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杨走在有些幽暗的楼梯上,偶尔下来的学生跟薛白杨打了几声招呼。爬到3楼,薛白杨的寝室就在左侧第二间,薛白杨回到寝室里,寝室里没有一个人,他打开灯,灯光很刺眼,薛白杨坐了下来,无聊地翻了几页武侠小说。

薛白杨所在的302寝室原本有四个室友,其中一个回了老家,另外一个经常跟女朋友在外面过夜,或者说这位老兄已经在校外租了房子,所以这302寝室几乎就是老牛跟薛白杨两人的天下了。当然,吴勇那家伙有事没事也来蹭上一宿,三个人最喜欢一人占据一张床,然后一个一个地讲鬼故事,看谁在鬼故事的氛围里最先睡着。

薛白杨打了个哈欠,迷糊虫在薛白杨脑子里开始游走。也不知道老牛和吴勇那两个家伙啥时候回来。薛白杨起身关了灯,也懒得洗漱了,拿被子往身上一盖,很快眼皮就睁不开了。

意识渐渐模糊,薛白杨仅存的意识告诉自己,自己正进入暗无边际的睡眠。周身寂静伴随着黑暗一同凝视着薛白杨,薛白杨突然打了个激灵,原本沉重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了,感觉像被人窥视一样。他慢慢环顾四周,寝室里除了自己,再没有任何生物了。

但刚刚薛白杨昏沉的脑子里乍现出了一双眼睛,就贴在自己脸上,望着自己。

薛白杨难免心慌,想想算了,还是开着灯睡吧,灯重新亮了,光明驱逐了黑暗,薛白杨心里顿时踏实多了。再闭上眼,那种被盯视的感觉也不存在了,薛白杨总算安心了。

人还是很疲惫,脑子还是昏昏沉沉,但薛白杨翻来覆去几次,怎么也不能像刚才那样很快入睡了,薛白杨辗转反侧,有些烦躁。

偏在这节骨眼上,薛白杨头顶上传来了几声闷响,咚!咚!咚!像是楼上正有人练习跳高,高高地跳起,再狠狠跺下。薛白杨本就烦了,这下被点燃了导火索,他爬到上铺,拿起臭拖鞋,用厚实的鞋帮子狠狠地砸击寝室的天花板。

“闹什么闹,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薛白杨歇斯底里地咆哮,不吐不快!

薛白杨可算把心头那股子憋屈好久的闷气发泄出来了,发泄完了觉得有些过分,刚想到这,天花板上又传来了声响,这次不同上次,不再是沉闷而缓慢的声音,而变成了密集刺耳的尖锐嘈杂的声音,吧嗒——吧嗒——喀——吧嗒——吧嗒——喀……楼上难道在搞舞会不成?!薛白杨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薛白杨蹦下床,怒气冲冲地摔门冲了出去。

薛白杨一阵风似的冲到402寝室外,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砸402的房门。砸了一会儿,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薛白杨这才注意到里面一片黑暗。薛白杨将眼睛贴到门玻璃上,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

这帮家伙,刚才还有兴致戏弄别人,现在就集体装睡了。此时薛白杨有种怒发冲冠的冲动,这口怒火一定要发泄出来,他更用力地砸门。

终于门开了,但不是402,而是旁边401寝室的门被拉开了,一个矮小男生探出脑袋,用一双小眼睛上下瞅着薛白杨,语气不善地说:“你砸什么砸!这寝室的人都被安排去实习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你叫鬼给你开门啊?!”

“没人?!”薛白杨像是没明白,“你是说,这间寝室的人都去实习了?”

“废话,我不刚说完啊!”

“怎么可能?我刚才还听到他们寝室里有声音……”

“哼,那你是见鬼了!”401寝室的矮小男生冷冷撂下一句,关门关灯睡觉去了。

薛白杨这下子有些发蒙,他再将眼睛贴在402的门玻璃上,里面果然看不到半个人影。难道自己这几天被折腾得神经衰弱,幻觉不断出现?薛白杨晃了晃脑袋,既然这样,还是回去吧。谁知刚想走,薛白杨的余光倏然瞥见了402寝室里存在着一个发光的物体。

薛白杨重新把眼睛贴到门玻璃上,他看到在402寝室最里面的床铺后,好像真有个绿色的发光物在一闪一闪!薛白杨心里发毛,但还是忍不住盯着那时隐时现的绿色发光体。

蓦然,薛白杨发现了,那绿色诡异的发光体不是一个,而是一双,它们一同在闪烁,就像是……什么东西在眨眼!

他感觉后背脊梁凉飕飕的,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薛白杨暗骂一声倒霉,忙远离了402寝室,来到楼梯边。薛白杨再回头张望了一眼402,微微反光的门玻璃后面,犹若正贴着一双眼睛,射出两道绿色光芒寻向薛白杨这边。

薛白杨再没敢回头,连忙下楼。

薛白杨居住的这幢男生寝室楼是新建楼,建筑格局很人性化,从中间楼梯分开,左右两侧各有一扇楼梯开关门,通往两侧寝室。薛白杨下到3楼,拉开自己这边的楼梯门,刚要进去,背后又一阵凉飕飕的冷风。

微一回头,薛白杨正看见一双眯起的眼睛贴在楼梯门的玻璃后面。谁在盯着自己?!

薛白杨转过身,面对楼梯门,大声喊:“谁,谁在门后面?滚出来!”

薛白杨的一声喊,将躲在门后面的眼睛给吓跑了。薛白杨微微一迟疑,很快抓住了对面的楼梯门,打开,钻了进去。

昏暗的空间,薛白杨一眼望去,长长的走廊里看不到半个人影,不知道方才躲在门后偷窥自己的人藏到了哪里。薛白杨不想继续找下去了,或者说,他没有胆量继续找下去。

他小声咒骂了两句,转过身子,但刚转到一半的薛白杨突然停住了,像是一个铆足了劲旋转的陀螺被人猛地从中间定住。薛白杨就是这种感觉,他身体扭曲着站立,眼睛望着一个地方。不,准确来说那个地方是一扇门!

门是很普通的门,厚重,坚固!门板是黑蓝颜色,如同夜晚与大海混合的色彩。

薛白杨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门板上,眨也不眨,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所在的这幢寝室楼所有的门都是淡黄的,从未有过这样一扇黑蓝色的门。

这黑蓝色的门从何而来?

薛白杨目光终于微微转移,随即他整个人愣住了,彻彻底底地呆了。薛白杨的视线中,悠长的走廊里,出现了十几扇黑蓝色的门!

黑蓝色,此时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深井,正在将薛白杨一点点吞噬。

薛白杨肯定,这些门并不是自己寝室楼里的门,这种黑蓝色有些诡异的门,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承天大厦!

