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赫尔德从来没见过贾麦勒如此愤怒。让他愤怒的原因是中情局局长,还有她。贾麦勒没动手打她,也没有破口大骂。比起打骂,他此刻的举动更让人受不了:他对安妮视而不见。

她处理着手头的工作,心中却痛苦万分。安妮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感受到以前的那种绝望。身为情人也就意味着某种特定的心态,你得去适应它,就像适应一颗烂牙齿带来的钝痛。你得适应所爱的人无法陪伴在身边的那些日子:生日、情人节、圣诞节,还有许许多多的纪念日——第一次相逢、第一次同床共枕、他第一次在你家里过夜,你们第一次光着身子共享早餐,快乐得就像两个小孩子,这一切都是情人无法得到的。

起初,安妮觉得这种奇特的孤独感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在最想念他的那些日子里——还有那些不眠之夜!——安妮给无法陪伴在身边的他打过电话,但后来他却以谨慎而又坚决的语气告诫她不能这么做。在他无法陪伴身边的时候,她就得彻底忘掉他的存在。这怎么可能呢?!她的心中在哀哀哭泣,脸上却挂着笑,点点头表示同意。她心里很清楚,必须让卡里姆知道自己听懂了他的话,这一点非常重要。直觉告诉安妮,卡里姆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彻底与她决裂。如果真出现了那种情况,她肯定就活不成了。

因此她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为了他,也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她渐渐学会了该如何适应。当然了,她并没有忘记他的存在。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渐渐把和他共度的时光当成了一部时而会重看的电影。见不到他的时候她就把电影的场景留在心中,人们对于那些自己特别喜爱、百看不厌的影片也都会这样。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的生活好歹保持正常。因为在她自己都不敢频频窥探的内心深处,安妮知道没有他在身边的生活只能用残缺不全来形容。

现在,因为她竟然让莎拉雅从手中逃脱,卡里姆干脆就不和她说话了。每次和老头子会面时,进出办公室的他都会从安妮的办公桌旁走过,却对她视而不见,仿佛根本都没看到安妮左脸上被莎拉雅用胳膊肘撞肿的伤处。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自从安妮深深地、疯狂地、无可挽回地坠入爱河的那一刻起,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她让他失望了。

她不知道卡里姆有没有挖到国防部长哈利迪的隐私。有一段时间她确信他已经抓住了哈利迪的把柄,但后来老头子让她安排会面时约见的人却是卢瑟·拉瓦列,五角大楼的情报主管,并非国防部长哈利迪本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莎拉雅后来到底碰上了怎样的命运,安妮也一无所知。莎拉雅被他们抓到了吗?还是被杀了?安妮毫不知情,因为卡里姆现在已把她封锁在了消息圈之外。她不再拥有他的信任。她再也无法缩进他的怀中,触摸那沙漠之风般火热的躯体。按照她心里的揣测,她估计莎拉雅还活着。假如贾麦勒的分支机构抓住了莎拉雅,他肯定会原谅安妮让她逃脱的罪过。安妮只觉得不寒而栗。莎拉雅知道内情——这简直像是高悬在她脖子上方的断头铡刀。安妮那充斥着谎言的生活都将彻底暴露,她会因叛国罪接受审判。

安妮的一部分头脑还在处理着每天的日常工作。老头子把她喊进办公室的时候,她听着他说的话;她帮老头子写好备忘录,再打印出来送给他签字;她替他打电话,安排漫长的工作日中的各项事务,就像策划军事战役那样分秒不差;她一如既往地坚决守卫着老头子的电话线,决不容许闲人来骚扰。但她头脑中的其他部分却在竭力思索另一个问题:她究竟该如何挽回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

她得重新赢得贾麦勒的信任。她必须拥有他,对此她深信不疑。人们往往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得到救赎,但对贾麦勒而言并不是这样。他是个贝都因人,他的思想仍然固守着沙漠居民的古老传统。要么流放,要么处死,在贾麦勒看来只有这两种选择。她一定得找到莎拉雅。只有让双手染上鲜血,才能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她必须亲手杀死莎拉雅。

