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川被几个蒙面人绑着向前跑,一开始他们堵着他的嘴,后来,他们跑了一段路,把杨少川的眼睛蒙上了。

杨少川对山里的地形比较熟悉,他努力地记着路线。

这些人,把杨少川带到了一个山洞里,把他扔在地上。为首的大个子终于忍不住摘下蒙脸的布,说:“他奶奶的,这么蒙着脸还真闷呀。”这个人是孟德。

另一个人说:“队长,咱们过早地暴露身份,不行吧。”

“怕他个球,日本鬼子有本事过来打我。”孟德说。

这些人在山洞里似乎等着什么,孟德的脾气急,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唠叨着:“老王什么时候过来,把人给他弄过来了,他怎么掉链子了。”

中午的时候,这几个人饿得肚子叫了,这才来了两三个大汉,他们拿着一个画筒。

王迎春走过来,瓮声瓮气地问:“你就是杨少川吧,我们问你点儿事情,你要如实说,如果有半点儿虚假,就收拾你,说不定还要咔嚓一下。”他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杨少川不冷不热地说:“有什么事情就问吧。”

王迎春把地图打开,这张图还因为纸的弹性向回卷,大家找来几块石头把地图压好。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张没有做任何标绘的原图,很干净。只是在角落上,有杨忠山三个字的签名。杨少川看完之后,冷静地说:“这是我父亲杨忠山留下的地图!”

王迎春反问:“你怎么证明这是他的?”

杨少川说:“我有他的本子,上面有他的签名,我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当年用过的地图,而且,从纸张的老旧程度上看,也确实是那个年代的东西。”

王迎春说:“我们知道这是当年杨忠山留下的东西,只是想让你看看,这张地图,是不是传说中的龙脉图。”

杨少川问:“你们哪里得到的这张地图?”

王迎春说:“这个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杨少川说:“如果你们想合作的话,我们需要拿出合作的诚意,你们必须告诉我我想要的信息,我才会告诉你们一些重要的信息。咱们交换,懂吧?”

孟德听了简直要气炸了,说:“你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还敢谈条件,看我收拾你。”孟德说着要打杨少川,杨少川吓得缩身子,躲出去。

王迎春给孟德一个眼色,孟德便明白什么意思,拿来一块石头,嘿地运了一下气,砰地一掌把石头拍碎了。王迎春问:“你的头有它硬吗?”

杨少川摇头又点头,孟德又吓唬他,他受惊一般跳出去,然后尖叫:“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武天浩的徒弟,肯定是你从武天浩那里得到的地图,当年,有可能是你师父武天浩杀了我父亲。”

孟德说:“我师父是大名鼎鼎的武举,会去杀你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太小看人了,说不定是你父亲求我师傅呢。”

王迎春没有耐心听他们打嘴架,问:“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方便的话我们告诉你,但是,你得把这张地图上的信息告诉我们。”

杨少川说:“这张地图上面没有什么信息,只是一张地图而已。”

王迎春哈哈大笑,说:“我看你小子不想说,那我们就关你几天。”

杨少川说:“你们要是把我关的时间太长,日本士兵会搜山的,这样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王迎春笑道:“如果躲不过去,最坏的打算,我们撕票。”

杨少川气得噎住了,说:“你……你……卑鄙。”

王迎春说:“行了先到这里,你好好琢磨一下,想通了再找我。先给你弄点儿吃的,深山老林的,没有什么好吃的,委屈你了。”

孟德拿过来一个硬梆梆的玉米面馍给他,杨少川说:“你们就给我吃这个?”孟德说:“你以为呢,我们也吃这个。”杨少川不想吃,问有没有水。孟德说有,去山洞外抓了一个雪球进来,递给了杨少川。

杨少川愣了,哑口无言。

这个小山洞很浅,不能烧火,怕烟火引来外人。孟德从角落里找出几张羊皮,给杨少川做铺盖。孟德说:“你要是不想说,就睡觉吧,别打跑的主意,小心我敲断你的腿。”

杨少川把羊皮盖在身上,坐在草窝里,有些冷,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心里窝着饥火,但是又不想吃孟德提供的硬馍。他睡不着,又坐了起来。孟德问他:“你是中国人吗?”

