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点时,蒙妮卡打电话来,我们约在六本木之丘见面。在街上逛一阵子后,我们牵着手走向通往麻布十番的下坡道。

蒙妮卡今天穿短迷你裙搭针织衫,沿途吸引不少目光,阿隆我超有面子的。

“对了,那天你和爸爸吃的中国菜如何?”

“我们没吃到。”蒙妮卡一脸难过。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波波夫先生受了伤,爸爸说很危险,便带我离开那家餐厅。”

“这样啊。你爸还在日本吗?”

蒙妮卡摇摇头。“刚飞去欧洲,他在巴黎有工作。可惜爸爸只有那天能陪我。”

见她脸上写满落寞,我不由得紧握她的手。

“OK,那我今天带你去吃中国菜。”

“真的吗?”蒙妮卡双眼发亮。

“当然。虽然不是高级餐厅,但美味又便宜。”

我想起麻布十番后巷有间中国餐馆,小笼包和鱼翅汤超赞的,价格也很合理。今天和蒙妮卡第一次约会,我特地多备了点钱。

“好开心。”

蒙妮卡突然捧住我的脸,在颊边落下一吻。

“Iloveyou,阿隆。”

“Metoo。”

英语情境下,这么令人害羞的话也能大胆说出口。

我带着蒙妮卡到中国餐馆,在二楼僻静的桌位面对面坐下。

“在那之后,你去过‘麦克斯’吗?”

蒙妮卡问,我略微迟疑,仍点点头。

“老爸和梅本先生要谈生意,我便跟着去。”

“见到健一了吗?”

“嗯。你呢?”

蒙妮卡摇摇头。

“健一好像很忙,也没回我的简讯,大概在吃醋。”

“吃醋?”

蒙妮卡笑得十分开心。

“我把健一当好朋友,但健一似乎不喜欢我和你见面。”

“那你觉得呢?”

蒙妮卡偏着头,一双大眼闪闪发亮。

“和你在一起很快乐。虽然现下是goodfriend,但可能会有进一步发展。”

各位,听到没?冴木隆出运啦。

“Ithinkso,too。”

说着,我拉起蒙妮卡的手。蒙妮卡含笑回望我。

我快速动脑,思考如何度过浪漫之夜。

饭后远离喧嚣的都市,骑机车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享受两人世界,或在床上聊聊怎么发展出超越好友的关系。

“哎呀,真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此时,背后响起一道女声。回头一瞧,我的笑容瞬间冻结。

是打扮正式的翡泪和张。

“翡泪……小姐……”

翡泪搭着我的屑,笑得异常灿烂。

“没想到昨天才见过,今天又碰面。”

“我也没想到。”

“你常来吗?”

“呃,是的。”

“这样啊。”翡泪的笑容加深,“我叔叔是这家店的老板。”

怎会有这种事?

“你叔叔?”

“对。”

“所以,这里是中国安全——”

“嘘。”翡泪按住我的嘴唇,“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吧。”

眼前的气氛,显然不容我拒绝。张默默望着我。

我清清嗓子。“她是蒙妮卡。这是我老爸的朋友翡泪,以及翡泪的朋友张先生。”

“很高兴认识你。”

翡泪握住蒙妮卡的手。

“翡泪、张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蒙妮卡。”

“你在哪里认识阿隆的?”翡泪开门见山地问。

“在‘麦克斯’,那是我爸朋友开的店。”

张向翡泪使个眼色,翡泪轻轻点头。为什么天堂总是与地狱相邻?尽管不明白眼前的状况,蒙妮卡仍面带微笑。

“蒙妮卡,你见过阿隆的爸爸凉介吗?”

翡泪问,蒙妮卡点点头。

“他很风趣,是个好人。”

“他也是我的好友,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太忙了。”

“美中不足?”

蒙妮卡似乎不懂这句话的意思,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子。

“对。凉介上次就答应带我们到‘麦克斯’玩,但他忙着工作,至今仍未成行。蒙妮卡,待会儿你能不能陪我们去‘麦克斯’?”

蒙妮卡看着我。

“唔,总觉得老爸不在场不太好。他满欣赏你的,要是知道我偷偷带你去玩,会痛骂我一顿。”

“那你联络凉介,找他一起来。”

“他今天很忙……”

“张想为那天的事道谢,凉介帮了大忙。”

张冷冷地看着我。

“张先生对‘麦克斯’没兴趣吧。那里很吵,小鬼到处挤来挤去。”

“只要能见到凉介就好。”

“那更不该选在今天……,老爸怕是忙不过来。”

“阿隆,你打电话给凉介嘛。”

蒙妮卡开口。翡泪立刻浮现笑容。

“没关系,我来打。我晓得凉介的手机号码。”

翡泪打开屑背包。今晚,包包里该不会也藏着那把SO步枪吧?

