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与伦比的谋杀——紫胶虫的分泌物——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难以补偿的付出——“你们现在还不能走”——晚七点,人都到齐了——桑楚拍案而起

听罢桑楚的陈述,万捷彻底惊呆了。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过程的简单和手段的复杂在这里有机地结合成一体,正所谓天衣无缝。干公安以来,大大小小的案子他也破过不少,像这样的奇案还是头一次碰到。若不是经过精心策划,绝不会如此高明。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说直到此刻还没有把握,因为我拿不到证据!”桑楚使劲儿抽着烟,“这很像我侦破‘塔克拉玛干的木乃伊’一案,明明知道是这么回事,却又无计可施。”

“那个案子你不是破了么?”万捷记得那个木乃伊的故事。

“那不算破。”桑楚摇摇头,“凶手最后是被他养的那只大狼狗咬死的。眼下这桩案子却没有那么便宜了。”

“能不能从手套入手?”万捷提议道。

桑楚又摇摇头:“这个我想过,没用。是个人都可以把它塞进窗户,无法确认凶手。”

“这么说,只能作为死案存盘了,”万捷失望透顶,“现在严禁逼供信,否则的话……”

“少说这些屁话!”桑楚恼了:“既不能逼供信,也不能存档。罪犯的企图由于司徒美雄还活着,实际上并没有达到,我相信罪犯不会就此罢手,破案的希望还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谋杀还会继续,司徒美雄还没有真正脱离险境。”

“不错,我相信是这样的。”桑楚掐灭烟蒂。

“你好像很自信。”

“那还用说么,自信,这是我的座右铭!”桑楚迅速地脱衣躺下了。

“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稳妥些的办法?尽可能避免走那步险棋。”万捷心里很不踏实。

“没有啦,伙计。为了稳妥,我脑袋都想疼了,结果很悲观,别无良策。”桑楚熄了灯。

临睡前,他又强调了一句:“你明天进城,最主要的就是给我弄来那个东西。”

“忘不了,紫胶。”

“也叫虫胶,是紫胶虫吸食寄生树汁液而分泌出的一种天然树脂。”

第二天天刚亮,桑楚就早早地来到了急救室。陈主任和慕容秋一夜未曾合眼,都疲惫得要命。桑楚很佩服陈主任的敬业精神,对慕容秋却十分冷淡。

两个人熬夜的目的毕竟不一样。

陈主任对桑楚的嘉许报之以苦笑:“没办法,这个疗养院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像司徒美雄这样的投资者,市府格外重视。他要是出事,我们的责任也不小。”

桑楚表示理解。

陈主任告诉他:司徒美雄情况没有什么好转,但也没有继续恶化。室性心动过速状态依然存在,目前是采用利多卡因静脉滴注,这个药是目前最有效的。

“这个我懂。”桑楚点头道,“我碰到过同类情况,是五十毫克的么?”

慕容秋递上安焙瓶:“是五十毫克。”

桑楚接过来看了看,又还给慕容秋,道:“没有发生室颤吧。”

陈主任苦笑:“要发生室颤他就没救了。”

桑楚叹了口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门口。

“陈主任,你可以去休息了。我在这儿守着,至于慕容医生,你只好继续辛苦了。”

“您做得对,桑先生,不要放进任何外人。”陈主任出门而去,又叮嘱了一句,“有事随时可以按传呼铃。”

“明白。”桑楚横过椅子,干脆充作门神,“对了,陈主任,叫人给慕容医生送点吃的来,她不能离开。”

陈主任应了一声,走了。

慕容秋坐在床前那把椅子上,仔细地观察着滴注情况。脸上白无血色,连嘴唇的颜色也十分黯淡。见桑楚目不转睛地在看她,赶忙别过头去。

“喂,慕容。”桑楚轻声问道,“你认为你先生这次还能醒过来么?”

