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靠近刈田的办公桌,他马上挺胸坐直,表情严肃。

“三梨,你还来做……”

“我还来做什么?要我在这里回答吗?我是不在乎啦。”

刈田肥胖的脖颈上,那嘴巴半敞的脸孔越来越红,一双凸眼瞪得老大,眼白充血。

“我……我们去顶楼吧。”

刈田慌张地站起来,短裤的下摆发出摩擦声,他直接走出办公室。我尾随在后。

顶楼没有人。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单刀直入地问了。

“是你寄匿名信给警方和报社的吧?”

刈田东张西望地游移着视线,然后“嗯”的一声清了清嗓子,一点也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你说那个啊?对,是我寄的,那件事是我做的。协助膂方逮捕杀人凶手是义务啊,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了嘛!”

“那你为什么认为凶手是‘叫田端的年轻女人’?”

刈田似乎不了解我这么问的用意,探着头猛眨眼。我接着说:

“那封匿名信写着‘黑井乐器命案的凶手是一个叫〇〇的年轻女人。我是目击者’。报纸上以〇〇取代的字眼是田端吧。”

“那……那是你听到的名字啊。那天晚上去找村井的人,是一个叫田端的女人,不是吗?这是你告诉我的啊。”

“没错,我是这么说过。”我紧盯着刈田,“不过,‘年轻女人’这四个字,我可完全没提过。”

刈田讶异的表情看得我大呼过瘾。

“那天晚上,我不但没看到女人,连行凶过程也只是从这里听到的。快十点的时候,有人打村井的手机,我从对话中听出些许声音,加上高跟鞋声,才会猜测是一个叫田端的女性,但也只有这样。我根本不知道那女人是否年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认定对方是年轻女人?”

我往刈田靠近一步。他就像一只被迫以双脚站立的斗牛犬,慌里慌张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保证不报警。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也不想跟那些人有瓜葛。”瞬间,刈田的眼里闪现安心的神色,但立刻又浮现出警戒。他略微低头,沉默不语。

“不相信我吗?”

对方仍旧沉默。我从刚才就有一股冲动,想要痛揍那张肉饼脸。不过,既然己告诉冬绘“会用和平方式解决”,那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欺骗伙伴。

“我能体会你信不过私家侦探的心情,因为你被侦探敲诈了两次嘛。”刈田那对眼珠子快掉下来了。我第一次看到人类的眼睛可以张到这么大。他很慌张,嘴唇颤抖,哑着嗓子“你你你……”个不停。

“……你知道?”

“刚刚知道。我知道你一直盗用谷口乐器的公款,而这件事不知为何被黑井乐器的村井发现了。村井雇用四菱商社一名叫田端的女侦探调查你的事。女侦探调查的结果,发现你确实盗用公款,还拿到了证据。然而,她并没有向客户村井报告,而是向你勒索。我没说错吧?”

我滔滔不绝地说道。刈田只是瞪着我,不知如何反驳。我故意以他听得到的音量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也没办法。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也只好借助警力……”

刈田冲过来抓住我的手。

“好……好啦!我说,我全都说。”

于是,刈田幵始说了。

他挪用的公款总共加起来超过一千万元。

“以年份来计算,金额也不算大,不过已经持续了五年,所以……嗯。”

刈田完全失去蛮横的架势,垂头丧气地弯着腰,好像一只饥饿的蟾蜍。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这样的他。

“后来被黑井乐器的村井发现了?”

“是啊,那家伙好像经常看到我们在顶级餐厅吃饭,终于起了疑心。”

“我们?”

刈田避开我的视线,牧、牧、牧个不停后,又咳咳咳地清一清喉咙。

“是牧野。”

“原来如此。”

早就料到她也有份,就是会计部那个女人,我还记得她留在电梯里的香水味。

“村井认为只要掌握我们盗用公款的证据,就能击垮谷口乐器。品牌这种东西,一有什么不好的评语传出来,身价立刻下跌……”

谷口社长好像也讲过类似的话。

“所以,村井雇用女侦探田端调査你。而女侦探掌握了你盗用公款的证据,并以此为把柄威胁你。你屈服于对方的勒索,付了赎金。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对方又勒索了第二次。你再度付了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对方一定不会善罢千休。因此,你想出一个计策。万一田端这女人再勒索第三次,你就打算进行某项计划,同时解决两个绊脚石一村井与田端。”

