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快过去的时候,花园里出现了一个变化。戴斯蒙德跟我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成了常客,虽然我是他碰过的唯一一个,可他认识的却不止我一个。特蕾莎跟他聊天的次数比跟我还多,因为音乐能够突破身体的枷锁,让她暂时忘记苦难,哪怕一会儿也好。连福佑都好像喜欢戴斯蒙德,不过我不敢说是不是因为我她才喜欢他的。

慢慢地,女孩们都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是一种从来没在他父兄身上找到过的感觉,因为他从不要求她们做什么。大多数人都不再期望某一天会被解救出来,所以也没人抱怨他,说他不透露任何消息。

花匠简直欣喜若狂。

我们第一次聊到戴斯的时候,他说:“他母亲很为他骄傲。”我以为这也就是说他不为儿子骄傲,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他一直为戴斯蒙德骄傲,但是当他面对一个只知道艾弗里的女孩时,他一定要承认这个跟他一样公然沉迷于后宫俘虏的儿子的地位。既然戴斯蒙德来了,做父亲的幸福感就完满了。特蕾莎是那年夏天唯一一个崩溃的。没有发生其他任何事故,也没人过21岁生日,没有什么可以强迫我们记住我们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快乐。

嗯,除了花匠和艾弗里还是可以肆意强奸人以外,没发生别的事。不过一颗老鼠屎搅馊了一锅粥。

那时花匠改变了对我的态度。戴斯蒙德跟我做过一次之后,花匠再没碰过我了。他对我像是……呃,像是对舍监的感觉。或者像是对女儿。我不喜欢洛兰,我也没有被他打入冷宫,但是不知怎的,他就把我判给戴斯蒙德了。对艾弗里,他分享一切;对戴斯蒙德,他给予一切。

乌七嘛糟的,是不是?

不过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里,我很满意当时的气氛。如果我还存着一点想要劝动戴斯蒙德的心,我就不能让他只是一时迷恋我。我要让他死心塌地地爱我,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如果他还是跟他的父兄分享我的话,说明他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花匠还撤了我房间里的摄像机,因为戴斯要求他别用,说如果知道父亲在看他做爱的话,他会放不开手脚,还说他那样深爱着我,难道他会伤害我吗?

好吧,我不知道这父子俩的聊天是不是比刚才说的更优雅或者更男人味一点,不过福佑说的版本更可笑,惹得女孩们都笑开花了。

不过,戴斯蒙德确实是他父亲的亲生儿子。我每次想要跟他走到门口,他都很礼貌地、坚定地把我送走,不让我看他摁密码。我最终还是开口了,可是他却回复我说:“我母亲知道了就完了。”直接跟他父亲硬碰硬,那太难了,我明白。但为什么连给我们一个自救的机会都不行?“我父亲的名声,我们家族的名誉,还有我们的公司……我不能出手毁了一切。”

因为一个人的名声比一个人的生命还重要,比我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重要。

过完这个周末,秋季学期就开始了,我们在花园里办了一场音乐会。戴斯蒙德带了更好的音响来,在崖上架好,为了那天晚上,花匠还给我们所有人发鲜艳的衣服,备了大餐,妈的,回想我们那天晚上有多高兴,现在就觉得有多可悲。我们还是俘虏,是死亡的猎物,死神就在我们肩上倒数着我们的21岁,不过那天晚上还是很梦幻的。每个人都笑啊跳啊唱啊,什么也不管,花匠和戴斯蒙德也跟我们一起跳。

这些全是戴斯蒙德的主意,所以艾弗里坐在一边闷闷不乐。

结束后我们把东西都收拾干净,姑娘们也分头回自己房间了,戴斯蒙德搬了个最小的音响回到我的房间,我们跳啊,转啊,吻啊。其实,我跟戴斯亲热不是真心的,和跟他父亲亲热一样,只是他没发现我这一点而已。我从没说过爱他,但他以为我是爱他的。他觉得这就是幸福了,这就是健康又稳定的关系,是人生所系了。我常说笼子里的鸟活不长,但他要么充耳不闻,要么粉饰太平。

戴斯真的很想做好人,做好事,可我们的境况丝毫未变,也没有改变的迹象。

我们滚到床上的时候,我都快被他亲晕了,他笑得停不下来。他对我上下其手,嘴也没闲着,再加上笑着喘气,搞得我浑身痒得很。跟戴斯做爱不算亲热,但挺有趣。他逗得我痒得不行,我最后直接翻身在上摁住他,咬着嘴在他身上坐下来。他呻吟着,使劲儿顶髋,播放器循环到一个真的很煞风景的歌时,他笑出了声。我拍他肚子,他就坐起来亲昏我,然后推我躺在床尾。

那时我才看到了艾弗里,他站在走廊里,满脸嗔色,在打飞机。

我就叫起来了——这点很丢人——戴斯蒙德抬头看什么惊了我。“艾弗里!滚出去!”

