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全县降雨。

昨天还是连一丝云彩都没有的晴天,气温超过30℃,已经5天没开空调的F县警察本部大楼又开了空调。可是刚晴了一天,昨天半夜就又开始下雨了。关于今年是个高温之夏的记忆,转眼就从人们的脑海里消失了。

县警察本部大楼5层刑侦部大办公室,只有课长还在办公桌前忙碌。三个重案组,通称一班、二班、三班,全都出去执行任务了,而且有两个班是刚刚出去的。刑侦一课课长田畑的视网膜里还残留着杀气腾腾的影像。因为是雨天,窗外已经变得昏暗了。关于案件的报告是下午5点多接到的。

一家三口被刺死。

田畑一边翻阅着字迹潦草的记事本,一边向里边的刑侦部部长办公室跑去。

“报告!”

也不等部长说话,田畑就推门走进了部长办公室。尾关部长急不可待地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沙发这边坐了下来。

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先开口说话的是尾关部长:“尸检员和机动鉴定班都到现场了吗?”

“马上就到。”

“把你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先给我说说。”

“是!”

田畑把记事本放在茶几上:“现场是W市深见町的一所民宅。在这所民宅里,夫妇二人和他们的独生子全都被杀害。”

尾关伸手把田畑的记事本拽到自己眼前,只见上面写着:

死者——弓冈雄三(男,36岁)

弓冈洋子(女,32岁)

弓冈悟(男,5岁)

“深见町?离市中心很远嘛。”尾关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市村合并以前叫深见村,现在是古老的集落和新建的住宅小区相接的地方。”

尾关向上翻着眼珠看着田畑问道:“这个弓冈雄三是干什么的?”

“不太清楚。他自己对别人说是从事拆毁旧建筑物的工作,实际上整天泡在麻将馆里打麻将。”

“本地人?”

“不,原籍是O县。据说他们现在住的这所房子是洋子的娘家房子,弓冈雄三类似上门女婿。关于这个情况,眼下正在进一步确认。”

尾关用鼻音哼了一声:“怎么发现的?”

“深见町派出所一个姓南的巡查长在巡回的时候发现的。昨天下午去弓冈家,家里没人。今天中午再去,还是没人。今天下午4点半第三次去的时候,发现大门根本就没锁。推门进去一看,地板上躺着三具尸体。”

“所以W市警察署说案件是昨天发生的?”

田畑点了点头:“在他家的邮箱里发现了今天清晨送到的报纸。”

可以认为,案件是在今天清晨报纸送到之前发生的。

“那个南巡查长昨天下午是几点去弓冈家的?”

“他说是4点左右。”

“可以认为那时候一家三口已经死了吧?”

“恐怕是这样的。南巡查长说,昨天下午4点左右,他看到弓冈家门前停着两辆车,觉得很奇怪。”

“邮箱里有没有昨天的晚报?”

“他家没订晚报。”

尾关在记事本的空白处把这个情况记下来之后,抬起头来看着田畑:“尸检员到了以后就能确定作案时间了吧?今天能解剖吗?”

“不能。解剖专家大山教授已经回家了,明天上午才能解剖。”

尾关咋舌:“死者肯定是被刺死的吗?”

“肯定是,凶器都判明了。凶器是死者家中厨房里的菜刀,在灌满了水的浴缸里发现的。”

“灌满了水的浴缸里?”

“据分析,可能是凶手行凶后去洗澡间清洗身上的血迹和菜刀上的指纹,清洗之后把菜刀扔进了浴缸里。”

“凶器用的是受害者家里的菜刀……也就是说凶手没带凶器。可不可以认为是一起突发性杀人事件?”

田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尾关翻阅着田畑的记事本,皱着眉头批评道:“你的字怎么总是这么潦草,图也画得马马虎虎,谁看得懂啊?”

“对不起。我认为凶手是先杀死的弓冈雄三。弓冈雄三的尸体趴在厨房的餐桌旁边的地板上。大概是凶手一开始在厨房跟弓冈发生了争论,凶手抄起厨房里的菜刀,在弓冈腹部和背部刺了好几刀。当然了,还要等验尸报告出来才能下结论。”

“凶手刺死弓冈以后,又刺死了从外边回来的弓冈的老婆和孩子,是这样吗?”

“据推测是这样的。弓冈的老婆洋子的尸体蹲伏在厨房外边走廊的地板上,后背朝向着厨房。可能是回家以后先进的厨房,看见凶手和丈夫的尸体以后转身就往外跑,后背被凶手刺中。她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她的儿子,一定是为了保护儿子。凶手从正面刺了那个5岁的孩子一刀。”

尾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凶手被孩子看到了,所以要杀人灭口,是吗?”

“大概是的。”

“连个5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是的。”

尾关就像扔掉一件脏东西似的把记事本扔给田畑:“三班出动了吗?”

“一班也出动了。”

尾关一愣:“为什么?”

“我觉得行动初期的规模应该大一点儿。”田畑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田畑知道,尾关肯定会对他这样安排产生疑虑。原则上讲,三个班应该轮流接案子,而且不能两个班同时接一个。现在二班正在侦查发生在E市的独居老人被杀案件,这个“一家三口被杀案件”应该由三班来侦查,一班应该在刑侦部待命——这是常规。可是,田畑竟然……

田畑加强语气,继续解释道:“一家三口被杀的重大案件不能轻视。当地警察署是一个还不到40人的小警察署,有刑侦经验的人很少,几乎没有三班可借用的警力。

“这就是你把三班和一班同时派出去的理由吗?”尾关部长显然不能接受田畑的解释,“我只能说你太不冷静了。重案组全都派出去了,这里成了一座空城,再发生重大案件你怎么对付?”

田畑也不让步:“这层意思我已经对朽木说过了。如果再发生重大案件,他的一班立刻撤回来。”

“主要问题不在这里。”尾关看着田畑的眼睛,这是他说心里话时的表情,“你应该知道,主要问题是他们能否互相配合。一班跟三班,犹如水与火,你让他们一同破一个案子,到时候不吵起来才怪呢!”

“为了能让这两个班在竞争的同时协力破案,我下命令的时候讲明,侦破这个案件以三班为主攻,负责鉴定现场,以一班为副攻,负责外围调查。”

“你以为他们能规规矩矩地按照你的命令去做吗?”尾关的外眼角吊了上去,“你别忘了他们是朽木和村濑!你下了命令,他们就能啪的一个立正,是!然后就去老老实实地合作?”

“我已经想过了,这两个人在竞争中更能发挥潜能,一加一等于三,甚至等于四。”

尾关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沙发上:“不要忘了,这样做也有一加一个于二,不,甚至小于一的危险!”

“我认为应该在等于三,甚至在等于四上赌一把。一个才5岁的孩子,明年就该上小学了,在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情况下被杀害了!我们应该尽最大的努力破案,不能让F县警察本部最强大的战斗集体一班闲着什么都不干。”

田畑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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