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法解释。

完全出乎预料,就像是凭空掉下来的。你与一个人邂逅,就像是无缘无故地得到一份礼物。那吸引力产生于瞬间,异常强烈,相互作用。双方都有如鱼得水的感觉。一起欢笑。一起跳舞。一起吃爆米花、冰淇淋。一起做爱,得到一种全新的感受,然后相互搂着共入梦乡。那感觉是如此甜蜜,终身难忘。可是一觉醒来,你发现只剩下了自己。

她走了。没有依依话别。没有说一声“再见”。

更没有用西班牙文说“再见,宝贝”。什么都没有说。哈蒙德用手在汽车方向盘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既生她的气,更生自己的气。她既然不辞丽别,他又何必在乎呢?嘿呀,他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妙的周末。跟一个漂亮的陌生女子过了个销魂夜,使他感觉更妙的是,她居然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是梦中的情人,对吧?没有比这个更妙的了。随便问哪个男人他最大的幻想是什么,大概也莫过于此吧。

所以还是接受现实吧,你这个傻瓜。他责备着自己。不要想得太多了。不要让记忆中留下比实际更美妙的东西。

可是他并没有把它想得比实际更美妙。这件事的确妙不可言,而且他的记忆中留下的也是如此。

他诅咒着绕到一辆车的前面,因为那辆车开得很慢,像是故意在考验他的耐心。今天什么都在惹他生气。从早晨醒来,他就不知怎么产生了一种失落和挫败感。他从床上跳起来,朝客厅跑的时候,大脚趾头踢在柜子上。他本来希望能看见她在厨房里踢里踏啦地走动,寻找泡麦片的碗,或者是在客厅里翻阅一本杂志,或者坐在门廊的摇椅上欣赏缓缓流淌的小河,边饮咖啡边等候他醒来。

他的幻想带有电视广告上用虚化手法制作出的问候卡的味道。

而这一切正是如此——恍若梦境。

厨房和客厅都没有人。她的车也不见了。门廊摇椅上的惟一占用者是一只蜘蛛,此刻正忙于编织架设在两只扶手之间的一张网。

他把那只蜘蛛用手掸掉,也顾不得自己还没穿裤子,就光着屁股坐在摇椅上,十个手指不停地把头发向后拢——这是一个绝望的人即将失去自我控制的动作。

她什么时候走的?现在几点了?她走了多久了?也许她还会回来。也许他是在无端烦恼。

在半个钟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哄自己,让自己相信她是去买炸面圈,或者丹麦酥皮饼,或者为自己的咖啡买奶油,或者去买星期日的报纸了。

可是她没有回来。

最后,他还是把摇椅让给了蜘蛛,自己走进屋里。在准备煮咖啡的时候,他把咖啡豆洒到了桌面上。一气之下他把玻璃壶给砸裂了,最后索性把整台煮咖啡的机器摔在地上,使灌在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他在屋里到处寻找,希望她会留下点什么,像名片……或者,如果更好一点,一张纸条之类的东西。可是他什么也没找到。卫生间里水池下面的废纸篓里他也看了,里面除了一支用后即扔的塑料眉笔,其他什么也没有。他出来之后,脑袋碰在打开的小柜子上。他气急败坏地把它猛地一关,结果又夹了自己的手指。

虽然一看到床就不是滋味——因为它使他想起了她,可是他还是走到床边,一头倒在上面,把小臂横挡在眼睛上,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这究竟是怎么了?他问自己。今天早晨恐怕就连那些了解他的人也未必能认出他:赤条条地到处乱窜,脸也不刮,而且毫不在乎,一举一动就像个野蛮人,像个危险的、失去理智的疯子。哈蒙德·克罗斯,像个上当的笨蛋。像个失恋的小傻瓜。我们的哈蒙德·克罗斯?你一定是在闹着玩吧?

等等。你说的是失恋?