承天大厦的名字一出现在薛白杨脑海里,他不由自主地打量周围,两侧的景物果然像极了承天大厦的布局,黑蓝色沉重的门、幽暗的壁灯,薛白杨的目光渐渐收拢,他看到在走廊的尽头,那间敞开的门里,有一盏微弱的灯光正在亮着。

一切又是自己的幻觉?!薛白杨无法确定,但他肯定了自己正站在承天大厦的走廊里,而尽头的那一扇门后就是自己所待过的休息室,雷刚也是从这扇门里面消失的。

灯光微弱,一个黑沉沉的影子藏在灯光下。薛白杨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他轻轻地走过去,黑蓝色门近在咫尺,让薛白杨禁不住想起了从黑蓝色门里钻出来的那些怪模怪样的人,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类!薛白杨目光微微转了转,这一转,正好看到旁边一扇深蓝色的门正缓缓打开了一道小缝。

薛白杨不敢放慢速度,他飞快地穿过走廊,一阵阵寒风从背后袭来。休息室的门是敞开着的,一个人就伏在小小的台灯光晕里,看他身上的衣服,正是雷刚失踪时所穿着的保安工作服。

薛白杨目光不安地望了一眼身后,十几扇黑蓝色的门就像十几张黑蓝的巨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张开,从里面爬出些奇怪的东西来。

薛白杨转回视线,轻轻叫了声:“雷刚?!”

身穿保安制服的男子依然伏在桌上,脸紧贴桌子。

薛白杨微微一顿,又问:“雷刚,是你吗?”

刺啦,刺啦……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从长桌下传来,薛白杨半蹲身子,眼光从一个狭窄角度看到了一双手正在下面不停地挠着桌底,挠的力道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

“雷刚,你在干吗?你究竟……是不是雷刚?!”

刺啦,刺啦……挠桌的声音更响了,薛白杨惊愕地看到一滴滴鲜血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落在地上。薛白杨想要制止雷刚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但目光一瞥,他猛地看清楚了,雷刚的手在桌底并不是在挠,而是在用指甲挖着几个字!薛白杨将自己的视线压得更低,雷刚挖出的字迹混合了血,渐渐印在桌底。

只有三个字——快逃命!

薛白杨看着三个血淋淋的字,猛地站直了身体,刚刚趴在桌子上的雷刚不知道何时又不见了。薛白杨环顾四周,只有黑暗,别无他物。

背后凉飕飕的感觉更加明显,像是有一双、两双、无数双的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薛白杨心脏沉重跳动。猛地,薛白杨转过脸!身后,走廊里,站满了无数静止的人,白色的衣服,黑长的头发,还有隐藏在黑发里微微转动的眼球,所有的人一步步向着薛白杨靠近过来,猩红的嘴咧开一个巨大的弧度,薛白杨的目光锁在那道弧度里。他看见,那张猩红的嘴巴里,竟然还藏着一双人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薛白杨。

身体像是结了一层冰,倏然间,薛白杨动弹不了,他眼睁睁看着一群如僵尸般的人一点点地占据了他的视线。薛白杨张大了嘴,虽然已知无望,但他还是用尽所有力量喊了出来——

“啊!”

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薛白杨的脖子,接着另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薛白杨的双手,两双手的力道在加强,薛白杨渐渐无法呼吸。

渐渐,薛白杨平静下来,出乎意料的是,身上的两双手也在薛白杨放弃挣扎的同一时间倏然失去了力道。接着,薛白杨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叫。

“杨子,杨子……你别吓我,醒醒!”这个声音好熟悉,薛白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老牛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见薛白杨醒转过来,老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我说薛白杨,你别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吓老子好不好,老子心脏快受不了了!”

“我已经被他吓死了!”另一个高八调的声音说,“我说杨子,要不要送你到医务室看看,你方才脸紫黑紫黑的,跟快死了没两样。”是吴勇。

“你这……乌鸦嘴。你死了我也死不了!”薛白杨习惯地顶了一句。吴勇大笑起来,“能顶嘴,说明这小子没事。一回来就看见你一脸紫黑的模样,可把我们吓坏了。”

薛白杨发现自己躺在寝室床上。刚刚那些场景就像一场噩梦,现在已烟消云散。只是,薛白杨突然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幻觉,难道只是假象吗?!所有的恐惧,往往源自真实的存在。

不自觉,薛白杨的目光垂下,手腕处的黑色印记依然安静无声,就像是一块深色的泥土覆盖在了薛白杨的手腕上。

薛白杨拉下衣袖,心想:诅咒,是否真的会来临?

薛白杨走进洗漱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可他突然从洗漱镜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粉红色的背心。薛白杨某些记忆被唤醒,是她?!

几天前的夜里,薛白杨从对面女生洗漱间里发现的女生倩影,此时又出现在洗漱镜中。薛白杨忙转了视线,果然,在正对面洗漱间窗沿边站着一个女孩,背靠着窗户,身上穿着粉红背心,黑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如同黑色的瀑布。

果真是她!薛白杨心底涌起了一股躁动,他望着女孩颀长白皙的脖颈,不由得暗暗在想:拥有这样完美背影的女孩不知道会长什么样子。但从上一次到现在,薛白杨一次也没看到过女孩的脸。身后响起了老牛的声音:“薛白杨,你傻站那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薛白杨回头,指着自己胸口说,“有些闷,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老牛摇头走了。等薛白杨再回头,那女孩也不见了,薛白杨一阵失落。

老牛的脸又一次招人厌地出现,薛白杨叹息一声:“大哥,你又怎么了?”

“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林丹还真来找过你,给你留了张纸条,我给你放床头上了,你看见——”老牛的话还没说完,薛白杨就冲到床边。

从枕头下,薛白杨找到了纸条。纸条上只写着一句话——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是林丹在提醒自己对于她生日的承诺!薛白杨懊恼地抓着头发,恶狠狠瞪着老牛。老牛忙摆手,“哈哈,我的错,我的错!昨天本来想告诉你,但吴勇这小子催我出门,就给忘记了。而且,我看纸条上也没写要紧的事啊。”

“算了,已经这样了。”薛白杨将纸条折了几折,放进口袋里。虽然对林丹有一万分的歉意,但或许这样对自己和林丹是一个很好、很安静的了结。

昨夜的梦让薛白杨白天极度疲乏,上午上完了无聊透顶的政法课后,薛白杨找了个僻静的自习室,准备补补觉。薛白杨

的脑袋刚刚接触到桌面,就听到了口袋里的短信声,掏出手机一看,是紫灵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让薛白杨下午3点去安可家,有事商量。薛白杨收起手机,有些纳闷,昨天不才去了安可的家,怎么今天又要去?薛白杨管不了那么多,迷糊虫开始逞威,他打了个哈欠,低下了脑袋。

白天里的这一觉,薛白杨睡得很死,简直连打雷都听不见,只是隐约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又有人离开,这是自习室,有人来去当然再正常不过。

下午3点,薛白杨乘坐公交车来到了安可的半山别墅区,公交车在山脚放下了薛白杨。

不远处的树荫下,传来一声呼唤。

“薛白杨!”

