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头一边盯着装甲车般的奔驰,心中默念:你们就不能遵守规定时速吗?

奔驰强悍的防弹装备和丰田陆地巡洋舰内的队员都是为了让他们的保护对象能够逃脱袭击者的魔爪。

而在奔驰和两辆陆地巡洋舰之外还有三辆警车,一辆在前面开道,另外两辆时而殿后,时而跟在奔驰两边加强防卫。那是千叶县的警车,当然是完全没有防弹功能的。不用说自动步枪了,就算被手枪击中,车里的人也会很危险。最容易受到子弹袭击的外侧保护墙却是最脆弱的。

仁王头勇斗远望着在千叶县成田市新东京机场南厅出入口前排列的警备和警车,视线渐渐模糊,不禁同情起警车的乘坐者来。

在奔驰的旁边站着两名身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他们耳朵里塞着耳机,腰间别着手枪,为了更快地拔出手枪,他们并没有扣上上衣的纽扣。在车队边上还站着长长的一排身穿防弹背心的警员。

不久,被称为非洲曙光的某国首相将如期抵达机场。这场访问表面上看是为了感谢实施开发援助计划的日本,但真正的目的则是为了同不择时机进行访日的美国总统进行会谈。他在世界各国的名望极高,特别是发达国家都称他为“曙光”,希望他不仅能影响自己的周边国家,也期待着他能够控制正在急速扩大自身势力的某教激进派,实现民族主义和人道主义。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日本会晤,一是因为日本的治安良好,二是日本首相自告奋勇地从中搭桥,在近半年的时间里,日本首相在各个相关国家间奔走,不停地斡旋。但日本国内的媒体却是冷嘲热讽,认为首相只是在任职末期作秀罢了。同时,随着海外各国贵宾抵达日本,东京的交通堵塞日趋严重,警方的盘查和塞车让东京市民们怨声载道。

北海道警备部特种装备队的仁王头和上平并不是为了执行保护非洲某国首相的任务而被派遣过来的。仁王头左右肩膀有顺序地上下活动,是为了促进快要发僵的肌肉的血液循环。“你能消停点吗?”

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上平冷笑着问道。上平虽然长着一张看起来很和善的宽下巴脸,但实际上他的外表和内心就如同改装过的奔驰车那样非常不一致。

“这挎肩枪套真是老古董啊。”

仁王头歪着嘴回答。

特种装备队员一般行动时会穿上工作服,将手枪别在腰间。而由于这次任务的特殊性,必须使用挎肩枪套。腰间别着无线对讲机、手铐,还装着手枪,所以臀围看起来格外膨胀。耳机里一点声音也没有。由于执行的任务不同,他们是听不到紧挨着浩浩荡荡的防弹车队的安保警察的相互通信的。“真是碍事。”

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巨大的声音。一个身穿新的灰色上衣,系着绳圈领带的中年男人正在怒吼。旁边站着的像是那个男人的妻子。两个人都拿着带脚轮的大旅行包。

两人面前站着一名身穿运动衣的男子,双手展开。

“这里现在禁止通行,如果您要去中央厅的话,可以通过机场中部到达。”

“从中间走,还是从外边,都是我的自由。中间的路我不熟,提示牌又不多,而且都是英语的,根本看不懂,很容易迷路的。”“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啊。”

“你,”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竭尽全力地扬着脸说道,“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力指挥我?”

挡住这对夫妇的男人掀开衣服,露出一个标有“警察”字样的腕章。

中年男人瞪着眼睛。

仁王头心想,在这里有多少连警官腕章都藏起来的警备人员啊!

警官整好衣服,露出了微笑。

“待会儿有来自国外的贵宾到达这里。为了防止危险事情的发生,请您协助我们的工作,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妻子用手拉住丈夫的衣袖,丈夫却甩开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这和我没有关系。我的航班快要起飞了,要是走机场中间迷路我该怎么办?我误机了你来负责吗?我看着像是袭击领导人的恐怖分子吗?”“不,”警官摇着头,“我们铭记自己最重要的职责是保护市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是吗?那现在市民有困难了,你们警察是不是应该设法解决啊?”

“正是因为这样才请您停下来。最近世道不太平啊,您在电视上没有看见吗?自杀式爆炸袭击啊!汽车炸弹、在西服里绑上炸药,这些真是太可怕了。人的身体被炸得乱七八糟,当然周围的普通市民也会受到连累。”

“这里是日本。”

“当然我们会尽力阻止恐怖分子,但是来到日本的这位人物是世界上恐怖分子的眼中钉,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残酷的恐怖袭击。可能是炸弹爆炸,到时候手脚乱飞,现场惨不忍睹啊。”正如这位便衣警官所讲,这位非洲某国的首相的确是在恐怖主义者之间流传的暗杀名单上的前几名—而今年处在名单第一位的肯定是美国总统吧?