看得出,慕容秋对“你先生”这称呼很不习惯,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他能好转,这倒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而是因为我是个医生。”

“那就好,他要是一死,我的好事就吹了。”

“什么好事?”慕容秋问。

“他答应给我一万块,作为救命的酬金,至今没有兑现。”

慕容秋听懂了他的话:“是的,上一次要不是您,他可能就不行了。”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吊瓶上的橡胶管,动作非常娴熟,然后又坐下了。

桑楚叹道:“真枯燥。要是让我这么呆一天,我可受不了。啊,还好,有人来了。”

来的是彼得肖。

“到此为止。”桑楚抬手拦住了他,“专家有吩嘱,外人一概不许入内。”

“我也不能进去么?要知道,我跟了司徒先生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也不行!”桑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请吧,等他好了,你们说多少话都没问题,唯独现在不行。”

“求求你,桑先生,我只看一眼。”

桑楚还要阻拦,慕容秋却说话了:“让他进来吧,看看还是可以的。”

彼得肖听了这话,快步地走了过去。

桑楚跟过来,观注着他的举动,最后推了他一把:“走吧走吧,这又不是向遗体告别。”

彼得肖被推了出来,一脸的悲伤:“桑先生,他还有希望么?”

“你问她。”桑楚朝慕容秋努努嘴,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彼得肖没问,只是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他。”

“你也信上帝?”桑楚对此有些兴趣。

“不,我不信教。”彼得肖摇头道,“这只是一种心愿。”

“噢,原来如此。”桑楚表示理解,“肖先生,你在西方长住,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教徒最不愿做的事是什么?”

“这……”彼得肖被问住了。

桑楚笑道:“让我告诉你好了,教徒最不愿做的,是向上帝忏悔。”

“您……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彼得肖的脸红了一下,又白了。

桑楚偷眼望着慕容秋,发现她也十分关注这句话。

“桑先生,我可以走了么?”

“当然可以,但是请你晚上不要离开。”

彼得肖一怔:“有事么?”

“对,有点儿小事,很有趣的小事。”桑楚奇妙地眨了眨眼睛。

彼得肖嗯了一声,害怕什么似地走去了。

刚拐过楼道,险些撞在一个小护士的身上。小护士骂了一句:“神经病!”

当她走到急救室门前时,桑楚起身接过了她手中的早餐:“哦,好极了,龙眼包子。来来来,给我。”

他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可小护士正乐意如此。她瞥了一眼里边的慕容秋,哼了一声走掉了,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是呀,嫁了个大阔佬儿,还没怎么着就当寡妇,可实在不太“那个”。

“来吧,慕容医生,一共两份儿,你多吃点儿,熬夜实在不易。”

慕容秋没有食欲,勉强吃了两个。桑楚正准备劝她多吃点,忽然发现她的脸色变了。

回头看时,古大江竟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

“喂!那老家伙死了么?”仍然是那副无赖相。

桑楚大步走了过去,古大江灵巧地跳开了。桑楚朝他背后一指,乘他转身之机,一脚踢在那混蛋的尾椎骨上。

那大头皮鞋十分有力。

古大江瘫了似地跌坐在地上,疼得五官挪位:“哎哟,狗x的警察!你真踢呀!”

“别叫,保持安静!”桑楚朝他做了个手势,“现在,你站起来,对,站起来!好了,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我不愿意再见到你了。”

说完这话,他讨好似地朝慕容秋笑笑。

慕容秋望着一拐一拐地走远的古大江,终于现出个笑意:“不会踢出毛病吧?”

“你心真好!”桑楚不满地看了古大江一眼,“没事儿,落不下什么毛病,充其量会不时地拉点儿稀,没有什么科学根据。”

两个人回到司徒美雄的病床前。

司徒美雄仍然没有恢复神智。慕容秋观察了一阵儿,又看看表,便敲开一支药水,小心地注入输液瓶里。

那是一支五十毫克的利多卡因。

“慕容。”桑楚突然低低地叫了她一声。

慕容秋转过身来:“什么事?”

桑楚神秘地指指病床上命在垂危的司徒美雄,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愿意跟这个老头儿过一辈子么?”

慕容秋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这个话,您好像问过我了。我记得我当时回答得很明白。”

“是的,是的,我当然没忘。”桑楚摸了摸吊瓶上的胶管,“只不过我那次没有太直率,其实我和我那个伙计有过同样的看法,也就是说,关于老年男人的性功能的问题。”

慕容秋的脸腾地红了,她看出桑楚的话是认真的,毫无调侃之意。

“我能够不回答这个问题么?”

“是不是难以启齿?”