翡泪拿出手机,按下电话号码,放在耳边。我望着蒙妮卡说:

“原以为今晚能好好聊一聊。”

蒙妮卡耸耸肩,但眼中充满笑意。

“欸,接不通。机会难得,等你们吃饱再试吧。不打扰了,甜点上桌前,小俩口请尽情享用。”

语毕,翡泪站起身。翡泪和张刚用完餐。

“我们去找叔叔聊天,待会儿见喽。”

“Seeyou。”

蒙妮卡应道。翡泪和张依言走进店后头的办公室。

我食欲尽失,忍不住叹口气。虽然这里的菜美味又便宜,经常有西装笔挺的中国人出入,但我做梦也没料到,居然会是中国安全部的藏身处。

“阿隆,你怎么好像很难过。”蒙妮卡问。

“没事,只是原先的计划被打乱,有点郁卒。”

我嘴上这么说,脑袋只想着得避免让蒙妮卡卷入这种事。到“麦克斯”后,一定要设法带蒙妮卡离开。

菜送上桌,是我没点的北京烤鸭。

“我们没点这个。”

穿围裙的女服务生对我一笑。

“老板请客,尽管享用。”

蒙妮卡双眼一亮,“这是我最喜欢的菜。”

地狱里也有小幸福。

甜点的杏仁豆腐送上来时,翡泪跟着现身。

“张先生呢?”

蒙妮卡问,翡泪摇摇头。

“他临时有工作,今晚我一个人去玩。”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拨给老爸。电话接通。

“怎么?蒙妮卡是不是觉得没熟男陪伴太无趣?”

老爸知道是我,一开口就调侃。

“你的好友也在。我们来麻布十番吃中国菜,偶然过到她。”

“什么?”

我把手机递给翡泪。

“嗨,凉介。真巧,阿隆和他女友蒙妮卡在我叔叔的餐厅吃饭。”

翡泪笑着说,边对我和蒙妮卡眨眼。

“凉介吓一大跳。”

然后,她又对着电话说:

“我们待会儿打算去‘麦克斯’玩,你不一起来吗?”

听完老爸的回复,她把手机还给我。

“他要和你说话。”

我拿起电话。

“真佩服你,约会也不忘打工的事。”

“怎么可能。如果你愿意来当翡泪小姐的护花使者,我会感激不尽。”

“好让你和蒙妮卡脱身吗?想得美。”

“遇到翡泪小姐纯属偶然,我怎么晓得这家中国餐馆……”

我连忙住嘴。店里还有其他客人,难保不是翡泪的同事。我才不要因泄漏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机密,被当成“食材”处理掉。

“你是不是在——?”老爸说出店名。

“对啊。”

“单帮客都晓得那里是安全部的联络站,虽然大伙会冲着小笼包和鱼翅汤去。”

“干嘛不早点告诉我?”

“我这个当家长的,觉得不该插手儿子的约会。哪知昨天才遇到他们,今天你就自己送上门。”

我不禁叹气,“你这护花使者当是不当?”

“我三十分钟后到。”

我松口气,“太好了。”

“蒙妮卡不要紧吧?”

“能见到凉介你,她肯定很高兴。”

我酸溜溜地说。老爸故作哀怨:

“有女人缘的男人总是忙不过来。你要赶快长大,帮我分担一下。”

结束通话三十分钟后,老爸终于现身。等待期间,翡泪、蒙妮卡和我天马行空地闲聊。翡泪的法文和俄文都很流利,蒙妮卡惊讶不已,忍不住问她在哪里学的。翡泪透露在巴黎留学时曾和俄罗斯的外交官交往,蒙妮卡会心一笑。

老爸难得穿西装、打领带,仿佛早就知道翡泪的装扮。蒙妮卡显然十分中意。

“凉介,你也很适合正式的打扮,好帅。”

“既然有这种衣服,干嘛老穿别人的。”我愈来愈不爽。

“凉介,正点喔,感觉是特地配合我。”翡泪也露出微笑。

“关于昨天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向你道谢。走吧。”

我们走出餐馆。看到翡泪的BMW停在后方的停车场,我不禁一阵懊恼。要是进去前先发现车子,我就不会奢求鱼翅和小笼包,早早改吃拉面和煎饺。

“来这里的路上,我已致电梅本,他会在‘麦克斯’等你。”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老爸说。我和蒙妮卡咬耳朵:

“他们要谈生意,我们可以去跳舞。”

蒙妮卡用力点头。我决定逮到机会就溜,长夜漫漫啊。

待我们停好车,踏进“麦克斯”时,健一已等在门口。今晚简直衰到爆。

“蒙妮卡,好久不见。今天怎么会来?”

