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他还真把尸体搬进了客厅,让它和着民谣“九连环”的音乐踺起舞来,房东被吓得魂都飞了……

——第三代柳家小さん,落语(骆驼的丧礼)

“……所以呀,怀着莫名奇妙的心情和约翰道别后,我上了车,在车上再一次确认他的签名。接着我就变得十分想睡,那可不是一般的困意。根本就是被睡魔附身似的,害得我隔天早上睡过了头,纽约也没去成……”

哈斯博士听到这里,把录音机切掉,哈定律师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博士对葛林说道:

“——以上就是哈定和约翰昨夜见面的部分经过。后面哈定说他自己应该是在某个时候被人下了安眠药,不过,也没人知道是真是假。那男的一旦事情扯上自己就会大惊小怪的。”

令人震惊的史迈利失踪事件发生后,葛林终于在傍晚时分找到了哈斯博士。因为昨天夜里博士是和警方一同前来的。所以庞克小子不能强出头,厚脸皮评论案情。不过对葛林而言,等待是值得的,因为哈斯博士如今在搜索阵容中已位居要角,警方到手的情报他几乎都可以掌握得到。局势会变成如此,大部分是起因于崔西警官跳进墓穴的事件。大理石镇警署署长忧虑崔西的精神状态,而且也不放心部下卡拉汉和福克斯等人,所以他默许哈斯博士以特别顾问的身份,拥有和现任警官相等的职权。这固然是由于对博士的信赖所至,但也是在警力已经出动侦查万圣节女高中生命案后,大理石镇警署目前人手不足的窘况下的权宜之计。

因此,葛林从刚刚就一直待在哈斯博士的资料室里,两人关在里面,一边看着监视录影带的复制备份,一边听着截至目前为止警方掌握到的线索和证词。现在葛林听的是下午才刚结束的哈定律师的侦讯录音带。因为思绪周全的哈斯博士掌握了侦讯的主导权,所以录音带的内容很详细,连当时的对话也都正确地还原再现,葛林尤其注意到哈定最后的那段话。

“我记得晚餐时哈定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一坐下就拿起约翰的酒大口喝下。”

“真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也许在晚餐餐会时,有人偷偷在约翰的酒里下了安眠药。”连哈斯博士也忍不住露出厌烦的表情。

“又一个喜欢下毒的杀人魔登场了?就连我都要神经衰弱了。若真如此,那么在晚餐前,没戴面具的‘面罩人’可能就已经若无其事地在殡仪馆里闲晃了。”

“说到‘面罩人’,法林顿那条线追得怎么样了?”

“那条线是那个叫福克斯的娘娘腔刑警在追的,他还没回来报告。况且这事扯上了那个獐头鼠目的南贺平次,要搞清楚本来就很困难。”

“不过,我觉得不管‘面罩人’是谁,这案子还是要朝遗产继承谋杀案的方向去查。因为那个茶会是整个事件的起点,接着又有恐吓信的事。”

“这样啊……哈定的侦讯结束后,我也跟崔西警官说这是一起遗产继承的谋杀案……”

葛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食言了?你把我死掉的事跟他说了?”

“没有,这个我没讲。茶会的事我一个字也没提,我是跟他说之前发生的宣布更改遗嘱的事啊、家族成员起了冲突啦、史迈利喜欢捉弄人啦,以及最后遗产怎么分配这些。不过崔西似乎不太感兴趣。虽然他说要重新调查史迈利的死因,但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现在为了追查失踪尸体的事,他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愧是前所未闻的尸体失踪案件。从昨夜以来这一带就不断地被搜索,还围起了封锁线,但约翰、“面罩人”(法林顿),还有下午才刚不见的史迈利等人的尸体完全不知去向。葛林想起刚刚崔西要回警署前神情恍惚、一个人喃喃自语的样子。

——“尸体全都不见了。被害人、凶手、目击者,这些人明明都已经死了,却嘲弄我,逃得远远的……”

葛林决定回到刚刚的话题。

“录音带里,哈定也说虽然他不知道约翰是何时、又是怎样收到恐吓信的,但他似乎很怕史迈利死后,接下来就轮到自己。”

哈斯博士神色凝重地说:“所以他才会自己也立了遗嘱吧?伊莎贝拉虽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封遗嘱,但从遗嘱的内容来看,她又变成最有嫌疑的人了。”

“可是,若她知道遗嘱的内容,应该不会傻到让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来吧?因为就算不那么做,约翰也说了财产要留给她……”

“对,因为他早晚都会结婚会嘛!她没有理由要这样蛮干,我们来把这写整理一下吧?不是约翰的遗产继承有问题,而是一开始的史迈利的遗产继承有问题,但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是桩谋夺遗产的杀人案。”

“怎么说?”

