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今天早上能够起得来!……”玛丽·贝奇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盘洋葱馅饼,放在壁橱上。

吉恩哥哥微笑着,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上午十一点一刻了,”吉恩用一种咯带嘲笑的语气说,“这位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破案倒是有一手,不过,说起他的酒量嘛……当然,苏格兰人历来都是不怎么会喝酒的。如果你们看到他上楼时,那两条长腿绊来绊去的样子……我真觉得他起不来了!”

“啊,酒量好倒让你觉得骄傲了!……”玛丽·贝奇有点生气地说,“这位先生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帮助艾提安洗清了罪名,而你却只知道把他灌醉了!……”

“嘿,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灌他,”我向玛丽解释道,“覆盆子酒真是太好喝了!……但是你说的对,我真得好好感谢他。如果是那个伪善的罗艾博警督破案……你们也看到了,他昨天在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面前的那个样子!我都不愿意去看他了!……”

哥哥清清嗓子说:“是啊,我也对他很失望……听,图威斯特博士下楼来了!……我想看一看他怎么样了。”

两声微弱的敲门声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正是我们的大侦探——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图威斯特博士看上去有点疲劳,但是穿着打扮仍然很得体。苏格兰羊毛衫外面,戴了一条和他的眼睛颜色,相配的苏格兰丝质领带,色彩鲜亮活泼。图威斯特博士微笑着向大家问好,并向玛丽·贝奇轻轻地弯下腰,礼貌地望着她,然后用鼻子嗅了嗅周围,说道:“这么好闻的味道,让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菜。”玛丽·贝奇开心得脸都红了。

吉恩哥哥给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让了个座位,然后问他:“您睡得好吗?”

“非常好。平时我睡眠质量,都不怎么髙,但是昨天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像个婴儿一样。可能是换换空气,对我有好处……”

“您来杯茶吧,图威斯特博士!……”玛丽·贝奇笑着问道。

“谢谢,女士,我不喝茶,现在的时间,嗯……”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抬头望了望墙上挂的钟,“已经过了喝茶的时间了。如果您能够允许,给我来一杯这里有名的雷司令葡萄酒,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很少有机会品尝这么好的酒。”

吉恩哥哥拿来了酒,给大家都倒上,然后,他用洪亮的声音说;“让我们为真理干杯!……”大家一饮而尽,然后他又说;“图威斯特博士,艾提安说,您已经破解了‘红胡子的诅咒’的秘密了……”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话到嘴边,又放下了他的酒杯,无聊地搓了搓手,笑着点头说道:“啊……是的,我打算今天晚上,就讲给你们听,这需要蛮长的时间。不过现在,我想告诉你们……一些别的事情。莱昂纳多·贝奇先生也一定要出席——女士,您觉得您父亲可以来一趟吗?”

“当然,今天早上,我去看了父亲,他说感觉好一点了。”玛丽·贝奇笑着点了点头,“而且无论如何,他不想错过,跟这件事有关的任何细节。但是,博士您觉得,他是不是应该……”

娜塔莉和克莱门蒂娜突然跑进了厨房,我们赶紧换了个话题,然后坐到餐桌旁边。

午餐很可口,特别是洋葱馅饼很美味,玛丽·贝奇还给我们准备了红酒烧野兔,配上好吃的面条,但是,大家都显得没有什么胃口。只有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例外,他吃的每一口,都是那么开心,像这个厨房的统治者。

当然,我的哥哥和嫂子像我一样,仍然处在父亲去世的悲伤状态中,但是我觉得,他们其实是因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红胡子”腓特烈的秘密,这才无心下咽的。

下午,我陪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去游览我们的城市。当然,我们找了全城最好的向导,那就是我的哥哥吉恩。我们去看了一些标志性建筑,但是,图威斯特博士只对灯塔,表现出了非常浓厚的兴趣。他从各个角度检查了灯塔的结构,看上去兴致勃勃,还给我们解说了一番。不巧的是,娜塔莉和克莱门蒂娜跟我们一起去的,我们没有办法在她们面前,提起与那些秘密有关的细节。

