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踮起脚尖,尽力睁大眼睛。

“喂,让我来看一看。”

“好吧,你来看吧。”

“你看到什么了?”

这才是问题的重点,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紧接着,几乎就是同时,三批醒目的游行队伍,陡然出现在了视线中。

一批人从东边的第一百二十五街走过来,往西边的大道行进。游行的人群在一辆遍体泥浆、脏得不成样子的汽车的带领下,气势昂扬地向前行进着,那车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依斯特河底下开出来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脏的车。车里,一个光着大腿的黑人青年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之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司机裸露的大腿,是因为这辆车破得连门都没有。

一个同样光着大腿、坐在他旁边的白人青年,就像对待亲兄弟那样搂着他。但是,这个白人青年的拥抱,却似乎带有一种暗示,比起黑人青年的腿,白人的腿看上去亮得触目惊心。两种肤色以这种形态呈现出来,的确吸引了不少哈莱姆区市民的眼球。但是,要是在美国南方,这将完全会是另外一种情形。

在这两个兄弟般的青年后面,坐着一个长相非常英俊的、棕色皮肤的青年。他一副紧张的表情,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着。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一个穿着短裙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看起来完全投入进去了。

他们拉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兄弟情谊!兄弟的爱是最伟大的!

这辆车上午后面,跟着声势浩大的、光着膀子的游行队伍,总共十二排,每一排四个人——两个白人两个黑人——排列整齐,每一排都举着一条与车上那条,一模一样的标语。不知道为什么,队伍里的黑人,看上去格外的黑,而白人则是不健康的白。

游行队伍的后面,跟着一群笑着、跳着、抱着、吻着的黑人和白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半小时之前还互不相识,而到了现在,他们的各种行为,已经俨然成为种族隔离主义者的一个噩梦。可是,令人不解的是,哈莱姆的黑人市民,对此竟然表示反感。

“这简直像是一场狂欢!……”有人喊道。

另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叫喊道:“上帝不会原谅他们做这些事情的。”

“垃圾的白种人!……”一个故作高贵的黑人妇女,嗤之以鼻地说道。

“成天和这些狗屁黑人待在一起,还能变成什么样?”站在她边上,和她一样做作的同伴,忍住笑说道。

但是,没有人对此表示愤怒,也没有人觉得惊奇。这是个节日,每个人都准备着狂欢。

但是,当人们把注意力,转向从南边走来的游行队伍时,很多黑人惊得连眼珠都要掉出来了。游行队伍从第七大道的东边,向北行进而去,先后经过了斯可黑勒泽德酒馆和多宗派教堂,教堂门口的告示牌上,醒目地写着:不信神的人都是蠢货!不要做蠢蛋!

队伍最前面有个大影子,引得街边那些头昏眼花的市民,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争相观看。是一尊黑人耶稣的雕像,立在一辆镶着金边的、紫色的凯迪拉克的前保险杠上,它伸出的双手滴着黑色的血液,一根白色的绳子,从它折断了的脖子上垂了下来,脸上带着一种狂怒又惊恐的表情,牙齿露在外面,甚至血液里都夹杂着酒精的味道。

一个穿着蓝色西装、身材肥胖、长着兔唇的黑人男子,正坐在汽车的驾驶座上。雕像交叉的黑色双脚上,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他们对我滥用私刑!……”同时还有两个人,站在这辆敞篷车的后座上,高高举着另外一条写着“不要害怕!”的横幅。

车子后面,跟着一支很长、却很散乱的游行队伍,里面有很多衣着暴露、肥胖的黑人女孩,环着身边年轻男子黑檀木一般的手臂。除非是在军营里,否则你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如此多穿着T恤的年轻人。牙齿在他们漆黑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地白,连眼睛都反射着白色的光芒。

一些人手里举着横幅,上面写着“黑人耶稣”。还有一些横幅上写着“掐死他们”。他们边走边唱着:“不要害怕……死亡……保持冷静,宝贝,保持冷静。”跟随着这样一个丑陋至极的耶稣,似乎让他们异常兴奋。

后面还有一大群传教士,他们拖着双脚、神情肃穆,手中举着的横幅上,写着:拿耶稣的肉给他们吃!让他们呕吐到死!