薛白杨寻声望去,斑驳阳光下的树影里站着一个穿白衣蓝牛仔裤的女孩,乍一看,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神奇的幽蓝色,再看时,就看不到了。这个女孩当然就是冰美人卓幽然。

卓幽然从树影里走出来,用最简单的话语招呼薛白杨,只一个字:“走!”

真的有够简短,薛白杨笑笑,这是他们的第三次碰面,他开始慢慢习惯这个冷漠的女孩了。上山的路,卓幽然走在前面,她微微翘起的臀部以及纤细的柳腰不时在薛白杨眼前晃悠,这让薛白杨有些难以自持。扫除杂念,薛白杨一口气蹿到了卓幽然的前头,这才轻松了许多。

从山脚到半山别墅,走上去需要走20分钟,两个人快到别墅区时,一辆浅蓝色的奥迪A6从山上驶下,车窗里坐着的中年男子薛白杨见过,他就是安可的爸爸,听紫灵说,他叫安震生。

奥迪A6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山脚下,这让薛白杨不得不从心底里感叹有钱就是好。

两人在别墅区里走了十分钟才走到了安可所住的那幢别墅,别墅后面的红色枫叶林开始泛红,一片片枫叶挂在枝头像是一面面小旗。别墅前面,陈嫂已经打开门,准备迎接两人。

“请进,小姐等你们很久了。”

薛白杨当先走进了这幢别墅。再次进入别墅,吸引薛白杨的不是里面豪华的装潢或者是名贵的家具,而是那种淡淡的气味,跟第一次来时的气味一样,是那种说不上来头的香气,淡淡的却让人很难忘记。

“这是什么香味?”薛白杨转问陈嫂,陈嫂愣了愣,“哪里有香味?”

“没有吗?”薛白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问问卓幽然,迎来的却是冷冷的一瞥,薛白杨立马将话题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别墅1楼大厅里,一脸憔悴的王睿正等着两人。王睿斜坐在红木沙发上,双眼无神。

“王睿,你脸色太难看了,是不是哮喘又犯了?”薛白杨关心地问。

王睿摇摇头,看着卓幽然和薛白杨,笑了笑,“怎么就你们两个,紫灵呢?”

“紫灵有事离开了S市,不会来了。”卓幽然冷不丁说。

“啊?”薛白杨吃了一惊,连忙问,“紫灵不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卓幽然冷冷回了一句:“因为你没问。”

“你们来了。”虚弱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薛白杨抬头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安可。只是一晚的时间,安可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了,简直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了,她被陈嫂扶着,慢慢走下楼。

“你怎么下楼了,安叔不是说你不能下床吗?你现在还不能走动,赶快回楼上去!”王睿紧张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王睿,别紧张。安可也许是太闷了,想下楼走走。”薛白杨替安可说道。

“你懂什么!安可要是再昏倒,那她就真……”王睿将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微顿两秒又望着薛白杨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薛白杨,我太过激动了。但是安可不能再昏倒了。”

“再昏倒?”薛白杨听出了什么,“昨天之后,安可又昏倒过吗?”

王睿点头,“昨天到今天,到现在为止,她已经连续昏倒了9次。安叔请来了市里最著名的内科医生也看不出安可有任何疾病,但安可就是一直不停地昏倒,而且每一次昏倒,安可的身体状态就会下降一次。这样下去,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已经……”王睿说着说着,将头低了下去。

安可走过来,依偎在王睿肩膀上。安可露出了苍白的笑容,对王睿说:“如果真的会怎样,我情愿就这样陪在你们身旁,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你在说什么浑话!你不能有事,知道吗?”王睿的语气强硬,但最后的几个字,薛白杨还是听出了王睿声音中的颤抖,他在害怕。

卓幽然默不做声,目光游离在所有人之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坐下。”

安可坐在了沙发上,脸上始终挂着笑,“陈嫂,给我的朋友端点茶水和点心来。”

“是。”陈嫂转身,走进餐厅。

“安可,你觉得自己有异常吗,比如出现幻觉、做噩梦?如果有的话,不要有隐瞒,都告诉我。”卓幽然说道。

安可想了想,“没出现过幻觉,也没做噩梦。我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在睡觉,其间醒来了几次,但刚站起来就又昏睡过去了。我没有觉得异常,就是困,很困,身体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这是怎么回事?”薛白杨听着也觉得奇怪,“医生都查不出任何病,为什么还会一直昏倒,而且没有力气?”

王睿突然张开嘴,“也许,是……它!”

“它,什么它?”薛白杨脑中一闪,望着王睿的眼睛,又盯着安可苍白无血色的脸,不敢相信地说,“难道你是说——诅咒?!”

王睿点点头,“除了这个,我再想不出别的原因。”

薛白杨心中一空,身体瘫软地坐回到沙发上。难道诅咒真的来了?

——你忘记了它的诅咒了吗?它已经来了!死神将会夺走每一个窥视它秘密的人的生命!这诅咒的话语开始萦绕在薛白杨脑海里,久久不散。

安可出奇的平静,她望着王睿说:“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怕。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王睿眼中滚落几滴晶莹的泪,他从未想到过安可会这样的坚强,而自己却变得如此的软弱。他紧紧握住了安可的手。安可对他微笑,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倒去。

“安可,安可!陈嫂快来,安可又昏过去了!”王睿抱着安可,叫着陈嫂的名字,两个人将安可重新架上了2楼。

薛白杨关心地也想跟上去看一下,却被一只手拉住了,他低下头看,是卓幽然。

“安可需要你的帮助。”卓幽然突然说。

“帮助,我?”薛白杨茫然道。

“对。”

“怎么帮?”

卓幽然平静地说:“你今晚不要走了,就留在这里。不要问为什么。”

薛白杨留了下来,卓幽然也一同留在了安可家。陈嫂准备晚饭,两个人就在楼下的餐厅里吃饭,安可起不来,王睿端着饭菜送到楼上。陈嫂跟薛白杨说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两间客房,可以过会儿去休息。另外,安可的爸爸好像有很重要的生意,今晚不回来了,薛白杨听见陈嫂接了个电话后,小声地嘟囔着:“孩子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做生意……唉!”

“唉!”薛白杨也叹息了一声,抬眼瞧瞧,他有些不适应偌大的餐桌旁只有自己和卓幽然。桌子上点着一根高尾蜡烛,烛光摇曳,卓幽然的脸在烛光下生动了许多。薛白杨埋头吃着陈嫂准备的饭菜,卓幽然也在静静地进餐,气氛有些尴尬,薛白杨扯了扯嗓子,突然想说点什么:“对了,紫灵去了哪里?打电话也没人接,这丫头有事没事总喜欢关手机。”

“你找她有事?”

“不,没事。”薛白杨摇头道。

“那你找她干什么?”卓幽然幽幽的目光停在薛白杨脸上。

“就是,就是想知道她在哪里。”

卓幽然看了看薛白杨,“你在追求紫灵?”