“就算是吧。”慕容秋咬着嘴唇道。

桑楚挥挥手:“那就算我没说。慕容小姐,你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呢?为了出国?为了享乐?为了那张狗屁不值的绿卡?为了这些,你付出的太多了!真的,别不爱听,的确太多了!而且是难以补偿的付出,我真替你惋惜。”

说完,他又坐回门口的椅子上。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墙角的电话机前,给总服务台摇去一个电话:

“对不起,小姐。请问那位柳可心柳夫人走了么?没有……那好,请转告她,今天不能走。对,就这么说。至于房钱么……哦,这我可管不了啦!是的,拜托!好的,再见。”

“妈,咱们就这么走了么?”陈桥非常不甘心地说,“白跑了一趟,一无所获。”

柳可心把床上那只小皮箱拎到地上,抬腕看了看表,道:“你已经耽误了将近一个钟头了,老这么说下去我会烦的。什么叫一无所获?是的,你没有得到一分钱,可是,你好歹看清了这个人的嘴脸。他丝毫没有做父亲的资格,你应该彻底忘掉他,越彻底越好。”

说完,她拎起皮箱朝门口走去,陈桥想拦又没敢拦。

他不依不饶地跟在母亲后边,不住嘴地陈述着自己的道理。柳可心快步走向服务台,像没听到一样。

“小姐,清账。”

服务台的值班小姐没有动,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总服务台有指示,您今天不能走。”

“为什么?”柳可心的眼角颤抖了一下。

陈桥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值班小姐没有办法作解释,只有直说:“据说这是那位桑先生的意思,至于为什么,请您去问他本人好了。”

“岂有此理!”柳可心又看了看表,“我去问他。”

“妈!”陈桥拦住了她,“我料定咱们就走不了,那个姓桑的不会无缘无故把咱们留下,肯定是有目的的。”

柳可心沉思了片刻:“是的,看来他准备对咱们采取什么措施。”

惊恐之色在陈桥脸上一闪:“等着他,看他会怎么样!妈,回去吧,咱们再合计合计。”

“又是出国!”柳可心怒视着儿子,“你死了这条心吧,他即便活过来,即便答应了你,我也不会同意的。去,把皮箱放回去。”

“妈,你这是……”

“我要去看看他。同时也想见见桑楚。他像盯贼似地盯了我好几天了。”

陈桥只得提着箱子上了楼。

“啊,早上好,柳夫人!”桑楚远远地就站了起来,“不,应该说中午好了。”

柳可心快步地走了过来,陈桥懒散地跟在后边。走到急救室门口时,桑楚把她拦住了。

“咱们有话在这儿说好了,而且声音要低点儿。”

柳可心其实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随便地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慕容秋,便开口问道:“听说桑先生要我留下?”

“不错。”桑楚点头道,“你们母子俩都应该留下。别误会,这么做对你们有好处。”

“请说明白点儿。”

“道理是明摆着的,司徒……不,陈先生此刻还在抢救,你们又是直接导致此事的主角儿,就是在最一般的情况下,也不能说走就走。更何况,你们之间还存在着一种别人无法代替的特殊关系。”

他瞧了慕容秋一眼。

柳可心没有理由进行反驳,悻悻道:“请您不要提什么特殊关

系,我们已经两清了。”

“别说得这么绝情。”桑楚摆摆手,“昨天晚上出事以后,您不是跟到急救室来了么?这说明,您的言行和您的内心并不完全一致。不管您承认不承认,在潜意识里,他还是您的丈夫!”

“住嘴!”柳可心终于动容了。

“嘘——安静!”桑楚做了个手势,又回头瞟了慕容秋一眼,“柳夫人,不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您如今这么恨他,正说明当初是多么……怎么说好呢,直说吧,正说明当初是多么爱他。断指为誓,这个举动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您发誓要等他,他却辜负了您,爱,渐渐变成了恨。柳夫人,相信我桑楚的话,恨是很不好的东西,它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悲剧。您能不能换一种思考方式,多想想陈先生的无奈和不易,在西方世界混到今日,他容易么?而且,要不是因为那段特殊的历史原因,他能离妻别子亡命海外么?”