把黑井乐器的村井杀了,就能除掉发现自己盗用公款的人。再把杀人罪推给田端,也就是冬绘的身上,这粧勒索就能划下休止符。

刈田显得很气馁,抬起婴儿般肥短的手,缓缓地抚摸脸颊。

“这原本是牧野的建议。当我听到她的计划时,非常髙兴,心想原来有这么巧妙的方法。她的口才,怎么说呢……相当厉害,她真的很会讲话。在我听来,这简直就是一石二鸟、毫无破绽的完美计划。”

“某天,田端这个女侦探终于进行第三次勒索。你把这件事告诉牧野,于是你们决定将这个计划付诸行动。预定在晚上十点……田端所指定的时间下手。”

刈田大概是知道我已经了解了一切,于是死了心,他低着头,露出毛发稀疏的头顶。

“犯罪当日的午后,先由牧野冒充田端,利用公共电话拨打村井的手机。村井的手机号码,只要问一下共同客户马上就查得出来吧。牧野要求村井在当天晚上十点,独自留在办公室等她。”

村井以为是委托调查谷口乐器员工盗用公款案有什么进展,根本没有起疑就答应了对方吧。

“另一方面,你向我谎称听到村井在咖啡厅跟某人通电话,诱骗我在晚上十点计划犯案的时间,窃听村井的办公室。我完全不疑有他,当晚就在顶楼窃听黑井乐器的公司内部。”

刈田微微点头。

“晚上十点以前,牧野再度谎称是田端,用公共电话打给村井,表明现在正要过去。村井打了内线到警卫室,把警卫骗出黑井乐器大楼。这时候,应该是拿着菜刀,走进黑井乐器大楼杀死村井的时刻了。我猜这应该是你的工作,穿着高跟鞋走进黑井乐器的人,是你。”

刈田并没有否定。我尽量不去想像刈田穿着高跟鞋的可笑模样,继续讲下去。

“你进入黑井乐器大楼,走到村井所在的企划部门口,大概是用刀柄之类的东西敲打墙壁,把对方引诱到走廊上。就在对方开门走出来时,你便一刀刺了过去!”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刈田双手捧腹,表情扭曲,看起来很痛苦。不过,怎么看也像是在演戏,而且是对我展示悔意,所以我就装作没看见。

“从黑井乐器出来后,你将凶器放进信封里卷好,丢在垃圾集中处很明显的地方,等待有人发现。那是田端威胁你所使用的信封,大概是装着你盗用公款的证据吧。”

于是,警方在当晚就发现了凶器,并且在信封上找到一枚指纹。那是冬绘的指纹,是刈田故意留下的。刈田直接从冬绘手上拿到这个信封,很清楚哪里有她的指纹。

“然后,你再回到这栋大楼,专程端了一杯热咖啡到顶楼给我。那是为了让我以为你一直待在办公室。”

那杯咖啡温暖了我的身体,也让我多少对他产生了感谢的心情,真是可恶。

“当杀人计划正在进行时,田端一直在约定的地方等你。你们交换赎金与证据的地方一定是个人烟稀少又僻静的场所吧。既然没什么人,要找出目击者就很困难。也就是说,在村井被杀的这段时间,她没有不在场证明。”

在命案发生的隔天,冬绘从我口中听到村井遇害的部分始末,大概就知道自己被刈田陷害了吧,而且也无计可施。就算追问刈田,如果对方不承认,她也无可奈何。若想要报警,恐怕连自己的工作内容都得说明清楚。再说,警方那时候并没有怀疑她,如果轻举妄动,可能招致危险,因此,她必须远离刈田与牧野。

“你们想出的这个计划,有一个必要的配角,那就是‘看到不该看到’的目击者,也就是我。”

所以,谷口乐器雇用了我。刈田在冬绘进行第二次勒索之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是黑井乐器可能盗用谷口乐器的设计,向谷口社长建议雇用我。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盗用设计吧!雇用我的理由什么都可以,其目的只是在田端进行第三次勒索,你们必须执行计划时,把我当作命案的目击者而已。”

也就是说,让我窃听命案现场,只要我认为“凶手是一个叫田端的女人”就行了。之后,再怂恿我向警方提供情报,万事就了。真是个简单没品的计划。

为了让谷口社长同意雇用侦探,以乐器设计被盗用这个理由,或许还不赖。乐器设计原本就没有那么多样化,只要刈田讲得天花乱坠,我想那个社长也会觉得煞有介事吧。

“谷口社长相信你所说的,于是委托我调查。我每天窃听黑井乐器大楼里的情况,寻找根本不存在的证据。我的调查毫无结果,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根本没有盗用设计的事实。我把这个结果写成报告交给你,然而你每次都窜改内容,改成黑井乐器或许真有盗用嫌疑,再提交给谷口社长。”