薛白杨刚吞进去的饭差点喷出来,这话太直接了点,薛白杨愣了愣,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的眼光不错,希望紫灵的眼光不要太低。”卓幽然丢下一句,默默地吃起饭来。

“这话,这话什么意思?”薛白杨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越想卓幽然的话越觉得不是味道,好像话里有话。

“我吃完了。”卓幽然起身离开,不给薛白杨继续追问的机会。

“什么眼光不要太低,你这个家伙……”薛白杨想说两句狠话,但目光接触到卓幽然转身时投来的目光,后边的话立马吞进了肚子,对付这种冷冰冰不好惹的女人,还是知道进退的好。

薛白杨大口吃饭,虽然心里有许多许多的事装着,从诅咒的印迹、承天大厦的所见、雷刚的失踪,再到不断出现的噩梦幻觉……许多许多稀奇古怪的事都让人理不清头绪,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胃口。

但不得不提的是,安可家的保姆陈嫂做菜手艺的确是一流,几盘地道的山西小吃让薛白杨吃得肚子滚圆。抹了抹嘴,薛白杨走出餐厅,进到客厅。卓幽然正坐在客厅沙发的一角,若有所思地抬头仰望绘制着各种美丽图案的天花板。

薛白杨找了最宽敞的一张沙发坐了下来,身体一下子融进了沙发靠垫里。薛白杨觉得眼皮开始打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王睿从楼上下来了,薛白杨关心地问:“安可怎么样了?”

“没事,已经睡着了。”

王睿看了看薛白杨和卓幽然,又说道:“实在抱歉,还连累你们不能回去,你们的心意我代表安可领了,真的不需要再辛苦……”

“是朋友就不要那么客气,我们留下也是为了安可。”卓幽然打断王睿,冷冷说道。

王睿茫然地点点头,“总之,谢谢你们两个。”

“你去休息吧,看你也累得不成样子了。”薛白杨拍了拍王睿的肩膀。

王睿转进了楼下一间卧室,关上门。很快,王睿的房间就传出了细微的鼾声。薛白杨看了看客厅古老的落地钟,它孤独地立在左边角落里,钟面上的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在10和2上,过10点了。薛白杨从座位上站起身,对卓幽然说:“困了,我先去睡了。对了,左右两间睡房你睡哪间?”

“哪间也不需要。”

“怎么,你难道想在沙发上过夜?”

“可以这么说,但不只是我,还有你。”

“我?不,不,不……我可不习惯睡在沙发上,而且是这种红木的沙发,就算有靠垫也硬得硌人,还是你自己睡吧。那我先去……睡了。”薛白杨瞥见卓幽然冷冷的面容,赶紧向睡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卓幽然的话声还是幽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忘记你留下的目的了吗?”

薛白杨快要哭了,强忍住已经上来的瞌睡虫,走回客厅,走到卓幽然面前问:“难道你说的帮安可,就是坐在这里熬通宵?”

“可以这么说。你什么都不要问,按我说的去做,其他的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服了你了。”薛白杨无奈地重新坐回沙发上,卓幽然则重新抬起头观察天花板上的图案。薛白杨觉得好奇,卓幽然到底在看什么?

他也仰起脖子,看着头顶天花板上不知名的花卉图案,时间一久,他的眼皮开始打架,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感觉头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哎哟!”薛白杨猛地睁开眼。卓幽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薛白杨身后,幽幽的目光正从上俯视着薛白杨,薛白杨吓了一跳,从红木沙发上蹦了起来,说:“卓幽然,你在我后面干吗?”

卓幽然冷冷地说:“打起精神来,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薛白杨小声地抱怨着。

卓幽然不理会他,走到客厅后面的巨大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看到别墅后面一大片的红色枫叶林。卓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语气,喃喃说:“这里的夜,好静,好久没有度过这种宁静的夜晚了。”

卓幽然的话薛白杨没有听到,但他听到了落地钟沉闷的敲击声,当——当——当——一连敲了11下,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薛白杨在沉闷的钟声里,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微弱,但的确存在。

这是什么声音?

薛白杨仔细聆听,转过头问卓幽然:“卓幽然,你听到声音了吗?像是……怎么说,就像是用手指挠头发的声音。”

卓幽然走到薛白杨身旁,也在仔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不经意间,薛白杨看到了卓幽然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美丽,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前面几次,薛白杨也见到了卓幽然眼里的蓝光,但他总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而这一次,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她的目光投射在别处,没有注意到薛白杨的注视,薛白杨才终于肯定了这蓝色的眸光不是

自己的幻觉,莫非她是混血儿?薛白杨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但下一秒,他顺着卓幽然的目光望去,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一大片黑色的、黏糊糊的东西,那是——蚂蚁!

薛白杨呆住了,那大片大片的蚂蚁,每一只足有小指盖一半大小,互相拥挤着,爬上了通往2楼的楼梯。

“这些蚂蚁是怎么回事?”

蚂蚁爬行的速度超乎了薛白杨的想象,几分钟时间,大群的蚂蚁已经爬上了楼梯,消失在了楼梯拐角。楼梯上残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薛白杨回过神来,喊道:“不好,这些蚂蚁进了安可的房间,赶紧……”

卓幽然的手突然捂住了薛白杨的嘴巴,薛白杨顿时没了声息,只嗅到了从卓幽然手上传来的淡淡的香味,还有那细弱柔滑的手掌贴在自己嘴上的触感。薛白杨有一瞬间失神,再回神,客厅的灯光不知何时熄灭了,别墅瞬间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里,卓幽然也不见了。她去哪里了?薛白杨有些担心,他凭着记忆,摸索到电灯开关,灯果然被人关了,但方才的客厅就只有自己跟卓幽然,又会是谁突然将灯关掉?

薛白杨刚想开灯,身后倏然出现了一双眼睛,泛着幽静的微蓝色凝望着薛白杨。薛白杨看到这双眼睛,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刚才你去哪了?”

“不要开灯。”卓幽然压低了声音,命令道。

薛白杨乖乖地将手缩了回来,卓幽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楼梯看,薛白杨看到在楼梯拐角有一道身形矮小的影子,隔得不近又没有灯光,薛白杨只能判断出这是一只动物。别墅后面就是一座大山,有这样的兽类出没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它为什么进了安可的家里。薛白杨看见那只动物的碧绿瞳孔正眨也不眨地望着薛白杨同卓幽然所站的黑暗处。

薛白杨的人刚好藏在了墙壁一边,估计它是看不到的,但卓幽然呢?薛白杨想拉过卓幽然,却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卓幽然又一次不见了踪影,简直是神出鬼没,薛白杨不由得想到了这个成语。

那只动物悄无声息地潜伏了十分钟,碧绿的瞳孔里闪烁着寒光,它重新起身,踮着脚轻轻上了2楼。薛白杨这才走出角落。

“还愣什么,它去了安可的卧室。”卓幽然又从薛白杨后面冒了出来,吓得薛白杨出了一身冷汗。他舒了一口气,向2楼走去。

安可的房门虚掩着,门角露出了小半身的空隙。难道那只有着碧绿瞳孔的动物钻进了安可的卧室?薛白杨担心安可出意外,着急想推门进去,但被身旁的卓幽然拦住,她挡在薛白杨身前,自己伸出手,缓缓地推开了门。

黑暗笼罩着的房间里,薛白杨看不到一丝亮光,除了刚刚从门口射进来的一抹昏黄的灯光。卓幽然将门完全推开,门碰到墙壁发出一声碰撞声。

薛白杨看到卓幽然缓慢走进了安可的卧室,走到粉红色的大床前,然后蹲下了身。薛白杨往床下看去,那只有着绿色瞳孔的动物正盯着卓幽然。

卓幽然向那只有碧绿瞳孔的动物伸出了手。薛白杨想要制止,他担心这只有点诡异的兽类会伤害卓幽然,但接下来,更奇怪的事发生了。那碧绿瞳孔的兽类非但没有攻击卓幽然,而且对卓幽然落在它脑袋上的手表示十分欢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叫唤——

“喵!”