看他搂着蒙妮卡的肩,一副亲热的样子,我实在不是滋味。

“健一哥,她是黄先生和宋先生的朋友翡泪,昨天就是她带我们找到你大哥的。”

我从旁插话,趁隙分开两人。健一诧异地挑眉。

“是你……”

“对,黄和宋回老家了,生意由我接手,以后请多指教。”翡泪酷酷地说。

“真令人惊讶,黄他们居然有你这么漂亮的朋友。”

翡泪拿出烟,健一立刻奉上打火机。翡泪笑也不笑,仅以烟就火。

“请记住,我在生意上比他们更不讲情面。”

健一仍嬉皮笑脸。倒也难怪,毕竟他还没领教过翡泪的恐怖。

“哎呀,不必理会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直接来找我就好了嘛。”

“来路不明的家伙,是指我吗?”

健一翻眼打量着我。

“对啊,不管大哥说什么,我都不相信你们。”

“蒙妮卡,要不要去跳舞?”

我耸耸肩,邀请蒙妮卡。

“我会陪蒙妮卡。大哥在办公室等你们,快走吧。”健一说。

蒙妮卡难过地看着我:“阿隆,你也要去谈生意吗?”

“不,跟我没关系。我可以陪你。”

“我告诉你——”

翡泪打断健一的话:“关于黄他们与你合作的生意,我也得和你谈一谈。”

“生意?什么生意?”

“在这里摊开来讲,你会很为难吧。抵达中国机场后,黄他们立刻被带往公安局,短期内恐怕回不了日本。”

翡泪低语,健一瞪大双眼。

“你为什么连这……”

“我朋友在中国的警政单位工作,要是你不配合,别怪中国警方联系日本警方,说你是黄他们的同伙。”

健一面色发白,翡泪回头对我眨眨眼。

“阿隆,和蒙妮卡去跳舞吧。”

我默默点头,牵起蒙妮卡的手,内心对中国安全部产生些许亲近感。

蒙妮卡静静随我踏入舞池,跟着音乐舞动。老爸朝我们轻轻点头,便和翡泪、健一一起走进俱乐部后头。

健一以后绝不敢在翡泪面前造次。而疼爱弟弟的梅本,为避免健一蹲苦牢,也不得不协助中国安全部。

共舞一阵后,我和蒙妮卡向吧台点了饮料。那些大人似乎还没谈完。

“阿隆,你还得继续留在这里吗?”蒙妮卡喝着矿泉水问

“不,我自由了。”

“那我想去安静些的地方。”

蒙妮卡轻声道。噢,等到了,终于等到我梦寐以求的话。

“好啊,我们先闪吧。”

我也小声回答,蒙妮卡用力点头。

离开“麦克斯”,我们牵着手漫步在六本木街头。现下去酒吧、咖啡店之类的场所太不解风情,但直奔广尾圣特雷沙公寓又太大胆。

左思右想,我骑来停在六本本之丘附近的机车。这种时候,海边还是约会的第一选择。

从这里骑车到台场不用三十分钟。

我递给蒙妮卡备用安全帽,发动引擎。穿迷你裙的蒙妮卡毫不犹豫地跨坐在后座,搂住我的腰。

抵达台场海滨公园后,我们散步欣赏映照在海面上的夜景。毕竟是约会圣地,随处可见下半身蠢蠢欲动的情侣。当然,阿隆我也不例外。

我们倚着靠岸的护栏热情拥吻。不愧是在巴黎长大的,蒙妮卡的唇、齿、舌技高超。阿隆我也使出浑身解数,蒙妮卡的呼吸愈来愈急促。

此刻绝不能猴急,我告诫自己。蒙妮卡和涩谷那种打一炮多少钱的女生不一样,可不能操之过急,让她以为日本男生连上床也一副穷酸相。我必须克制再克制,等她欲火焚身,便得来不费工夫。

耳鬓厮磨一阵,我们暂时拉开距离,牵手在海边散步。

“你觉得东京怎么样?”我问。

蒙妮卡羞赧一笑,“我很喜欢。”

“和其他城市相比呢?好比巴黎。”

“东京什么都有,但是……”

“但是?”

“太过剩了,有时反而无趣。这个城市充满商机,玩乐也统统是商机。人人都很时尚,却大同小异,散发出浓浓的商业气息。大伙参考杂志,购买相同的品牌,好像这样就OK。”

“你的意思是,全靠砸钱打扮自己吗?”

