些话让我不能冷静。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伤感情,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肩负着振兴门派的重任,我不能动感情,更不能结婚。请原谅……”陆钟狠狠心,终于把这番话说出了口。

“什么?我不信,你骗人。你根本就是不喜欢我,用不着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司徒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丽的大眼睛里一下子涨满了泪,可好强的她不愿意在陆钟面前落泪,一扭头朝身后跑去。

“不是这样的,你别跑,其实我……”陆钟话还没说完就追了出去。

他后悔极了,今晚听了神叨叨的一番话,脑子乱,是自己不该说出实话,这个冲动的大小姐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远远看着司徒颖像一辆失控的列车在狂奔,却又忽然止住了脚步,在她面前忽然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陆钟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加快了脚步冲上前去,把自己的身体拦在司徒颖前面。

“你们要干什么?”司徒颖和陆钟异口同声。

“请二位走一趟。”那两个黑西装一边说着,一边拨开西装露出了插在腰间的枪。

注1:

仙人跳:《二刻拍案惊奇卷十四》有诗云:“睹色相悦人之情,个中原有真缘分。只因无假不成真,就里藏机不可问。”大意就是说世间的男欢女爱,原是人之常情,但有些奸诈之徒、宵小之辈,就故意借用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贪爱求欢,设计成圈套,引诱良家子弟,诈骗大笔金额,谓之“扎火囤”。到了清代,才正式有“仙人跳”这个名词诞生。就是专指一种利用女色骗财的圈套。例如男女二人串通,女方以色情勾引男性,当二者到饭店中欲作鱼水之欢,再由男方出面捉奸并强行勒索。因为此方法诡幻机诈让人给骗了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颅,连仙人都难逃被拐的命运,掉到陷阱也跳脱不出来,所以后来才称之为“仙人跳”法。

现代社会,仙人跳千变万化层出不穷,有人在网上跟陌生人玩性爱视频后,被对方录下自己的隐私,事后高价勒索。

有人以为自己约会的小姑娘真的年满十八岁,真的父母都出差,色心大起去对方家里成其好事,结果对方父母中途出现。小姑娘只有十五,还是未成年人。是去警局承担强奸幼女的罪名还是付出巨款赎罪,绝大部分当事人都会选择付钱了事。

还有的人跟刚认识不久的人回家或者开房玩SM,结果被人家绑住后,洗劫一空。

更有人故意设套,在灯光暧昧音乐柔和的环境中利用针孔摄像头拍摄,利用镜头借位的办法,让画面看起来极为不轨,事后趁机敲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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