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还是右撇子,肯定已经没命了。”安娜一边看着墙上的微缩人像,一边想道。

从安娜的方向看去,那名狙击手在右侧的公寓楼中,虽然不知道有几层高,但肯定是在较低的位置。暮色降临的时候,为了瞄准体育场,安娜将卧室的照明全都关上了。对方肯定没看清安娜的姿势,所以断定她是右撇子了。所以,子弹才会从安娜的左太阳穴旁边擦过。

长年征战,经受过几次枪击后,就会明白子弹是从什么方向飞过来的。还能通过肌肤感受气压的变化,也可以听到子弹掠过的声音。那时安娜也察觉到子弹到朝自己高速飞过来,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万幸的是,狙击手是从右侧射击的。如果从左侧狙击的话,无论她是左撇子,还是使用右手,头盖骨都会被子弹打碎。

总之,第一发子弹打空了。安娜马上将ADDR05的枪口右调,在观测器中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同在模拟训练中一样,对方的手肘部支撑着脸,架着枪,枪口对着她。安娜扣动扳机,ADDR05一声咆哮,整个枪弹跳起来,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尽管这样,她还是能确认对方的脑袋伴随着血雾爆裂的样子。但她并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中弹的瞬间,有可能只是回想起了萨拉热窝巷战的场景,抑或是人工现实感模拟训练画面的再现。

卡伊显然撒了谎,而安娜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从小到大,她的身边充斥着死亡与欺骗。

射击的瞬间她已经记不清了。反击那枪的后坐力,让安娜脑震荡,失去了意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公寓的。可能是卡伊把她运走的吧。

拿枪反击,其实是她的条件反射。

超音速飞行的子弹,周围会产生冲击波。因为子弹擦过太阳穴,冲击波就导致了脑震荡。之后她之所以能够瞄准敌人进行反击,那只是后天训练出来的一种本能罢了。她后来才在电视上看到公寓楼的煤气爆炸和警方发现女尸的消息。数日之后,她的女儿和丈夫在汽车中的尸体也被发现。警察认定他们是自杀的。

安娜知道那是卡伊干的。卡伊显然撒了谎,而安娜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从小到大,她的身边充斥着死亡与欺骗。

“头还痛吗?”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苏卡用很低沉的声音询问着,她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手放在太阳穴上,于是她放下手来。“倒不是很严重,但睡觉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我能忍受,可是很难受啊。”

“我知道,这种纠缠不休的头痛,就是头痛的根源。”还打起哑谜来了。苏卡眼镜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而安娜毫无反应。苏卡耸耸肩膀。

“看来你暂时不能恢复训练,我的系统会直接控制大脑,你要是头痛,我就束手无策了。”

在公寓里昏迷,一觉醒来,她已经被送到苏卡的研究机构里了。刚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一点头痛,但睡过一晚之后就完全消失了。

之后的两个月里,她一直假装头痛,拒绝接受模拟训练,这是因为她不想让她的大脑再受到任何折磨了。

“已经两个月了,我在这里要接受训练到什么时候啊?”“我也不知道,”苏卡再次耸耸肩膀,“我只是接收上面的指令。”

安娜几乎每天都来回于苏卡的办公室。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她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她还不知道被她击毙的那个男人是谁。电视报道中报道了公寓中发现了一具男尸,安娜一直以为那是警备队的警官,可是他的身份至今还是一个谜。到底是谁呢?

出入口的门没有敲就被打开了,卡伊走了进来。安娜并不惊讶,能够不经过苏卡同意就走进办公室的人,也就只有卡伊一个人了。

“但丁被公安部拘禁了。”

安娜睁开眼。

“但丁?”为什么这个名字会从卡伊的口中说出来?安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混乱之中的安娜,看着卡伊的侧脸。据卡伊所说,警察在公寓阳台上发现了一具男子的尸体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安娜马上明白了,他说的就是她杀死的那个男人。

苏卡把手放在高座椅的扶手上,手托着下巴,一脸紧绷的表情听着卡伊的话。

“最近那个男子好像恢复了意识,但又失去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苏卡起身想要开口,却被安娜打断,她问道:“我击中的那名男子身份你早就知道了,是吗?”薄薄的眼皮下面眼珠子不停转动。他直视着安娜,点了点头。“跟但丁在一起的十有八九是黑木。黑木是毒计划训练营的教官。在毒计划解散之后,他就成了但丁的观测手。”“黑木为什么要袭击我?”