蒙妮卡点头。“感觉日本是金钱至上的国家,总离不开赚钱的念头,和健一一样的人很多。”

我吁口气,“或许是大伙都太过担心。”

“担心什么?”蒙妮卡挨近我。

“身在东京,贫穷是最悲惨的事。即使现下不穷,仍不免担心将来会很穷。”

“变成有钱人,就不穷了吗?但是,要当有钱人并不容易。”

“的确。所以,当不成有钱人,至少希望维持现状。而要实现这个目标,便得立志成为有钱人。”

我斜举起手。

“比方,大伙站在陡坡上,虽然想留在原地,但不往前走就会滑落。这样一来,只好努力往上爬,才勉强能留在原地。大部分的人都害怕会滑下去。”

“你也是吗?”

我摇摇头。

“我不怎么在意这种事。像我老爸做人很随便,也好死赖活到今天。”

是吗?我会不会在要帅?另一个我忍不住质疑。我以打工酬劳,交换进东大或上海大学的门票,不也是想往上爬?

“唔,可能也不尽然。”蒙妮卡点点头,“你呢?”

“虽然开心,但一直留在东京会很累。大伙都认为必须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有时会让我喘不过气。即使去俱乐部也一样,很少有人尽情放松,大多数都觉得应该要跳舞,应该要找谁聊天,应该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听着蒙妮卡的话,望向海面上的摩天轮倒影。

“那也是担心的缘故吗?”

“大概吧。他们不相信明天会更好,只得把握当下拼命努力。”

“日本是个好国家。”蒙妮卡语气肯定,“尽管内向,大部分民众却很守规矩。在其他国家,更多人自扫门前雪。”

“是吗?”

“可是,日本太缺乏梦想。尤其像我这种年纪的,全是现实主义者。”

“或许吧。”

“我喜欢你,因为你不是现实主义者。”

“我不是现实主义者?”

蒙妮卡点头。

“你总是在寻找金钱以外的东西。”

我颇为讶异,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我在寻找什么?”

蒙妮卡带着微笑,摇摇头。

“不晓得。我喜欢你不时流露出的梭巡眼神。当初在‘麦克斯’见面,我也不禁好奇,你是不是在找谁。”

虽然想回答“我一直在找你”,但实在太肉麻。我默默点头。

“我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希望以后的工作用得上这些经验。”

“以后吗?”

“嗯。三十或四十岁都无所谓,我还想到处游历。”

“一般日本人不这么想,大多巴不得早一年,或早一天成功。”

“这是日本人的优点,只不过,你不太像日本人。”

“我……”

说到一半,我便没再开口。

我的目标是什么?

当上班族?难以想像每天早上六点或七点起床,系上领带,挤电车通勤的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

我目前是留级的高中生,及打工侦探。虽然不讨厌,但这种生活能持续多久。

毕业后,跟老爸一起待在侦探事务所?好可怕。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没那么糟糕。

我不排斥当侦探,甚至有点无法想像自己从事别的行业。

“蒙妮卡,不瞒你说……”

我刚开口,几个陌生人突然包围走出海滨公园的我们。

定睛一瞧,对方不是偷窥狂或想勒索的小混混,而是一群穿战斗服的蒙面人,也就是之前擅闯圣特雷沙公寓的伪特警队。

“蒙妮卡·亚历山德勒。”

其中一名蒙面男子沉声开口,腔调显然不是日本人。

蒙妮卡瞪大双眼。蒙面男子继续讲了几句,听起来像法文。

跟我们走——他似乎这么说。

“阿隆!”

“蒙妮卡!”

蒙面男子抓住蒙妮卡的胳膊。

“放开她。”

我不禁大喊,正要冲向蒙妮卡,却听到“啪”地一声,脖子又热又痛,双腿瞬间发软。蒙妮卡放声尖叫。

回过神时,我已倒在地上。虽然睁着眼,意识也很清楚,却连手指都无法活动。

此时,我眼角余光瞥见伪特警队的两个家伙拖走蒙妮卡。

蒙面男子蹲在我身旁,戴着手套摸着我的额头,仿佛在量体温。

然后,他凑近我耳边,以日文低语:

“转告波波夫,立刻找蒙妮卡的父亲回日本,我们要和他谈生意。”

你们是谁——我想发问,舌头却不听使唤。蒙面男子左手拿着电击枪。

“我叫尼可,这么告诉他就行。”

尼可……我注意到蒙面男子的眼瞳是蓝色的。

尼可旋即站起。隔着树篱,海滨公园外是停车场。而公园内的情侣都没察觉这场骚动。

我目送尼可走向树篱。不久,脖子似乎已能稍稍转动,手脚也逐渐恢复知觉,于是我缓缓站起。

即使大喊大叫地追上去也无济于事,毕竟对方是行家。

但我仍穿越树篱,冲到停车场。

此时,一辆贴着反光贴纸的厢型车驶出停车场门口。

蒙妮卡——声音卡在喉咙,我用力咳嗽,不由得跪倒在地。

蒙妮卡也受到牵连,这是我最不乐见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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