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醉鬼,从斯可黑勒泽德酒馆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抬头看见了那个被黑人们,推着前进的黑色怪物,就像一个燃烧着的魔鬼,驾驶着战车向前冲去。他浑身上下剧烈地震顫了一阵,大声喊叫着:“我梦见过它,他们又来了。”便转身跑开了。

大部分庆祝节日的人,都被震惊得安静了下来。黑人耶稣这个丑陋的怪物,引得众人一阵恶心;这种反应如同潮水一般,在黑人青年中传染开来。在欢乐的气氛中,他们的脸奇怪地扭曲着,怎么看都像是安分的哈莱姆市民,正在尝试一种新近流行的法式舞蹈。

从第七大道北边的十字路口,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把人们从打击中解救了出来。走在这支自北而来的、游行的队伍最前端的,是一个高大、威武的黑人男子,他穿着一件绑着束带的皮质外套,看起来,像是有着一张黑脸的纳粹党卫军骑兵。他身后跟着两个安静的黑人牧师,正是之前在摩尔医生没有装修的公寓里,进行烹调的两个家伙。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个大汗淋漓、浑身油脂的男人,正是上次站在第一百三十五街和第七大道交叉口的木桶上,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黑人力量”的那个家伙。

隔了一段较远的距离,有两个看上去很强壮的男人,他们赤裸着上半身,推着一个有两个轮子的装置。那东西看起来,非常像火车里的大锅炉,行驶时发出打雷一般的声音,同时有光从里面透出来,照亮了黑人们的瞳孔、象牙般的牙齿以及他们赤裸的身体上,棱角分明的黑色肌肉,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的缩影。两名黑人手中,各拿着一条巨大的白色横幅,在风中高高地浮在上面,被闪烁的光芒照耀着,在雷鸣般的声音里颤抖着,上面是醒目的几个字:黑色雷鸣!黑人力量!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紧紧挨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如果你走近观察,会发现他们都是些大块头。他们手上的横幅上,简单地写着:黑人力量!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显得异常严肃,神情看上去很庄重。如果黑人力量是源于他们身体里的力气,这些人绝对非常有力量。

站在第一百二十六街北边,桌球大厅前的一些瘾君子,首先开始评论了起来。

“伙计,他们这些家伙,真是有劲啊,只是看着他们,我就开始觉得兴奋了。”一个人说道。

“伙计,你已经够兴奋的了。”

“那我就要更兴奋!……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们去。”

“喂,伙计们!……”第一个说话的人大叫道,“说点什么。”

“你们这些家伙,不想讲点什么吗?”第二个瘾君子大叫道。

“不要理睬这些无聊的蠢货。”队伍里那个满身油脂的男人说道。

“来吧,伙计们,讲点黑人力量的东西。”第一个瘾居子起哄道。

游行队伍中的一个人,突然走出了队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们:“我要告诉你们这些下贱的、只知道用化学制剂,麻醉自己的蠢货,我会打得你们满地找牙的!……”

“用黑人力量!……”一个女人大笑着说道。

“是的,我要让他们看一看,我们这些黑人,是怎么给他们的屁股,来上一点儿力量的。”

“冷静点儿!……”那个满身油脂的男人大声说,“我们迟早要收拾这些白人的。”

“小气鬼!……”瘾君子大叫道,“管好你们的破罐子吧,小心别把你们的炉子炸掉了。”

听到的人都大笑了起来,他们觉得很快乐,因为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笑话而已。但是,对于游行队伍而言,这却不啻为一种抗议。

“有个蠢货乐队在我叔叔的葬礼上,演奏进行曲时,我婶婶也是这么讲的。”一个黑屁股的女孩儿大笑着说道。

这一切的确很有趣,却也很怪异。那个被处以私刑的黑人耶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逃亡中的奴隶,而那些开着战车、长相漂亮的青年,他们身边的白种女人,以及他们鼓吹的兄弟情谊,表达的却完全是另一种含义。这些粗壮的黑人力量,追随者发出黑色的雷鸣,鼓吹黑人力量,看起来就像强大而危险的宗教狂热分子。

这是这个月所有周末表演中,最好的一场了,尽管有些严肃的人,对这种胡闹表示反感,但是,大部分黑人市民都很开心,并且开始走上街头,去庆祝这个节日。

在非洲纪念书店前,停泊着一辆破烂不堪的小型汽车,汽车的前排坐着两个大个子黑人,好像刚才,他们还走在黑人力量游行队伍中,现在却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切。整个晚上,这辆又小又脏的黑色汽车,都和其他那些擦得光亮、耀眼的汽车,胡乱地摆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就在这样一个,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去做的夜晚,这两个人却选择什么都不做,只是以一种局外人的姿态,坐在一旁冷眼观看,这的确让人十分好奇。更奇怪的是,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制服,黑色的绅士帽拉得很低,低得让人几乎无法,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他们,更不用说会被人认出来了。对那些毫无好奇心的普通大众来说,他们就像两个等着袭击珠宝店的暴徒。