苏卡插问了一句。

“可能是但丁有什么麻烦吧,而且根据卡伊的话,可能但丁的人格转移失败了,而后失去了意识,黑木便替他进行射击。”安娜看着苏卡。

“你认识黑木?”

“因为我们曾在同一个训练营里待过。是我创造了但丁的双重人格,而黑木就是教他狙击术的人。他自己是教官,所以具备良好的远距离射击技术。当但丁倒下时,他自己动手也不奇怪。”

“但丁为什么要射杀我?”

说出但丁这个名字时,安娜的心里感到阵阵的刺痛。但是苏卡只是耸了耸肩膀,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安娜看向卡伊,卡伊也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丁为什么要狙击我们。”

安娜心想:“他真的不知道吗?”即便问了卡伊,他也不会回答的。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话,她只能靠自己了。安娜暗下决心。

卡伊看向苏卡。

“你觉得恢复意识的但丁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没有经过诊断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我觉得他可能处于中间状态。”

安娜用眼神质疑,苏卡点点头继续说道:“中间状态,就是游离在两种人格之间的一种状态。‘毒’是人造的双重人格,在恐怖电影中也有这样的角色。就像杰基尔博士和海德那样。可能表面上的人格是很普通的,很老实的人。而另一个人格就是杀戮者,杀人不眨眼,杀了人也不会感觉到任何压力。参加毒计划的isons都是通过训练、药物或者催眠术制造出的双重人格。”

安娜心想:这哪儿是“参加”啊,苏卡说的好像他们是自己主动接受训练的,他们肯定是被迫或是诱拐来的吧。“最关键的一点是,需要切换这两种人格。我们的目标就是,制造出能够控制的杀人魔,只要使用某种开关就行。”苏卡抽开桌子的抽屉,拿出了IC录音器,按下开关放在桌子上。

从小小的喇叭里流淌出声音。非常年轻的声音,而且不只是一两个人,是很多个孩子在一起咏唱。

“这是训练中的录音。这是当时参加毒计划的十三个孩子的声音。他们在咏唱拉丁语的诗篇第二十三章。我们把这个当做开关或者是钥匙使用。让他们听其他诗篇都没用,我们训练他们只对某天训练中的自己的声音有反应。听到这声音他们就会转换人格。”

苏卡伸出手关上了IC录音器的开关。

“但是,毒计划却因为美国联邦政府的原因而被迫中断。去他的两党制!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未来战士就这样作鸟兽散了。第一期的训练生只有十三个人,天知道还有几个活着。”背靠着椅子的苏卡抱着双手,他盯着自己的双手继续说着。“我只观察了几个人的双重人格形成过程。将人格人为地植入大脑中会给大脑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方面的研究还不是很充分。仅凭观察结果来说,他们渐渐地能自主转换人格了。他们处在一种人格当中时,会忘记另外一种人格的事情。另外的人格做过什么也完全不记得。这一点跟普通的双重人格相同。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人造的原因,‘毒’们有时会在梦中想起另外一种人格经历的事情,开始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也可以说是两种人格相互侵蚀的结果吧。随着这种症状的加深,两种人格会常常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体当中,而且难以区分。大脑也承受了很大的负荷,为了消除疲劳就需要睡眠。他们真的非常能睡,如果给他们打点滴供给营养的话,他们可以睡一周甚至是一个月。嗯,接近于昏睡的状态。”“从昏睡中醒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安娜问道:

“就像刚才说的,处在中间状态啊,也分不清是哪一个。也就是说有时醒来是某一个人格,有时也可能完全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怎么办呢?”

“那就是完全丧失认同感了吧,总之是完全失忆。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定位,都是基于自己以往的经历,要是没了这些东西,就什么也不是了。”

“如果无法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卡伊开口说道,“可一旦其中一个人格出现了,那就麻烦了。我们毕竟没法和‘毒’完全撇开关系,我们必须要阻止但丁泄露任何情报。”

“那怎么办呢?”

卡伊转着眼珠看向安娜。

“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了。”

安娜已经察觉到卡伊曾经是日本警察的一员,他肯定会派人绑架但丁。

安娜眯起眼睛看着卡伊。

“怎么了?”卡伊奇怪地看着安娜,“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没有。”

安娜摇摇头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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