他慢慢把手臂放下,转脸看着她睡过的枕头。他用手摸了摸枕头上她枕出来的凹陷处。他渐渐侧过身,把枕头拉到自己的胸前,把脸紧贴在上面,深深地嗅着她留下的气息。

他被一种强烈的欲望所吞噬,但这不是性欲。

好吧,就算是,但也不全是。

这不是一般的情欲。那样的东西他经历得多了。那是他能够识别的。这一次不同。更深。更投入。他受到一股……强烈的感情的支配。

“妈的!”他低声说道。你听见自己说什么了吗?强烈的感情?

他又翻过身来仰面躺着,久久凝望着天花板,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并不明白所感受的是什么。他对此非常陌生。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体会,所以他怎么可能找个适当的词语来说明它是什么呢?他只知道它就像铺天盖地一般,无法抵挡。虽然他和许多美貌、诱人、性感的女人上过床,可是他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的思路又从自己的两性关系经历转向了她。这时候,他想到了她所打的那个电话。他皱起眉头,看了看房间那边桌子上的电话。在他发现她打电话之后,她看上去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她会给谁打电话呢?

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他的心怦怦直跳。他走到电话机旁弯下腰,手指在电话面板上寻找着。他甚至不知道这部电话上有没有他要寻找的功能键。

哦,有!那儿就是。自动重新拨号功能。

他稍事犹豫之后,按下了那个键。电话上发出一串嗒嗒嗒的拨号声,自动完成拨号的同时,那个号码也出现在发光二极管显示屏上。他抓起一支铅笔和手边惟一的一张纸——一本上个赛季的《体育画刊》泳装版,把那个号码草草记在封面女郎的肚皮上。

“拉德医生。”

他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可是在铃声响了两下之后,电话里传来一个很干脆的职业女性的声音,这倒使他感到措手不及了。

“什么?”

“您是不是找拉德医生?”

“呃……我……我大概是打错了。”他把记录下来的号码重复了一遍。

“是的。这是回话服务。您是不是想找医生?”

他不知所措,说了一声:“嗯,是啊。”

“请说一下您的号码,我们好给您回电话。”

“这个嘛,我想我还是等上班时间再打吧。”

他匆匆将电话挂上,在床边坐了许久,心里在嘀咕着:那个拉德医生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她要在半夜三更给他打电话。

他的头脑里迅速闪现出一系列的人名和面孔。他跟不少医生有交往。他是两个乡村俱乐部的成员,而在那里面就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专科医生。可是他的记忆中没有一个叫拉德的医生。

不过,他是不是见过拉德医生的夫人呢?他是不是跟拉德医生的夫人很熟悉呢?

想到这可怕但又实际的可能性,他感到心烦意乱,于是强迫自己下床去冲个澡。冲个热水澡未必表明什么,未必说明他感到愧疚,需要洗刷一下。如果她结过婚,可是又说了谎,那就不怪他了。是不是?是的。

穿上衣服之后,他步履沉重地走进厨房,泡了两杯去除了咖啡因的冻干咖啡。他甚至很不情愿地吃下了一只英式松糕,一面吃一面在想,她告诉他说还没有结婚,可是,见鬼,他怎么能相信一个连名字也没有告诉他的女人呢?

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见鬼!

她跟他说了许多事情,比如说她一般不轻易跟刚刚认识的男人上床。不那么随意或者经常。这是她的原话吗?可是他怎么知道这是真的呢?

他怎么知道她不是一个谎言张口就来的放荡女人呢?也许她正好嫁给了一个有医学学位的笨蛋呢?她抑或是个非常任性的妻子,经常欺骗拉德医生,所以半夜三更有电话来,医生也就不以为怪了。

哈蒙德越想越觉得苦闷。

他把厨房收拾好之后,看了看墙上的钟,惊讶地发现早已是下午了。他怎么会睡到这个时候?很简单。他们一直不停地做爱……快到早上6点的时候,他们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原本不想在天黑之前回查尔斯顿的。他打算悠闲自在地过个星期天,钓钓鱼,或是坐在门口看看风景,不做什么需要动太多脑子的事情。

可是呆在那座小别墅里没多少意思。再多想什么也没有意思。所以他就把门一锁,提前赶回去。在驱车跨越纪念大桥进入市区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不知她是不是查尔斯顿人,是不是也走这条道。

如果某天晚上他们在某个鸡尾酒会上撞见了怎么办?他们会提到在一起度过的美好夜晚吗?抑或会像彬彬有礼的陌生人那样相互问候,假装以前从来不认识?