我就觉得很奇怪。

“你之前提出的报告,我也不打算用了,你这么努力帮我,真是可惜了……”

今天早上,我在黑井乐器附近巧遇谷口时,他对我这么说道。但是,我的报告根本亳无用处,因为他委托我的工作,并没有任何具体成果。之前提出的报告,我也写得一清二楚,尚未发现任何类似盗用乐器设计的证据。

刈田窜改报告的理由很简单,如果谷口雇用的侦探一直没有任何调查结果,他担心谷口会跟我解约。为了执行计划,他千方百计要谷口雇用我。万一在计划执行之前我被解雇,那么一切就白费工夫了。

于是,我就这样被利用,一如他们的计划,听到了命案的部分始末。然而,却发生了一件出乎他们预料的事。

“当你听说警方在找‘鬼鬼祟祟的男人’时,一定很惊讶吧?”

“是啊,确实吓了我一跳……”

被害者村井为了支幵警卫,于是用了“一个男人在大楼附近徘徊”的借口,警方的搜查才会朝意外的方向进行。这是刈田他们始料未及的。

“所以,你才会急着催我吧!要我把那天晚上听到的部分细节,尽快告诉警方,也就是告知警方‘凶手是一个叫田端的女人’这个讯息。可是,我一直不肯照你的指示去做,最后,你只好寄匿名信给警方和报社。”

刈田点点头,下巴的肥肉都挤出了衣领。

“是啊……万一警方在搜查‘鬼鬼祟祟的男人’时,一个不小心,怀疑到我身上,那就不妙了……”

我很想问哪个部分会“一个不小心”,但是很麻烦,还是算了。

尽管如此……

我盯着刈田。这男人没发现自己的计划有个大漏洞吧?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蠢到不行了。

“顺便请问一下……你有没有发现,这次计划的失败率很高?”

“呃……”

刈田说不出话,看来真的是蠢蛋一个。

“要是警方真的查到田端那个女侦探,你们打算怎么办?她一定会告诉警方是被你们陷害的哦。目前的搜查毫无进展,她并不会主动向聱方通报。因为这么一来,她也得说明自己的劣行。然而,一旦被视为嫌犯、遭警方逮捕时,就没办法考虑那么多了,她应该会坦承一切吧。这么一来,警方就会马上逮捕你们哦。那时候,你们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怎么……啊……咦?”

刈田的嘴巴一张一合,眼睛盯着我。不过,最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一亮。

“又没有证据,不是吗?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我们做的,对吧!没有证据。”

一副你又能奈我何的模样。

“你觉得这……是什么?”

我的右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让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

刈田不可思议地眯起眼。

“这不是那个吗?就是你常戴在头上的耳机……只有一边。”

“没错。其实今天出了一点状况,弄坏了。不过,幸好部分功能还能使用。”

刈田似乎听懂了,顿时脸色发白。我接着说:

“幸好录音功能还在,刚才的对话全都录进去了。”

“三、三梨

……”

刈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声音。我把那东西收起来,继续说: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打算把这个交给警方,只是以防万一,先保管着。”

“以防万一……可是三梨,警方终究会找到田端那个女人啊!”

“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是那样没错……但是……”

“剰下的就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我转身背对着刈田。

如果继续看这男人的脸孔,我的怒火就要爆发了。这家伙真会利用我,还企图让冬绘背黑锅,成为杀人凶手,这家伙亳不在乎地杀人,完全不知有人死去时,周遭人的心情会有什么变化。

想点别的吧——我用力呼吸,突然觉得现在的我,像是连续剧里的侦探,揭发命案的真相,与真凶在顶楼谈判……我以为现实生活里的侦探,一辈子都与这种剧情无缘呢。

“对了,刈田先生。”我稍微意识到自己是连续剧里的那种侦探,转身问道,“你该不会再耍些什么烂招,对付那个叫田端的侦探吧?”

刈田思考了一会儿,以低沉的声音回答:

“事到如今,什么都不做……比较安全吧。”

“我也这么认为。”

“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嗯?对,我不会了……要是轻举妄动,也是……没什么用。要是我那个……对啊,要是我再寄匿名信,可能会被陷害。对,有可能。总之我不会再……就是那个……呃……”

刈田讲话突然抓不到重点。

“你在讲什么?”