杨少川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中国人,如果杨忠山是我父亲,一般情况下来说我应该是中国人。”

孟德觉得他的话里面玄机很深,问:“这是不是中国人,你都不知道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弄不明白你这人。”

杨少川说:“我知道杨忠山是中国人,但是别人说他加入了日本国籍,我又听人说我的母亲是日本人,总之,要确认我是不是中国人,前提是必须确认我是不是杨忠山的儿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孟德说:“闹了半天你没有找到自己的爹,你问你妈不就得了。”

杨少川说:“我现在的这个母亲,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孟德说:“第一次听说。”杨少川忽然发现这个孟德比较实在,很容易交往,就跟孟德坐近了,说:“你知道吗,如果是亲生的,母子在血缘上是有关系的,这个你懂吗?有一天,那时我还在日本,我送我的母亲去看病,需要化验血型,给果我发现,我和我的母亲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孟德发现新大陆一般瞪大眼,说:“这个人女人把你养大干什么?”

杨少川淡淡地一笑,说:“这是一个阴谋,我从小就在一个阴谋中长大,我也许就是为着一个阴谋而活着。”

孟德说:“日本鬼子就会搞阴谋呀。这么说你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肯定有人知道,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孟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正义之人,且又是武天浩的徒弟,如果你帮助我查清我的身世,我就帮助你看看这张地图的秘密,你看行不?”

孟德也觉得这个杨少川比较可怜,再说了,能否查清,那也不是一朝一日的事情,便点头答应了。杨少川说:“那么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你把地图拿来,我再仔细地看看。”

孟德让人去找王迎春拿地图,王迎春他们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一会儿他拿着地图过来了。

“怎么样,他愿意合作了?”王迎春问。孟德说:“是的,那我们把蜡点上吧。”王迎春说:“这小子,白天怎么没有想明白,大晚上的,有了灯光,很容易暴露。好的,你们尽快吧。”

孟德找出一段蜡烛,点上。他们把地图展开了,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地方。王迎春问:“会不会是杨忠山用药水画上去的,我们必须用药水涂抹上去,才能够看到龙脉图?”

杨少川摇摇头,说:“传说中,杨忠山把秘密分成了两部分,也就是说,不可能在一张地图上把所有的秘密都体现出来,只有可能会给出一些提示。”

于是,杨少川让他们把画举起来,他握着蜡烛一点点儿地看,仔细地看地图上的每一个符号,后来,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箭头,这是用极细的钢笔画上去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无法辨别那个小箭头是后画上去的。

杨少川看看这个小箭头的经纬度,感觉它标绘的位置,就是卧龙居。

他又继续找,又发现了一个小箭头,总之,这个地图上,杨忠山标了两个小箭头,而且十分地小,如果不是认真地找,一定会把它当成一张空白的地图。

杨少川坐回石头上,默默地想一会儿,说:“这张地图,与卧龙居的一张山水画有关系。”

孟德问:“有什么关系?”

杨少川说:“卧龙居的那幅山水画,画的是罗山的实物图,比例与这幅地图一致,只不过,那幅山水画是以45度的角度俯视的。”

刚才在看图的过程中,王迎春肯定是注意到杨少川找到的那个箭头,他问:“杨少川,刚才的那个小箭头是什么意思?”

杨少川说:“不清楚。”

孟德正要问,忽然听到外面砰地响了一枪,孟德赶紧吹了蜡,把地图收了。王迎春说:“看来这地方已经暴露了,快点儿撤。”说着,他握着手枪,来到洞口。孟德以最快的速度把杨少川绑上,说:“委屈你了。”

孟德拉着杨少川来到外面,不是很黑,借着白雪清冷的光,能够看到有黑影的蠕动。李红江说:“来了不少人,估计至少有二十多人,你们快跑,不知道是什么人。”

孟德吓唬杨少川,说:“不准出声,一出声我就给你一枪。”

李红江在后面打了几枪,不一会儿追上来,说:“他们不敢追了,怕有埋伏,咱们快跑吧,再换一个地方。”

这些人借着月色跑出去,后来他们跑到程瘸子住过的小石头屋。这里已经成了土匪和绿林好汉的落脚地了。

这几个男人钻进小屋里,喘口气,孟德问:“老王,下一步如何处理?”

