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吉恩已经回到了工作岗位,我则把大部分的时间,用在拜访好友上。我完全忘了医生对我说的,要多休息的忠告,每天都很晩才回家,而且每次回家,我都会喝得醉醺醮的。因为在我喝醉之前,我完全没有办法,拒绝朋友们的盛情款待。

我还经常和玛丽·贝奇聊天,她让我教她制作各种,配合英式下午茶的点心。和玛丽在一起,让我又回忆起童年的一些琐事,尤其是关于她母亲的。

那时候我们八、九岁,我们的母亲都留着长头发,绾成一个发髻梳在脑后,她们慢慢地对这种笨重的发髻,产生了厌倦,然而她们的丈夫,反对她们剪新潮的短发。

有一天,妈妈们终于决定反抗了,她们不管男人们的意见,去理发店弄了时髦的发型回家。对于丈夫们来说,他们先是震惊,然后是沉默——就是那种战争即将爆发前的沉默。

但是,发火已经没有用了,头发已经剪短。我父母整整一个星期,彼此都不理睬对方。接下来,母亲们先亲切地表示了和解的意思,两对夫妻便和好如初,然后大家一起去布律马特,最好的餐馆“巨蟹餐馆”来庆祝,对我们来说,那天真的是神奇的一天。

玛丽·贝奇追问我:是不是在那个时候,确立了当一名厨师的目标。她做什么事都喜欢追究原因。

她给我看家里的老照片,其中有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妈妈们剪了短发,衣着时髦的照片。她们的确很漂亮,虽然爸爸们不喜欢短发,但是,他们心里肯定也这么觉得。

我打算把这个故事,讲给弗朗西斯·加尔小姐听。

每天早晨,我会和玛丽·贝奇还有孩子们共进早餐,然后就钻到客厅窗户下面,焦急地等待着邮递员。

在我准备离开的前几天,就是阿兰德·图烕斯特博士跟我约好,要会合的时候,我终于收到了弗朗西斯·加尔小姐寄给我的信。我查看寄件日期我发现,这封信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寄到。

当我读完信后,觉得自己被温柔的幸福感所包围。啊,弗朗西斯·加尔小姐依然爱着我,这是她在信里,向我表达的唯一内容。我很想给她回信,向她诉说我现在,所能说出的一切,但是,我想我可能会比这封信回去得更早。

有人敲门,过了一会儿,玛丽·贝奇走进了我的卧室。我赶紧把弗朗西斯的信塞进了口袋里。

我鬼鬼祟祟的动作,没有能够逃过玛丽·贝奇的眼睛,她狡黠地笑着,用讽刺的语气对我说:“傻瓜!……你就像一个撒了谎的小学生一样。这样我就不知道,你手里拿着一封情书?给你吧!……”说着,她递给我一张纸,“又来了一封,我想这封信,肯定会让你更加髙兴!……”

那是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的电报,说他第二天早上动身,晚上就能到我家与我会合。

我的脸上显出髙兴的样子,而玛丽·贝奇却显得有些伤感。

“要离开这里,你感到很高兴,艾提安,你马上要见到你的英国小姐……却完全不因为离开我们而……”

玛丽·贝奇的声音哽咽了,虽然她想尽量控制住情绪,但是无济于事。我知道玛丽很敏感,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离开,能让她如此伤心。我想安慰她,但是,娜塔莉和克莱门蒂娜沖了进来。

“喂,叔叔,告诉我们,你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了?你会请我们去参加婚礼吗?”

“当然,亲爱的,如果你们听话,我就请你们去!……”我哈哈大笑着说。

“哇噢,太好了!……我们要去英国了!……我们要坐大船,穿上长裙子!……”两个女孩儿胡乱咋呼着,又蹦又跳。

玛丽·贝奇又恢复了笑容,语气略带讽刺地说;“孩子们,过来,让叔叔安静一会儿,他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读。”

因为这也许是我们在一起,吃的最后几顿饭,所以,玛丽·贝奇想好好地给我倣点美昧佳肴。她炖了皇家腌菜,做了鲜蔬菜肉汤,上面装饰着漂亮的胡萝卜,以前母亲经常给我们做这道菜,当做大餐。炉灶上正在制作着苹果蛋挞。

饭后大家坐在一起喝咖啡,玛丽·贝奇告诉我各个吉恩,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马上要回来了。

“真让人为难。”吉恩抱怨道,“你知道,今天晚上是圣尼古拉节,我的上司请雇员,和孩子们一起过节。”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反问道,“你们去参加你们的晚会,我待在家里。无论如何,我对晚会没有什么兴趣。这几天的聚会,已经让我感觉有点累了。而且,在回去英国之前,我需要休息一下,好让我的精神恢复一些。”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哥哥吉恩显得轻松了许多,因为,他不必拒绝上司的邀请了。