“因为继承遗产的这些人,并不像外界所想的对史迈利的遗产分配心存不满啊!一开始宣布遗嘱的时候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詹姆士把自己拥有的技术看得比金钱更有价值;威廉虽然需要钱投资戏剧,但他继承的金额用在这上头是绰绰有余的了。洁西卡和弗雷德这对夫妇,也没听说他们特别贪财;而就莫妮卡而言,她是个不需要万恶金钱来妨碍自己修行的人。负债最多的人就属约翰了,不过据说他继承的金额还超出负债呢!不是家族成员也分到好处的人,就是马利阿诺神父、玛莎还有我自己。我们都已经得到太多了,我在想,大家真的都这么爱钱吗?嗯,或许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爷爷曾宣布说要修改遗嘱。”

“哦,是没错啦!可是根据哈定的说法,这是史迈利一贯的整人伎俩,更改遗嘱内容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也有可能因为这种不存在的事而引发杀机啦!但史迈利爱捉弄人的怪癖,大家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约翰不是很害怕自己会从继承名单上被剔除吗?”

“嗯,这么说来,史迈利被人下毒害死这件事,是约翰干的啰?巧克力和密室的谜都还没解开,偏偏知道内情的约翰又被人杀死了。”

在史迈利被毒杀身亡的案件上无法突破瓶颈的葛林,又把话题绕回了恐吓信。

“恐吓信上的文句我们先不去管它,那上面的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呢?”哈斯瞪大眼睛,盯着恐吓信端详了半晌。“嗯。11:24、2:11。是什么意思呢?好像是时间之类的吧!”

“难不成是预告要杀人的时间?”

“呵呵!若是侦探小说迷崔西,肯定会赞成这种说法,十一点二十四分?的确,根据监视录影带拍到的画面,命案是在近十一点左右犯下的,难道凶手稍稍将预定犯案的时间挪早了?那2:11又是什么呢?两点十一分?二月十一日?还是十一月二日?二日那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葛林拼了命地回想。

“一日是举办茶会的日子,我是在那天死掉的,隔天我和赤夏去十字路口咖啡馆,回来后……对了,爷爷发表了临终宣言。”

“……然后,那一天半夜史迈利就被人下毒害死了。嗯,这和第二个死人的恐吓信有什么关联吗?这种数字怎么解释都行,根本就毫无头绪,就像那个八点十八分的广告之谜一样。”

“八点十八分的广告之谜?”

“你不知道吗?目录或橱窗里的时钟,大多都显示这个时间。有人说这是林肯总统死亡的时间。”

“难道不是吗?”哈斯博士得意洋洋地说:“林肯的死亡时间是上午七点二十二分。”

像这种没营养的知识,葛林知道的也不少。

“虽然和恐吓信上的两点十一分不一样,但还有一个两点四十五分的典故,你知道吗?”

没有印象的哈斯博士一脸遗憾地摇摇头。

这回换葛林得意了。“在‘最后安全’(SafetyLast)这部电影中,吊挂着哈乐德·罗伊德的大楼时钟上面所指的时间就是两点四十五分。”

走火入魔的两人凑在一起闲嗑牙并无伤大雅。但如果崔西也在场的话,他一定会一边搔头一边大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葛林自己也马上意识到他俩在讲废话,这种找碴游戏再玩下去,就更难发现真相了。哈斯大概也察觉到了这点,所以将话题拉回来。

“……对了,说到时间,我就想到——约翰那只坏了的怀表,你怎么看呢?”

“那个有点奇怪,我总怀疑那是人为的,就是怀表破掉的事。我觉得那是凶手在故布疑阵,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要嫁祸给十点半左右拿刀进来的伊莎贝拉吧?”

