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口钟的工作都分为三个部分,即快速部分、音调改变部分和慢速部分。

——特罗伊特《敲奏编钟》

彼得勋爵忙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沉默不语。

一吃完早饭,他就迫不及待地驱车前往利姆霍特。

“警长,”他说,“我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笨蛋,貌似一个侦探,嘴里却说着胡话。不过,现在,整个案子都解决了,最后还剩下一个小问题。也许你和我想法一样。”

“你是对的,”布伦德尔先生说,“我和你一样,勋爵阁下。我不打算再猜了,最后剩下的问题是指什么?”

“谋杀,”勋爵尴尬地咳了一声,“我还找不到凶手,也不知道是怎么谋杀的。但是,正如我所说,这只是个小问题了。我知道死者是谁,为什么把他绑起来,他是在哪里死的,谁给谁寄了密文,为什么威廉·索迪要从银行里取出二百英镑又存回去,索迪夫妇去了哪儿,他们为什么要走,什么时候回来,吉姆·索迪为什么错过火车;克兰顿为什么来这里,他干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对此说谎;还有,啤酒瓶是怎么到钟塔里去的。”

“还有呢?”布伦德尔先生问。

“哦,对了,让·利格罗丝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过去,亚瑟·科伯雷在达特福德的树林里都干了些什么,鹦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索迪夫妇为何缺席星期天早上的礼拜,泰勒·保罗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以及为什么要把尸体毁容。”

“很好,”布伦德尔先生说,“你简直就是个活的百科全书,勋爵阁下,难道不是吗?你能不能再进一步告诉我们应该抓谁?”

“抱歉,我不能。真糟糕,我能不能为一位朋友保留点秘密?”

“好吧,”布伦德尔先生说,“我知道我不该抱怨,你把其他信息告诉我们,也许我们自己能查出剩下的东西。”

彼得勋爵沉默了一会儿。

“听我说,警长,”最后他开了口,“这是一个很糟糕、令人痛苦的故事。我想在说之前先做个试验。你能不能先亲自做一件事?无论如何你都要做,不过这件事完成之前我不会透露任何信息。做完之后,我可以说出你想知道的所有事。”

“哦?”

“你能不能找一张亚瑟·科伯雷的照片,然后寄给在法国的苏珊娜·利格罗丝,让她辨认此人?”

“这当然没问题,例行公事。”

“如果她认出此人,那么一切都没问题。可是如果她冥顽不化不肯配合,你能不能把这个条子给她看,观察她打开时的反应?”

“哦,我想我不能亲自去办此事,勋爵阁下,但我会请罗齐尔先生去办。”

“那也行,你会不会把这张密文也拿给她看看?”

“当然,为什么不呢?还有什么?”

“好,”温西慢悠悠地说,“索迪夫妇,我有点担心他们两人,我想你应该在追查他们吧?”

“你有什么想法吗?”

“是的,当你找到他们后,在你采取任何严厉措施之前能不能先告知我一声?我想听听你对他们的审讯。”

“没问题,勋爵阁下。他们这次必须开口讲话了,我才不管什么法官规程不法官规程呢,即使会让我吃苦头也不管了。”

“关于这点,你不会遇到什么难题的,”温西说,“只要你在两个星期之内抓住他们。过了这个时间,事情就会更棘手了。”

“为什么是两个星期以内呢?”

“哦,得了,”温西说,“还不明显吗?我给索迪太太看了密文,星期天早上她和她丈夫全都缺席了圣餐,星期一他们就搭乘第一趟火车去了伦敦。我亲爱的华生,这不明摆着的吗?唯一真正的危险就是——”

“嗯?”

“坎特伯雷大主教,一个傲慢的主教,布伦德尔,一个专制的贵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认为他们还不会想到他,我觉得或许你该冒个险试试。”

“哦,没错!那墨索里尼和日本天皇呢?”

“这不是问题,不是问题。”勋爵答道,挥了挥手,“就算罗马教皇也是一样。不过,快行动吧,布伦德尔,赶快行动。”

“我是要行动,”布伦德尔强调说,“他们无法出国,这是肯定的。”

“是的,没错。当然了,从明天开始,他们会在两个星期之内回来,不过到那时就太晚了。你认为吉姆·索迪最快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个月底?一定别让他溜了。我想他可能有这个打算。”

“你认为他就是我们的目标?”

