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刘牧之很早就起来了,他去看看孟德在不在,只见孟德的门关着,这家伙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刘牧之没有办法,先去刘爱冬的屋子。如今刘爱冬已经是刘家的当家人,搬进了原先刘爱生住的那个屋子。他起得很早,且也年轻,正充满着干劲,刘家大院是这么大的一个摊子,且需要经营。他正在进行元宵节的准备,因为刘家二老的辞世,这个节日是一个哀丧的节日。刘牧之问:“二叔,前一段时间咱们商量的要找一个新帮手,有消息了吗?”

刘爱冬说:“有了,物色了几个,从布店里找了一个,还粮店里也找了一个,瞅个日子,叫他们来你瞅瞅。”刘牧之说:“你安排吧,还有,找个可靠的人,去把老九找来,我有话问他。”刘爱冬点点头,说:“那么晚上我找个人把他弄来。”

刘牧梁跑出来了,因为他不想洗脸,他娘在后面追,他躲在刘牧之的后面,跟他娘藏猫猫,最终他被揪住了,像一只赖皮狗似的向后退,而她娘,则使劲儿地牵着他。刘爱冬感觉失了面子,要上去踹小儿子的屁股,刘牧之伸手拉住他,说:“小孩子,多好呀。”

刘爱冬教训道:“要不是你二哥说情,我可要踹你的屁股。”刘爱冬时机合适地发扬了自己当家长的威风。刘牧之看着看着,眼睛就热了,转过脸去,说:“二叔我回去了。”

刘牧之回到屋里,武冬梅已经收拾好房间了。刘牧之进来坐下叹口气,武冬梅问怎么了,刘牧之没有说话,站起来走了几步,下了决心一般说:“冬梅,要不你去看看小虎如何,孩子太小了。”

武冬梅说:“我也正想着呢,昨晚梦见他了,一个劲儿地哭,我给他带些好吃的,你让厨房里准备一下。”

刘牧之说好的。武冬梅又说:“大嫂和小龙去哪里了,你知道吧?”

刘牧之说:“我当然知道了,是我送她们走的。哎,我今天算是真正的感觉到我们家要历经的灾难,实际上在七八年前,我爹就做这些准备了,我只是担心,这些灾难会不会传到小虎和小龙他们那一辈。咱爹把刘家的家谱传给二叔真是深谋远虑呀,有可能会让小虎和小龙避过这些灾难。”

武冬梅说:“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这么多中国人都遭受了苦难,我们受这点儿苦算啥,再说了,我们武家和刘家,那也算是本地的名望之门,我们出面保护这里的秘密,那是天经地义的。好了,说再多已经晚了,咱俩从小就被刘家和武家与这个秘密绑在一起了。我先去看看小虎。”刘牧之说:“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让日本人盯上。”武冬梅笑了笑,说:“你放心吧。”

武冬梅没有走大门,从小门出去的,刘牧之坐在那里想自己的事情,刚刚喝了一口水,听见武冬梅从外面跑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他们抬着一个受伤的汉子。这个汉子是大牛。

武冬梅说:“我刚一出门,就碰上大牛了,都在街上冻了一两天了,你看,已经烧成这个样子,说胡话了,说要替师父报仇,真是一个鲁莽之人。”

刘牧之说:“行了,你快点儿走吧,我安排人处理一下。”

武冬梅再次出门。

刘牧之看看大牛的伤势,大腿上中了枪,棉裤上全是血。大家把一张桌子收拾出来,把他放上去。有人给大牛送来热水,他喝了,看着刘牧之,叫道:“二师兄,我要替师父报仇。”

刘牧之生气地说:“放肆,谁是你二师兄了,我师父武天浩也没有收你入门,你根本不是他的徒弟。”

大牛倔强地说:“武天浩师父不是你一个人的,他是武举,他是咱们招远人的师父,他曾经教过我功夫,就是我的师父。”

刘牧之轻轻地问旁边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一个人,便把大牛找佐藤山木报仇的事情说了,刘牧之心情复杂地摇一下头,真是节外生枝呀。

原来,这个大牛确实不是武天浩的徒弟,武天浩真正入门的弟子很少。这边的民风喜好习武,每年的秋收之后,有一些好武的青年喜欢在打谷场里练功,武天浩心情好的时候,便会指点这些青年几招。这个大牛,长得倒是挺壮,但是天赋差了不少,曾经多次要拜武天浩为师,都被拒绝了。但是,武天浩喜欢那些好武的青年,也曾经指点过大牛几招几式的。习武之人秉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武训,且大牛是个纯朴忠厚之人,得知日本人杀害了武举武天浩,内心自然是仇恨难当。

刘牧之当然也理解大牛的心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冷冷地说:“大牛,你不是师父的入门弟子,自然不必要替他老人家出面,再说了,如果报仇的话,有我和孟德大师兄呢。”