“可是,是她自己主动拿刀过去的。凶手怎么料想得到呢?她和威廉都说接到约翰来电时,被指名拿刀前去的人是威廉呀!”

“也许凶手猜不到,但他有眼睛可以看呀!如果‘面罩人’从‘升天阁’的门缝里看到伊莎贝拉在那个时间拿刀子过来,那么他杀了约翰后也许会想到可以把时间往前调,好嫁祸给伊莎贝拉。怀表上有指纹吗?”

“没有,一点指纹也没有,因为‘面罩人’也戴着手套,所以想从那上头找线索算是没指望了。在侦查会议上的讨论也是倾向你刚讲的方向,不过我试着更深入一层去想。”

“是什么?”

“从约翰在‘黄金寝宫’的举止看来,我认为他应该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为了让真正的凶手——也就是法林顿摆脱嫌疑,他故意把怀表弄坏,将怀表上命案发生的时间调了一下,来误导发现的人。可是,伊莎贝拉碰巧在那个造假的时间点上拿刀过来,变成了嫌疑犯,所以约翰当时才会那么着急,极力澄清伊莎贝拉的涉案嫌疑。”

“所以在怀表上动手脚的不是凶手,而是死而复活的约翰自己?”

“应该是吧!但他为了什么原因要袒护‘面罩人’,我就不明白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约翰应该有发觉你装设的监视器陷阱吧?因为有人看见‘面罩人’的前提下,他才需要动这个手脚啊!这就怪了,应该没有人知道那台机器的运转吧?”

“嗯,是这样没错……”

似乎连哈斯博士都被搞乱了。这是葛林突然想到。

“监视器的事先摆一边,如果说约翰要袒护某人,会不会和过去发生的那件恐怖事件有关?——和杰森有关……”

“杰森?”

葛林说出他在十字路口咖啡馆听到的关于二十年前杰森的事,听完这些话后,哈斯博上显得一脸疲惫。

“……又是杀人魔复活的传说吗?难道‘面罩人’的真正身份不是法林顿,而是复活后的杰森?真头痛啊!关于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当时我还在芝加哥大学任教,详细的情形并不清楚。可是哈定作证时有提到,约翰对万圣节那天的事有些在意。如果这指的不单是前些日子的万圣节,同时也包括二十年前的那个可怕万圣节的话,这一点就该纳入考量了。”

“以前的事,只要找个人问就可以清楚了吧?”

“嗯,家族的旧事该问莫妮卡,不过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儿子,她恐怕无法客观吧!我们总不能问些‘复活的杀人魔是你的儿子嘛?’之类的话,而且莫妮卡最近似乎有点老年痴呆的倾向,记忆和言谈都变得怪怪的,玛莎也是从早年就一直待在巴利科恩家,不过,若要找个能将事件始末讲清楚、讲明白的人,那马利阿诺神父是最好的人选。”

讨论到这个阶段,葛林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虽然他们推理出各种情况,但每一个情况却都只能推到一半,不仅如此,在推理的过程中,嫌犯还不停地转换,根本就理不出头绪。就像被害人、凶手、目击者以及被传讯的家伙接二连三逃之夭夭一般,葛林觉得道这推理,假设和怀疑也正一一地从自己的掌中溜走。哈斯博士接下来说的话更让葛林坚定了这种想法。

“不过还有件更奇怪的事——”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不只是犯人和目击者,连负责侦查的崔西警官也是个活死人吧?”葛林略带讽刺地说。

“呵呵,那个男人目前的状态的确像个活死人啦!别看他平时正经八百的,其实他很神经质。不过我要讲的不是崔西,是经理办公室的指纹。”

“指纹?”

“对,根据鉴识报告上的记载,那个房间里几乎找不到一枚清楚的指纹。印在保险箱上的指纹是唯一的一个,除此之外,别说是凶手的,甚至连约翰的指纹都找不到。这根本是有人故意擦掉的。”

“是凶手擦掉的吧?在擦的过程中,连约翰的指纹也擦掉了。”

“平时的确可以这么解释,但你还记得那个录影带的画面吧?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面罩人’也有戴手套,所以他应该没有抹去自己指纹的必要……”

“这么说,如果不是凶手,有谁会去做这种事呢?难不成是约翰擦掉的?”

