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说:他怀疑洞内有个死人——竹枝夫人失踪了——杰克先生对东方女性非常欣赏——发现了一只女人穿的鞋——夹在崖缝中的尸体以及初步推断

正要走出洞口的时候,那个男的忽然站住了,神色有些不对。

溶洞已经被他们甩在了背后,只能隐约看见一束□□洞壁上的粉红色的灯光。在色彩的作用下,洁白的石钟乳像一头巨大的、形态古怪的胶冻,给人以半透明的质感。

这是前年才发现的一个地下哥斯特溶洞,有暗河和大小影点七十多处,号称“七十二洞天”。其中最出名的两处分别是“旱地莲花”和“金龙锁玉柱”,可谓形神兼备,天工造化。一位游览此洞的意大利记者,将十余帧套彩照片和一篇华美的文字分别发表在欧洲三家销量颇大的杂志上,如花引蝶般地招来了成批的投资者和西方游客。“七十二洞天”由此而名声大噪。

不过,这对走在最后的男女,却是来自西北的哈密。

“七十二洞天”位于距长海市区二十余公里处的天台山风景区,有班车往来。由于进洞较晚,他们担心赶不上返城的班车,所以并没有走完七十二处。即便如此,还是成了最后出洞的人。

见那男的神色有异,女的扯了他一把:“发什么呆,你这是怎么啦?”

“不对,好像出事了。”男的声音不高,却透出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

“出事?”不知是由于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女的打了个哆嗦,“我胆小,你可别吓唬我。”

“真的,我越走越觉得洞里还有人,说不定是个死人。”

女的尖叫一声抱住了他的腰,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男的拉了她一把,道:“别怕,咱们进去看看。”

“不!”女的把他抱得更紧,“我不去!”

男的望着那阴气森森的溶洞,现出几分迟疑,可医生的职责不允许他有另一种选择。他拍拍女友的头:“这样吧,你先出去,最好能叫一辆车。我一个人进去。”

说完,便快步向洞里走去。

女的追了上来,声音在颤抖:“我不怕,我跟你去。快说,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鞋。一只女人穿的平底鞋。”

声音在洞内回旋着,嗡嗡作响。水珠在什么地方滴落着,声响清脆。

一只平底鞋。

由于心理感受不同,洞内的奇妙景致失去了方才游览时的美感,显得异常狰狞可怖。粉、黄、蓝、绿的彩灯,像闪烁在地狱中的鬼眼、女的死死地抱住男友的胳膊,彷佛害怕石壁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在那个男人印象里,那只鞋好像在“旱地莲花”边的石阶下面……

手持黄色三角小旗的导游小姐,领着她的外国游客们向旅游车走去。手中的扩音喇叭大概出了什么毛病,发出吱吱的尖啸。她用手掌叩了几下,叫声不但没停,反而更响了。弄得她好不狼狈。

这个叫许多人眼热的职业已经使她腻烦透了。再好的景致,玩儿上三遍也会味同嚼蜡,若不是为了她那个长远的计划,她早就不干了。

这时,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小伙子走了过来,献媚地朝她一笑,甩过了一个色迷迷的眼神。三天来,他一直十分殷勤。

“小姐,我能帮您什么忙吗?”他的汉话说得满漂亮。

这家伙叫杰克。

导游小姐凭着经验,立刻想起了对方的名字。如果记得不错的话,他好像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所研究机构供职。对,杰克博士,现年二十七岁,研究肛肠学的。

但现在出毛病的是电喇叭,并不是肛门。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把喇叭递了过去,并用一种十分信赖的口吻说:“那太好了,请您帮我看看,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国产货就是不行。”

“不不,你错了。”杰克接过喇叭,“这好像是日本造的。”

他没有注意导游小姐的尴尬,立刻认真地鼓捣起来。十分钟后,他耸耸肩道:“非常遗憾,大慨是主要部件出了毛病。小姐,日本货也不那么可靠。”

尖啸声无疑是停住了,但其他声音也一概不见了。

导游小姐干脆关掉电源开关,并很快地把她的游客清点了一遍:二八、二九、三十……不对,少了一个。

她记得很清楚,上车出发时明明是三十一个。她又数了一遍,没错儿,是少了一个。

“杰克先生。”她回头对那美国人说,“请你帮我看看,好像有个人不在?”

“是的。”杰克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假如我没看错的话,好像竹枝夫人掉队了。”

又是她!