一个神情严肃的男人,站在汽车旁边的人行道上,主动和他们搭话:“这些还不是全部,还有两个呢。”

“还有两个什么?”“棺材桶子”埃德问道。

“游行队伍。”那个男人无奈地说。

“棺材桶子”埃德走到人行道上,站到这个小个子男人的旁边,这让他显得更加矮小了。“掘墓者”约恩斯也从车里出来了,他们可以看得见,从第七大道上走来的游行队伍。

“该死,还有一辆彩车。”“掘墓者”约恩斯抱怨道。

话音刚落,“棺材桶子”埃德就正好看到,那辆老指挥车驶过珠宝店所在的街角。

“嘿,那不是彩车。”

“掘墓者”约恩斯看着它,吃吃地笑了起来。

“是将军和他的夫人。”

“洛马克斯,这个狂欢是怎么回事?”“棺材桶子”埃德向那个站在他旁边的小个子男人,大声问道。

“这不是狂欢。”洛马克斯冷笑着说。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掘墓者”约恩斯大声问道,“你就在这儿附近住,你应该什么都知道的。”

“我不认识这些组织,他们不是这里的。但是,我觉得,他们这些人似乎是认真的。”洛马克斯认真地答道。

“认真?……这些小丑们?你应该比我清楚。”

“并不完全像我们看到的那样,我能感觉得到,我觉得他们是认真的,并不只是玩一玩而已。”

“棺材桶子”埃德轻蔑地哼了一声。“掘墓者”约恩斯什么也没有说,爬上了车子左边的挡泥板,站到车篷上,想更清楚地看见游行队伍。他从流着口水的黑人耶稣、凯迪拉克敞篷车的前部,一直看到了坐在老指挥车后面的,年轻人的脸;他看到了“兄弟情谊”的横幅下面,排列整齐的黑人和白人组成的游行队伍;他看到了凯迪拉克的兔唇司机和“黑人耶稣”横幅下,一对对年轻黑人嬉笑的脸;他看到身着皮外套的骑兵,带领着“黑人力量”队伍穿过街道。

“他们就要碰头了。”洛马克斯兴奋地尖叫道。

“棺材桶子”埃德试图,从另一面的挡泥板爬上去,又担心车篷无法承受住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这些人怎么突然都想到要游行了?”洛马克斯听见“棺材桶子”埃德在问。

“这不是突然想到的,”洛马克斯说道,“他们已经筹备很久了。其余所有人也感觉到了。他们就要宣布了。”

“宣布?宣布什么?”“棺材桶子”埃德吃惊地问。

“每一个队伍,都会宣布一个不同的观点。”

“我们要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掘墓者”约恩斯听到,一个穿着皮外套的骑兵,大声叫喊着,赶快转头向“棺材桶子”埃德说道,“如果他们准备挑起事端,那可就麻烦了,你最好赶紧通知副队长。”

换作以往,他可能已经朝天放上一枪了,然后用他的大号手枪,来回瞄准这些骑兵。但是,现在,他们受到了严格的限制,除非发生暴力犯罪,否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胡乱用枪。当然,所有的白人警察也一样。

“棺材桶子”埃德跳下车子,从后门爬进车里。他没有立刻联络地区警察局。

就在这时

,那两个穿着皮外套的骑兵,带着一群肌肉发达的黑人,跳过停车场周围的混凝土矮墙,沿着第七大道,向从第一百二十五街走来的,那群黑人和白人们冲过去。

“掘墓者”约恩斯跑过去,试图拦住他们,他举起双手大喊道:“回来!都给我回来!……”

路边的几个打扮成小丑的人,用喇叭高喊着:“向右跑!……”

“棺材桶子”埃德立即接通了哈莱姆地区警察局。

“副队长吗?……是我,我是‘棺材桶子’埃德!……”

几乎就在同时,街上的警车都开动了,警报器尖叫起来。一看到警车,人行道上的人们,尖叫着纷纷拥到了街上。

安德森副队长用金属般的声音,尖声喊着:“我听不见,发生什么事了?”

