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生床的缘故,我过了很长时间才睡着。教授在邻床翻了一个身,脸朝向墙内,并且开始打起鼾来。沣,那个岛上的美丽女人在我的脑海里,我想象着她是怎样将先生抱下树的。先生软软地瘫倒在她的怀里,那片温暖的海里。我被这个细节弄得辗转难眠。屋内是黑乎乎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睁着眼睛盯住黑色虚空中的一个点。那个点上,穿红衣的沣正在用力地捶打着衣服,她的神情专注,脸部静谧,然后忽然又爽朗地笑出声来。她边笑,边捣洗着衣服,笑声在那衣服上,石头上四处飞溅。

我伸了伸腿,黑暗中的床显得十分痛苦,吱呀地叫了一声。

床上被褥的气息开始漫上来,包围住了我的嗅觉。我感到透不过气来。

走廊上似乎有人走过,长长的脚步声显得十分缓慢。从那尖锐的步音可以判断出是一个女人,然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由于走廊的回音,他们说话的声音很模糊,仿佛从水里传出来一样。我想起了在旅社餐厅里见到的那对男女。或许他们也恰好就住在我们的隔壁。我的猜测是对的。整个旅社的旅客只有数得过来的几个人,除了我、教授。还有一个画家,我们也在餐厅见过,在晚上临睡前,我还跟他交谈过几句,那是在厕所上,隔着挡板。还有那一对男女,我们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他们或许是一对观光者。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两个死人,横躺在一处碎石上,上面覆着青黄的枯草。这当然还是后话。

我听着他们模糊的交谈,很快我就堕入了梦乡。这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我在梦中,又见到了先生和那个岛上女人。大概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先生从一块踩空的石头上直坠入雾底,下面有一个红衣女人和一棵树在等着他和他的生命。先生的脸被树枝划伤了。梦一下子又变得很混乱,正在下坠的人变成了我,我和那个叫沣的女人,搅在一起,像两个果子搅拌在一起要变成甜蜜的沙拉一样。这使我感到有点羞涩。事实上,我在为先生的去留大伤脑筋,而我即使有爱,也是无法实现的。

我感到自己一阵憋尿的疼痛,像一根根针芒穿出我的体表。我一下子翻身起来,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我只要梦见女人就会遗尿。在大学宿舍里我曾经有过好几回,但是我都隐蔽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有一段时期,我几乎每天戴着避孕套睡觉。我的妈妈是一个称职的乡村医生,她有的是那些东西。被褥原本就已经湿漉漉的了,我出于一种潜意识里的警觉,腾地从床上跃起。

其实我是怕教授知道我有遗尿的习惯,出于这种心理,我坚决地拉开门,溜过长长的走廊。从厕所里也可以见到过去的痕迹,显然这已经久无人用。通道里充满了臭不可闻的粪便,厕所的挡板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生殖器,从旁边附着的密密麻麻的淫秽文字可见有很多人在这里创作过,瞻仰过。甚至还陶醉过。

我从厕所回来,路过画家房间的门口,门头里的灯光还亮着,里面还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画家也许正在勤奋地创作,挥动他的画笔。

屋子里依然响着教授的鼾声,我摸索着上了床。枕头下稿纸窸窸窣窣地低语了一阵,然后和我一样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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