仁王头之所以在这里待命,也是因为收到了这样的情报:可能会有以非洲某国首相或美国总统为暗杀目标的可疑人物入境。

这位丈夫依然显出一副不满的样子,然而他被妻子的手拉拽着,渐渐消失在去往候机大厅的路上。便衣警官目送着他走进自动玻璃门里,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不一会儿,耳机里响起了连续咳嗽的声音。

“目标人物已经过境。重复一遍,目标人物……”

仁王头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待命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有想要暗杀非洲曙光或者美国总统的人将会入境的情报。

目标人物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穿一套牛仔衣。上衣敞开,能看到里面是一件胸口印有文字的T恤。脚上穿着一双高腰鞋,裤腿掖在里面,看上去很结实,右手上戴着一副不合时节的手套,除此之外与其他一般的游客并无不同。她还戴着一副很大的太阳镜。走出候机大厅的她根本没有看奔驰和巡逻车,径直离开了。手里拉着装有旅行箱的运载车,利落的步伐令人感觉愉快。仁王头和上平紧随其后。途中上平拔出腰里的对讲机,对着嘴角讲:“我是上平,目标人物已经走出大楼,正在走向机场大巴停车站。”

“明白,继续监视。确认目标人物乘上机场大巴后,我们会去接你们。”

“好的,明白。”

上平把对讲机放回腰带后走上前用下巴指着那个女人说:“你也听到了吧,那个女人一旦上了机场大巴,我们就和上司会合。”

“明白。”

“她好像染过头发了。”

“什么?”

“目标人物。听说她上次来日本的时候是金发,现在是黑色短发了吧。”

“是吗?”

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和弯卷的头发,很像《罗马假日》中的奥黛丽·赫本。

仁王头心里反复思索着从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得到的报告内容。目标人物名为安娜·莱姆卡妮娅。护照上用的不是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安娜·莱姆卡妮娅是否是她的真名。安娜出生在波黑,波黑战争时作为义勇军狙击手参加战斗。在巷战最激烈的时候,她在自己家中用俄制自动狙击枪德拉贡诺夫SVD奋勇杀敌。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变成战场,在自己的家中手持武器袭击敌人……这些事,对生活在和平日本的仁王头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安娜来日本的消息,还有出发地、途经国家、护照身份和号码、抵达日本的预计时间—前后有五天误差,都是CIA提供的。

战后,安娜转为自由狙击手,一年前来过日本。那次在同日本狙击手交战时中弹,失去右眼和半只右手。听说子弹射入了瞄准镜中,但身为狙击手的仁王头对此事还是难以相信。射程距离有多远、日本狙击手使用的什么枪,还有日本狙击手的真实身份都是机密,不得而知。

安娜来日本的时间正好与美国总统访日时间相同,不仅美国的情报机关、搜查当局,连日本警方也不禁紧张起来。但是,现在他们手中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安娜·莱姆卡妮娅。而且,即使她就是安娜,她毕竟不是国际通缉犯,所以在她入境之时既不能拘禁也不能强制遣返。而这次对付安娜的是仁王头所属的公安部第一特殊装备队—正好在上次安娜来到日本的时候,公安部第一特殊装备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几乎毁掉日本警察机构,第一特殊装备队惨遭解散。如今再次召回原队员,对安娜进行长时间监视。

特种装备队全体人员都接受过狙击手的专业训练。公安部认为如果同是狙击手会更容易预知安娜的行动,他们在监视中如果发现安娜稍有可疑行动,就会立刻拘捕她。安娜到达机场大巴停车站后跟站在汽车出入口的女服务员打了个招呼。

上平再次拿出对讲机同组长取得联络,仁王头继续盯着安娜。

根据资料显示,安娜不仅失去了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右手的神经也麻痹了,连杯子都抓不起来。如果当时子弹没有击中瞄准器,安娜的头盖骨肯定会被击碎,当场死亡。精密设计的观测器中装有十片凸透镜,这才使得子弹在击破凸透镜之后力量减少,仅仅伤到一只右眼而保住了一条命。右手的伤恐怕也是破裂的观测器碎片造成的吧。

确实,安娜曾经是一名狙击手,但狙击手需要强于常人的视力和手指的细微动作,她的狙击手生命已经结束了。那么CIA又在担心些什么呢?