“嗯,我在伤脑筋的就是这一点。如果约翰不想让自己的指纹留下

来,那会是为什么呢?不,如果昨晚和哈定碰面的男人不是约翰的话……”

再一次,葛林感觉自己被卷入了混乱的漩涡。

“你说和哈定碰面的人不是约翰……你该不会想说那是史迈利吧?”

哈斯博士莫测高深地皱起眉头。

“嗯,哈定也说他总觉得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哪里怪怪的。而且就算他没说,我也觉得戴了那付眼镜和假发的约翰跟史迈利实在太像了。”

“这个……我也有感觉。所以说,史迈利化妆成约翰的样子立下遗嘱,把约翰的遗产过给伊莎贝拉?可是,那上面的签名是约翰的笔迹吧?”

“哦,这倒是如此。哈定也说了那签名是真的……所以反过来想,是约翰伪装成史迈利啰?嗯,这比较有可能。”

“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

“比如说,我们可以把这想成是‘死的恐吓’。”

“死的恐吓?”

“就是利用活人害怕死亡和死人的心理。像在中国,一直到近代都还有以死恐吓的习俗。一旦有穷人去世,苦主就会把那尸体买来,打扮成被害死亲人的模样,去吓唬和自己打官司的人。在德国也有类似的事,在日耳曼的古代法典《萨克逊之镜》的领土法中就定有一条法令:如果被害人的家属不将死者下葬,而是将之抬到法院去告发凶手的话,被告的人要嘛就是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做赌注和对方打官司,要嘛就是直接向尸体认罪。”

“日本一种名为‘落语’的传统杂戏中也有一个故事,就是让吃了河豚暴毙的男子跳舞,藉此向房东或某个人敲诈。”

葛林又被引出了这段话。但现在可不是竞相展现学识的时候,他赶紧将思绪拉回来。

“约翰装扮成复活的史迈利,打算要恐吓某人——他是想威胁‘面罩人’吧?还是继承遗产的人?可是为什么呢?啊,这实在难以理解。博士,假设情况一个接着一个,却又一一地被推翻,我已经乱成一团了。”

“就是说呀!我也越来越搞不清楚了。不过,葛林,我们之所以会这么困恼的症结所在,你知道是什么吗?”

葛林摇摇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个问题了。

“我想多半是因为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怪异世界。”

“怪异世界?”

“没错,死人复活的怪异世界,我们必须将死人复活这种前所未闻的棘手要素考虑进去。这就是造成混乱的最主要原因。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反而知道该如何去推理。”

“怎么说?”

“换个方式说,我们必须更掌握死人的心理。或许他们想的是活着的人根本不会去考虑的事。说到能够充分了解他们想法的人,最适合的人选……”

“就是同为活尸的我——是吗?”

葛林抬头望着天。如果还活着,还有呼吸的话,他真想深深地叹一口气。

史都华·柯林斯医生神经质地掸去躺椅上不存在的灰尘,脑子里想着才刚离开的病人。来这间临床心理诊疗所看病,连今天算在内,已经是第三次了。然而,柯林斯医生还是无法掌握这名患者的深层心理。

柯林斯医生也很清楚他都只谈些表面的事。

他说他对自己的性无能感到不安,对亲兄弟有着无法自拔的自卑,因缺乏母爱而感到孤独——这些情绪在他的心理形成漩涡,变成一股巨大的不满与挫折,有时他会用暴力的方式寻找发泄的出口。

柯林斯医生厌倦了病患们不时提出的哲学论调,通常都不太理会,但这个病患将自己心中郁积的暴戾情绪用“死的冲动”这种超越专家的言语来表现,让他印象深刻。

最近这样的病患明显变多了,柯林斯医生心想。虽生犹死的一群人——一群活尸。今天来看诊的十个人之中,就有四个人自称他们已经死了。这让柯林斯医生感到讶异,不过在知道了其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死人之后,柯林斯医生也在烦恼这份工作是否该收起来别做了。

现在已经变成令人讨厌的时代了,柯林斯医生心想。不管是在心理层面或是生理层面,生和死的界线越来越模糊不清了。不过,柯林斯医生是忠于自己工作的男人。如果治疗对象是如同字面意义的活死人,他绝对不干,但若病患是心理层面的死人,这可就是他的专长了。