导游小姐在心里骂了一句。

那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美籍华裔贵妇人,已经叫她头疼不只一次了。前天,就是因为她擅自离队而使自己挨了一顿冤枉,经理声明:再发生这样的事就要炒她的鱿鱼。今年的旅游团队很多,旅游局所辖的各大饭店都在千方百计地争夺游客,提出了“游客就是上帝”的口号。她不反对这个口号,但她想不通,上帝如果都像这位竹枝夫人,导游可就惨了。

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位夫人十分地反感。

那股盛气凌人的架式,分明没把自己的同胞当回事。而她自己不但是黑眼睛黄皮肤的华人,就连那一口标准的胶东口音也没变。何必如此?难道一入了美国籍就变种了么?尤其叫人气愤的是,她至少在自己面前说过三次这样的话:“我有绿卡。”

绿卡!

这就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赖以在全球的每一个角落炫耀的资本。

每每在这样的时候,导游小姐就觉得中气十分地不足。可是现在,要命的不是什么卡不卡,而是这个人究竟到哪儿去了。

“杰克先生,”她有些起急,“你想想看,今早,竹枝夫人到底上车了没有?”

“好像是上了。”杰克有些没把握地说,“糟糕透了是吗?我很愿意帮您的忙。”

她现在的确很需要帮忙,不管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好极了,杰克先生。我现在非常希望您能陪我去看看。”她朝洞口努努嘴。

“当然,我很愿意!”

杰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对美丽的丹凤眼。东方女性的柔媚使他神魂颠倒。

“告诉我,你是不是看错了?”女的的声音依旧非常紧张。她紧紧地贴住男友的后背,尽量使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那些彩灯下的石钟乳。

男的拍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很紧张。在这样一个迷宫似的溶洞里,去寻找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绝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

他现在想得最多的是进洞时和那个检票人发生的小口角。

“七十二洞天”的生意火爆,平均每天要接待十余个旅游团队,参观的票价也由原来的八块猛涨到二十。据内行人估计,到八、九月份的旅游旺季,五十块也打不住。

“是不是华人与狗不准入内。”

拿到这两张票的时候,他一肚子都是火。

检票员先是一愣,随后便大笑起来:“真他妈邪乎,你今天是第四个问我这句话的人了。时代不同啦,华人敢和任何人平起平坐。”

“那为什么要优先那些外国人?”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优先谁了?他们是旅游团,你们是零星游客。”

“不,你们看中的是美元。”

“挣美元并不犯罪呀!”

“为什么不能多卖些票?”

“这你就不懂了。”检票员开始不耐烦,“七十二洞天可不比天安门广场,人多了会出事懂不懂?前些年华山、黄山不是出过这样的事么?”

此刻,检票员最后这句话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洞里的阶梯都非常陡峭,而且很滑,掉下个把人是很可能的。

那只鞋。

奇怪的是,那只鞋好像不翼而飞了。

“算了,咱们还是出去吧,你一定是看错了。”

女的又说了一句。

“别忙、别忙,再找找看。我分明记得它在‘旱地莲花’附近。”男的用手帕擦了擦鼻梁上的眼镜,又弯下身去。

女的道:“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而言之,我好像忽略了这件事。现在想起来,我当时就应该叫人,当时洞里好像还有人。”

说这话时,他终于看见了“旱地莲花”。

那是一团状如莲花的熔岩,在暗红色的彩色灯光中,宛若一蓬盛开的莲花,高高地安卧在崖壁之上。

两个人沿着石阶走了上去。

事实上,这一段阶梯并不怎么滑。

“你看,它不是在那儿么?”

男的朝前一指,而后快步地走了过去。当女的跟上来时,一只八成新的平底鞋已经摸在了他手里。

“看见了吧,果然是一只女人穿的鞋子。”

那女的似乎忘了方才的恐惧,精神集中在这只鞋上。

这是一只做工精细的女鞋,外表看像是出自一般农妇之手,可是认真分辨,就会发现并非如此。它的用料十分考究,密密麻麻的千层底不是手工可以完成的。用的不是一般的麻绳,而是一种由若干细若发丝的尼龙丝拧成的线,最别致的是,在鞋的内侧还印着一排繁写的汉字:唐人街金氏一九九二。

“是个外国人。”那女的咕哝了一声,“我是说,这鞋的主人。”

“嗯。”男的伸头看了看下头。

从这里望下去,大约有二十多米,很黑。人要是失足坠落下去,无疑是活不成了。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走,下去看看。”他勾住女友的胳搏。