“我在讲什么?我说……就是……”

刈田的眼里露出些许光芒。应该说是第六感吧,我瞬间意识到那光芒混杂着安心、喜悦与残忍,我惊觉不妙,迅速转身……然而太迟了。

我感觉左胸受到重击。

那个牧野就站在我面前。脸颊僵硬,嘴唇颤抖,双手用力握的居然是一把超长的剪刀。刀尖己刺穿我的胸口,我清楚感觉到部分尖端己穿透背部。

“你们……会下地狱。”

我只有喃喃地说了这一句,便跌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双手紧握着插入胸口的剪刀柄犹豫着,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立刻拔出来?还是不要拔?

“最好不要拔出来哦,哇哈哈哈!”

我没有出声询问,刈田却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笑声回答我。那张涨红的脸,在夕阳西下的冬日中,看起来比实际大上好几倍。

“血可是会喷出来哦,会喷出来……哇哈哈哈!”

刈田转向牧野,大叫“得救了”。

“刈、刈田先生……我……”

“别担心,把尸体藏起来就没事了。对,藏好就没事了。先藏在顶楼的角落,等员工全部下班后,半夜再运到别的地方丢弃,丢到海里,不,丢到山里,对,丢到山里,这种人渔在山里烂掉算了!”

刈田滔滔不绝地牵动着嘴角,牧野则是一脸苍白地来回看着我与刈田,浑身抖个不停,非常害怕。她很惊讶自己所做的一切,看来并不是个无药可救的恶魔,只是笨吧。

“你们两个……”我躺在水泥地上说,“好像……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

刈田脸部的表情扭曲,一边回嘴:“没……没什么好说的!”

“我……被埋在冰冷的雪堆里长达半天也没死……冲进帮派的……事务所打人,也是活着走出来……”

两个蠢蛋低头看着我。

“我……是不死之身……”

公蠢蛋大笑。

“不、不死之身!哈哈哈,牧野你听到了吗?他说他有不死之身!如果你真的是……咳咳……真的是……咳咳,那就站起来啊,你如果有不死之身,那就马上站起来!”

“昨晚没睡饱,很想躺着休息一下……”

“没睡饱!哈哈哈,没睡饱!喂,大侦探,在上班族的世界,这种借口可是行不通的,对吧,牧野,我说的没错吧!”

“没办法……再说,这里是办公大楼的顶楼……”

我就遵守上班族的规则,站起来吧。

那两个人就像冲绳的石狮般,瞪大了眼。

“托这家伙厚实的胸部,救了我一命。”

我探向大衣胸前的口袋。牧野的剪刀,确实刺穿了胸口,是四菱厚实的胸口。

如果是体型单薄的野原大叔人偶,或许我早就死了。我得感谢四菱的体格,以及忠实呈现四菱体格的塑胶人偶师傅。

“虽然老板那么说,不过很庆幸我没有丢掉它。”

我把剪刀从人偶身上拔下来,还给呆立的牧野。她像个机器人般,以僵硬的动作接了过去。那双眼皮深邃的眼睛忘了眨动,只是机械性地睁着。

“三、三梨……那个……那个……”

刈田的双手不安地在身体两侧摆动,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我会忘记刚才所发生的,不会再思考你们的事了。”

“是……是吗?那就太、太好了……”

“因为我跟别人约定了。”

我对冬绘说过,会釆取和平方式解决,就算对方使出与和平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手段,也不能改变心意。所谓的约定,并不会受到他人言行的影响。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忘了她——那个叫田端的侦探。”

“嗯、嗯,我会的,知道了……”

刈田急急点头,我瞥了他一眼,转身打算离开。对,我打算离幵了,从头到尾都打算采取和平方式,咽下愤怒、强忍憎恨。没想到……

“我不想再看到那女人的脸……”刈田却说了不该说的话,“太难看了,那张脸……虽然老是用墨镜遮住眼睛……不过我看过一次,那副大墨镜底下的眼睛……”

我回头。刈田的嘴角略过一抹冷笑。

“是怎样的眼睛?”

我顺口一问。刈田撇嘴说道:

“正好跟我喜欢的类型完全不同,是单眼皮的小眼,所以那女人才会戴墨镜,她对自己的脸没自信,可见连心都出了问题。对,一定是这样,那个女人讨厌自己的脸,所以……”

我的愤怒指标突然攀升,已经突破忍耐极限了。我的身体动了,一弯腰,身体向前倾。一回神,我发现自己举起右手,使尽全力朝刈田的脸上挥揍。刈田发出“呀”的粗哑叫声,身体往后飞,头部揸到水泥地板,再度发出同样的叫声。他双手抬起,双脚大张的模样,简直像一只蟾蜍。牧野微张着嘴,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仿佛车站前的铜像般动也不动。

我离开了谷口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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