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没有消散,客厅里充满深夜的寒冷。时间还不到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才到10月29日的时间。沈华文真的会在这一小时里出现吗?叶婉觉得根本不可能,所谓的财产继承公布只是空头支票。就算沈华文真的活着,现在也完全没必要出来公布什么财产继承,沈家两个最主要的财产继承者都死了,而谋夺财产的人,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接下来由谁继承财产,非常简单,就看沈华起和她两个人,谁活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余健的死与沈丹的疯,预告着吴媚兰的败退,剩下的,也是她与沈华起之间的拉锯战。自己很弱,这点叶婉很清楚,以她的力量是无法与沈华起对抗的,她只能依靠高平膺来斗败沈华起。而单臂的高平膺,现在也只能依靠她的帮助,他们是互助组。

叶婉泡了两杯速溶咖啡,一杯是给高平膺的,一杯是给自己的。她在客厅橱柜这边的单沙发上坐下后,看着对面高平膺身旁的黑色腰包,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把黑色腰包锁到他的房间里,反正现在钥匙在他的手里。

“谁能保证房间的钥匙只有这串呢?”高平膺一边打开饼干筒,一边反问她。

真不好回答,叶婉沉默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客厅上面的吊灯,那灯还是那么华丽,一点都没有因为挂过死人而颓废。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忍不住轻轻地又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只是在地下密室睡了一觉,她的世界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如此,在那一段睡眠的时间里,住宅里有两个人被杀了,谁杀了这两个人,是自相残杀,还是双方的兵刃?

“啊,我有点不明白。”叶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高平膺,“余健插在沈乐身上的三把刀,明显是依照十年前的吊挂者被杀手法,可余健是怎么知道这种死法,从而想到利用?”

高平膺吃了一块饼干后答:“这说明,余健也知道十年前的事。”

叶婉大感意外,她原以为,在住宅里只有她知道住宅十年前的死亡事件,高平膺已经令她意外,没想到连余健也知道,似乎聚集到住宅里的人,都跟十年前的事有关了。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冥冥中那股神秘力量的捉弄?叶婉皱起眉,她嗅出人类的邪恶。

“你怎么看待第十三把钥匙?”叶婉问,她现在对十三这个数字很敏感。

高平膺思考后回答她,也许它们才是诗里指的十三。揭晓她身世的字数,应该只是巧合的十三,跟诗句里的十三无关。她的身世除了叶彩霞与叶国强,没有其他人知道,身世秘密揭晓时,耶稣诗已经存在。

叶婉觉得高平膺说的相当有道理,写耶稣诗的人不会知道她的身世。为什么十二间房要弄十三把钥匙,是故意弄出这个数字吗?叶婉努力去想住宅里还有没有其他上锁的门,楼上是不可能有的,明明白白十二间房。楼下的厨房、储藏室和洗衣房,都是不需要钥匙的门,要说还有一扇上锁的门,也只有宅门了,可封闭者本身就在室内,根本不需要配宅门这把钥匙。

“啊!”叶婉突然想到一扇门,发出一声叫。

“怎么了?”对面的人不解地看她。

“我知道第十三把钥匙是开哪扇门的了。”叶婉看着高平膺询问的目光说,“我到地下时,在地下的走道上看到一扇铁栏门,那把钥匙必定是开那扇铁栏门的钥匙。”

线索让高平膺一惊,叶婉自己也惊诧了,余健居然拥有地下铁栏门的钥匙,不就说明他知道地下的密室,甚至能够进入地下。可她又不明白了,既然他知道,为什么叶彩霞与沈华起躲藏到地下后,他与沈丹不进入地下行动。

一个疲惫的身影从楼上走下来,是用人张妈。她已经失去用人的工作激情,普通的老脸有些憔悴,看上去,真像被丈夫遗弃的女人。不过,跟先前知道张伯消失时的悲壮相比,现在的张妈显得平静从容,她的心情,应该没有什么不好的因素,疲惫与憔悴,恐怕只是环境氛围的问题,在这样的氛围里,谁都显得疲惫憔悴。

张妈在靠窗这边的长沙发上坐下,高平膺让她也吃点饼干,可以抵挡一部分饥饿。对方不为所动地摇摇头,她的脸色说明她的确不饿。看着高平膺惊讶的表情,张妈尴尬地解释,在她的房间里有一些干粮,食物不见后她就藏了干粮。查房时没被查到,所以她一直都没饿着。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挨饿。”高平膺看了看叶婉和张妈,对独自进食的行为诙谐地一笑,又马上端正表情问张妈,“张妈原姓什么?”

“姓林。”

“听了你在楼梯口的哭诉,才知道你和张伯是二婚,能告诉我你前夫的姓氏吗?”