吉恩哥哥和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正在讨论一些历史问题,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父亲的身影。尽管这位神奇的侦探,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但是,那个最后的夜晚,出现在我面前的很多事情,现在都仍然含糊不清。

父亲为什么要自杀呢?为什么他要先藏起来,再实施自杀呢?他肯定有非常强烈的动机,因为他宁愿经历了一个那么痛苦的过程,让整件事情看起来,像是一起意外事故。

晚上八点半,我从卧室里出来,走下楼梯,进入了客厅里。焦虑感让我的神经,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喉咙发紧。在穿过整个房间的时候,我的胃突然间刺痛了一下。

屋里的摆设,和当年苏特警督给我们讲,那个恐怖的故事时一模一样。桌子上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烛台,发出明亮而微微颤抖的光,照亮了大家严肃而铁青的脸,也照亮了屋里的四面墙。莱昂纳多蜷缩在他的座位上,反复地搓着手。他并没有表现出急不可待的样子,反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人。在他对面,桌子的另一头,是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他戴着的眼镜后面,睁着一双谨慎的眼睛,正不停地注视着莱昂纳多。

我哥哥吉恩表情严肃,用下巴示意我,坐在玛丽左边的椅子上,然后自己转过身去,朝向侦探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开口说道;“我想告诉您,我们已经等不及了,虽然这有点多此一举,因为揭开谜底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哥哥说着,闭上了双眼,休息片刻,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就听您一一道来……”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扶了扶眼镜,把烟丝装进了烟斗里,然后双手撑在桌子上,声音庄严而深沉地说:“十六年前,同样在这个地方,苏特警督给你们,讲了一个离奇的故事。请你们试着回忆一下,事发当时的情景。为了让你们更快地进入状态,我特意要求把屋里的光线,营造得和当时一模一样。大家注意我的身后,因光线照射而投在墙上的影子。”

说着,大家都转头去看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的影子,那影子比其他人的都大。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继续说道:“在这些影子中,也许隐藏着一只魔鬼,那家伙一次又一次地,举起了他的利剑,刺向那些藐视他尊严的人。”

突然,侦探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将手中的烟斗,猛地指向了莱昂纳多,用夸张的语气说:“请你想象一下,现在你就是‘红胡子’腓特烈,是一个杀人杀红了眼的魔王,手里拿着那把长剑,一步一步地靠近……”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保持着这个姿势,直视着莱昂纳多。这时,我的哥哥吉恩说:“图威斯特博士,我们想象出这个情景了,请您继续说下去吧!……”

“好吧!……”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放下了烟斗,继续说了起来,“我希望,气氛能够恢复到当初的感觉,这一点很重要,你们很快会明白为什么。我下面要叙述一下,苏特警督当初,所提到的一些重点内容。”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说着,又拿起了烟斗,并且点燃了它,然后,他望着天花板说:“第一点,关于‘红胡子’腓特烈的生平,我不再重复,因为你们比我更了解,‘红胡子’腓特烈的历史。在这一部分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有关‘红胡子’腓特烈的历史,让我们相信,某些事情是‘红胡子’干出来的,而且,‘红胡子’腓特烈在临死之前,立下了一个可怕的诅咒。

“第二点,是关于阿尔本·沃尔弗林的死。证据其实很充分,但是坊间的传闻,却是只有鬼魂才有可能杀了他。

“第三点,被囚禁在地下室里的瑞典人。这场谋杀简直是一场灾难,没有人有机会下手。请注意:这不是在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而是好几位强壮的男性士兵,而且他们久经沙场。尽管如此,我们聪明、能干的杀手,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这让他的神秘感和恐惧感,显得更加浓重了。

