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十分钟过后,弗洛斯基走出会见室。她耸耸肩,掏出一根香烟,被警卫提醒后又耸耸肩,一屁股坐下。达利安还是决定见我。

“我劝他别见你,但谁知道呢,他想聊天,”她说,“但不许录音,不许记笔记,什么都不许。还有,记住了,这不是一次正式会面。”

我同意了。警卫让我把物品存进锁柜,然后领着我走进会见室。克雷身穿橙色连体服和拖鞋,戴着镣铐,咬着一根牙签,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档案夹,他看上去心情很好。从他的角度看,情况确实很乐观。

“哎呀,看看是谁来了,”他说,“我的博斯韦尔。”

我假笑两声,没有笑容。我坐下,用低沉平稳的声音说:“你利用了我,狗娘养的。”

“什么?”他像是真的吃了一惊——也许有点太夸张了。

“那本书,”我说,“只是个幌子。是计划的一部分,为的是把你弄出死囚区,甚至彻底脱罪。”

“你到底想指控我什么呢?我在监狱里不可能杀人。连杀你都做不到。”他晃晃手铐,“我利用了你?怎么利用的?你是想说我这个面临死刑的无辜百姓,利用你这位作家,让大众得知我的故事吗?没错,这个是真的。”

“但你还没有说过你的故事呢,对吧?”

他耸耸肩说:“有事情发生,又不是我的错。”

“你为什么不自己写呢?”我问。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读了你的几封信,写给玛丽·方丹的信。你很会写。你饱览群书。博斯韦尔?我之前在这儿见过的那个蠢笨色情狂,他可不知道谁是博斯韦尔谁是海夫纳。”

他微笑道:“唔,我喜欢你对我的文笔的看法。你是职业人士,我是业余的。”

“戏是演给我一个人看的吗?弗洛斯基呢?她认识的你是傻瓜还是聪明人?这是无辜大戏的一部分吗?太蠢,所以不可能杀人?”

他嚼着牙签。我耸耸肩。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我,”我说,“但我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要那几个色情故事?对,你需要一个白痴替你代笔,一个绝望的九流作家帮你执行计划。但为什么要我写性爱故事呢?你显然能自己写这种色情幻想嘛。为什么需要我?”

“为什么?”他取出牙签,“因为我不在外面。我没见过那几个该死的姑娘,忘了吗?我是无辜先生。我需要你是因为我自己去不了,没法进她们家和她们见面。我需要你替我实现。”他凑近我,眼睛闪着恶毒的光芒,“但你,你去过,却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什么也没搞清楚。她们笑、尖叫、高潮时发出的是什么声音?她们的身体她们的头发她们的腋窝她们的下体闻起来是什么气味?性交以后气味有变化吗,是更浓了还变淡了?她们出汗多吗?她们能湿成什么样子?她们的下体是什么样子?阴唇、阴蒂、阴毛。请描述她们的肛门。她们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白天的光线从哪个角度进来?夜晚的黑暗呢?周围有什么声音?汽车、鸟儿、其他房间的声音?她们死时听见的是电视里的笑声音效还是老妇人的鼾声?她们穿什么?呼吸好闻吗?是什么气味?这些女人吃什么?是素食者吗?假如是,有没有影响体味和尿的颜色?她们有没有吃什么荒唐可怜的食物,希望能为我苗条下来?开膛破肚时她们肚子里装着什么?糙米和有机豆腐?巧克力和红酒?尿和精液?鲜血洒在床上是什么样子?她们有没有恳求饶命?有没有哭?她们临死前的眼神是什么样子?”

他翻开档案夹推给我。一叠信件洒向我。我看见一张颠倒的照片,照片上的金发女郎赤身裸体。“想再试试吗?”他问,“因为我总能收到来信。她们不会停止给我写信。难怪你只是九流写手。他妈的老天在上,你要学会描述生活原本的样子。想当真正的作家吗?我就是现实。描述我。想写文学作品吗?我就是文学。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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