“我跟你一样,有权利用她。”艾弗里怒吼着说。

“滚!出!去!”

我心里暗暗发笑,那笑里有那么一部分快撑不住了。还好,撑不住的那部分还是被愤怒和羞愧的情感压住了。我想过要不要拿个毯子遮一遮,不过艾弗里以前就见过我的裸体,戴斯蒙德嘛……嗯,他的重点部位此时没在外面。我闭上眼睛听他们俩在我头顶吵,因为我不想知道艾弗里吵架的时候手里还拿没拿着他的那根。

还因为我心里的笑快要憋不住了。

花匠进来了,因为他一定会在嘛。“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艾弗里,遮一下。”

我睁开眼,只见艾弗里提着裤子,花匠扣着衬衫纽扣。嗬,瞧瞧这一家子!除了埃莉诺。戴斯蒙德压低嗓音骂人,从我身体里出来,然后把我的裙子递给我,自己再去穿上裤子。

有时候就是这些小细节最打动人。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整座花园都能听到你们吵架的声音吗?”花匠的声音很低,很危险。

兄弟俩开始聒噪对方,但是做父亲的,打了个敏捷的手势,就打断了他俩的争吵。

“玛雅?”

“戴斯正在跟我做,艾弗里不请自来了。他站在门口自己撸呢。”

花匠听了我简单粗暴的回答,蹙了下眉,然后盯着大儿子,愤怒里慢慢渗入了震惊的恐惧。“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就能占有她?他从没帮你带过什么人进来,他也从没跟你出去找过目标,可是你居然把她送给他了,还他妈像个新娘似的,我连碰都碰不得?”

过了一分钟,花匠才说话。“玛雅,我们失陪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我很客气。因为礼貌和鄙视一样招人烦。“需要我离开吗?”

“完全不用,这是你的房间。戴斯蒙德,请跟我们一起走。艾弗里,跟上。”

我一直待在床上,等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我才穿上裙子,一溜烟穿过中庭,跑到福佑房里。她坐在地上,周围摆着一堆泥人,面前的烘焙纸上面像是进行了一场泰迪熊大屠杀。

“你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我瘫在她床上跟她讲了刚才发生的事,结果她笑得快抽风了。

“你觉得还要等多久,他才能把艾弗里完全赶走?”

“我觉得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吧。”我自己说着也觉得很遗憾。“艾弗里在这里他都管不住;出去了还怎么管得住?”

“我们反正看不到了。”

“这倒是真的。”

她递给我一个陶泥团来揉。“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怎么个私人法?”

“你爱他吗?”

我差点脱口而出问哪个他——尤其在我们刚刚说了艾弗里的事之后——但是就在我要说蠢话的前半秒,我明白了她问的是谁。我瞥了一眼闪着红灯的摄影机,从床上溜下来,跟她挤作一团。“不爱。”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你信逃脱的蝴蝶吗?”

“不信。大概,也许,可能?等一下……哦,妈的。这下都说得通了。你觉得这招管用?”

“我不知道。”我叹口气,开始揉手里的那团泥巴。“他厌恶做他父亲的儿子,可他又……有点骄傲自豪?他人生第一次开始明显感到父亲因为他而骄傲。跟这点比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且他很怕去想对和错的事。”

“如果没有花园这档子事,你可能会在图书馆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遇到他,那你会爱上他吗?”

“说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爱是哪门子事。我在其他少数人身上见过,但我自己?呵呵。也许我根本就不会爱。”

“我不知道该说这是伤心的事还是顶安全的事。”

“为什么不能说两者皆是啊。”

街对面的那对夫妇爱得人心烦意乱,孩子的出生非但没有减损他们之间的爱,反而让他们更完整了。夜星的领班瑞贝卡,深爱着她丈夫——正好是吉利安的侄子——有时候看到他俩在一起我们甜得都快化了。

就算我们拿他们开玩笑,还是腻得不行。

但我每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就知道这绝非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事,不是每个人都会找到真爱并且相识相知相守一生的。

而我就是第一个出来承认自己是那个搞砸了的人。

“合理。坦诚。”她把我手里的泥拿走,又给了我一块,这回是亮眼的紫红色的,沾得我手上到处是一道道紫红色。“我从没认真地谢过你。”

“什么?”