如今的她即便能扛起德拉贡诺夫步枪,可只靠一只左手是无法瞄准的,那把枪在她手里,跟一根普通的棍子差不多。在有关安娜的详尽资料中,流露出美国人对她的恐惧,这让日本狙击手们百思不得其解。

在女服务员将安娜的旅行包放进大巴下部的行李箱之后,她向女服务员投去了微笑,然后登上了大巴的台阶。仁王头的目光继续追随。安娜一边接受检票一边走进车里,在从后数第五排的座位上坐下。因为她的座位紧挨着车窗,所以很适合从外面监视她。

上平轻轻地拍打着手肘周围,朝安娜的方向望去。他关上电话,微微抬起下巴。顺着他下巴的方向望去,有一辆银白色的四门观光汽车。驾驶席和副驾驶的座位上都坐着身穿西装的男人。

仁王头又将目光投向了大巴。安娜靠着车窗,头贴在玻璃上。仁王头将她的样子深深地记在脑子里之后又转向了观光汽车。

非洲某国首相好像还没有抵达。列队的装甲车和巡逻车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随着机场大巴的出发,观光汽车也发动起来。大巴从新机场的高速公路出入口驶进新机场的机动车道,观光车也跟了上来。而在成田高速公路出入口左侧通道驶进来的白色皇冠车紧随观光车之后,驶入右边的超越线后就开始加速。不一会儿,观光车和皇冠齐头并进。皇冠里也坐着四个男人,副驾驶用左手行了个举手礼。

观光车和皇冠左右夹住大巴前行。

过了成田收费站,机场大巴同两辆警车一同进入东关东机动车道后驶向市中心。因为他们知道大巴的去向,所以追踪起来并不难。仁王头目光投向了坐在副驾驶席上负责监视安娜的小组组长芝山。

芝山手肘拄在车窗边上,支撑着脸颊。开车的松久和芝山来自福冈警局,上平和仁王头来自北海道警局。四个人曾经是公安特殊装备队的同事。

特别是芝山,曾在一个案子中与仁王头共事。

自称是右翼分子的男子持枪闯进政治家的事务所,劫持了政治家为人质。出动的特装队(特殊装备队)终于接到了阻止行动的命令,他们要尽可能迅速地击毙犯罪分子。而负责执行任务的,便是仁王头和芝山。

仁王头至今还深刻地记着当时芝山手中的东西,即使忘记了芝山的脸,他也能准确地回忆起他手里的步枪,甚至步枪的细节之处。

这是芬兰专门生产猎枪和军用枪的萨克公司的杰作—TRG-42。这把枪拥有不锈钢重型枪管,在恶劣条件下也能使用;还有浮置式枪管,稳定性极佳。具备两个现代狙击枪不可缺少的要素,操作性和平衡感都很出众。

据称TRG-42所使用的三三八拉普—马格南子弹是现阶段在力量和弹道性能两方面处于最好水平的子弹。

在执行这次通过政治家事务所窗户来击毙罪犯的任务时,仁王头使用了专用于陆上自卫队的六四式自动步枪。这并不是常见的步枪,而是每六千把才有一把的六四式改良步枪,仁王头对此已经非常熟悉。仁王头用六四式自动改良步枪成功完成了各种各样的任务,所以这次的阻止行动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把枪。仁王头的步枪不仅是经过改造的特别枪支,而且经过多次调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步枪,它几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即便是这样,他也难以抑制自己对其他步枪的向往。至今他还时不时梦见同芝山一起坐

在房檐上,手拿TRG-42瞄准目标的情景。

然而梦寐以求的枪却在芝山手里。

“后面,上来了。”

松久告诉芝山。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芝山扭身朝后面看去。上平和仁王头也同样地向右后方超车道的方向望去。不停闪烁着警灯的巡逻车急速前进,在陆地巡洋舰和奔驰的后面紧紧跟着。这是非洲某国首相一行车队。他们为了防止恐怖袭击,命令车队飞速行驶。

仁王头心想:这车速都多少了啊?

紧随大巴的观光车时速也有一百公里以上了,而且眼看着紧跟不放的势头,少说也得有一百四五十公里吧。在日本,恐怖袭击远不及交通事故的危险性高,只要时速在百公里以上,稍有碰触就有可能丧命。

仁王头一边盯着装甲车般的奔驰,心中默念:你们就不能遵守规定时速吗?

观光车的中心控制台旁边安装着无线发射器,这使得搜查车的副驾驶席上的人不得不紧缩双膝,保持一个不舒服的姿势。无线发射器上的红灯亮着,按动发射开关时会发出摩擦的声音。

“迅雷二号呼叫迅雷一号。”

从扩音器传出断断续续难以听清楚的声音。刚才超车的白色皇冠是迅雷二号车,监视小组组长芝山和松久乘坐的观光车是迅雷一号车。芝山敏捷地拿起了麦克风。

仁王头心想:他还是忘不了特装队啊。“迅雷”是第一特殊装备队在作战时使用的暗号,可这个装备队已经不复存在了。虽然观光车和皇冠都是从警视厅借来的,但是车里的无线频率和呼叫信号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由于无线发射器的数字暗号化的推进,以及禁止窃听警方无线信息的规定,原来的特装队使用的无线频率也是机密,根本不用担心会被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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