大牛没有想到他的所做,却是得到如此带有贬意的回报,他既羞又恼,甚至于有些辱骂,挣扎着从桌子上起来,扑通摔地上,大叫:“真没有想到,武天浩收了你这样一个徒弟,缩头乌龟,一个堂堂的武举,竟然能够教出这样的徒弟!我才不稀罕你们刘家的施舍呢,我的腿也不用你治,我宁肯让它烂掉,也要让大家知道,我替师父报仇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想再走一步,怎奈腿太疼了,又坐在地上,这时,刘牧栋和孟德进来了。“二哥,你怎能够这样对待人家大牛,人家是在替你办事情呢!”刘牧栋大声嚷着。

“你懂什么,他这是胡闹,日本人现在怕咱们不反抗,恨不得我们刘家现在就跟他们打呢,我们不能上他们的当!”刘牧之生气地说。

刘牧栋照样也是气呼呼地,说:“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们的想法,我觉得大牛做得对,你说呢,孟德大师兄?武天浩师父没有收大牛当徒弟,你收他当徒弟!”

刘牧之没有想到刘牧栋这个丫头在这里指点江山,气得他鼻子都歪了。谁知大牛正是抓住这个机会,突然来了精神,爬到孟德的前面,大声叫道:“孟德大师兄,你收我为徒吧,我叫你师父,只要你教我功夫,我就替师祖报仇。”

“乱套了,乱套了,真是乱套了。”刘牧之气恼地说。

孟德说:“不行不行,我还没有资格收徒弟呢。”刘牧栋说:“大师兄,你快点儿收了吧,人多了,好替师父报仇!”

大牛说:“你不收我就不起来了,我也不治腿了,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武天浩的徒弟不给师父报仇。”

孟德被逼得无奈,只有说:“你先治腿,要不以后如何练功。”

大牛说:“你答应了,我这就治腿。”刘牧之冲几个人示意一下,他们把大牛搀扶起来到其他的屋子,请郎中来治,刘牧栋热情地说:“我领你去,给你找个好郎中。”大牛对刘牧栋特别热情,嘴甜地说:“三小姐,你真是好人,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安排我,我大牛有的是劲儿,我学了功夫,替你打日本鬼子。”

刘牧栋毕竟是个小孩子脾气,立刻说:“那可要一言为定,我保证大师兄收你为徒,这样,你就是武天浩的入门徒孙了,办什么事情都名正言顺。”大牛一听这话,喜形于色,夸刘牧栋真是好人,就连漂亮的这个词都用上了,刘牧栋当时就美得挺高了胸脯。

屋里,孟德问刘牧之:“师弟,你看,这事情怎么处理,我怎么能收徒弟呢?”

刘牧之冷冷地说:“收不收徒弟是你自己的事情,对了,早晨你去哪儿了,一早不见了。”

孟德说:“我出去了一趟。对了,如果给大牛治腿的话,得请个郎中,最近,日本人把各个药铺都控制了,买药可难着呢。”

刘牧之说:“大牛被佐藤山木打伤,这件事情许多人都知道,佐藤山木不打死大牛,那是故意让大牛来给我们报信的,他是故意利用大牛来挑起我与日本武士之间的比武。所以,你尽可安排人给大牛买药,甚至于找人去鬼怒川公司找佐藤帮忙,他一定乐意。”刘牧之哼哼地冷笑了。

孟德被他这么一提醒,也笑了,不过,他的笑,更有另外一层意思。

孟德出去之后,刘牧之进了密室,坐在椅子上,想到了刚才大牛的那番话,心中无比苦闷,对着刘爱生的牌位,说:“爹呀,你让我怎么办呀,这种懦夫,我做不来呀。”

刘牧之正在伤神,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原来是刘爱冬和一个外人说着话过来了。刘爱冬用抱歉的口吻说:“我们会尽快结账的。”刘牧之从密室里出来,看到刘爱冬正带着那位要账的人走近了。刘爱冬进来打招呼说:“二少爷,这位以前跟杜管家做过不少事情,我们刘家用了他们的货,他们来催账了。”

刘牧之虽然不管家里的事情,但是也管刘家的派头,便说:“真的也是怪了,哪有你们这种要账的,小家子气,连规矩都不懂,没有过完年呢,就来要账?”

那位要账的主儿说:“先前是与你们的杜管家做的,如今听说你们有新人管事,这才过来催账。”刘牧之不耐烦地说:“我们刘家的当家人现在是我二叔,你见着他就行了,他会安排的,以后再要账,那是十五以后的事情。”那人笑了笑,对着刘爱冬行礼说:“多多冒犯了,以后多多照顾。”

刘爱冬因为是刚刚管事,还比较低调,对着那人笑笑送他走了。之后,还看到刘牧之还在为那人生气,知道他把一肚子的怨气出到刚才的那位身上了。于是,他靠近了刘牧之,小声地说:“牧之,杜管家确实有问题!”

刘牧之问:“你看到什么了?”

刘爱冬一字一顿地说:“他去了鬼怒川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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