“你照顾我们,”她柔声说,明亮的蓝眼睛锁定手中慢慢成型的泰迪熊。“你又不是我们的妈或是什么别的,因为真的,不管其他该死的事,爱之深责之切,你还听我们说话,还去花匠的私人房间里为我们跟他交涉什么的。”

“我们之间不用谈这些。”

“好吧。把泥给我,去洗手吧。”

我茫茫然地就按她说的去冲洗手上的紫红色印子了,洗好手回来,她又塞给我一个松石绿的泥块。我坐下的时候才真切地看了一眼她面前的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一半泰迪熊的身体部件——头、爪子、尾巴——是黑色的,另一半是白色的。有一些熊已经穿上了制服,黑色配红的,白色配蓝的。每一件制服的一半以上被同一种颜色占据,更显华丽。还有几个小熊看起来像是成对的。“你要做一副象棋?”

“再过几周就到纳奇拉的20岁生日了。”

那之后再过几周就到我18岁生日了,不过花园里面不怎么过生日。感觉过生日更像是种嘲笑,看啊,我们在庆祝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时间。其他人看到过生日就会说:“耶!又长一岁啦!”我们过生日只会说:“妈的。又少一年。”

“这不是生日礼物,”她苦笑着说。“这是‘你的人生真他妈可怜’的致歉礼物。”

“好礼物。”

“还是在屎一样的时间点。”她把一个金色的泥球滚成一个泥条,从中间掐断,再拧成麻花,红国王的制服上就有了金色的肩辫了。“你也有点儿恨他吗?”

“何止一点儿。”

“他会向这个家庭开战的。”

“可他现在都在践踏最起码的道德和法律啊。”我叹口气,摊开掌心里软化了的泥团,她又给我一个品蓝色的泥球。我知道自己还是不要上手去捏这些小熊比较好——我捏的东西奇丑无比。“福佑,我敢跟你打包票,这件事中的所有环节我都左思右想再三掂量过了。就算刚开始有过想法,到现在也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就顺其自然,等着看结果吧。”

“只能这样了。”

“他来了。”

脚步声传来,越来越清晰,一会儿戴斯蒙德就走进来了,一屁股坐在我身边,递给我们一人一个橙子。“这是一副象棋?”

福佑翻了个白眼,也不回话,她做泰迪熊士兵,我揉泥团,戴斯蒙德就玩儿他的iPod,移动播放器持续循环地播放着音乐。

还有那颗橙子呢?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功剥出了一个完整的螺旋皮。

埃迪森终于回来了,手里拎了两个袋子,一袋装着瓶装水和苏打水,另一袋打开一看,是肉丸潜艇三明治。他递给女孩一个三明治,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她拿起袋子,盯着里面的东西。“我的小蓝龙!”

“我跟现场的技术员聊了几句;他们说你的房间就在崖边,所以没怎么被破坏。”他坐到她对面,忙着打开手里三明治的包装纸。出于礼貌,维克多假装没看到他脸上的红晕。“调查结束后,他们就会把所有东西打包好,给你送去,不过他们让我把这个先交给你。”

她打开袋子,轻轻抱着手中的小泥人,一根拇指摸着穿着睡衣的小陶泥泰迪熊,放进臂弯里。“谢谢你。”她小声说。

“你更愿意讲话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她笑了笑。

“维克,现场技术员还在搜查房子,找到照片的话他们会通知我们的。”

对话暂时打住了,每个人都安静地吃着饭,女孩要用纸巾包住受伤的手才能拿住热腾腾的三明治。饭吃好了,风卷云残的现场也打扫干净了,她拿起哀伤小龙,用手捧住。

维克多决定这回要勇敢点。“艾弗里怎么了?”

“什么意思?”

“他父亲惩罚他了吗?”

“没,他们就是促膝长谈了一下互相尊重隐私的事,还有什么蝴蝶不是可以传来传去的所有物,而是需要被珍惜保护的个体。听戴斯说,他父亲还很清楚地交待了,艾弗里不准动我一根汗毛,毕竟之前有过血淋淋的教训。唉,‘考虑到前车之鉴’,戴斯从没问过我屁股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不问,就能把头埋在沙子里,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就这样了。”

“但是肯定有什么变了。”

“确实有。变化来自基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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