伯恩苏醒了。他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绳子捆到了固定在地面上的两只铁环上。一个白种男人蹲在他身旁,此人长着突出的下巴,两只浅色的眼睛犹如寒冰。男子身穿飞行员的皮夹克,头顶帽子上别着的银质徽章是一对翅膀的形状。

是那架喷气机的驾驶员。从此人的外表上看,伯恩估计他也是那种自视为蓝天牛仔的空军飞行员。

低着头的驾驶员对伯恩露出了狞笑。“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他的阿拉伯语说得很糟,看来是把改装易容后的伯恩当成了阿拉伯人。“竟然敢偷偷地跟踪我,还在查看我的飞行路线。”他故意夸张地大摇其头,就像是一个正在教训孩子的保姆。“这种行为决不能容忍。听明白了没有?不—能—容—忍。”他撅起了嘴唇。“你懂不懂?”驾驶员又用英语加了一句。

然后他朝着伯恩亮了亮握在手里的东西:那是追踪器的信号接收仪。“你个混蛋,这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啊?你他妈的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他掏出刀子,把长长的刀刃凑到伯恩的脸旁边。“快他妈说话,要不然我就像圣诞节分烤鹅那样一刀刀地把你割了!圣诞节懂不懂?啊?”

伯恩茫然地仰视着他,然后张开嘴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话。

“什么?”驾驶员又朝伯恩凑近了一点。“你刚才说啥?”

伯恩运用小腹的力量突然抬起双腿,交叉的脚踝一下子勾住了驾驶员的后颈。他锁紧小腿猛力一扭,把驾驶员的身子拧向侧下方。那人的脑袋砰地撞到了大理石地面上,颧骨应声碎裂,人顿时昏了过去。

伯恩扭过脖子,看到那把刀掉在自己脑后的地面上,在铁环的另一边。他收起双腿把身子蜷成一团,来回滚动了几下以积聚动量。估计动量已经足够的时候,伯恩使出全力朝后翻去。虽然双手的手腕被绳子捆在铁环上,他腾起的身体还是做出了一个后空翻,膝盖着地时落在了铁环的另一边。

他伸出一条腿用鞋头勾住刀往回一踢,刀柄啪地撞在了捆着右手的铁环上。伯恩把铁环扳到几乎与地面平行的位置上,终于抓起了刀子。他用刀锋的边缘贴住绳子,开始一点点地割起来。

伯恩的手是别着的,这样去割绳子非常困难,他没法使出足够的力气,因此割断绳子的过程简直漫长得可怕。从他跪的位置看不到信号接收器的显示屏,根本不知道穆塔·伊本·阿齐兹此刻身在何处。法迪的信使随时都有可能走进这间屋子。

最后他总算割断了绳索,随即迅速割开捆着左手的绳子。摆脱束缚之后他赶紧冲到接收器旁边,朝屏幕上看去。代表穆塔·伊本·阿齐兹的那个光点还停留在原处。

伯恩把昏迷不醒的驾驶员翻过来,有条不紊地脱掉他的衣服,再一件件换到自己的身上。可是驾驶员的衬衣穿在他身上有点紧,裤子又太松。伯恩尽可能把驾驶员的衣服弄服帖,然后拿过背包,掏出了他在伊斯坦布尔的戏剧用品商店里买的各种东西。他把一面小方镜放到地上,从这个角度他能很方便地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伯恩取出了戴在嘴里的假体,然后开始一步步把自己装扮成飞行员。

伯恩先修剪好头发,换了个发型,接着改变了脸部的肤色。他往嘴里装了两个假体,这样下巴看起来就显得长一些。他手头并没有有色隐形眼镜,不过在漆黑的夜色中这样的装扮应该能混得过去。幸运的是,他还可以把飞行员的帽子低低地压到前额上。