二人刚走下峭崖,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人声,有两个人向洞内找来。

“杰克先生,前边好像有人。”

“是的,我们应该过去问问。”杰克说这话时,很自然地勾住了对方的腰。

导游小姐当然不会无所察觉,但是她没拒绝。

没过多久,四个人在那座“金龙锁玉柱”前相遇了。听说他们是来找人,那一男一女马上把鞋递了过去,并说明了返回来的目的。

导游小姐顿时吓傻了,呼吸紧张而且急促。她不知所措地抓住杰克的胳膊:“杰克先生,这、这……”

杰克显得比较沉着,他认真地把那只鞋看了一会儿,道:“是的,我虽然没有注意过竹枝夫人穿的鞋、但是我必须承认,这鞋子是她的。无论是尺寸,还是鞋上的字,都说明了这一点。不过,这并不能说明真的发生了不幸,他们不是没发现其他的什么吗?比如尸体……”

的确是这样,到目前为止,并不曾发现死人。他们一起来到峭崖下,杰克打亮了打火机,人们看到,那里什么也没有。

导游小姐略微松了一口气。说不定这位阔太太又像上次那样不辞而别了。可她总不能光着一只脚逛路吧,这不符合情理。

“我想,咱们应该到上边去看一看。”她用狐疑的目光望着头顶上那簇盛开的“莲花”。

四个人又重新攀上了石阶。

“鞋就丢在这里。”那男的指指地上。

他们借着彩灯的光线把四周寻视了一遍,依然没发现什么。导游小姐这才松了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游客突然发出了一声撕肝裂肺的尖叫。

就在距她四、五米远的崖缝间,嵌着一具尸体,一具面目狰狞的女人的尸体。

谋杀!

万捷冷着面孔靠在崖壁上。

闪光灯不停地爆出一团团光亮。那位夫人是被室息而死的,这从死者的面孔以及颈上那几个明显的手印上便可看出。

问题的关键在于,作案者竟然如此从容地把一个人掐死在崖缝中间而不被人发现,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据那位导游小姐介绍,当时这洞中有几十人之多。

凶手显然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这样的对手十分难对付。

没办法,老天爷从来没有照顾过他。这是实行探长负责制后他碰到的第一桩案子。探长,这个他早就盼望多年的称呼,忽然因了这个案子而变得异乎寻常。也就是说,此案的成败与否,与他今后的发展密切相关。一个探长的前途,完全靠他办案的成功率来决定,玩儿不得半点含糊。

“差不多了。”他挥了挥手,叫人把尸体放下来,然后快步走下石阶。

经过那位男游客身边时,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那段石阶不滑。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应该想到她被谋害在上边。”

男游客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他毕竟不是探长。

万捷走到那位近乎于绝望

了的女导游面前,同时又格外认真地把那个叫什么杰克的美国人看了一会儿。此刻,那个金色头发的小伙子俨然保护神般地搂着惊惊发抖的女孩子,一脸的正气。万捷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相当英俊,有些像兰博。肌肉也很发达,尤其是二头肌。个子大约有一米八上下,大脚。

吃肉和吃粮食确实不一样,万捷想。他时常为自己的相貌感到沮丧,过于瘦小了,长得有些像春节联欢会里那个“吃鸡”的。但他对自己的智慧绝对自信。

“小姐,你跟我来。”他勾了勾手指。

导游小姐跟了过来。

万捷脱去白手套,在裤腿上随便抽打了几下,而后掏出一盒万金油,挑出一些,涂抹在两侧的太阳穴上。

对于这位导游小姐来说,命运差不多已是注定的了,她现在想得更多的还不是炒不炒鱿鱼,而是会不会牵连上什么。

万捷第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顾虑:“人是被一双男人的手推死的,你充其量是一个倒霉的受害者,现在,对你来说最要紧的是向我提供尽可能多的情况,其他的暂时还不要想得太多。我的意思你懂么?”

“是的,我懂。”对方点点头。“可是……我并不知道多少情况啊!我只负责领着这些人玩儿,对他们的情况知道得很少。”

“你至少知道她叫竹枝、华裔、来自美国,这已经不少了。关键是,你能否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这……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讨厌。”

“很好!请说说看,她怎么讨厌的?”

“她很傲慢,又很俗气。她天生了一副中国人的面孔,却总是拿美国人的腔调说话。她很自私,经常找些麻烦给你。前天她就擅自独行,今天又来了一回。我敢保证,她若是随团队行走,绝对不会出事。”

万捷打了个响指:“好极了!还有什么吗?比如说,她和其他什么人有没有与众不同的接触?请你好好地回忆一下?”