这叫声……猫?薛白杨又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看着此刻温顺地窝在卓幽然身下的动物,它足有半人的身长,如此修长的身形,薛白杨片刻前甚至想象过它是一只野生的豹子,但没想到只是一只猫!这只猫的体形未免有些惊人。

薛白杨靠近卓幽然,刚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全身漆黑的猫突然狞叫了一声,碧绿色的眼睛紧紧盯住薛白杨,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做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神态。薛白杨忙退了几步,背抵在身后墙壁上,却感觉到脖子后面一股燥热的气息扑了过来。

薛白杨一回头,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安可卧室的墙壁上,爬满了一群群黑红色的蚂蚁,没有一丝空余地占据了卧室的全部墙壁。它们聚集着,爬行着,整面墙就像活了似的。

“这……真见鬼了!”

“鬼?”卓幽然突然回头,露出诡异的笑容,“马上就出现了……”

“你开玩笑的吧?”薛白杨觉得背后凉飕飕,除了那些蚂蚁,还有黑猫,他觉得似乎在这间卧室里还藏着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卓幽然并不回答,她看着黑猫,蓝色眼眸闪过一抹诡异的色泽。

“还记得你留下的目的吗?”

“当然,为了帮助安可,但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帮助她。”

“很简单,掀开它!”卓幽然指着安可躺卧的那张粉红大床的床板说道。

薛白杨待问为什么,但被卓幽然冰冷的视线一凝视,二话不说,将昏睡的安可抱下床,而后用力地掀开了那张床板。

暗色床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薛白杨看到在床板底面用四根铁钉钉着一张像猪皮一样的东西,它覆盖了整张床板。上面画着一个大圆圈,鲜红色,像是用血画成的一样。圆圈周围,还画着许多只蠕动爬行的大虫子,每一只都有婴儿胳膊粗细。薛白杨看得恍惚,像看到虫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耸动,但下一秒,就消失了。

床板被翻开的同时,墙壁上那些蚂蚁开始焦躁起来,开始成群结队地爬下墙壁,来到安可的大床周围,绕着圈子不停地徘徊。

而卓幽然身边的黑猫用碧绿的目光盯着那张灰皮,周身的黑毛竖起来,不时咆哮,若非卓幽然用手压制着它,估计它早就扑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安可的床下面?”薛白杨满肚子疑问,他把目光投向卓幽然。

卓幽然凝视着灰皮,而后吐出几个字:“九猫夺命!果然是一张九猫夺命图!”

“九猫夺命?”薛白杨听到卓幽然说的话,一阵诧异,“九猫夺命又是什么鬼东西?”

“有人说猫是自然界最神奇的动物,而在所有猫里面,又以黑猫最具灵性,传闻黑猫可以看到阴间的鬼门,所以某些传说故事中,黑猫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人死。”

薛白杨望着黑猫,它碧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薛白杨的影子。薛白杨心里一阵发毛,忙转移了视线,而卓幽然继续缓缓地说着,像说给自己听,又像说给薛白杨听——

“民间传说里,黑猫无限靠近死亡,它们的生命力是所有生物里最顽强的。正因为这样,许多邪恶的咒语开始围绕在这些原本无辜的黑猫周围,而其中,最为可怕的就是——九猫夺命咒。但这些传说其实都是神棍蒙骗世人故意散播出去的谣言,并不可信。”

薛白杨像是听明白什么,忙不迭地脱口说:“难道有人相信了这些谣言,想利用这个九猫夺命咒害安可,所以安可才变成这样?”

卓幽然冰冷的目光让薛白杨明白了自己应该马上闭嘴,他于是果断地闭嘴。

“据传闻里说,每一只黑猫生存的区域不会存在第二只黑猫,而设置九猫夺命利用九九变数,需要捕杀九只黑猫,然后用它们的血在一张兽皮上画下九只猫尾,再将咒害对象的鲜血滴在九只猫尾中间,用不了百日,被九猫夺命咒诅咒的人就会死亡。”

薛白杨看着安可,愤怒道:“究竟谁信了这可恶的邪咒,想加害安可?”

卓幽然突然笑了,松开了黑猫,同时目光望向安可的大床旁边。

“故事已然讲到这里,主人公可以登场了。”卓幽然开口道。

“你在跟谁说话?”薛白杨诧异地问。

“鬼。”

“鬼?这卧室里……真的有吗?”薛白杨紧张起来。

安可的床后,那扇紧闭的衣橱门缓缓打开了,一双人手从衣橱里伸了出来,像是一具将要跳出来的僵尸。一个沙哑的声音将话接了过去,“没错,我就是那个鬼!”随即,房间的灯亮了。

“怎么是你?”薛白杨惊讶地看着从衣橱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安家的用人——陈嫂!难道卓幽然口里害人的九猫夺命咒就是陈嫂布置下的?可她为什么要害安可呢?

薛白杨虽然跟陈嫂接触不多,但看得出,陈嫂是关心安可的,实在没有想到会是她在暗地里搞鬼。

卓幽然看着陈嫂,陈嫂也在盯着卓幽然。卓幽然目光一转,说道:“九猫夺命咒,在兽皮上涂满用二十种最香浓的花朵精炼而成的花液,再用特殊的方法去除香气,使普通人无法察觉,但嗅觉灵敏的夜出生物却可以闻到。这些香浓花液对于某些动物而言,具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比如,昼伏夜出的黑猫,还有夜里集体出来觅食的蚁群,它们都会被吸引过来。”

“你说的都没有错,我费尽了许多心机才找到了九猫夺命咒的实施方法,因为这种古老的邪咒已经几乎没人知道了,可卓小姐似乎比告诉我这个法子的老师傅还要精通,这我实在没有想到。”

“从兽皮上的图案来看,你已经杀了八只猫了,如果今晚上再杀了一只,用它的血你就可以完成九猫夺命咒。真是煞费苦心啊。”卓幽然淡漠说道,“如果不是你身上的花液香气出卖了你,我可能还没有发现你的计划。我曾经在一个故弄玄虚的神棍身上也闻到过这种花香,他告诉过我关于九猫夺命咒的一切不过是个骗局而已。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嗅出了这种花液的气味,我自然联想到了九猫夺命咒。虽然这种诅咒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但我要证实我的猜想,所以我今晚必须留下来。”

“我不相信这是个骗人的把戏!我为了找齐这九只猫已经等了三个月了,今晚上已经是我最后的机会,所以,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完成它。”

“为什么是最后的机会?”卓幽然微蓝的目光乍现一道光,但陈嫂还没来得及说,卧室的门突然一下子被重重地撞开,王睿冲了进来,双眼喷着火冲到了陈嫂面前。

“我不会让你伤害安可的!死也不会!”王睿疯了似的想要将陈嫂制伏,谁知道陈嫂一个女人力气却出奇大,挥胳膊一甩,王睿就趴到床上了。王睿呼吸不顺,显见哮喘病又要发作了。

薛白杨上来拉住了王睿,王睿挣脱了薛白杨,又扑到陈嫂面前。陈嫂眼中凶光一闪,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叫嚣着说:“我说过,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完成它,你们谁都别想阻拦我!”