高平膺的问题问得有些古怪,张妈诧异地看了看他,以为他问错了,没有马上回答。被催问后,才明白对方没有问错,是在问她前夫的姓氏。

“他……姓王。”

“离婚时有孩子吗?”

“有一个儿子,跟随他爸爸了。”

“你和张伯有生孩子吗?”

“有,因为老头子还没有孩子,所以就生了一个,是女儿,在外地读书。”

“张伯原来的妻子姓什么?”

张妈面露难色:“这……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也没跟我说。”

高平膺的眼神变化了一下又问:“那个鱼缸,是十年前就存在的吗?”

张妈点点头后,进一步解释了鱼缸的历史,十年前鱼缸并没有养鱼,一直是空着的,直到沈太太搬来后,为了美观,才叫来鱼族馆的人员,装饰鱼缸养起鱼。刚开始鱼的数量挺多的,由于热带鱼不好养,经常会死一两条,后来数量少了一半。

“那些鱼……”张妈转过头看鱼缸时,注意到鱼缸的反常。

“都死了,冻死了。”高平膺遗憾地告诉对方。

叶婉明白高平膺询问鱼缸的意图,是想知道那把天主教式的钥匙,放在鱼缸里的大概时间。根据张妈的回答,钥匙并不是十年前留下的,是这一年里,有人偷偷把它藏在鱼缸里。神秘的钥匙来源于哪里,也只有那个藏钥匙的人知道,而藏钥匙的人,应该就是住宅里的人。

“这里有人是天主教徒吗?”

高平膺停止进食,看着叶婉与张妈专心致志地问,他终于将问题移到最关键的点上。将钥匙、耶稣诗和住宅里西式宗教的装饰物联系起来思考,好像是跟天主教有关,然而这里并没有天主教徒,张妈只说了叶彩霞是基督教徒。

“何医生的祖辈倒是天主教徒。”叶婉想到一个人,这个人与天主教有点沾染。

“你是怎么知道的?”高平膺好奇她的知悉。

“他向我讲解橱柜里的宗教人物像时,我问他是不是西方教徒,他说他的祖辈是天主教徒,家里有圣经,他看过,所以了解这些人物。”

叶婉想起那一次在客厅的情景,何俑和她说的一些有关天主教的知识。忽然间,她的思维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难道住宅跟何俑的祖辈有关?根据何俑所说,基督教只敬奉三位一体的神,不会敬奉圣母。而住宅四楼的那幅油画是圣母的画,客厅橱柜里的宗教人物,除了耶稣还有圣母和圣徒。这些都可以说明造住宅的人可能是天主教徒,一般的人或基督徒,是不会在家里摆设这些天主教式的饰物的。沈华文既不信天主教又不信基督教,干吗要在家里摆放那些宗教饰物?一个非常不和谐的现象。

“在进行午夜会餐吗?”

楼梯上响起那种特有的祥和声,何俑一边下楼梯一边问。在何俑后面是一张半死不活的苦瓜脸,吴媚兰的神情犹如被判了死刑。

“沈丹呢?”高平膺问下来的两个人。

“她的病情恶化了,我给她服了镇静药,已经睡下了。”何俑一边答一边在壁画这边的沙发上坐下,吴媚兰在他旁边坐下。

因为何俑与吴媚兰的出现,高平膺暂停了有关天主教徒的话题。何俑表情还是那样平和,不为一切事物所动的气质,更显得他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一个心理医生,却跑到这里当一个精神病人的医生,还偷偷给病人戒毒。

“你不想说点什么?”高平膺已经盯着何俑问,以他的智慧,早就看出何俑的问题。

何俑抱歉的眼神略带内疚,承认他的确隐瞒了沈丹的真实病因。半年前他来到这里后不久,就发现沈丹不是精神问题,是吸毒导致的言行失常。但沈丹让他不要声张,她不想进戒毒所,求他帮她在家里进行戒毒。他想拒绝,可受不了沈丹的苦苦哀求,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从小缺少母爱,又得不到父爱,在这个家里已经丧失了地位,如果进戒毒所,等于完全失去这个家。这半年来,沈丹的毒瘾有所控制,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没想到,会在密室里发作,可能是余健的死刺激了她。

“因为你的恻隐之心,成全了一场杀戮。”高平膺不客气地作出结论。

“是我的过错,如果可以用我的生命来赎罪,我愿意像耶稣一样被钉在十字架上。”

何俑平静地为自己的过错忏悔,恐怖的忏悔词,听来感觉不像是在忏悔,而是在渲染恐怖。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无法判断,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诚实真切。如果他是坏人,那就是变成耶稣的魔鬼。

“吴女士有兄弟吗?”高平膺忍住对何俑的疑问,问吴媚兰。

“没有。”冷冰冰的答案。

“你和沈华文离婚时还很年轻,有改嫁吗?”

