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怀着惨淡的心情走在综合医院的走廊上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两名女性交谈的声音,钻进了我耳里。

“你听说了吗?三零五号房的病人。”

“哦,就是那个叫咖飞什么的……”

“是咖啡师。好像是负责泡咖啡的人噢。”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她们口中的三零五号房,正巧就是我现在要去的病房。

一搜寻交谈声的来源,立刻得知是隔壁的病房。我从拉门的细缝窥探,只有两名中年护士正熟练地收拾房内的东西。不在房内的病患究竟是出院了,还是正准备住院,我无法得知。

“圣诞节就快到了,竟然因为受伤住院,真倒霉。还很年轻呢,至少会参加一、两个活动吧。”

比较瘦的那位护士说道。

我没有办法视若无睹地经过那间病房。单手拿着的慰问花束与医院再相配不过,我却总觉得它的鲜艳颜色和香气与此地格格不入。这个想法也让我的心情更加低落。

“反正脑部检查也没发现异常,圣诞节前应该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头上的绷带和网状绷带暂时没办法拆掉,而且工作又是服务业。”较胖的护士以关西腔说道,但不确定是否为京都腔。“而且啊,我还听到了一些关于那人的谣言。那人说自己只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爬到路上的时候刚好没力气了而已,但其实是在路上突然被人殴打的样子。”

“什么?那干吗不直接说实话呢?受害者根本没必要隐瞒事件真相,做出这种像在袒护凶手的事吧?”

“但是医生说他的伤看起来不像被阶梯撞到的噢。还有啊,其实我是这么想的,那人该不会被凶手恐吓了吧?”

“像是如果跟警察说就没命了之类的?但是会有人乖乖听凶手的话吗?”

“不过,那人住进我们医院的时候,感觉非常担惊害怕,看起来肯定遇到了恐怖的事,如果真的要找一个不得不听从凶手威胁的理由,也大概能想象得到是什么呢!”

“所谓的理由是指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上吗?”

“大概是……”胖护士谨慎地看看四周后,把嘴巴凑到较瘦的护士耳边。瘦护士一听便双眼圆睁,以气音低声说了一个字。

我从她嘴唇的动作一目了然地看出应该只是复述对方话语的句子——明确指称性暴力的词汇。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可能是听到对方反问后慌了手脚,护士急忙挥挥手。“不过如果是这个理由,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被打还不报警了吧。”

“这种情况其实也不少见呢!虽然不可能完全当真,但如果有可能是事实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我也不是单纯因为好奇才说这种话的喔。如果只是我想太多那就算了,但那个人的情况真的很让人担心啊。遇到那么凄惨的事,却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吞,应该觉得很痛苦吧。”

——我倒拿着花束的右手在颤抖。

对于以自己的好奇心随便臆测陌生人的私事,还到处宣扬的护士,我当然会感到愤怒。如果换个想法,觉得她们是因为把病患当成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以适当态度来处理的物品,才会感到好奇的话,应该就能够谅解她们了。我愤怒的对象距离这里非常遥远,正巧就是引发这起连陌生人也忍不住担心的事件的始作俑者。

正如同护士们所说的,这件事没有闹大,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能指出凶手是谁。但是,浮现在我心中的凶手人选,已经不是臆测,而是再肯定不过的事实。

凶手就是胡内波和。这世上哪可能有那么多想带给她不幸的人选呢?

我像根电线杆似的杵立原地一阵子后,两名护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她们似乎知道我听见她们的对话,一脸尴尬地离去。两人走了几步后,我看到瘦护士用手推了推另一位护士。

无法拒绝的现实、或许可以避免的危机。自责的想法急速膨胀时,也有几句话在我脑中不断旋转。

——你这个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

那是胡内对饱受惊吓的她低语的恶言。即使已经过了四年,胡内心中仍熊熊燃烧着和说出那句话时同样的憎恶。

——要是再发生那种事情,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再振作起来。

最了解她过去的水山晶子,也说出这样的证言。前半句早已不是假设情况。前兆已经很明显地摆在眼前,我却毫不理会水山晶子的劝告,沉溺在安逸中,最后才会引发这起事件。

我不能去见她。

当我回过神来时,慰问的花束竟掉到地上,发出“啪沙”一声,花瓣散落各处,医院的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赶过来。他们的呼唤声却如平凡的一天般穿过我的体内,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不能去见她。我还有什么脸敢去见她呢?就算我现在去找她,也无法保证不会刺激她的伤痛。不只如此,若连我悲惨的模样也被躲在某处的胡内看见了,就会演变成完全无法挽回的情况,不是吗?

我不能去见她。就算其他人能办到,至少我不可能帮助切间美星振作起来。

我跪倒在冰凉的亚麻地板走廊上。当我甚至希望自己看不到这个无法重来的世界而用双手遮住眼睛时,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便抬起头来。

有东西落在我并拢的掌心里。

是花束。虽然刚才不小心掉到地上,但捡起来后形状几乎完好无缺。我往旁边一看,只见一位女护士以仿佛在指导我的温柔语气说:“这是一份心意十足的慰问礼物吧?”

我刚才被遮住的眼睛还无法对焦,只能暂时茫然地看着手掌。色彩缤纷的花束看起来有如反射在雨天路面的霓虹灯光般扭曲,随着视力逐渐恢复,鲜艳又娇嫩的花朵开始撩拨我的美感。最后,我的视野终于恢复原状,明明双眼看到的应该只有现实存在的事物,我却觉得花束中透出一道亮光。

我或许能够帮助她。

说不定能让她在最不会感到痛苦的情况下,远离胡内波和的威胁。

那是个风险极大且非常乱来的方法。即使会受到伤害或失去什么,我也毫无畏惧。如果能够借此抵消因自己的大意而造成的灾厄,就算快要打开的门又再次合上,我也一点都不觉得惋惜。

这次绝不允许失败。有很多细节必须研究。我一刻也不想浪费,随意地向护士道谢之后,便从地上一跃而起,往前急奔,将三零五号房抛在脑后。我快跑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虽然马上有人呵斥我要保持安静,但就连胸口的疼痛,也以起死回生为目标,融于激昂的心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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