“立刻撤走警察!人群开始恐慌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发生什么事了?”

“棺材桶子”埃德听见混乱的喧晔声,从他的周围涌来,最响亮的是报警器尖锐的声音。

“快撤掉这些疯狗!”他冲着电话喊道。

“怎么回事?怎么有那么多人在喊叫?”电话那头的安德森副队长吃惊地问。

“赶快撤掉警察!……”“棺材桶子”埃德激愤地喊道。

“什么?这些噪声是怎么回事?”

“那些白人警察……”“棺材桶子”埃德激动地喊。

“你要和白人警察合作!……保持冷静!……”

“要用枪……紧急!……”

“不,不能用枪一保持秩序!……”电话那头的安德森副队长咆哮着。

“你聋了吗?”

“专员……检察官……都在那里。”

“该死的!……”“棺材桶子”埃德骂道,一把切断了电话,转身跳到了街上。

刚刚走到十字路口,“棺材桶子”埃德就看见有人在街上打着滚,就像一场免费上演的闹剧。打架的两个人,都穿着皮质套装,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掘墓者”约恩斯。“棺材桶子”埃德也立即加入了他们的打斗。

“黑人力量”的人和“兄弟情谊”的兔唇白人和年轻黑人,三五成群地相互殴打起来。他们有些人围在那辆老指挥车旁,拖拽着前座上的两个年轻人。还有一些人试图把后座上的白人妇女,和黑人男子拖拽出来——年轻男子站起来,用脚粗暴地狠狠踢着他们的脑袋,白人妇女则拿着一根木棒,朝周围猛烈地打着。

“别管这几个胆小鬼了。”一个白种女人尖声叫着。

“不,要干掉他们!……”

年轻的白人和黑人们并肩出击。他们的对手有重量,而他们有技巧。“黑人力量”的兄弟们像公牛一样,迅速冲到了前面,但是,收获的却只有被猛揍过的乌青眼睛,和鲜血直淌的鼻子。

暴动的人群蔓延到了街上,所有的街道都被堵住了。警车被卡在流着汗的人群的海洋里。这些人不想搅到主战场里,他们只是想跟着那些白人警察。白人警察们则不愿意,在不能用枪的情况下,离开他们的车子。

在一群嬉笑着的黑人女孩儿的协助下,兔唇男人努力把黑人耶稣的雕塑,拖到了警车所在的街道上。这下子,警车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但是,这尊耶稣雕像也在慢慢崩毁,甚至开始粉碎,并且不断加剧。警察们此时想开门出来,却已经没有时间了,一个警察摇下窗户,刚把头探出来,就遭到一个女人劈头盖脸的一顿毒打。

“黑人力量”和“兄弟情谊”成员之间的这场打斗,显露出了某些目的。就在“黑人力量”的战士,击破“兄弟情谊”的严密防卫时,战士们内部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最终导致这次进攻被瓦解了。“黑人力量”的成员分散开后,开始寻找男同性恋和妓女出气,近乎疯狂地殴打他们,看着就让人觉得不齿。

这边,“掘墓者”约恩斯和“棺材桶子”埃德,与那些穿着皮外套的骑兵、安静的牧师以及其他“黑人力量”的暴徒们,开始动真格的了。开始的时候,他们处于下风,尽管衣服被撕破了,鼻子流着血,头上和脸上都冒出了肿块,但是,他们利用对手在轮番攻击之后的空当,稳稳地站立了起来,背靠着背开始反击。手枪的皮套在打斗中露了出来,但是,他们知道,绝对不能把枪拔出来。就算是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也不会去碰它。

当然有枪在身还,还是有一个优势的,那就是每次有人打到手枪的时候,那家伙的拳头就会破掉。他们坚持着,没有倒下。

“一……”“掘墓者”约恩斯气喘吁吁地数道。

停了一下之后,“棺材桶子”埃德回应道:“二……”

刚数到“三”的时候,他们就用手护着头部,艰难地挨过了一阵冰雹似的拳头,冲到了人行道上。在冲破暴徒,到达珠宝店前面的人行道上之后,就没有人再跟上来了。他们的对手似乎,对他们不再碍事而感到满意,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试图保护指挥车的“兄弟情谊”的年轻人身上了。