不论是受胃病所恼的中年男子,或是罹患爱滋病精神沮丧的同性恋,只要朝着病因一直追溯下去,就会发现很多都是幼时受到创伤所导致的。最要紧的是耐心听他们说话,发掘出问题的症结所在,然后再帮他们除去心结,柯林斯医生觉得自己的工作就像个掘墓人——不,是捣毁坟墓的人。

刚刚离开的那位病患,在过去一定也发生过什么足以影响一生的事。来这儿的重症病患,大部分在幼时都有一些像是被变态老伯带进仓库、绑在椅子上,强迫聆听华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的经验,并因此留下永难磨灭的阴影。

——不过,藉由我的治疗,那被压抑在心灵深处的过去终也会有被唤醒的一天……

柯林斯医生对整理得干干净净的躺椅成到很满意,接着他的思绪转到下一名患者的身上。那名中年男子是从以前就来这里看诊的老病患,不过,近来他变得像具活尸一样(当然,这是指他的精神状态)。

柯林斯医生对着候诊室的门喊道:“李察·崔西警官,请进来!”

“别傻傻地只会站在那里,去帮我去把装面粉的罐子拿来。”

只要是站着不动的人,就算是总统——不,就算是死人也要差遣一下的玛莎,头也不回地向走进厨房的葛林说道。现在的她正专心做着明天要吃的蛋糕。

葛林看着架上排放的瓶瓶罐罐,不知该从何下手。

“哪、哪个罐子?”

“没写字的那个,画着青豌豆的绿色罐子。”

葛林依照玛莎的话取出罐子,一边拿到她身边,一边说道:“什么嘛,这好像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的罐子,为什么要用什么青豌豆的罐子来装面粉呀?”

玛莎就像是彼人问到“为什么太阳要从东边升起”那样的一脸不耐烦。

“是呀,这是少爷们小时候玩过的玩具罐。助手洛克拿它来装预先存起来的面粉,他那个人虽然小气巴拉的,但这种爱囤货的个性正好帮了我大忙。面粉用光了,却没人愿意帮我去城里买。就连你也——”

葛林眼看矛头就要指向自己,连忙转移话题。

“没有砂糖罐吗?”

葛林和哈斯博士讨论完案情后,已经厌倦了不断的凭空推测,他决定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虽然各种假设都碰到了瓶颈,但葛林自己打定主意,要重回事件的原点——那一场茶会——重新展开调查。只是玛莎回答葛林的态度,依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在那个架子上吧?”

“没有,那个……那天茶会上用的陶制砂糖罐没在上面。”

在架子上的装糖容器是玻璃制的,和之前的不一样。玛莎看起来似乎更不高兴了。她停下搓面粉的手,双手叉腰,斜眼看着葛林。

“怎么啦?难道装糖的容器变了,里面的糖就会变成盐了吗?”

“也不是啦,只是我很喜欢之前的那一个,所以想说怎么换掉了。”

“因为打破了嘛!”

“打破了?什么时候?在哪里打破的?”

“你这主人真的很烦耶!就那次茶会后的事啦!手一滑不小心就打破了,因为我忙这忙那的,又没有人来帮忙——”

葛林大失所望。茶会的事,因为巧克力这条线连不起来,所以想要顺便调查一下那个砂糖罐。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早点下定决心就好了。接二连三的事件分散了注意力,结果反而让到手的线索给溜了。

葛林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继续盯着平日放砂糖罐的那个地方。突然,他发现某样东西。一等玛莎转过身去忙后,葛林立刻凑近架子瞧个清楚。

架子上放了好几层瓶瓶罐罐的调味料。在最下层的地方——板子与板子的缝隙之间,有些白白的东西。如果这不是从新的砂糖罐里溢出来的,那么它可能就是之前砂糖罐里装的东西。葛林连忙用刀把这些白色粉末刨出来,撕下一旁旧报纸的一角包好。

葛林办完事正要走出房间,玛莎在他的背后叨念着:“真是的,自从发生那种事后,大家都变得爱查东查西的。你那个不良少女的朋友也得意洋洋地说她知道凶手是谁了。有空闲做侦探查案,还不如来帮我忙比较实在。”