那要看当时是不是有其他人在场。如果他被介绍给看上去很幸福的拉德夫妇,需要正眼看着她的丈夫,跟他握握手,随便聊上几句,装成不曾跟他旁边的那个女人有染,他又该有何感受呢?

他有很多理由希望自己不要面对那样的尴尬,但是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会比较沉着镇定地做出反应。他希望到时候自己不要像个傻瓜。他希望自己能不去理她,转身就走。

他能不能那样还不敢说。这是他最担心的。

在面对道德方面的难题时,哈蒙德选择的往往是正确的做法。除了小时候像其他孩子一样有点恶作剧,上中学的时候有点调皮,上大学的时候有些放荡,他的行为基本上是无可指责的。不管别人是不是骂他缺德或者胆小鬼,他一向还是遵纪守法的。

这么做有时候也不大容易。实际上,他在与朋友、同事、甚至与父母亲发生矛盾冲突时,大多数情况下都有不可动摇的是非观念。特别是在跟父亲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父子俩所奉行的行为准则各不相同。父亲普雷斯顿·克罗斯会认为,为一个女人感到左右为难太可笑。

在拐进自己所住的公寓大楼时,哈蒙德问自己:如果昨天晚上他再早一点进入房间,听见她对着电话说“亲爱的,天太晚了,我决定在朋友家(用一个女性的名字)暂时住一个晚上,也就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觉得这么晚开车回来太不安全。那好吧,明天早上见。我也爱你。”之类的话,那又会怎么样呢?

自动门打开之后,哈蒙德把车开进自己的小车库。他把汽车发动机关掉,又目光呆滞地在车上愣坐了一阵,心想不知他能不能通过自己特定的道德测试。

最后,他觉得自己的这种无端猜想很可恼,于是走下车,从车库里一扇与厨房相通的门进入他在市区的这套房子。出于习惯,他朝电话走去,想听听有没有电话留言。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决定不听了。

肯定会有他父亲的留言。他情绪不好,不想重复昨天的事情,也没有心思跟任何人说话。

也许他应当抓紧时间驾帆船出去玩玩。还有几个钟头天才会黑。他那艘十六英尺长的小帆船是他通过律师考试后父母亲送给他的礼物,就泊在马路对面的玛丽娜城小船坞。正因为如此,他才在这幢楼里买了一套住房。从这里到船坞只有一点点路。

今天天气好,很适宜驾船出去。再说那样也可以清醒清醒头脑。

他加快步子,穿过厨房和门厅,进入客厅,正打算上楼梯,突然听见有人把钥匙伸进前门锁孔的声音。还没等他转过身来,斯蒂菲·芒戴尔就进来了,手上的移动电话还贴在耳朵边上。

她嘴里在说:“我简直不相信他们对这件事情这么蛮不讲理。”她的手上拿着钥匙、电话、公文包、手袋,手指头朝他晃了晃,表示打招呼。

“我是说,食物中毒又不是骨癌……那好,告诉我……我知道我不必在那儿,可是我想去。我的手机号码你有的,是吧……好吧,再见。”她关掉手机,看着哈蒙德,没好气地问:“你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嘛?”

“怎么连一句问好的话也没有?”