“第四点,就是刷子小分队中的,那个暴虐的士兵。他的死真的是无法解释,这个谋杀者不但可以穿墙而过,而且,还可以闯入火焰中杀人。

“第五点,死在灯塔上的那个醉醺醺的德国人。苏特警督就是见证他死亡的人之一。他能证明除了鬼魂,没有人可以爬上灯塔,对他实施谋杀。这个杀人凶手可以穿墙、不怕火焰、可以飞起来,而且死者们似乎跟凶手,都没有什么关联,因为这些谋杀,持续了几个世纪……

“毋庸置疑,这些都是非自然现象,是一个鬼魂。我们暂且这么称呼他——鬼魂,因为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一个鬼魂,在惩罚藐视‘红胡子’腓特烈的人们。

“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非常觫手,那就是如何解释,以上这几件事情……很明显,这些神秘事件看上去,根本不可能被解释清楚!……”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停顿了下来,用手背掸了掸落在衣服上的烟灰,然后语气尖酸地说:“不过,也许莱昂纳多·贝奇先生,可以为我们解释一下,这个‘不可能’的问题!……”

莱昂纳多·贝奇这时,用他那颤抖的手,慢慢地拿起了酒杯,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说道:“阿兰德·图威斯特先生,请您继续说吧!……”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朝我们一一微笑着示意,好像在静静地检查着什么。看到我们呆呆的表情,他有些生气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脸憋得通红。突然,图威斯特博士用拳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震得眼镜都从鼻梁上掉下来了。

“天杀的!……”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突然怒吼起来,那声音和他一贯冷静、平和的形象完全不同,“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些故事,其实都是捏造的!……都是一些粗制劣造的故事!……除了马丁先生,贝奇先生还有苏特警督,还有其他人跟你们谈起过,关于‘红胡子的诅咒’吗?没有!……这是为什么?!……”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停了下来,屋里像结冰的湖面一样宁静。在我们惊愕的注视下,莱昂纳多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颊,哥哥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挤出了一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重复道,他拿起烟斗,却全然不知它早就熄灭了,“你们还猜不到吗?……那好吧,如果我弄错了,贝奇先生,请您立即指正我!……”

莱昂纳多·贝奇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我从玛丽和艾提安,听到夜晚楼梯上的脚步声说起。请原谅我直呼你们的名字,这样更便于我的叙述。听到脚步声的,不仅只有你们两个人,贝奇先生和马丁先生,也同样听到了声音。于是他们察觉到,吉恩和弗朗索瓦这两个孩子,每晚交替着溜出去。一天夜里,他们悄悄地跟着其中一个男孩,到了小屋那里,在小屋门口,他们看见艾娃·穆勒正在那里等待他们。两个年轻人一起走进小屋,很久才出来。第二天,同样的情节重复上演,只不过换成了另一个男孩。对不起,马丁夫人,但是……”

“我想我开始明白了……”玛丽·贝奇用冰冷的声音回答,“那个小荡妇……博士您继续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我想你们应该非常能够理解,当时两位父亲的想法;这个放荡的姑娘——你们应该记得,是个早熟的德国姑娘——她竟然每天晚上,都和自己的儿子们混在一起!……他们会采取什么措施?如果弄不好,两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孩子,就会反目成仇,那该怎么办呢?

“别忘了,这两位先生,是侦探小说的忠实爱好者,他们对当地的离奇故事,也了如指掌。他们还知道这几个孩子,白天在一起玩儿中世纪角色扮演的游戏。

“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很有创造性的办法,既能吓唬吓唬孩子们,又能让他们远离那间小屋。那就是‘红胡子的诅咒’——对所有藐视‘红胡子’腓特烈的人加以惩罚!……而且,在孩子们的游戏中,红胡子被妻子欺骗,被别人嘲笑,所以这个游戏,自然触犯了‘红胡子’腓特烈的禁忌。

“为了让这个离奇的故事,听起来更加可信,他们需要让第三个人来叙述这件事,而且,那个人一定要拥有权威——那就是苏特警督。他们想好了‘剧本’,等到时机成熟,马丁先生说出‘红胡子的诅咒’这个故事,为了增加可信度,我估计他甚至还摔碎了一个咖啡杯。”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说到这里,转向他的听众,严肃地说了下去。

