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暗的记忆 第三章

“累了吗？”

我们在郡山停车到路边餐馆吃午饭时，姑妈担心地问道。不光是姑妈，可能由于我年龄最小，再加上病刚好，样子有点虚弱，车上的人都很关心我。

“稍微睡会儿的话，会好点儿吧。”

连松平都是一脸担心的表情。

“还好吗？”兼坂老人挨着我坐下，笑道，“总算喝上咖啡啦。”

他点了清汤乌冬面和咖啡。

——唉，怪不得人家都说人老了就变讨厌了。

我点了牛肉沙司和不加糖的冰红茶，结果冰红茶甜得让我舌头难受，赶紧喝了口水。

老师姑妈和大家都这样称呼兼坂老人，“您对东北一带很熟悉呀。”

大家在巴士上听他说了很多那里的事。

“我去旅行过几次，光修学旅行估计就有五六次了。”

“哦，难怪呢。”他简直比导游伊东都了解那里。

“青森在哪儿呢？”松平插口问道。他跟大家都熟了。

“在哪儿啊？在津轻的边上。我这人喜欢历史，就追溯义经北行传说的足迹走了一遍。从平泉开始，依次去了远野、宫古、八户、弘前和龙飞海角，意犹未尽，就留宿了八甲田山中的温泉，后来又去了十和田湖。唉，过去老师都可以享受充足的假期。”

我突然觉得肚子疼。兴许是冰红茶闹的，只得跑去厕所，幸好从厕所出来就没事了。

我从小就有自主性失调症，对紧张感和温差的抵抗力弱。我刚想打开水龙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这嗓音似曾相识。

“有警察盯着，是个问题。”

我从窗口一望，看见了野野村。

我屏住呼吸从缝隙窥视，只见他和田代并排站在那里小便。“可能怀疑是他杀。”

野野村低语道：“弄清楚之前，就先静观其变好了……”那两人终于走开了。

(杀！）

——杀谁？

那两人果然不是单纯的游客，他们口中的“警察”一定是指松平。如此说来，松平参加这次旅行其实是要追捕那两人吧？

我很吃惊。如果不把我偷听到的事情告诉松平，没准会把姑妈卷进去的。

(真成秘密之旅了……）

如果让那两人知道我在这儿，就糟了。我悄悄打开厕所的门，看看外边。他俩正在巴士前和司机说话，从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厕所门口，幸好当时有七八个游客来了。等下就混在他们中间出去好了。

“松平。”我总算回到了饭店。当时大家刚休息好，正准备回到车上。

“你可回来了，又要出发喽。”姑妈从旁说道。

松平瞧了瞧我，问道：“怎么了？”

我们附近有兼坂老人和伊东，不方便说话。但这毕竟是巴士上，那两人估计不敢有何行动。若他们任意妄为，只会自找麻烦。

就到住宿的地方再跟他说吧。

“我去下厕所。”

姑妈讶道：“又去？”

“刚才只顾着看土特产了。”

我觉得这样解释是不会被那两人怀疑的。

背后有人投来了充满敌意的目光。

登记处旁边的青铜镜里，清楚倒映着凝视我的四个人的影子。其中两人是弓绘和翠，另两人是之前没见到的大龄妇女和一位三十岁的壮汉。

真是个奇怪的组合。

从相互耳语的样子来看，他们一定是早就认识的熟人。她们是偶然在这家饭店相遇的，还是……察觉了我的态度，所以突然把四人分成两组？

弓绘和翠故意谈论天气的话题，向我靠近。

“您看到佳子没有？”翠睁着圆圆的眼睛和姑妈搭话。

“她晕车了，在那儿很难受。”这无疑是要清除掉碍眼的人。

我又一次去了厕所。野野村守在巴士前，一直盯着我。

我完全搞不清状况。由香里姑妈没准知道状况，可能就是松平拜托她让我们参加这次旅行，打算让我们充当他的掩护。

野野村和田代没准跟某个犯罪案件有关，而弓绘和翠就是他们的情妇？要是这样，饭店里的年长妇人和壮汉又是怎么回事？恐怕那两人是追踪野野村他们的，而弓绘她们则暗中帮忙。

警察和野野村见过那两人，所以他们只好乘坐别的车尾随巴士。这个推理好像比较接近事实，但是他们两个竟可以随意进出饭店……要是我刚刚在厕所里再好好观察一下的话，说不定会发现些什么。

我匆匆跑回了巴士。

刚才那个壮汉站在一辆车旁，离巴士有段距离。他确认我上了巴士，便发动了他的车。他的车后座上坐着那个年长的妇人。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兼坂老人用关心的眼神看着我。野野村也看向我。

我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想快点告诉松平，这样下去的话会很危险，但在巴士中是不可能的……

兼坂没有察觉我的情绪变化，又开始跟我说话了。

我觉得身体不适，索性闭上了眼。

“还好吗？”

佳子从旁问道。佳子一蹲下，我就闻到了一股轻微的药味。那药味跟她头发上香水的味道混合，形成了一种让人怀念的安神的味道。

“好像没有发烧，还是稍微躺一下吧。”

“我想移到前边的座位，那样可以好好地伸展一下手脚。”

兼坂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移了一下位子。

“有毯子吗？”佳子问伊东。

“没事，我不冷。”我勉强一笑，躺了下去。

“我留下陪你一会儿吧。”佳子坐到了我面前的座位上。

“那谢谢你啦，真是不好意思。”

我隐隐听到由香里姑妈在后面说话。她真是个淡定的人，我却正被她那了不起的男朋友的事情搞得十分苦恼。

不经意间，一个温暖的手碰了碰我的手腕。

“让我测一下脉搏。”

我睁开眼睛，突然看到佳子的脸离我很近，顿时心脏狂跳。又是不安又是兴奋，脉搏肯定达到一定的界限了……

“可能吃点儿药比较好。”

能睡着倒是不错。我这样一想，就点了点头。佳子误认为我病了，一直陪在我身边。而兼坂老人那堆无聊的话则实现了安眠药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