他的这个同事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工作。她随身带着的超大公文包就像个微型办公桌。自从到查尔斯顿法务官办公室工作以来,她就在自己的车里装了一台警用雷达扫描器。她对它的注意程度就像其他驾车的人听音乐或者听广播谈话一样。在其他检察官和警官中间流传着一个笑话,说在这个办公室斯蒂菲就像个跟踪救护车的辩护检察官。

她把手上那些累赘的东西放在一把椅子上,蹬掉脚上的高跟鞋,然后把衬衣的下摆从裙子里拽出来,用衬衣扇着自己的肚子。

“天哪,外面闷热得很。我都冒烟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跟你说了我要去我的小屋。”

“我也给那里打了电话。大概有上百万次了。”

“我把振铃关掉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当时正跟一个女人干那个事,不想受到打扰。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嘴上却说:“你一定有蝙蝠的雷达。我刚从后门进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不知道。你这个地方离县警察局比我那边近

。我在这里等消息,我想你是不会介意的。”

“什么消息?你刚才跟谁通话?什么事情这么急?”

“急?哈蒙德?”她转过身,手叉腰对着他,开始还有点神秘兮兮的。接着她的表情显得极为惊讶。

“哦,我的天哪,你还不知道哇?”

“显然是不知道嘛。”他对斯蒂菲戏剧化的表演似乎无动于衷,因为她总是喜欢这样。

驾船出去的事就算了吧。他不想邀请她一起去,而且她也不好请,特别是当她的情绪像现在这么激动的时候。他突然感到疲惫不堪。

“我想弄点东西喝喝。给你来点儿什么?”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水还是啤酒?”

她跟在他后面。

“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不知道?你没听到?你的小屋在什么地方?在外蒙古?你那儿没有电视?”

“好了,啤酒吧。”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把第一瓶打开后递给她。她接过来,可是依然用眼睛看着他,好像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似的。他打开第二瓶啤酒,把它送到嘴边,歪过来准备喝。

“这个悬念能把人急死。你怎么这么会吊人胃口?”

“昨天下午卢特·佩蒂·约翰被人谋杀,死在他的广场饭店顶楼的一个套间里。”

哈蒙德手中的啤酒瓶还没有送到嘴边,就慢慢把它放了下来。他觉得这难以置信,便用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嗓音嘶哑地说:“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

“不可能。”

“我说这个谎于什么?”

起初,他惊得呆若木鸡,后来才慢慢回过神来。他用手摸了摸脖子背后,觉得那里已绷得紧紧的。

他仿佛是个自动操作的机器人,把啤酒放在小酒桌上,从下面抽出一把椅子,然后坐上去。斯蒂菲坐在他对面,他眨了半天眼才看清。

“你刚才说的是谋杀吗?”

“是谋杀。”

“怎么?”他的声音还是干巴巴的,“他是怎么死的?”

“你没事儿吧?”

他看着她发愣,似乎听不懂她的话。接着,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啊,我没事儿。我只是……”他摊开双手。

“说不出来了。”

“太吃惊了。”他清了清嗓子,“他是怎么死的?”

“枪打的。背上中了两枪。”

他的目光移到酒桌的大理石桌面上,可是他并不是在看啤酒瓶上凝结的小水珠,而是在琢磨这条惊人的消息。

“什么时候?具体时间?”

“是饭店打扫客房的人6点刚过不久发现的。”

“昨天晚上。”

“哈蒙德,我又不是结巴。不错,是昨天。”

“对不起。”

他听她描述了那个清洁女工发现的情况。

“头上的伤不是一般的肿块。不过约翰·麦迪逊认为是两颗子弹要了他的命。但是,不做完尸体解剖,他就不能正式排除某些死亡原因。具体细节到那时候才会清楚。”

“你跟验尸官谈了吗?”

“没有亲自谈。是斯米洛告诉我的。”

“这么说,他插手了?”

“你在开玩笑吧?”

“他当然插手了。”哈蒙德低声说道,“他认为是怎么回事?”

在随后的五分钟里,她把这个案子的已知细节一五一十地说给哈蒙德听。

“我原来认为办公室一开始就应当关注这个案子,所以我跟斯米洛在一起呆了一个晚上——只是动动嘴。”她调皮的微笑似乎很不合时宜。哈蒙德只是点头,并且不耐烦地用手势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还跟着他追踪了一些线索,非常难得的几条线索。”

“饭店保安方面的?”