“我们现在回到苏特警督的叙述中。为了增强可信度,他会按照惯例,先叙述一些其他的故事,然后再引入‘红胡子’的可怕传说。很自然的,那些想象出来的离奇故事,都以史实为背景,而且都没有足够的证人,证明当时的

情况。但是,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是必不可少的,其中的一个受害者,将会被埋在那座小屋里。

“另外,你们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今天非要把灯光,弄得像当年一样吗?那是因为,当我们讲述一个恐怖故事的时候,环境和气氛是最重要的,通常都是在壁炉边,昏黄的光线下,因为火光很容易诱导人们,进入一种非理性的思维方式……”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说完,望着莱昂纳多·贝奇先生,等他开口证实,自己的话的真实性。

老态龙钟的莱昂纳多·贝奇先生抬起头来,低声说道:“您的推测滴水不漏。”他的眼神显出一丝哀求,“我们觉得这么做,也没有什么错,我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然后,就出现了可怕的谋杀……小艾娃·穆勒,就像我们捏造的那个故事里说的那样,被利剑剌死了,而且,凶手还神秘地失踪了。如果您处在我这个境地,或者处在需要侦破这起案件的苏特警督的位置,您会怎么办?……我当然承认,我和朗贝尔·马丁先生,需要对这场悲剧负责,因为如果没有我们捏造那些故事,这件事情也不会发生。”

“我没有跟你们说过,凶手是因为有了诅咒的故事,才想到行凶的,”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低声说,“但是,这种推测很有可能。这么一来,就排除了其他闲杂人等行凶的嫌疑……所以嫌疑人的范围,就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这句话刺激到了玛丽·贝奇,她颤抖着,脸色煞白,站起身来说道:“什么!……您怎么会觉得凶手,竟然是我们中的一个!……”

“亲爱的,先冷静一点,”哥哥上去安慰她,“我知道这一切都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哎,不会有其他的可能了……”

“你给老娘闭嘴!……”玛丽·贝奇激动地嚷道,她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一直认为,那是我哥哥干的……但是,你们难道不明白吗?是那个贱人故意自杀,好让我们都背上,沉重的负罪感!……为了惩罚我们,惩罚我们相信了这个故事,惩罚父亲和他的朋友们,她告诉我们,她自己根本没有上当。那个德国婊子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是针对她,都是因为她的浪荡作风。还有,故事的最后一部分,还涉及了她的同胞,我们和她的民族,一直是敌对的,所以,她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而自杀,然后嫁祸于……或者她可能为了栽赃我们,故意制造出一些外伤……但却意外死亡?”

没有人回答,玛丽·贝奇一个人僵立在那里,擦着眼泪。为了缓和气氛,莱昂纳多说话了:“艾娃·穆勒的悲剧,已经过去很久了,再追究谁是杀人凶手,其实意义不大。但是,现在又有人死了……可怜的朗贝尔·马丁!……”

“正是!……”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叹了一口气说,“贝奇先生,关于这件事情,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您。马丁先生在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您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莱昂纳多·贝奇慢慢地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哎!……没有,朗贝尔·马丁先生没有,跟我透露任何隐情。”莱昂纳多·贝奇摇着头说,“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他变了,肯定是这样。但是,您问我的是,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他几个星期前,开始出现奇怪的举动,”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补充道,“肯定有什么细节,哪怕是最细微的变化……”

“您先等一等!……”莱昂纳多·贝奇拍了一下额头,突然说,“是的……这让我有点为难……我不太明白。几天前,我遇到了契尔氏一家,就是当初艾娃来的时候,借宿的那家德国人。他们告诉我,几个星期之前,朗贝尔·马丁曾经拜访过他们,向他们询问艾娃·穆勒被杀的那一天的穿着。也正是在差不多的时候,他变得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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