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间醒来的时候,看见苍白的十一月阳光落在我窗外的悬铃木上。我困惑地摸着头上的绷带,只觉得异常饥饿,同时我听见某处有人在拉小提琴。

在我试着坐起身的时候,一股火烧似的剧痛淹没了我的左半边。我用指尖轻轻触摸那块地方。那里没有用上绷带,不过有一块压布——应该是有一根肋骨断了,也许是两根。我用手肘支撑,慢慢设法让自己慢慢往前倾,直到我坐在床铺边缘为止。我刚完成这项壮举,就看出这样做完全没必要,因为一只叫人铃已经摆在我伸手可及的边桌上了。

叫人铃摆在《伦敦纪事报》的某一页,版面上最醒目的位置用显著字体写着大大的标题〈英雄式的救援行动〉。

因为一个戏剧化的惊人转折,大无畏的私家调查员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勇敢地进行了一场救援行动;在白教堂谋杀案中,他毫不松懈的警戒,曾一度让他在此区的行动备受怀疑。但在斯罗街,某栋建筑物的地下室发生一场可怕的火警,导致整栋房屋全毁。要不是有福尔摩斯先生与他的搭档兼传记作者约翰·华生医师在场,这场火灾可能导致多人死亡。福尔摩斯先生大胆展现他的勇气,把两位女性从炼狱般的火场背出,其中一位当时无助地被困在楼上。值此非常时期,本区的女性有太多理由觉得畏惧沮丧,而我们就需要这种展现英雄气概的行动。福尔摩斯先生与华生医师都当场受到重伤,虽然他们救援的两位女士都活着送到医院,但较年长的一位,班奈特太太,不幸因为爆炸中导致的严重内伤而过世。大火很快就被大家称赞不已的精良消防队所扑灭,只造成另一人死亡。死者是前苏格兰场警官亚伯特·维克多先生,因为火焰突然从地下室烧到一楼导致爆炸,让他的胸部受到大范围重伤。他本来肯定是希望能保护他母亲脱离这栋致命的建筑物。我们热烈期望,福尔摩斯先生能够早日康复,他的精力能够再度用来保护及捍卫人民,他就是以此闻名,且实至名归。

这番描述让我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我又被迫停止,因为我肋骨的疼痛渐渐超过我得到的乐趣。把那页报纸重新放回叫人铃下面以后,我下了床铺。事实证明着装过程真是折磨人,以至于我只穿上裤子、衬衫跟睡袍,就下楼去了。

福尔摩斯坐在他的桌子边缘,即兴拉着一首帕格尼尼的曲子,但加入的变化之复杂,几乎让人认不出原状了。他看见我的时候,和弦立刻为之一变,换成一首凯旋之歌,以一连串快得让人晕眩的狂喜装饰乐段做结尾,同时他跳起身来。

“感谢上苍。我亲爱的伙伴,看到你在这里,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不会比我见到你更开心。”我温暖地回应。

“我会立刻解雇护士。这两天真是个考验,她一直在叨念些安慰人的俗套废话,用口哨吹流行的歌厅小调还会走音。”

“那么我很庆幸我才刚醒来。”我笑着说道。

“你也真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醒,”福尔摩斯严肃地补充说明,“你知道吧,你有脑震荡,而且艾加医师认为你的肋骨断了。”

“我也有同样的看法。我读到你也受了残酷的重伤。”除了他眼睛周围深陷的纹路跟手上的一道小伤口以外,福尔摩斯看起来健康得很。

“喔,所以你已经读了?雷斯里·塔维史托克装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忠诚模样,不过他那简短的美德名单里,还没加上‘诚实’这个项目。”

“确宵没有,因为他说爱德华·班奈特是死于爆炸。”

“事实上,这个神来一笔的谎话是雷斯垂德的主意。”

“是这样吗?”我嘟哝道。

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睛热切地细看我的脸。“我亲爱的伙伴,过来这里坐下吧。那场爆炸虽然对你来说有严重的后果,到头来却满足了更高的目的。屋里的每个纪念品跟加工物都烧光了,我知道这一点,因为我亲自搜过其他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

“而且班奈特太太死了,”我回想着,“她的儿子——”

“他已经下葬了,”我的朋友很快说道,“回归尘埃,他的来处。我们所知的开膛手杰克,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我不敢相信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你必须给它一点时间。你才醒过来十分钟而已。”

“而且看来在英国政府以外,只有五个人会知道事实真相。”

福尔摩斯的眼睛本来轻快愉悦地望向我,但随着这句评语,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变得黯淡了。

“就这个时候来说,只有四个人。”

“四个人?有你、雷斯垂德、邓乐维、若克琳小姐还有我,这是五个人。”

我的朋友突然间极端专心地看着天花板。他的下巴在挪动,但过了一会儿他才有办法让自己开口。

“四个人。恐怕若克琳小姐已经不是她原来的样子了。”

“你是什么意思?”我喊道,“她那时候活着。她还活着!”