王迎春说:“咱们去卧龙居看看,让杨少川看看地图和那幅画的关系是什么。”

孟德说:“你这个老王,你这是害我呀,让我师弟和师妹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

王迎春说:“武冬梅的条件不就是替武家和刘家报仇吗,我答应这个条件,我们打鬼子,是替全国人民报仇,不分你我。”

孟德说:“老王,你就是口才好,你要是直接跟我师妹说就好了,不过,我说咱们看看那幅画可以,千万不能动。”

王迎春说:“那幅画不就是让大家看的吗,我们去看看又怎么了。”

几个人决定先在这里窝到明天早晨,再去卧龙居。

卧龙居的清早,看起来很清静,院门上,已经贴了白纸,上面写着“孝”。孟德带着四五个男人来敲卧龙居的门,出来一个仆人开了门,看到是孟德,便问:“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孟德带着人挤进来,问:“我师弟和师妹呢?”

仆人说:“今天,老爷和老太太出殡,他们在刘家大院里呢。”

孟德说:“我们赶路,进来讨点儿热水喝。”孟德说着朝正屋里走,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坐下后,让下人去烧热水,孟德说:“最好给弄点儿热馍来,这几天一直吃凉馍,里面都有冰碴子。”

过了约有一袋烟的工夫,热水上来了,下人说:“大师兄,我给你们烧点儿热稀饭,大冷天的,暖暖身子。”下人说完下去准备了。

于是几个人看墙上挂的那幅画,果真,它的尺幅与地图很相近。杨少川禁不住上前仔细看,孟德说:“你千万不要动,这里面肯定有机关。”

孟德上前来,指着画轴让杨少川仔细看,原来,画轴上系了一根细细的丝线,好像是从蚕茧上抽出来的丝线。孟德说:“我师妹敢如此大胆地放在这里,一定是布置了机关的。”

杨少川只有站在跟前看,这幅画是经过书画匠装裱过的,画的四周被布帛压住了。杨少川找来一根小针,轻轻地挑一下布帛,看到布帛下面果真压住了横线,可能是完全根据地图上的纬度标识复制过来的。

杨少川点点头,那意思是秘密果然在这幅画上。

地图上标了两个黑箭头,杨少川根据经纬度判断,其中一个箭头,应该就是现在的卧龙居,但是另一个箭头呢。

在这幅画上,卧龙居是用一个小房子代替的,另外一个箭头呢,在画上不是很明显,看起来像是一个墨色的阴影。

他们正端详着画,下人把饭做好了送上来,孟德说:“那我们先吃吧。”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杨少川说:“看起来就是这幅画,但是,我看不明白,这也不是龙脉图。”

王迎春大为失望,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叹了口气。

他们还没有吃饱,突然听见外面响了一枪,有人喊:“里面的人注意了,我们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请你们把我们的人放出来,我们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孟德一听,难道是日本人?是佐藤山木的人?于是,他来到门口,对外面喊话:“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外面的人说:“你们是刘家的人,佐藤山木说了,只要你们把杨少川放出来,我们就不追究了,而且,我们已经抓住了你们刘家的人。”

王迎春听到了这话,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杨少川绑起来。

孟德让大家都把面罩蒙上。他打开了门,只见门口三十米开外,站了七八个日本武士,他们还押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红英,一个是刘牧栋。

孟德连忙回屋里,跟王迎春说:“不好了,是佐藤的人,他们抓住了刘家的人,要跟我们换杨少川,我们还是把人放了吧。”

王迎春说:“佐藤山木把我们当成了刘家的人,这也有点儿怪了。”

孟德说:“还是先把人放了吧,总不能在我师妹家里打架,什么时候要用这个杨少川,我再去把他抓回来。”

王迎春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孟德用绳子绑着杨少川把他送到大门口,那边的日本武士看到杨少川出来了,也把人放了,日本武士给少川行了一个礼,像逃命一般离开了卧龙居。

孟德觉得真是奇怪极了,这些日本人为何如此慌张,难道这里有瘟神,这些日本人怎么这样就算完事了?让人不解。

刘牧栋和红英被松了绑,刘牧栋说:“大师兄,怎么是你们?”

孟德也奇怪,问:“你怎么跑出来了?怎么让佐藤的人给抓起来了?”