“别说了!”柳可心别转身去,但没再次喊叫。

桑楚转向陈桥:“你这个浑小子,还不快扶你母亲回去!咱们抽空应该好好聊聊,聊聊作为一个儿子,应该在父母之间做些什么,别光想着自己。”

柳可心拨开陈桥的手,抬头问桑楚:“桑先生,我们能进去看看他么?”

桑楚让开身子。“只要不高声喧哗,当然可以。”

柳氏母子走了进去。

不料,慕容秋突然挡住了去路,一下子变得非常勇敢:“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你这个……”陈桥的话吐出一半,又忍住了。

柳可心却没有这么冲动,只是目不转睛地与慕容秋对视着。

“小姐,请让开!”老夫人表现得十分有涵养。

慕容秋没动,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不,你们不能进去!他落到今日,全是因为你们!”

“你是用一个妻子的口吻说话么?”

“是!我本来就是他的妻子!”

桑楚无奈地想到一出戏,好像叫《双凤求凰》。扯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临了还演了这么一出闹剧。这世道真是不好说,当年的偷渡者,如今变成了香饽饽。

出国!这两个字真的这么值钱么?看那位慕容秋,寸土不让的劲着实令人感动。他不想评价这个历史现象,出国热潮所带来的种种弊端毕竟取代不了它的积极的一面。况且,具有高尚的人格尊严者永远是多数。

“慕容,请你让开!”桑楚朝她摆了摆手。

母子俩走了过去。

慕容秋双眼不眨地注视着那母子俩的举动,好像谁会突然地抽出一把刀来……

“桑先生,”柳可心终于离开了病床,“我打算多住几天,暂时不走了。”

陈桥一听这话,马上露出了喜色。

桑楚却叫苦不迭:“夫人,我说夫人,你们能不能替我想想,我也是快六十的人了!”

“您放心,我们这一次绝不会让您再为难了。”

“那她呢!她不是很为难么?”桑楚突然同情起慕容秋。

慕容秋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眼睛里根本没有这个女人!”柳可心朝儿子招招手,便快步离开了病室。

“桑先生,这……”慕容秋求助地望着桑楚。

桑楚却充满自信地朝对方眨眨眼睛:“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午饭前,小万回来了。恰好陈主任来替换慕容秋。桑楚见她已疲劳到了极点,便叫她饭后休息一会儿,慕容秋说:“没事儿,我盯得住,吃完饭就来。”

桑楚和陈主任观察了一会儿病人,陈主任说不太乐观,只能说一句没有意思的话:尽力而为吧。

桑楚的脸色有些阴沉。

“陈主任,我有一个想法。”他叫小万把门关上了。

当他们来到餐厅的时候,什么菜都没有了,两个人只好就着两碗菠菜汤啃了几个冷馒头。

午后的太阳炽热得厉害,桑楚一直把万捷送到路口:“记住,不许有一点疏漏,要不动声色地做,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对了,叫你的人把那个杰克带来,这出戏里不能没有他。”

回到急救室时,桑楚顺手推开了正面的几扇窗子。慕容秋被惊醒了,她发现自己竟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了,露出一丝疚意。

陈主任把病情记录交给她,也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慕容医生,我必须得睡一会儿去,实在熬不住了,有事叫我。”

“好的,您放心吧。”慕容秋坐回到病床前。

“真不是人干的!”

陈主任走后,桑楚气恼地说。他骑马似地坐在椅子上,双肘搭住椅背。“我想眯盹儿一会儿,行么?”

慕容秋不放心地望望过道儿,问:“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吧?”

“除了彼得肖,其他人大概不会。”

“那您还是忍一下吧。”慕容秋无可奈何地说,然后便去忙她的了。

忽然,她抽了抽鼻子,快步走了过来。

“桑先生,你怎么抽起烟来了!”