“我亲爱的华生,请你冷静。”

“那篇文章里面没有提到——”

“班奈特对她下了很重的药,然后把她偷运到他妈妈房间里。我相信他是在一家酒吧里发现她,在她酒里下药,然后拿她醉倒了当借口,带着她离开。不管那鸦片的剂量有多少,再加上她吸入的废气以及这一切带来的精神紧张,都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别告诉我她已经——”

“华生,我求你别给自己太大的负担。她没有疯。她的记忆力受到影响,有些空白。她认得她身边的许多人,她的理解力也完整无缺,不过她非常安静,而且常常觉得困惑。”

福尔摩斯跟我在开膛手魔掌下,已经吃过太多苦头。然而这个消息带给我的打击之大,在我人生中难得一见。

“这太残酷了,福尔摩斯,”我透过哽住的喉咙,悄声说道,“真是太过残酷了。她现在在哪里?”

“她昨天出院了,跟乔治·拉斯克先生还有他的家人同住,住在他们多出来的房间里。”

“他们希望把他们的善意延伸到她身上?”

“完全不是这样。是我安排的。”

“你觉得你有责任,”我在麻木中说道,“我不怪你。”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这种评论不可原谅。我的同伴没有回答,而我想像不出他怎么能够忍住。他就只是把两手手指撑成尖塔形状,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亲爱的伙伴,请原谅我。你完成的事情不啻是奇迹。你本来不可能——福尔摩斯,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在混乱的心绪之下,我的眼睛落往边桌上。漫不经心的手指把一根针筒抛在它落下的地方,而通常摆在抽屉里的浓度百分之七瓶装古柯硷溶液,大剌剌地放在旁边,已经空了。附近放着一个看似来自官方的大信封,上面有一大块封蜡,还盖上了纹章戳记。

“谁写信给你了,福尔摩斯?”我很苦恼地想要转移话题,就这么问。

“没什么。我哥哥一时突发奇想。他突然犯傻了,一心认为我应该要封爵。”

“不过这样很棒啊!”我倒抽一口气说道。“在英国没有人比你更够格了。我致上最深的祝贺——”

“我已经拒绝了。”他从他的椅子上站起来拿烟斗跟烟草。

我完全无法置信地瞪着他看:“你拒绝了爵位。”

“别这么傻,我亲爱的伙伴。我说我拒绝了爵位,那就表示我已经做了这件事。我几乎不必补充了,我是恭恭敬敬婉拒的。”他这样表示,同时把廉价烟草填进他的烟斗里。

“但看在老天分上,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只手揪出现代英国史上最恶名昭彰的罪犯,而且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至少你应该得到——”

“如果说就算用最扭曲的逻辑标准,我还是应该得到一个爵位,我肯定就会接受。”他口气凶恶地厉声说道。

接下来,福尔摩斯比较温和地补上一句:“我告诉迈克罗夫特你应该有一个。在这个主题上,我可是相当口才便给。不过我觉得他没听进去。”他收回他的手表。“现在差一刻钟就一点了。在我的指示之下,若克琳小姐会在今天下午两点半跟艾加医生见面,做她第一次的后续疗程。他觉得她有希望恢复康复。如果你觉得身体够健壮了,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反对你走过去探望她。我确定她也会很高兴见到你。”

“我最想做的就是这件事。不过你当然会跟我一起去吧?”

“除非你需要我的帮助,否则就不了。你明白吗,她认不得我。”他把他用药的证据收进晨袍口袋里。“毫无疑问,邓乐维会在那里。他真是最专注的男人——更不用说他有多偏执了。”

“大多数人会说那是爱,福尔摩斯。”

“你的理论也不是毫无优点。不过我亲爱的华生啊,你一定饿坏了。”他猛然打开门,走到阶梯顶端。“哈德逊太太!麻烦你送两人份的冷食午餐来,还要一瓶红酒。”我听到远处有一声开心的叫喊,然后抗议很快就跟着来了。“亲爱的女士,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已经退回一顿饭了?”在哈德逊太太的声音更有信心、更有力量地扬起时,我藏住一抹微笑。

福尔摩斯叹息了。“华生,我过一会儿就回来。我想在这个状况下,投降是比较有勇气的表现。”