洛马克斯仍然站在他们的车子旁边,正和一群从书店出来的黑人穆斯林,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战斗。他们看到两个警察向车子走来,也注意到了他们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肿胀的眼腈、满头的肿块、脸上的淤青、血淋淋的鼻子、撕破了的衣服、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滑出的手枪皮套……虽然他们的状况有些糟糕,但是眼神却很镇定。

“你们怎么不开枪?”当他们并肩走过来的时候,洛马克斯问道。

“不能胡乱地向人群开枪。”“掘墓者”约恩斯严厉地说道,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块手帕。

“赞颂安拉!……”一个黑人穆斯林说道。

“狗屁的请愿!……”洛马克斯愤怒地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些骗人的把戏。”

“这真他妈的有趣!……”一个黑人穆斯林说道。

“这只是你的观点。”“掘墓者”约恩斯争辩道。

“来吧,是时候还击了!……”“棺材桶子”埃德说,“别再浪费时间了。”

但是,洛马克斯还想争辩下去,他问道:“你怎么看?”

“他们只不过希望,享有与别人一样的公正。”“掘墓者”约恩斯悲愤地说。

洛马克斯嘲讽地笑了起来:“你待在哈莱姆区,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还相信这种屁话吗?这些小丑们看起来,像是在要求公正吗?”

“看在上帝的分上,掘墓者!……别跟这些跳梁小丑说话了!……”“棺材桶子”埃德愤怒地大叫起来,他已经坐到了他的座位上,并“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他们是想拴住我们!……”“棺材桶子”埃德大声训斥。

“掘墓者”约恩斯手忙脚乱地爬进车里:“他说的有些道理。”他有点儿掩饰地说道。

“有个狗屁的道理!……”“棺材桶子”埃德说完,又补充道,“公正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秩序。”

在他们的车子开走之前,洛马克斯充满恶意地叫道,“不管怎样,他们可是狠狠地,揍了你们一顿啊。”

“不要被这些话激怒。”“棺材桶子”埃德提醒道。

“我们要跟在他们后面。”“掘墓者”约恩斯说,他指的是那些正在打斗的人群。

往北走是唯一一个行得通的方案。他们决定往北开,开到第一百三十街——那条街应该是畅通的——然后,在向东开至公园大道,再沿着铁路高架桥,开回第一百二十五街的另一边,从那里靠近第七大道。

就在他们把警车开离路边的时候,“棺材桶子”埃德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兄弟情谊”的领导人驾驶着那辆指挥车,疯狂地冲进了“黑人力量”残余的队伍里。车子在引擎的带动下,从第七大道左侧朝北急速行驶,“黑人力量”的游行者被迫散开。接着,这辆车跳上路边,艰难地从烟店前的围观人群中通过,向桌球厅的玻璃前门边,正四处逃散的吸毒者们开去。车子后座上的白人妇女,正死死地抱住车座。

“棺材桶子”埃德他们对此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向北急速驶去,轮胎尖叫着转上第一百三十街上,希望可以及时地赶回去。

在第七大道和列诺克斯大道之间的街区,他们超过了一辆嵌板的运输卡车。由于职业习惯,他们特别留意了车身上的广告词:疯狂的林顿:不论白天、黑夜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送货上门、安装电视机。

“棺材桶子”埃德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车牌号码,但是,由于街灯太暗,根本无法看清楚,他只能依稀识别出,这是一辆曼哈顿的车,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些人……”“棺材桶子”埃德大声说道,“竟然在大半夜里,还跑出来卖电视机。”

“也可能是要回去。”“掘墓者”约恩斯说。

“那还不是一样。”

“该死,这里的人虽疯狂却不傻。白天才是工作的时间。”

“我可不这样认为。”“棺材桶子”埃德冷笑着说,“我觉得,在哈莱姆区里,夜晚才是工作时间。”

“为什么不可以呢?他们都是黑人,对吧?……就像白人在白天干坏事,因为他们的肤色能让他们隐形。”

“棺材桶子”埃德哼了一声。

就在他们开着车子,转上铁路高架桥旁边的公园大道时,第一百二十五街上,终于爆发了大面积的暴乱,因为那辆失控的指挥车。白人警察们从汽车里挣扎出来,开始朝天开枪。

很多有冒险心理的年轻人,趁着这个空隙,闯入了街边的商店橱窗,抢夺可以拿到的最好的东西。

围观人群愤怒地,看着他们手上的战利品。为了避开人群,抢劫犯们惊恐地四散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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