“我不知道。我跟你说,我不希望是他,我宁愿是克兰顿。”

“可怜的老克兰顿,”警长倔强地说道,“我倒希望不是他。可以这么说,我是不想看到一个高水平的珠宝窃贼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我会为他感到沮丧。而且,他还在生病,不过,我们会调查的。我这就去把科伯雷这件事给办了。”

“对!”温西说,“我想,我还是给大主教打个电话吧,世事难料啊。”

“真好笑!”布伦德尔先生自言自语道,“别逗我了,不管哪个。”

彼得勋爵与大主教通了电话,似乎他对交流结果还是满意的。

他还写信给希拉里·索普,告诉她寻宝经过。

“你看,”他在信里说,“你的侦探思维完全是对的。爱德华叔叔知道这个的话,该有多高兴啊。”通过希拉里的回信,温西知道了老威尔伯拉罕太太已经拿到了项链并退还了赔偿金——但什么也没说,没有道歉。彼得勋爵落落寡欢地像游魂似的在教区长家里晃来晃去。警长则去了城里,寻找索迪夫妇。到了星期四,问题又出来了。下面是他们之间的电报内容:

罗齐尔专员——布伦德尔警长:苏珊娜·利格罗丝不认识科伯雷,认出密封信封中照片上的人是她丈夫,当地市长也确认。下一步怎么办?

布伦德尔警长——彼得·温西勋爵:苏珊娜·利格罗丝不认识科伯雷,认出密封照片,在伦敦找不到索迪夫妇。

布伦德尔警长——罗齐尔专员:请立刻寄回证件,拘捕利格罗丝,等待下一步通知。

彼得·温西勋爵——布伦德尔警长:这回你肯定知道了,查查所有教堂的记事簿。

布伦德尔警长——彼得·温西勋爵:圣安德鲁斯·布鲁姆斯伯里的教区牧师说曾有人请他为威廉·索迪和玛丽·迪肯征婚。死者是不是迪肯?

彼得·温西勋爵——布伦德尔警长:当然是,笨蛋,立刻起诉克兰顿。

布伦德尔警长——彼得·温西勋爵:承认是笨蛋,但为何起诉克兰顿?索迪夫妇已落网待审。

彼得·温西勋爵——布伦德尔警长:先指控克兰顿,在城里碰头。

发完最后一封电报后,温西吩咐邦特收拾行李,他自己去找维纳伯斯先生私聊。聊完后,两个人都有点难过不安。

“我想我最好现在离开,”温西说,“我真希望自己没遇到此事。有些事也许不管它会更好,你说呢?我的同情心完全用错了地方,我不喜欢这样。我知道不做坏事就会有好报,可是做了好事却没有好报就太令人难堪了。”

“亲爱的孩子,”教区长说,“为未来忧虑太多,也没有用。最好的办法是顺从事实真相,让上帝来决定结果。主能预见,而我们不能,因为他无所不知。”

“就像夏洛克·福尔摩斯说的那样,事实胜于雄辩?好了,教区长,我想你是对的,也许是我自作聪明了。我每次都是如此。不管怎样,很抱歉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现在真的想走了。我有个傻傻的小毛病,就是见不得别人受罪。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再见。”

在离开圣保罗教区之前,他去教堂墓地里站了一会儿。无名死者的坟墓没有修整,乱七八糟地立在草丛中,而亨利爵士和索普女士的坟墓上则盖着绿色草皮。不远处有一个古老的方形坟墓;赫兹卡亚·拉文德正坐在石板上,仔细擦拭着碑文。温西走过去和老人握了握手。

“让老塞缪尔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过个夏天。”赫兹卡亚说,“啊!我已经比他多敲了十年了。我跟教区长说:‘把我葬在老塞缪尔旁边,让每个人都看到我比他敲得长。’教区长答应了。啊!不过,他们不会再写这么动听的诗了。”

他将一根因痛风而肿胀的手指放到碑文上,上面写着:

塞缪尔·斯内尔的身体在此,

他鸣奏了五十年次中音钟。

在生命的来来与往往中,

他坚守岗位鸣奏丧钟,

直到自己的大限来临,

召唤他回家休息。

他的轮子破了,绳子松了,

钟舌沉默了,金属破裂了,

然而在将他从土里召唤出来时,

他会再次奏响生命之歌。

享年七十六岁

“敲泰勒·保罗这口钟似乎是个有利健康的职业,”温西说,“她的敲钟人都很长寿,不是吗?”

“啊!”赫兹卡亚说,“是的,年轻人,是的。如果敲钟人忠于她们而且不惹她们生气的话。这些钟知道是谁在敲她们,她们懂的。她们不能容忍心存歹念之人,默默等着给予坏人致命一击。不过泰勒·保罗这个老家伙知道我对她很好,她对我也很好。按正确的做法敲自己的钟,勋爵阁下,跟着她走,她就会保佑你渡过难关,直到死亡让你停下来。只要为人坦荡,就不必害怕这些钟。”

“哦,对。”温西有点尴尬地说。他告别赫兹卡亚,走进教堂。脚步很轻,好像是怕吵醒什么东西。阿伯特·托马斯坟墓周围一片寂静;天使们睁着眼睛,张开小嘴,沉浸在永恒的沉思中;他感到自己头顶上的那些钟正耐心地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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