吴媚兰的嘴角非常不悦地扯了一下,算是回答了。

“那个男人姓什么?”高平膺又问有关姓氏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吴媚兰不合作道。

“说了可以证明你的清白。”高平膺逼视着她。

吴媚兰的嘴角再次不悦地扯了一下,挤出三个字:“也姓吴。”这个姓氏让高平膺的脸色有了沉重的色彩,他不再问吴媚兰的家事,问她,沈华文的签名信,是沈丹与余健弄出来的吧。吴媚兰摇摇头,称她不知道,他们没跟她说签名信的事。

“就算没有签名信,沈华起也会来这里,每个星期六他都会来看沈太太。”何俑目光复杂地看着高平膺说,“每次来,都会在这里过夜,有时会过一夜,有时会过两夜。”

这条线索,完全推翻了签名信的用意。10月27日正好是星期六,沈丹自然知道沈华起会来,根本不需要寄信。在他们的计划内,好像也不需要吴媚兰的存在。签名信不是沈丹与余健的杰作,不是他们让吴媚兰和沈华起来这里的。而寄信的人,肯定是为了让这两个人能在10月29日出现,相互交错间,这两个人很凑巧地都在10月27日来到这里。原本以为对的方向又是错误的,寄签名信的人重新成了问号。

吴媚兰怨恨地咬下一口饼干说:“什么签名信,什么财产继承,都是在愚弄人,现在已经快到10月30日,沈华文在哪里?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说到沈华文的鬼影,大家都想到那副沈华文的骨架,叶婉和叶彩霞看到的骨架都是有一定距离的,而吴媚兰是与之近距离接触的人,真有那么诡异的鬼事件吗?在一切被揭穿后,吴媚兰终于承认自己根本没有看到沈华文的骨架,只是听从沈丹的吩咐,在洗手间里演一出戏,让在场的人都相信有鬼。至于沈华文的骨架,是沈丹与余健安排的,怎么安排的,她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知晓这些鬼事件的人只有沈丹,而她疯了,很难正确地讲述给大家听。

“能给我泡杯咖啡吗?”吴媚兰软瘫在沙发上,无力地向张妈提要求。

张妈看了她一眼,没有动,一分钟后又站起身朝厨房走去,可能是习惯了用人的工作。十几分钟后,张妈从厨房出来,端着咖啡壶与咖啡伴侣出来。在这个家里,她是一直煮咖啡的,没有泡咖啡的习惯,所以她为大家煮了一壶咖啡,晚上不想睡的,都可以喝。

“事情要快点结束,否则大家都很危险。”张妈最后说了一句牢骚话后,上楼去了。

张妈的埋怨也是在座人的想法,客厅里不再有说话声,只有吃饼干的声音。吴媚兰没有加入会餐的行列,沉着脸在想什么,可能嫌张妈没给她倒咖啡。何俑站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杯子过来,给吴媚兰倒了一杯咖啡。不过吴媚兰并不领情,她已经对咖啡不感兴趣了,表示该上楼休息了,睡前还是别喝咖啡好。

从密室带下来的饼干筒,本来就只有一半的量,一半的饼干很快被饥饿的男人解决了。叶婉站起身,也打算上楼睡觉。但高平膺还是建议她把被子搬到客厅,在他的监护下休息,虽然余健死了,可并不等于操控死亡游戏的人死了,有很多事都还存在疑惑。

“高警察说得没错,叶小姐的身份此时更容易招来杀机。”何俑也劝叶婉小心为妙。

“沈华起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吴媚兰站起身,一边朝楼上走,一边冷漠地提醒道。

“过了明天,天就会晴朗,一

切都会好转,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地度过这个晚上。晚安。”何俑站起身道了晚安,看到那杯吴媚兰没喝的咖啡,觉得很浪费,“这杯咖啡还是我带到楼上喝吧,反正,今晚我也不打算睡。”

客厅里的叶婉和高平膺也没有想睡的意思,叶婉在地下密室有过一次充足的睡眠,所以并不困。为了讨好守护者,叶婉在上楼给自己取被子时,也给高平膺带了被子。想到明天就会天晴,她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她拿起咖啡壶,给高平膺倒了一杯咖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打算熬过这个晚上。正像何俑说的,要好好地度过这个晚上,明天就会显得有希望。

煮的咖啡就是比泡的速溶咖啡好喝,味道特别香纯,每喝一口仿佛都是一种享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平膺的守护,让她太踏实了,不想睡的叶婉还是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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