刘牧栋说:“哼,都是我二哥,他打我,还阻止我给爹娘报仇。我就跑出来了,没有想到,大清早的,还有佐藤山木的人在山里转,他们就把我和红英给绑起来了。”

孟德说:“他们的人怎么会主动绑你。”

这时红英便插上嘴说:“刘小姐天不怕地不怕,骂日本人来着,被他们听见了,结果就打起来了,把我们给抓住了,这时,他们的人有在前面刺探情报的,告诉他们,说昨天的劫匪带着杨少川去了卧龙居,于是他们便猜测是刘家的人把杨少川绑架了。”

王迎春说:“这事情也真是凑巧了。”

刘牧栋说:“我正是要找你们的,没有想到你们都在这里,对了,你们抓杨少川干什么?”孟德刚要说,王迎春便抢过话说:“我们看他懂技术,准备让他帮助我们看看矿。既然这样,我先告辞了。”他朝孟德挤挤眼,带着几个人便走。

刘牧栋着急地说:“你们别走,我还要跟你商量呢。”

王迎春对着刘牧栋招一下手,刘牧栋靠过去,他说:“这里人太多,有什么事情,找个机会再说。”王迎春带着几人先撤了,只留下孟德。

孟德把两位女士接到屋里坐了,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只见武冬梅从马上跳下来,冲进屋里,一看刘牧栋在屋里,这才舒了一口气。

孟德慌乱地起身,武冬梅不冷不热地说:“今天这是什么风啊,把你们都吹来了。”孟德尴尬地说:“今天这是凑巧了。”他来到武冬梅的耳边小声说:“刚才我们把杨少川绑了,后来佐藤山木的人来了,他们把老三和红英绑了,结果我们就互相交换了人质,佐藤山木的人就仓皇地跑了,我觉得奇怪了,日本人怎么就那么仓皇地跑了?”

武冬梅说:“日本人上次吃了野狗的亏,这里不远的地方是金蛇谷,那里面都是野狗,所以他们都敬而远之。”武冬梅趁着孟德醒悟的当儿,问:“你们把杨少川绑到这里干什么?”

孟德说:“杨少川说你们家挂的这幅画与当年的龙脉图有关系,所以我们就来了。”

武冬梅怒瞪了孟德一眼,问:“看出什么了?”

孟德说:“没有,没有瞧出来,杨少川说这不是龙脉图。”

这时刘牧栋过来插嘴说:“能不能让他帮着看看我们家的那幅图纸,不就可以知道了吗?”

武冬梅没有好气地说:“你还问呢,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忘了你二哥为此生气打你了?”

刘牧栋顶嘴说:“反正是我们刘家的秘密,为什么不准许我和大哥都知道,只允许他一个人知道?”武冬梅没有搭理刘牧栋的问话,坐下来,对刘牧栋说:“你不要再乱跑了,先住下。今天,二老发完殡,你随大哥回青岛。”

刘牧栋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是比较听武冬梅的话,嘴里嘟囔着:“这样回青岛多没有意思。”她不高兴地扭过头了。这时,红英识趣地站起来说:“那么,你们又碰在一起了,我就不打扰了,我先下山办我自己的事情。”红英站起来走,武冬梅也随和着说:“这几日麻烦你了。”

刘牧栋把红英送出院子,回来后叹气:“她要是再陪我几天就好了。”

武冬梅说:“她要是再陪你几天,恐怕你把家里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了。”

刘牧栋辩解说:“我只是让她帮助我看看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结果她也看不出来,这不正好吗,秘密没有泄露同时也证明了那张图纸不是龙脉图。”

武冬梅反问:“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就随便把东西让她看?”

刘牧栋说:“她不是在青岛吗,她不是来打听他父亲的事情吗?”

武冬梅说:“我觉得她没有那么简单,肯定跟龙脉图有关系。还有你呀,大师兄,你也是头脑这么简单,怎么会带杨少川来这里看那幅画呢?”

孟德尴尬地一笑,说:“师妹,人都有好奇心嘛。”

武冬梅说:“好奇心害死人呀,再说了知道这些秘密,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处。刘家的二老,还有我爹我娘,都是因为这件事情……”

正在这时,下人跑过来,说:“少奶奶,我刚才在院子里听到一声响,过去一看,捡到一个簪子,你看看。”

武冬梅把簪子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放下了,孟德也抢过来看了一眼,惊喜地喊:“这是师母的。她肯定还活着,或许就在这附近。”

武冬梅想了想说:“他这是报平安还是报凶险呢,应该给个信的。”武冬梅赶紧来到门外,果真,在门上有人用匕首钉了一张纸,上面写:急需人参。

武冬梅返回说:“师兄,我得赶快去一趟武家庄,三妹,你不要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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