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记忆 第四章

看到打开拉门走进来的那个女人，我有些欣慰。她诚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是个美人。她低垂的脸被长发遮住一半，白衬衫、黑裙子，风情楚楚，惹得我心脏狂跳。她身上有种让人觉得亲切和温暖的魅力。

她真是来陪我过夜的姑娘？万一搞错就不好了，慎重些好。“您好……承蒙您青睐，我可以进来吗？”

她有些瑞瑞不安。

我点头示意她坐下。她像是放松了些，拿起酒壶倒酒，却把我的杯子碰得咯咯响。

“不好意思，我有点儿紧张。”

“我们见过吗？”我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是从东京来的。我们会不会以前在哪里见过呢？”

“听掌柜说，您是一位作家。”

我报上名字。

她摇头道：“我不大读书，真是抱歉。”

“没事，我倒觉得不知道姓名更好。”

“哎？”

“我可不想跟你发生关系，却一直被你觉得是讨厌的人。”她听出了其中含义，耳朵都红了。

“你的名字是？”

“静子。”

“静子……真是人如其名。”

这当然不会是她的本名。

静子像是下定了决心，面带笑容地看着我。然而，她的眼睛里越来越迷惑。

“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在哪里见过？”

她微微点头。

“反正不是同学。”

她听我这样一说，咯咯笑道：“大概是从杂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上见过您的照片吧。”

“我可没那么有名，肯定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如果真见过的话，我怎么会不记得你这样的美女呢……”

“我才不会忘了您呢。”

我们相视而笑。我确实想和她睡，只好努力克制这个念头。今晚只把她当酒友就好了。我把这想法告诉静子，她渐渐放松。我给她倒了杯酒。

她突然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个。”

“啊？”

“您是我的第一个客人，明明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突然又胆怯了……想到明晚就觉得害怕。”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丈夫去世了……啊，掌柜不让说这个的。”

我摇摇头。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做这行，除非是被情夫卖了。

“老师，您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呢？”

“别喊老师。我来这里的原因，你肯定想不到。”

“……”

“我母亲是在这家旅馆去世的，那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她当时跟你差不多年龄。”

“您母亲？”

“当时就住澡堂后面那个单独的房间。”

静子登时默然。

“怎么了？”

“我……就住那里。”

“怪不得掌柜刚才笑得那样暧昧啊。他肯定误会我从哪里打听到你的消息……这下子就搞明白了。”

“您是来这里休养的？”

“不瞒你说，我母亲是自杀的。”

“自杀？”

“我没有父亲，母亲死后我就被孤儿院收养了。说出来你大概不信，我是最近几天才知道这家旅店的位置。恐怕是这些回忆太痛苦，太想忘掉，结果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理解。”

“我完全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来这个深山里的旅店，所以想来这里看看能否记起什么……”

“您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很漂亮吧——其实这只是我自己的想象啦。”

面对在同一家旅店有缘相聚却几乎无望再会的静子，我的话渐渐多了。我希望她明白我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我跟她见面只三十分钟，却被她深深迷住了。然而，我不想用钱买她的身体。不，就算交钱，我也只想和她做心意相通的朋友。“本想明天就回去的……要是住上三四天，不会打扰你吧。”

“打扰……什么意思啊？”

“陪讨厌的男人待三天，可是很痛苦的。”

“怎么会……”静子的眼睛里突然泪水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