过了大约三周,成群找刺激的粗人与狡猾的记者都从玛丽·凯莉——开膛手杰克刀下牺牲的最后一位风尘女子——的旧居消失以后,在某个下着点点白雪的晚上,我小心翼翼地漫步下楼,走出我们的前门。等到我敲开艾加医师住所的门,被带进干净得毫无瑕疵的门厅时,冻得刺人的空气成功送进我肩膀里的,已经不只是精神一振的感觉。就算我还需要方向指引,我也免不了会听见那位好医师的谘商室里,传出那一阵阵宏亮的笑声。在我推开门的时候,我观察到若克琳小姐跟艾加医师正兴奋地交谈着,在她身旁的是史蒂芬·邓乐维,他的眼睛亲切地朝我这里一瞥,又立刻回去看着他钟爱的对象。

“那就是歇斯底里的治疗方法,你发誓就是这样?”她正在追问此事,她的手很难以置信地摸着她的额头。

“我向你保证,在本诊所不会这样做。”艾加笑着说道。

“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很享受这个,不会错的,不过在教堂区有个地方比较便宜——喔!华生医师,”她打断了自己的话头,跳起身冲过来握住我的手。“你治疗过女人的歇斯底里症吗?”

“不怎么有机会。”我答道。这时她自己又坐下来了。“若克琳小姐,你看起来好转十倍都不止。我要恭喜你,还有你那位有划时代成就的医师。”

“她做了所有的工作,却由我接收所有的功劳,”艾加医师露出微笑。“这样满可耻的,不过话说回来,许多个人事业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你在贬抑自己,”邓乐维插嘴了,“华生医师是对的,还有,我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告诉你,我这辈子从没有对任何人这么感激过?当然,除了福尔摩斯先生以外。”他补上这句话,同时严肃地朝我这里看了一眼。

“福尔摩斯先生怎么样了,医师?”艾加医师问道。

我回答的时候一定犹豫了,因为若克琳小姐勇敢地开口说道:“对于那个人,我已经想起别的事了。要是一直像这样忘记这么多事情,他会觉得我头脑很简单;但他是不是有种习惯,几乎把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都当成椅子一样地对待?”

“对,他有这种习惯。”我微微一笑。

“我差一点就要想起来了,然后就——”她吹了声口哨,然后手往空中一挥。“不过我有最棒的助力。”让我暗暗高兴的是,她接下来不是望着艾加医师,而是准确无误地直视着史蒂芬·邓乐维。

我把帽子握在手里,宣布道:“我只是来打声招呼。福尔摩斯知道你进展这么好,会很放心的,若克琳小姐。”

“他离开你们的公寓没有,华生医师?”艾加医师轻声问道。

“还没,”我回答,“不过他会的。”

“我知道他会的,”艾加医师向我保证,“他有一位非常优秀的医师。”

我怒视着我们家的前门,心中的不满可能超过那玩意该承受的,同时转动我插在锁孔里的钥匙。然而实际状况是,我这一晚注定不用去尝试逗一个沉浸于最糟回忆的同伴说话——更让我心痛的是,先前他是一直靠着烟草、茶跟麻醉剂过日子。就在我打开客厅的门时,我意外地擦到雷斯垂德探长的腿。看来他不久前才刚到,而且是带着坚定的振奋态度,来面对我那位憔悴的朋友。

“华生医师,你看起来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好多了;而且我很高兴自己能这么说。”他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大声说道。

福尔摩斯从他的扶手椅上挥手叫我们过去,然后沿着一个优雅的弧线,把一

个火柴盒丢给那位一本正经的小个子警探。“边桌上有雪茄,玻璃瓶里有酒。”

“谢谢你。”

“所以你那天晚上在那里吗?”我催促雷斯垂德说话,因为无论福尔摩斯在不在,我都有自己的问题要问。我不敢逼迫我朋友重温那个充满痛楚回忆的时刻,也不想问他我们如何逃出生天。

“当然了,”探长立刻回答,“消防队到场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把你跟若克琳小姐栘回院子里了。你们在那里就脱险了,至少暂时如此。这时福尔摩斯先生警告警方,有一具尸体在房屋侧面,然后你们全都由警方救护车送到伦敦医院。现场的巡官即时把我叫来。在我看到那是谁的时候,想到前一晚我们还追着他跑,便惊讶得几乎站不稳了。”

“我读到他在爆炸中受伤了。”

“确实如此。”探长咳了一声。“我很快就设法把那个恶棍送到停尸间去。验尸官并不打算忤逆我的看法;爆炸中从窗户飞出的玻璃碎片,造成了班奈特的致命伤。当然了,我们还在调查这次谋杀。”