“哎哟!”桑楚赶忙熄灭了烟,“抱歉抱歉,我给忘了。”

慕容秋不满地回到病床前,她观察了一会儿心电图,又起身调节了一下滴注器。桑楚过来望着那滴注的速度,道:“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慕容秋对着手表计算了一下速度,道:“稍快一点儿。桑先生,您果然是个内行。”

“我要是领个执照,完全可以开诊所。”桑楚哈欠连天地回到了门口。

慕容秋整理着吊瓶。

“真困!”桑楚咕嚷着。

他伏在椅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人在碰他,蓦地睁眼。

彼得肖。慕容秋倏地转回身来。

“你怎么又来了?”她的脸上透着紧张。

桑楚看得很清楚,十分清楚,她的手在发抖。看来这个神秘的秘书是她心头的一块阴影。

“我想问夫人一句话。”彼得肖的情绪也有些不正常,似乎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这样的话,“我想知道,司徒先生一旦……夫人会解雇我么?”

夫人!这个新鲜的称呼使慕容秋不知所措。

亦喜亦忧。桑楚找到这样一个形容词。

晚七点。

人们按照桑楚的吩咐,先后来到了门诊大楼的那间会诊室。看得出,每个人都怀了一肚子的心事。在厨师们的印象里,这些人晚餐吃得都很少,有限的一点儿。

不过,那个桑楚胃口很好,足足吃了半斤米饭。他指出:“这是云南遮放的好米,明清两朝属于贡米,皇上吃的。”

谁也闹不清他说得对不对。只听说这米确实是从云南运来的。米粒细而长,呈青绿色,半透明。

此时,饱餐后的桑楚正慵懒地半倒在沙发上,对每一个到来的人都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烟叼在嘴角上,双手捧着一杯浓茶。

饭饱神虚,何况他一下午都没有睡。慕容秋实在熬不住了,下午三点多终于叫来了陈主任,睡到现在,眼泡有些肿。

“吃了么?”桑楚顺便问了一句。

还没等慕容秋回答,他突然笑了:“啊!快请坐,杰克先生。几天不见,快认不出来了,你们美国人的胡子长得真快!”

杰克跟随着小万走了进来,他有些局促,生满胡子的两腮略微红了一下。

“招待得怎么样,还满意吧?比美国怎么样?”

杰克坐了下来,连连点着头:“对不起桑先生,我在美国没有坐过牢,不好比较。”

桑楚笑着吹了吹茶叶末:“你这几天坐的不是牢,是拘留所。明白么,拘留所。听说还有人陪你去了一次百货商场。”

“是的是的,他们对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桑楚放下了茶杯,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儿,“肖先生为什么还不来。”

“我在这儿。”角落里传来彼得肖的声音。

“噢,眼神儿不济了。”桑楚抱歉地说,“干嘛躲在后边?来来来,坐过来!坐在柳夫人旁边好了。”

彼得肖只得坐了过来,但只肯坐在慕容秋旁边。慕容秋厌恶地瞥了他一眼。

有风穿堂而过,吹拂着桑楚背后的绒布窗帘,从门口望过去,外边的夜色已经很浓了。看不见海,只能听见海涛声有节奏地响着,显得十分遥远。

“万捷,把门关上吧。这个故事不适合外人听。”桑楚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本打算递给杰克,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叼在了自己嘴上,就着烟头儿点燃了。

“诸位,我要叙述的这个故事,是关于竹枝夫人被杀一案的,想必各位都猜到了。”

他的声音在室内回旋着,四周鸦雀无声。

小万从门口走到桑楚旁边,轻轻地坐了下来。将一件件物证摆到桌子上:平底布鞋、香袋、匕首、“血手印”、一双破棉线手套,以及一根细细的纸卷儿和半根断指。

最后,他掏出一盒万金油,那不是物证。

桑楚望着那些东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他发现,在场的人都在回避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咳嗽了一声,开讲了:“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五点一刻左右,两位国内游客,在著名的‘七十二洞天’地下溶洞,发现了那只鞋。对,就是那只平底布鞋。那位男游客指出,他当时有一种预感:可能有人被害了。是的,在那样一个溶洞里,看见一只鞋,很难让人有其他想法。后来,我们这位美国朋友————”他指指杰克,“在导游小姐的陪同下,进洞去寻找和他们一同出游的那位叫竹枝的游客,也就是死者。是不是这样,杰克先生?”

“是的。”杰克的头垂得很低。

桑楚站了起来:“结果,他们在那座叫作‘旱地莲花’的崖壁上发现了竹枝夫人。她已经被人掐死在了崖缝里,手段极其残忍!”

他一拳捶在桌面上,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万捷,下面由你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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