我哥哥、玛丽和孩子们,在晚上六点的时候,开开心心地出门去了。大雪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开始下了,但是,今天晚上下得更大。我在门口看着他们慢慢走远,然后感觉有点冷,便打了个寒战,于是又回到了屋里。

我不知道如何打发这一晚上的时间,但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厨房,看一看玛丽给我准备的晚餐。

我吹着口哨来到厨房,感觉很轻松。看到吉恩在桌子上,摆了一瓶陈年葡萄酒,我很开心,小心地拿起酒瓶,查看它的年份和产地。

马尔戈酒庄——只有这个,再无其他的信息。今天晚上,我不会感到无聊了!

我不紧不慢地把中午剩下的汤热好,给自己倒了一杯法兰西的葡萄酒,安坐在桌子前面,享受我的晚餐:火腿馅饼,田园菊苣,还有一大托盘的奶酪,和只知道产地的波尔多陈年好酒。真是一顿盛宴啊!我大快朵颐,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大约晚上八点钟,我起身离开餐桌,感觉头有点疼,于是吃了一片阿司匹林,然后趁着酒劲来到客厅,躺在沙发上,点了一根香烟。紧接着我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等待阿司匹林起作用。

然而,我的头非但没有逐渐好转,反而更疼了。我的头骨感觉,就像一个铁皮壳,有两个铁匠正在不停地锤打它,比赛谁的力量大。

突然间,我的头又不疼了。

我的状态忽然之间好了。这时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阴森的笑声,于是我赶紧站起身来,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真的。

很难确定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似乎来自四面墙外。

我感觉有点疑惑,于是,开始检查各个房间,甚至地下室和谷仓。然而我一无所获,这屋里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活着的物体。

于是我回到客厅,把灯熄灭了,又一次躺在了沙发上,逐渐进入了梦乡。就在这时,那个笑声又一次把我惊醒了。

实际上,这个声音更类似于冷笑,一种非人类发出的、嘶哑、恐怖的冷笑。这种笑声时远时近,气氛恐怖!

我竖着耳朵,一动不动,在黑暗中保持着髙度的警觉,试图确定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然而,它又消失了,只剩下一片令人不安的宁静。

然而,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有一个东西,就在这里……有个坏东西在作怪。

但是,那个玩意儿它又是什么呢?

我试图调整好自己的精神,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杀死艾娃·穆勒的人,就待在这所房子里!

我怀着恐惧的心情,来到了父亲的卧室,拿起墙上挂着的猎枪,把枪上了膛,再一次检查了整个屋子,这次是仔仔细细地、有条理地捜查了一遍。

首先,我把花园里的大门锁上,然后跑了几步,来到谷仓,从上到下地进行捜查,再用钥匙把门锁好。这期间,我的枪一直是上了膛的,一旦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我的身后,我会迅速地朝着它,“浜勾”地来上一枪。我把一层的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把所有门的钥匙都拿在手里。

接着,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地下室,认真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把煤堆都挪开,看了个仔仔细细。但是,我仍然没有找到一个人。

就在我插上门闩的一刻,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有人敲门。

我警觉地快走几步,猛地打开了门。

外面没有人,也绝对不是猫或其他什么动物。雪已经停了,周围一片白色……

台阶上没有任何脚印!而且,的确是有人敲门,肯定是有人!……

我的神经紧张极了,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门口,脸上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我试图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地辨认清楚,周围的情况,找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我给耍得团团转。但是,周围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于是,我又回到了客厅,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酒精让我感觉好了一些,神志反而更加清醒了。

我突然想到了,刚才这件怪事的解释:有人用石头砸门。是的,肯定是这样,因为我当时只听见一下敲门声。

就在这时,三下沉闷的敲门声,突然撕破了宁静。更强烈的恐惧感袭击着我。我冲到门口,打开门。还是没有人!而且,门口的台阶上,依然没有任何脚印!

我步履蹒跚地退回了客厅,心里跳得特别快。我不再试图分析什么了,因为我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我来到厨房里,准备再找一片阿司匹林。

我在一片昏暗中,用手慢慢地摸索着,顺着墙壁,去寻找灯的开关。一个可怕的念头让我无法呼吸:“我会死在这间屋子里啊!……”

走廊里的灯光,无法照清楚厨房里的情况;然而,我却能够隐隐约约地看清楚,在窗户旁边……有一个身影,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不……不可能是她!

我的手摸索到了开关,厨房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个身影突然转过身来。

我认出了这个人。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那是艾娃·穆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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