福尔摩斯本来一直盯着熊皮毯子看,但我惊慌的表情暂时让他振作起来。“跟你无关,我亲爱的华生。从任何标准来看,那几乎都不能算是谋杀。雷斯垂德指的是玛丽·凯莉。”

“喔,我懂了。”我如释重负。

“既然知道你们已经把杀她的人送进地狱,我很难继续花心思在上面,医师。”雷斯垂德一边啜饮着他的酒,一边平静地说道。“不过苏格兰场有责任提升安全感。”

“我不会羡慕你的这种责任,”福尔摩斯口气严峻地说道,“要花上一段时间,人们才能够相信开膛手已经消失。”

“正好相反,在警探之间有个谣言,造成了同样的效果,”雷斯垂德反驳道,“他们说,夏洛克·福尔摩斯不会毫无理由地冲进着火的建筑物。”

我的朋友显得很尴尬。“这个想法有很大的潜在危险啊。”

“你可能会认为,我最好扑灭这点流言,”雷斯垂德点点头说道,“唔,我不会的。已经有一大堆探长来找我。他们似乎认为,如果有人可能稍微知道内情,那应该就是我。喔,我还没告诉他们任何事情,不过如果他们暗示你结束了这起不幸事件,福尔摩斯先生,我可能就会握握他们的手,同时心照不宣地对他们眨眨眼。”

福尔摩斯愤怒地从椅子上坐直了。

“听好,福尔摩斯先生,试着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吧。据我们所知,班奈特痛恨警方跟警方所代表的一切。他可能是疯了,不过这个人确实犯下了他想得到最邪恶的勾当,然后又用这些勾当来对付我们。我们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他尽了全力要让我们看起来像傻瓜。两位,他让我们全都看起来很傻,如果你问我有什么意见,我会说如果没有你,他已经成功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对这点可没有任何错觉。你做了一件非比寻常的大事,苏格兰场有愈多人猜出你有所贡献就愈好。全伦敦都欠你一笔,先生,如果我竟然还愿意抬起一只手指来替此事保密,那就奇怪了。”

“说得好,说得好。”我说道。

雷斯垂德站起来。“事实上,我们这些探长已经自行决定,送你一个信物表示我们的赞赏。我想你可能已经处理掉旧的那个,所以我们希望这一个能派上用场。”

我的朋友打开雷斯垂德拿出来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个美丽的银制烟盒,有押字写着福尔摩斯的缩写,下面还有这行字:“苏格兰场致敬,一八八八年十一月。”

夏洛克·福尔摩斯坐在那里,他的嘴唇分开来了,却没发出声音。

“谢谢你们。”他最后设法说出来。

雷斯垂德坚定地点头。“这是我们的荣幸,福尔摩斯先生。嗯,我已经说完我要说的话了。恐怕我必须走了。”

探长很有决心地大步走向门口,但在到达门口时却停住了。“如果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我希望我还可以来拜访你?”他问道。

“我最近还不是很想接案,”我的朋友犹豫地回答,“不过,你知道要是你需要任何帮助,我很欢迎你来谘询我。”

雷斯垂德微笑了。“你确实偶尔会歪打正着,我一向都承认你有这样的优点。嗯,既然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占用你时间。”

他才踏出门外,我朋友就喊道:“雷斯垂德!”

探长的头又冒出来。“是,福尔摩斯先生?”

“汉斯洛的那桩入屋行窃案——根本没有什么入屋行窃。你必须找那个外甥算帐。”

雷斯垂德咧嘴对我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会把话交代下去。多谢你的情报。晚安,福尔摩斯先生。”

我的朋友从他的椅子上起身,然后把窗帘从凸窗上拨开。风才刚刚止息,外面的空气爽利清净。福尔摩斯回头看我一眼。

“你觉得漫游伦敦一趟怎么样?”

我谨慎地微笑。“你是指沉默的长途跋涉,还是解析我们刚好过上的每个路人?”

“看你罗。”

我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你的演绎方法总是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既然这样,我别无选择,只能多多磨练我的技巧了。”他耸耸肩回答道。

“会顺便来点晚餐吗?请注意,是我们两个人都要吃。”我补上这句话做为强调。

“这完全有可能,”他同意,“如果我们达成共识了,咱们就出发吧。‘下面全是属于魔鬼的;那是地狱,那是黑暗,那是火坑……’”

“我亲爱的伙伴,我不认为莎士比亚本来打算用那段话形容我们窗下的景色。毕竟他从来没见识过。”

“他没有吗?”福尔摩斯微微一笑。“那么我想你必须替代他,你对戏剧性的文字也有强烈兴趣。等你设法写出更好的东西以后,就让我知道。来吧,我亲爱的同伴。”他消失在楼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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