王睿没再妄动,但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角落里的那只黑猫突然像一道黑色闪电蹿到了陈嫂面前,张开锋利的牙齿准确地咬在了陈嫂的手腕上。陈嫂吃疼,手一软,小刀掉在地上,王睿看准了机会,一下子拉住了陈嫂的胳膊。虽然黑猫的尖牙已经将陈嫂的手腕咬出了鲜血,但王睿也还不是陈嫂的对手。

王睿全力拉着陈嫂,呼吸越来越困难,薛白杨看王睿吃力的样子,也跳进了两人一猫的战场,环身搂住了陈嫂的腰。

但即便薛白杨加入进来,好像也不是陈嫂的对手。王睿的额头上开始不停地冒着冷汗,陈嫂的手渐渐脱离了他的束缚,摸向了落在地上的那把小刀。

很快了,只要再杀了这只黑猫,一切就都结束了。陈嫂心中默念。

刀就在眼前,可当陈嫂的手指摸到刀柄时,一只手更快地从她手中将小刀抢了过去。陈嫂诧异地抬起头,一道微蓝色的目光正盯在她的脸上。陈嫂伸出手,恶狠狠地说:“把刀子给我,快点把刀子给我。”

卓幽然不为所动,她望着陈嫂拽着薛白杨同黑猫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等陈嫂挪动到她面前,卓幽然突然开口:“你真的相信这个九猫夺命咒吗?”

陈嫂愣了愣,但很快摇头说:“不管这个办法有没有用,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快把刀子给我,让我杀了这只黑猫!”

“别,一定不能给她!我不管这个是不是骗人的把戏……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安可。”王睿挣扎着说。

卓幽然望着陈嫂的眼睛,冷冷地说:“谁说她要害安可?”

薛白杨疑惑地说:“卓幽然,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说传说中九猫夺命咒是最害人的邪咒,陈嫂在安可的卧室里摆下了九猫夺命咒不就是要害安可吗?”

“没错,九猫夺命咒是陈嫂摆下的,但她不是要害安可,而是想救她的命!”

这一下,除卓幽然同陈嫂外,其余的人都傻住了。

卓幽然倏然出手解开了陈嫂胸前灰色的衣襟,陈嫂竟没有反抗。等衣襟解开,正抱着陈嫂的腰的薛白杨发现衣襟里竟然挂着一张灰色的兽皮,上面同样用猫血画着八条猫尾巴,同时,薛白杨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而这味道正是九猫夺命咒里用的花液香气。

“在传闻里,九猫夺命咒除了害人外,同样能够救人。将邪咒反噬,那么效果就会降临在施咒人身上,而九猫夺命咒的反噬就是利用九猫的血作为媒介,将下咒人的阳寿传递给被下咒人。陈嫂,你

想用你的生命来换安可的生命,你真的相信九猫夺命咒吗?”卓幽然的声音无论何时都是冷冰冰的。

陈嫂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王睿脸色茫然,他望着陈嫂,不敢相信地问:“陈嫂,你怎么……这么傻?”

“安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总之只要能够挽回安可的生命,做再大的牺牲我都觉得值得。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是为了救安可,就不要再阻拦我了,让我杀了这只黑猫!”

陈嫂突然从卓幽然手里抢过小刀,甩开发呆的薛白杨,将小刀狠狠刺向黑猫。

说时迟那时快,卓幽然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小刀,刀锋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一滴滴落在黑猫的前额上,黑猫碧绿的目光望着卓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陈嫂惊讶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卓幽然脸色苍白地说。

“什么问题?”

“你真的相信九猫夺命咒吗?”卓幽然一字一板地问。

“我……”陈嫂迟疑了,“但这是救安可的唯一办法,我不能看着她死!”

“所谓的九猫夺命咒其实最早是来源于古代地域特有的祭祀,后来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骗人。其实这个所谓的夺命咒根本就是空谈,也救不了人的性命。陈嫂,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让安可不再昏睡,健康地活下去。如果我有办法替你做到呢?”

“你真有办法?”陈嫂将小刀缓缓收了回来,但还是一脸怀疑地问,“你真能救安可?但安可不停地昏迷,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你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卓幽然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条手帕,包扎起自己的伤口,冷冷一笑,“医生之所以没有办法,那是因为安可得的根本不是病,安可之所以会不停地昏迷,是因为在她身后藏着一只鬼!”

陈嫂想起了卓幽然一直提到的鬼,“你方才说的鬼难道不是指我?”

“你是鬼吗?”

陈嫂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你不是,总有是的。我们只要等着……”

“等什么?”

哐!别墅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卓幽然嘴角一弯,说道:“好了,鬼来了,我们可以去捉鬼了。”

卓幽然撂下话,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径自转身走出了卧室,黑猫跟在卓幽然身后一同离开。陈嫂稍微犹豫了一下,也立即跟了出去,薛白杨同王睿互望了一眼,也都出去了。

几个人尾随着黑猫下了楼,那只黑猫像是对卓幽然极有好感,伴在她身旁,等她下两三个台阶,它就跃身一跳,跳下两三个台阶,紧跟住卓幽然。

卓幽然走到楼梯下,空荡荡的别墅一楼又恢复了平静,卓幽然打开灯,转身走向旁边的餐厅,后面的几个人也跟了进去。

餐厅里似乎弥散着一股异样的味道,黑猫尖锐地叫了一声,碧绿的瞳孔缩起,一个拱身跃到了餐厅尽头的调料架旁。薛白杨的目光跟随着黑猫,正好看到调味架角落里有一堆玻璃碎片,从里面流出了淡黄色黏稠的液体,应该是蜂蜜。

黑猫嗅着摔碎的蜂蜜瓶子,黑黑的脑袋一会儿抬起,一会儿落下。陈嫂从后面走过来说:“怪了,这蜂蜜瓶子一般是放在架子最里面,因为小姐还有安先生都不怎么喜欢吃。怎么会摔碎?”

