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会见室,弗洛斯基和特蕾莎在有长凳和自动售货机的外间等着。

“嗨。”我微笑道。弗洛斯基转过身去,不顾头顶墙上大大的“禁止吸烟”标记拼命吸烟。特蕾莎看上去很疲惫,脸色苍白,黑发向后挽起,露出面庞。她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文件夹。

“这是你的合同复本,签过字了。”

“谢谢。出什么事了吗?”

特蕾莎压低声音说:“终审上诉被驳回了。”她扭头看了一眼弗洛斯基,她把烟灰弹进饮水机。反而是特蕾莎显得很悲伤,弗洛斯基只是比平时更加愤怒。

“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开始了解达利安这个人了,得知他即将死去,我真的感到抱歉吗?好像并没有。“所以,都结束了吗?”我问特蕾莎。

“还差得远呢,”弗洛斯基插嘴道,“用不着担心。”

“不,”我嗫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打开饮水机,浇灭烟头,把一块钱塞进售货机,揿下健怡可乐的按钮。钞票被吐了出来。

“他妈的鬼东西!”她对售货机连踢带打,尖头皮鞋踢到突出的边缘,险些摔倒。“妈的,”她一只脚跳着说,“这鞋是新买的。”

“来,让我试试看。”我说。我拿出零钱,把一张比较平展的一块钱塞进售货机。从机器伤痕累累的外表看得出,许多受挫的访客曾对它饱以老拳。汽水掉了出来,警卫恰好走进房间。

“卡罗尔·弗洛斯基?”他喊道。

“是我。”

“你可以见委托人了。”

“好。”她抓起公文包,以可敬的尊贵姿态蹒跚而行,穿过那扇门走向委托人。她经过我的身边,我注意到她捶打售货机时,粗重的指环割破了皮肉,手指上有一道血痕。她连眉毛都没有多皱一下。我不禁心想,我要是遇到麻烦,一定委托她当我的律师。警卫嗅了嗅。

“你抽烟了?”他问我。

“我?没有,我不抽烟。”

他皱着眉头瞪了我一眼,将尴尬而沉重的寂静留给我和特蕾莎。

“要喝汽水吗?”我小声说,“我不喜欢健怡可乐。”

她摇摇头。“他还不知道,”她说,“她现在要去告诉他。”

“我知道。我见他的时候他挺好。访问很顺利。”

特蕾莎坐下,取出贴满黄色即时贴的厚实法律课本。她打开眼镜盒,戴上眼镜。我对性感的女图书管理员一直有幻想,这应该不奇怪吧?喜欢读书的姑娘最火辣了。

“说起来,”我说,“那位作家,你提过的那个吸血鬼小说作家,我读了点她的书,感觉很不赖。”

“我也这么觉得。”特蕾莎没有抬起头。

“我在哪儿看见说她有一本新书快出版了。”

“刚出版,我已经有了。”

“真的?”这倒是新闻了,“我得去看看。你已经买到了?你还真是她的书迷啊。”

她不理我,只顾低头看书。我从她衬衫领口的缝隙瞥见一小片白皙肌肤,还有一幅黑色文身的卷须,卷须向上(也可能是向下)伸展。我内心的吸血鬼露出獠牙。

“呃,你要是感兴趣,”我继续道,“我在哪儿看见说作者要做个线上活动。”那是出版商搞的新名堂。说实话,我连这个概念都几乎不理解,但克莱尔信誓旦旦地说能促进销量。“她会主持一个聊天室。”我解释道,尽量不显得太大惊小怪。

“对,”她对着课本说,“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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