“没有!”导游小姐说得很肯定,“至少在游览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来长海几天了?”

“六天。但随我这个团队才两天。”

“也就是说,开始那两天你并不清楚。”

“是的。”

“好!你再想一想,她今天是什么时候离开团队的?”

“对不起,这很难说清,我带这个团一共三十一人,而我只有两只眼睛,我不可能同时注意每一个人。”

“你应该注意每一个人,因为这是你的职业!”万捷认真地说,“现在请你告诉我,那个叫杰克的家伙是不是一直在队伍里?”

“怎么?你是不是怀疑……”

“回答我的问题,他一直在队伍里么?”

导游小姐咬着嘴唇,沉思了片刻道:“准确地说,我不知道。可你……你为什么偏偏问到他呢?”

万捷笑了:“这是因为你已经告诉了我,这个团队里只有他们俩是从美国来的。”

导游小姐无言以答。

“好了。”万捷搔了搔头皮,“现在你的队伍只剩下三十个人了。问句题外话,小姐是不是打算出国?”

见对方惊愕的模样,他满意地笑了:“对不起,我方才看见你挎包里有一本托福考试的教材。”

“好贼的眼睛!”女孩子因为秘密被窥破而显得很不自然。

“我叫万捷,最得意的东西就是这对眼睛!”

万捷!导游小姐吓了一跳。这个名字在长海市可是叫得很响的,几乎所有的大案都和此人有关。比如去年那桩伪币制造案和年初那桩出售假护照的案子。

这时,万捷已经向那位肛肠学博士走了过去。

“杰克先生,请问你认识那位竹枝夫人么?”万捷发现对方的手指焦黄焦黄,显然烟瘾很大。

杰克点点头:“是的,我认识她。但仅仅是认识,我们是在这次旅游时才碰上的。”

万捷挥了一下手:“请说准确些,侦探从不搞模糊理论。请你准确地告诉我,是在来华途中认识的,还是在这之后?”

“当然是之后。”杰克掏出一只银质烟盒,请万捷吸烟。

万捷摆了摆手。

杰克继续道:“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们被安排在一起,也是十分偶然的。这么说好了,我帮不了您什么忙。”

“先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有时候你认为不足为奇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我需要的。”万捷把双手抱在胸前,作出一种详谈的样子,“再想想,杰克先生,例如,这位竹枝夫人是不是很富有?她来华仅仅是为了旅游,还是抱有什么其他目的?你们既然认识了,大概不会不谈这些问题吧?”

杰克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道:“你说得对,探长先生,我们有过这一类交谈。据我所知,竹枝夫人并不太富有,顶多属于一般的中产阶级,她在洛杉矶和纽约有两家中国餐馆,还搞一些股票交易。这都是她随便告诉我的。此外,我还知道她是独身,前夫也是华人。”

“哦,关于这个前夫,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我只知道这些。”杰克摊开双手,“现在,人已经死了,我没有必要保留什么。”

万捷嘬了嘬牙,直觉告诉他,这个金色头发的家伙并没有把话说完,但他不准备再问了,因为他知道,对方也属于高智商一类的人。

这洋鬼于中气十足,精力充沛,怎么说呢……很可能性欲也十分旺盛。

万捷笑了一下:“你是一个人么?有没有同伴,比如女性什么的?”

杰克的脸上闪过一个不自然的笑,弹落烟灰道:“对不起,这和凶案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万捷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认真地审视着对方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换了个话题:“杰克先生,你是头一次来中国么?”

“NO,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在北京开一个学术交流会,来长海市倒是第一次。”

“你的汉话说得相当不错。”

“谢谢,还有别的事么?”杰克扔掉烟蒂,用鞋尖儿踩灭了,“希望我的话对您能有帮助。”

“很有帮助,真的。”万捷的语气是真诚的,绝不带敷衍。对方做梦也不会想到,他那地道的汉语中,至少有四个词汇的发音是胶东话。

“二头,照片我今天晚上就要,抓紧冲洗出来,局部要放大。”

“大利,你去有关部门了解一下竹枝的情况,不许遗漏什么。”

“小孙,你负责尸检工作。对了,到长海宾馆去一趟,勘察一下死者的房间。”

“那你呢?”助手们望着他们的头儿。

“我们不是说过了么,不该问的少问。”万捷果断地打了个手势,然后笑道,“结案以后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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