只要是站着的人,不管是总统还是庞克少女,都想使唤是吗?葛林苦笑。不过下一秒钟,葛林突然有种奇妙的预感。他觉得玛莎讲过的话当中似乎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只是他想不起来是出于她刚才讲的,还是很久以前讲的。而且,那句话似乎和下毒事件没有直接的关系,葛林拼命地回忆,开始找寻拼图的碎片。

艾汀小姐一边吹干湿答答的头发,一边犹豫着是否该拿出冰箱的啤酒来喝。虽然啤酒的热量很高,但今天经历了那么刺激的事,真让人觉得有点累了,而且,刚洗完澡来上一杯应该很不错吧?于是她打定主意,把啤酒拿出来喝了两口,接着随手拿起放在冰箱上的报纸走回床边。

那是在回家路上买的《大理石镇地方报》,连这次在内她已经看了三遍了。斗大的标题刊载着这样的文宇:“崔西警官挖掘坟墓”

不用说,标题下方当然也登出了崔西警宫跳进史迈利墓穴中的照片。烦恼的警官和眼前空空如也的棺材一样,大大张口地愣在原地。

艾汀小姐看到今天早上为自己做笔录的人竟然这么丢人现眼,不禁有种自己也被要了的感觉。不过,在看了右下方的报导后,她心里的不快稍稍获得了平复。“消失的法林顿先生——死人复活”的标题下方,登出了法林顿的画像,画像是根据她和詹姆士今天早上的证词绘制的。虽然被卷入了可怕的事件中,但自己的证词像这样风风光光地被刊登在报纸的头版上,也不算是件坏事。

报上还有“逃逸的被害人、凶手、目击证人——寻找所有尸体”、“深夜飙灵车发生重大事故”等标题,从昨夜一页到今天早上发生的种种事件都被大肆渲染。报上不仅仅是针对这些事件发生的经过加以报导,有写热衷推理的记者更在“面罩人”真的真实身份上大做文章。不但扯出二十年前的杰森·巴利科恩事件,甚至还刊登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约翰收到的那封恐吓信的翻拍照片,字里行间充满着对家族争产的暗示,任意地无限上纲。

所有情报之所以毫无保留地摊开在报纸上,都怪那个叫卡拉汉的白痴小队长,艾汀小姐心想。那个男的在正门大厅前,俨然一副好莱坞出身的政治家在进行总统就职演说的姿态,对着蜂拥而至的媒体自我陶醉地演讲着。另一个叫福克斯的刑警也是,问她的电话比问案还热心。部属们净是这个德性,也难怪崔西警官会神经衰弱了,她不由得同情起那位挖墓的警官。

想着想着,艾汀小姐突然惊觉,只要媒体继续炒作下去,迟早有一天记者或新闻主播会找上门来釆访她。说不定自已还会上电视,接受第七频道唐·蓝瑟的专访……

艾汀小姐幻想着自己上电视的情景,自我陶醉了好一会儿。

——和神秘的法林顿先生有过最后接触的悲剧女主竟(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哪里悲剧啦!)

——太好了。如果上了电视,她也可以向去过纽约的凯蒂炫耀一番了。

可是,艾汀小姐突然又担心了起来,自己在面对唐·蓝瑟的访问时,可以对答如流、妙语如珠吗?如果唐就时事问题要自己提出见解时,该怎么办?现在恶补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艾汀小姐急忙翻开报纸。要是报上有介绍探讨时事的畅销书,就买一本来读读好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则新闻。

标题是:“州历史文艺协会颁赠故欧布莱恩先生特殊成就奖”。报导中,对《墓碑村、大理石镇一带的历史及民间传说》一书的作者不动产商人法兰克·欧布莱恩有一番介绍。

不过,引起她注意的不是报导的内容,而是附在旁边的欧布莱恩的照片。

艾汀小姐盯着那张照片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她拿起放在边桌上的自动铅笔,试着在照片上画了起来。

她试着在欧布莱恩的照片上画上眼镜和胡须,然后再翻到报纸的头版看。

如此重复了两、三次后,艾汀小姐不禁喃喃自语了起来。

“天啊!不管怎么看,法林顿都和这个叫欧布莱恩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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