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的记忆 第一章

如果跟人家说头疼，兴许会被笑话吧。但是，食物中毒导致的头疼真是太痛苦了，简直就是下地狱。再加上喝多了……妻子说我言过其实，然而这种痛苦确实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懂。

生不如死——就是这种感觉。

倘若这病有救，我情愿出卖一切。要想抑制头疼，最好的方法是平躺，让头一动不动，眼睛使劲闭上。可是，喝醉了会一直想吐。一闭上眼，头就晕晕的，身体也像被什么东西扯着一样往下沉。

我只好睁开眼睛深呼吸，不料太阳穴就像被人拧着一样疼。想吐，但若真的吐了，血向上涌，剧痛便会袭来，故唯有拼命忍住。我一直头晕。胃部似乎充满了血和寒意。我不住出汗，内衣都湿了，却又不是全身发冷，如果盖上被子就会太热。

是啊，险些忘了荨麻疹……

每次食物中毒，荨麻疼都会出现。

沿着腰带从肚跻到侧腹，从脖子到两耳，以及膝盖后面。每次都是这几个地方。

想想看，恶心、头晕、头疼、局部发烧、发冷，再加上荨麻疹！这些东西齐齐向我袭来！最难受的时候，整晚都要盖着毛毯守着厕所。夏天尚好，到了冬天根本痛不欲生。脑袋靠住马桶，望着里面的水，强自忍耐。

当然，不管是否觉得我言语夸张，妻子都会悉心照看我。要是年轻人就罢了，我一个快过五十大寿的人，竟如此频繁出现食物中毒的症状，不免让人担心是另有病因。

可是，我确实没有生病。

我很担忧，就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血压略微偏高，心脏和内脏则无异常。看来真的只是食物中毒呀。

医生每次都劝我注意饮食。这正是问题的根源。说来真是奇怪，到底是哪种食物导致我中毒的？我完全没有头绪。缘由尚且不知，又何谈预防？

第一次出现如此可怖的食物中毒症状，是一年前。自那之后，每月都有两次以上。大概是从第三次开始吧，我特意把每天吃的东西都仔细记录下来，想以此查明致病的食物，可惜到现在仍一无所知。

近来，我简直害怕吃东西了。要是像普通的食物中毒那样，是吃生肉、牡蛎或者鱼片寿司之类导致的，该有多好啊。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位过敏症状的专家，所以我专程去了一趟大学医院。接受过敏测试之后，我充满希望地等待结果，哪知又是白来了。

专家的结论是——和食物无关，兴许是压力过大所致。总之，没有帮我解除痛苦。

说真的，我这个人明摆着是个乐天派呀，哪里会有压力过大的道理？我一周只上四天班，大学老师又不会加班，而且我教的是宗教哲学，学校不是主攻宗教，所以我只是教一些普通的课，根本不会有学生询问太尖锐的问题，这门学科又不需要经常更新信息。要是这样都有压力，岂不是会被人笑话。

命只有一条，只要能查明原因，我不惜一切代价。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最近折腾得有些筋疲力尽。我不知道MRI的正式名称，听说是把大脑每隔一毫米就做个切面检查的机器。

医生说，若非食物中毒，很可能是自律神经失调症……

听妻子说完上面的话，我一句话都没说，坐起身来就往脸盆里吐了，吐出来的只有胃液。我的胃早就空空如也。

痉挛开始了。像是被锥子扎一样的疼，又开始了。我只觉得身体开始燃烧，显然是荨麻疹又发作了。

(饶了我吧！）

我向身体求饶。这种痛苦真是无法言说。肚子又疼了，想去厕所了。拉肚子正是食物中毒的症状之一。我强忍着头痛，从床上起来。就连下楼梯都很困难。头晕和恶心让我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突然坐到了台阶上。

“怎么又这样了？”走廊里的儿子用厌恶的眼神瞪着我。对这个高中生来说，这样的父亲无疑很丢人吧。

“而且是半夜三点！害得妈妈都睡不了觉！”

他用力把门关上。我弯着腰挪向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