“佩蒂·约翰死得无声无息。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没有搏斗的痕迹。安全监视摄像机的事我们就不说它了。从录像带上得到的,是一些单调的声音或淫乱的画面。”

“嗯?”

听她说到安全监视摄像机只是摆设,他惊得直摇头。

“妈的,那套系统花了很多钱,他却大捞了一把。厚颜无耻的家伙。”

哈蒙德非常熟悉卢特·佩蒂·约翰人格上的丑陋特征和生意上的无懈可击。他按检察长的吩咐,已经对他暗中进行了六个月的调查。他对佩蒂·约翰的情况了解得越多,对他就越发鄙视、越发懵恨。

“有人证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饭店里惟一跟他真正有接触的是温泉池的按摩师。可是从他身上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接着她把许多人食物中毒的事情告诉了他。

“不算小孩子,有七个大人是斯米洛想询问的。对询问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并不乐观。不过他答应,只要医生给他开绿灯,他就打电话给我。我想去那儿。”

“你正在亲自介入,对吧?”

“这是一桩大案。”

这个案子就像他们都想争夺的一条跑道。这种竞争他们谁也没有明说,但是它却一直存在着。哈蒙德谦虚地承认,他的优势通常比她的多,这并非因为他比她聪明。他上法学院的时候,在班上名列第二,而她在她班上则是名列第一。他们各自具有鲜明的人格。他的人格为他自己赢得了好名声,而她却没有。对斯蒂菲的直截了当和咄咄逼人的方式,人们不敢恭维。

他承认,他的明显优势来自门罗·梅森对他的特别器重。斯蒂菲到办公室后不久,一个位置就空缺出来。他俩都够条件,也都是考虑的人选。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为了谁会受到提拔而真正出现过任何较量。现在哈蒙德是特别法务官助理。

斯蒂菲显然很失望,但她能冷静地对待。她不是那种妒忌心很强的失败者,也没有耿耿于怀。在工作上,他们依然是合作伙伴而不是竞争对手。

即便如此,像现在这样,有时候仍然有一些无声的挑战。不过暂时他们谁也没有挑明。

哈蒙德换了个话题。

“达维·佩蒂·约翰怎么样?”

“从哪方面说呢?你把达维·佩蒂·约翰看成疑犯还是死者遗孀?”

“疑犯?”哈蒙德惊讶地重复着,“有人认为她杀了卢特?”

“我认为。”斯蒂菲说了她跟斯米洛到佩蒂·约翰住所的事情,还说了她为什么觉得那个寡妇像疑犯。

哈蒙德听她说完之后,对她的看法表示了异议。

“首先一条,达维并不需要卢特的钱。她从来就不需要。她家……”

“我进行了调查。伯顿家的钱是屁股里拉出来的,不干不净。”

她讥讽的语调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什么东西使你这么恼火?”

“没什么。”她顶了一句,接着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又慢慢呼出来。

“好吧,也许我是很恼火。我恼火的是,那些男人,那些成年的职业男子,很聪明,可是一旦到了像她那样的女人身边,就成了一堆颤颤悠悠的果冻。”

“‘像她那样的女人’?”

“好了,哈蒙德。”她的火气更大了,“她表面上是温顺的小猫,骨子里是只黑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只跟达维打了一次交道,就把她归了类?”

“你看看,替她辩护了不是?”

“我没有替任何人辩护。”

“先前斯米洛也糊里糊涂地说了她一通好话,不知道你信不信。现在你也这样。”

“我不是糊里糊涂。我只是不明白,你描绘达维的整个人格形象,怎么能只凭……”

“好吧。这我不管。”她不耐烦地说,“我不想谈卢特·佩蒂·约翰,还有那个谋杀和动机。在过去二十四小时里,我脑子里想的几乎都是这个。我要打开一个缺口。”

她离开座位,双拳顶住后背,伸了个大懒腰,接着走到桌子一侧,坐在哈蒙德大腿上,用手臂钩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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