薛白杨走到架子前,调味料架子里面的确是空了一个位置,在空出的位置上薛白杨看到了一点点黑色的粉末,薛白杨用手指蘸出了点粉末,放在鼻间闻了闻,气味不像是普通的调味品,这黑色的粉末是什么?

黑猫突然在卓幽然脚下转了两圈,向着餐厅外蹿去,卓幽然跟在黑猫后面,黑猫出了餐厅,低头不停用鼻子嗅着,最后停在一间矮小的房门前,用爪子挠起了门。卓幽然回身问陈嫂:“这门后是什么?”

“哦,这扇门后面是个小储物室,用来储藏安先生最喜欢的外国红酒。这黑猫怎么一直在挠这扇门……”陈嫂同卓幽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感觉到了什么,陈嫂从口袋里取出了备用钥匙开门。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黑猫嗖的一声蹿了进去,一秒钟后,储物室里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一个颤抖的男人喊着:“快松口,松开,你这只畜生。”

卓幽然望着储物室,冷冷说道:“既然已经暴露了,安先生,还是请你自己走出来。”

“安先生?”陈嫂想不明白安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又将自己锁进了储物室里。过了一会儿,里面没了动静。

“既然不想出来,就叫那只黑猫跟你好好玩玩。陈嫂,关门。”

“别,别,我出来,我出来了。”一个狼狈的身影从储物室里缓缓走了出来,黑猫也跟了出来,一双碧绿瞳孔死死盯住前面的人。陈嫂一看,出来的人果然就是安可的爸爸,安震生。

“真的是你,安先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又干吗把自己锁进这间储物室里?”陈嫂满脸疑惑地问。

“哦,这个……是这样,公司的生意不是很顺利,今晚上也没谈成合同。我心情不太好,就自己提前回来,一个人喝酒缓解一下……陈嫂,这几个人是谁,怎么这么晚了还出现在我们家里?”安震生搪塞着,而后反问。

“他们都是安可小姐的好朋友,王睿叫他们来的。”

“呃,好朋友啊。”安震生揉了揉额头,说,“好,你们去看看安可。我不行了,头疼得厉害,我要先去睡了。”

安震生刚想走,卓幽然突然开口:“安先生,既然想喝酒,又怎么会打碎餐厅里的蜂蜜瓶子呢?”

“你在说什么,什么蜂蜜瓶子?我不知道。”

“嗯,那安先生裤腿上的是什么?”

安震生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裤腿上沾染了一小片黄色液体。安震生瞬间脸色沉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说:“对了,刚才我去餐厅喝了杯水,可能不小心打碎了个瓶子,看来就是你说的蜂蜜瓶子了,真是太不小心了。”

“是吗?”卓幽然突然冷笑一声,“我看安先生进去餐厅里,不是去喝水,而是去找什么东西吧?”

“找东西?”安震生忙摇头否认,“我说了,就是去喝杯水,哪里有找什么东西?好了,好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要去睡觉了。”

安震生绕过几个人,径自向楼上走去。

卓幽然冷冷道:“安先生为什么这么着急走,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安震生脸色沉了下来,喝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欢迎你,陈嫂,送客!”

“不用你多说,我肯定也会走,但走之前,我还是想把你丢的东西还给你。”

“什么东西?”安震生语气有些乱。

卓幽然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小包黑色的粉末,薛白杨发现这包粉末跟自己在调料架上看见的粉末的颜色一样,同样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某种花香。

“这包就是你要进餐厅里找的东西吧,安先生?你刚才去餐厅根本不是去喝水,而是在找这包东西,但这包东西早已经被我掉包了。我在那放了瓶蜂蜜,并且打开瓶盖,斜着放在架子里,只要你稍微碰一下,它就会掉下来。正因为你身上不小心沾了蜂蜜,黑猫才找到了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震生明显在回避卓幽然的问题。

“真的?好,如果你没见过这包东西,应该不怕警察来搜身。只要你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你的身体或者衣服上就不会残存着它的颗粒,但如果有的话,我不知道警察会如何想……”

“你……”安震生支吾着,突然拍了拍脑袋笑了起来,“想起来了,这个是我前几天买来的外国安眠药,我一直因为安可的事睡不着,就买了这药,但后来忘记放在哪里了。今天被你找到了,真得谢谢你啊。”

安震生上前想拿走卓幽然手中的那包黑色粉末,卓幽然转身交到了薛白杨手里,冷冷地说:“不,安先生,你可能真的搞错了,这不是安眠药,而是一包毒药。”

卓幽然盯着安震生,一字一板地说:“它就是害得安可一直昏倒的毒药!而你,就是要害死安可的那个藏在幕后的‘鬼’!”

“你胡说!”安震生大怒,一张脸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做贼心虚,变得煞白难看。

“真真假假,我们没有必要争辩。等警察来了,将这袋子里的东西带回去检查一下,真相自然可知,你说呢,安先生?”

安震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了,终于一屁股坐在楼梯上,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卓幽然转向陈嫂,语气淡然地说:“陈嫂,能救安可的办法不是靠封建迷信的什么咒术,而是揪出害安可的‘鬼’,只要这个‘鬼’还存在,安可就休想好好地活下去。”

听完卓幽然的话,陈嫂突然冲上去拉起安震生狠狠掴了他几个大耳刮子。安震生万没想到这个自己家的用人会抽自己耳光,他捂着肿胀的脸颊错愕地看着陈嫂,“你,你想造反吗?你凭什么打我?!你滚出我的家!”

“你的所作所为不该挨这几耳光吗?自从安可她妈死后,我就发觉你对安可的关心越来越少,我还真以为是你的应酬多、工作忙,才疏忽了自己的女儿。原来,你竟是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安震生脸上阴晴不定,伸手指着陈嫂说:“你没资格在这里教训我!就凭这丫头说的几句屁话,我就禽兽不如了?她说的都是谬论。今天,今天你一定得把这袋子里的东西还给我!”

薛白杨看着安震生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安震生虽然步入中年,但体格十分健壮,若真要动真格来抢,薛白杨还不见得能在他手里讨到便宜。薛白杨迅速地向着门口方向退去,安震生从后面追了上来。

“停下,停下吧!”声嘶力竭的一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安震生愣住了,他缓缓回头,安可正面无血色地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她的目光夹杂着失望和痛苦。安震生不由得低下了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安可,你不要相信他们,不要相信……”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你已经不再是多年前那个爱我疼我的父亲了。”安可话声哽咽,薛白杨看到泪珠子在她眼眶里打着转,眼睛里有一抹化不开的悲伤。

安可缓缓从自己身后拿出来一个绿色的笔记本,笔记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扉面已经微微褪色。安可望着笔记本说:“这是妈妈的日记本。自从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以后,妈妈每一次觉得委屈,都会写日记。她不想让我看见她难过的样子,不想让我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竟会变成这样。所有的难过和委屈,妈妈一个人默默承受,她还要笑着面对我。你对得起她吗?你告诉我,你对得起她吗?”

安震生无言地站在原地,面上的神情由方才的愤怒转为悔恨,他痛苦地摇头。

“我在整理妈妈遗物的时候无意发现了这个日记本,”安可摸着笔记本,“你不会知道我看到这本日记后的感觉,我的心都要碎了。你不会理解的,因为你早就不爱妈妈了,所以你不在意她的快乐和难过。但我在乎,我在乎啊!”

安可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妈妈以为她忍气吞声,承受了一切,她离开后,你会良心发现好好待我。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你外面的女人竟然让你谋害亲生的女儿,夺取爷爷留给我的那部分遗产。你不用狡辩,我是在你书房外面偷听到你跟那个女人的电话后才知晓了一切的。”安可静静说出了安震生图谋的阴险计划。安震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原来安可的爷爷十分疼爱自己的这个孙女安可。安家是世袭企业,安可的爷爷在临死前立下了一份独立遗嘱,将自己一半的遗产留给自己的孙女,并以署名的形式将这部分遗产成立了基金,遗嘱里说安可二十五周岁后就可以自由支配这笔巨额遗产。安震生就是听从了情人的挑唆,对安可的基金产生了掠占的恶念,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做了禽兽不如的事,竟然要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安震生被当众揭穿了阴谋,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抱头哭泣了起来。

安可望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像是看着陌生人,“我本想成全你们,因为你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拖累你,我也想念妈妈,所以我打算带着这个秘密离开这个世界。因此,即便我发现了妈妈的那本日记,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依旧没对任何人说,因为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为了钱要害我,我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现在不了,因为我发现,还有许多人关心我、爱护我,我又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自己!不,绝不!”

“安可……”安震生抬起眼望着自己的女儿,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

安可面无表情地越过安震生,扑进陈嫂的怀里,“陈嫂,你真傻,你竟然为了我做了

这么多事。”陈嫂抚摸着安可的面颊,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陈嫂拍着安可的背脊,“我在这个家里十年了,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这个世界上,你妈妈还有你就是我的亲人。安可,我怎么能看着你这年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呢?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到用这种荒唐的方法。要不是卓小姐,我可能还愚昧地相信这种骗人的东西。”陈嫂感激地看着卓幽然,她现在对于这个洞察细微、心思缜密的女孩无比佩服。

王睿抚了抚安可的后背,小声问:“安可,你打算怎么办?”

薛白杨扬了扬手里的黑色小袋子,“还有这个,要交给警察吗?”

安震生动也不动地跪在地上。安可从薛白杨手里接过袋子,扔在安震生面前。安震生身体一震。安可决绝地说:“你想杀死我,只是为了图谋爷爷留给我的那部分财产,那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想要。陈嫂,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个家吗?”

陈嫂点点头,握住了安可的手。

“从此我离开安家,我不是你的女儿,不用你一分钱,我们只是陌路人,永远都是……”

说完,安可头也不回地走了,王睿也跟着离开。薛白杨望了卓幽然一眼。卓幽然语气冰冷地说:“走,这不再是安可的家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安震生许久才抬起了脸,他望着黑袋里的毒药,泪如雨下。他的目的达到了,从今往后再无任何牵绊阻碍他和情人在一起。但他心灵深处的某一个点却无可抑制地崩溃了,汹涌而出的悔恨吞噬着他的心。妻子年轻时的微笑容颜、安可幼时追逐他脚步的欢声笑语渐渐消失,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那是一辈子再无法拥有的美好……

安震生恍似终于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自从妻子离开后,他的内心世界就变得极度自闭、空虚和疯狂,他对于外面的女人更是言听计从,女人说的话他从来没有不听的,甚至听了她的话来毒杀自己的女儿。安震生感觉自己整个生命都扭曲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停地捶在地上,这一刻,他终于醒悟过来了。

王睿本想将安可接到自己家里,但安可坚决反对。陈嫂用平时攒的积蓄在王睿家附近租下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居室,虽然不大,但安可却觉得很温馨。

一切安置妥当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王睿留在了新居陪着安可和陈嫂,卓幽然见没什么事,便离开了,薛白杨也识趣地跟了出来。卓幽然下楼没走几步,安可就从后面追了上来,面色还是苍白,但精神已经稳定。

安可对着卓幽然笑了笑,“谢谢你,多亏了你……”安可想要说一些感激的话,卓幽然回头直视安可,语气里没有了以往的冰冷,只是平静地说:“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嗯。”

薛白杨跟着卓幽然坐上了公交车,一路上卓幽然冰冷得像一座雕塑,但这一次在安可家所发生的一切让薛白杨对卓幽然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女孩不仅神秘,而且睿智,让人心生敬佩。

薛白杨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强势,这让我们这些男生情何以堪啊。薛白杨苦笑着摇摇头,才发现卓幽然正在盯着自己。

“你笑什么?”卓幽然突然开口问,语气不善。

“我……没什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卓幽然转回头不再看薛白杨。薛白杨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那黑色粉末就是毒药的?”

卓幽然淡淡地说:“你想知道?”

薛白杨用力地点点头,足以让卓幽然看到他迫切的心情。

卓幽然嘴角扬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那种黑色的粉末是来自一种世间罕见的黑色水仙花茎,经过百日研磨而成。这种黑色水仙大多已绝迹,它有个很美的名字,叫‘黑夜蝴蝶’,只在夜晚开花,而开出的花朵有璀璨多姿的七色,但越美丽,就越是难以靠近。‘黑夜蝴蝶’本身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芳香气息,周围的动物一旦靠近它,就会全身瘫软,不停地间歇性昏睡,直到将身体里最后一丝生气耗尽。‘黑夜蝴蝶’的气体毒性微弱,几乎无可查究,但一旦长期中毒,就会有生命危险。正因为如此,‘黑夜蝴蝶’也被有些人称作‘黑色魔鬼’!”

卓幽然停了一下,缓缓说道:“如同‘黑夜蝴蝶’这个名字一样,由它做成的毒粉也同样拥有独特的气味。”

“呃,我明白了,你就是根据‘黑夜蝴蝶’独特的气味才找到了那包毒粉。怪不得安可老是昏迷,却查不出病症,原来是着了这种古怪水仙的道。”薛白杨挠了挠头,又问,“但你怎么知道将毒粉藏在架子里的就是安震生,也许是陈嫂呢。”

“当时我的确不知道究竟是谁,所以才将毒粉掉了包。后来,当发现陈嫂竟然用传闻里的九猫夺命咒来救安可的性命时,我就知道不是她了。那幕后藏毒的人就只能有一个可能——安震生。”

“厉害,厉害。”薛白杨忍不住鼓掌道,“你简直就是女福尔摩斯了。不过,你知道的真多,而且还这么了解这‘黑夜蝴蝶’,你从哪里看到的?”

卓幽然换成了冷冷的腔调,“我知道的多吗?还不如你的问题多,我到站了,你自己继续坐吧。”

公交车到了S市市区体育广场,卓幽然下了车。薛白杨瞧着卓幽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心里突然觉得这个冰美人虽然冷冰冰的,但她的知识面广得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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