他又朝接收器瞥了一眼,然后拿起驾驶员的钱夹和证件细细查看。驾驶员名叫沃尔特·B·达尔文,是个放弃了国籍的美国人;据他身上的几本护照显示,此人如今是三个不同国家的公民。这样的多重身份伯恩完全可以理解。驾驶员一边的肩膀上有个军队标志的文身,另一边则文着“也操你”的字样。他究竟为什么要开着飞机满世界运送恐怖分子,恐怕谁都搞不清。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因为沃尔特·达尔文的飞行员生涯已告结束。伯恩把他赤裸的身体拖进黑洞洞的小房间,用一张满是尘土的油布盖住。

伯恩回到正屋,走到桌前叠起了飞行路线图。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八点了。他一边留意着接收器上的光点,一边把飞行路线图塞进背包,然后拿起了一盏台灯。现在他得去找那条跑道了。

安妮知道莎拉雅很精明,绝对不会再回到自己的公寓附近。她假扮成莎拉雅在华盛顿消防署火灾调查小组的朋友金·洛维特,分别给蒂姆·海特纳的母亲和姐姐打了电话。自从莎拉雅上次登门拜访、带来蒂姆被枪击身亡的噩耗之后,她们都没再见过她,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假如莎拉雅已经去过蒂姆的家,她肯定会让她们提防一个名叫安妮·赫尔德的女人。不过,最好的朋友打电话来莎拉雅还是会接的。安妮正准备再给金打电话,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当天晚上从办公室下班时她招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火灾调查小组地处佛蒙特大道和第十一街的实验室。

她找到金所在的那间实验室,走了进去。

“我叫安妮·赫尔德,”她说道,“是莎拉雅的同事。”

金从桌旁站起身,暂时搁下了手里的活:两只金属托盘里装满了灰烬、焦黑的碎骨和尚未烧光的衣服碎片。她像只猫似的伸了伸懒腰,摘下乳胶手套,伸出手和安妮用力握了握。

“是这样啊,”金说道,“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个可怕的地方来了?”

“呃,其实和莎拉雅有关。”

金立刻警觉起来。“她出什么事了吗?”

“我也搞不清啊。你最近有没有她的消息?”

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这不奇怪,她常常好久都不和我联系。”她沉思半晌又说道:“也许这事没啥关系,但我记得一两个星期前有位警探好像对她挺关注。他就是在实验室认识莎拉雅的。那位警探想跟着莎拉雅一起调查某个情况,但被她拒绝了。不过我有种感觉,他对莎拉雅的兴趣可不完全是因为工作。”

“具体的日期你还记得吗?还有那个警探的名字?”

金把日期告诉了安妮。“至于他的名字,当时我确实是记在什么地方了。”她翻了翻堆在台面上的几摞档案。“啊,在这儿呢,”她说着抽出了一张撕下来的纸条,“威廉·奥弗顿警探。”

这世界可真小啊,安妮走出火灾调查小组实验室的时候心想,简直是无巧不成书。曾经跟踪她的那个警察竟然也跟踪过莎拉雅。当然,那家伙现在已经死了,不过他也许还能告诉安妮该到哪儿去找莎拉雅。

安妮拿出手机,迅速查到了威廉·奥弗顿所在的分局、分局的地址,以及奥弗顿的上司的名字。她随即赶到分局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对值班的警员说她有很紧急的事要找莫雷尔队长。不出安妮所料,值班警员开始找理由推搪,于是她就搬出了老头子的大名。这一下对方拿起了电话机。五分钟之后,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陪着她走进了莫雷尔队长占据楼层一角的办公室。

莫雷尔挥挥手示意制服警察离开,请安妮坐下,随即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赫尔德女士,我能帮些什么忙?”他是个头发稀疏的小个子,留着又短又粗的八字胡,那双眼睛显然已经对死亡司空见惯。“值班警员说你的事很紧急。”

安妮直奔主题。“中情局正在调查奥弗顿警探失踪的事。”

“比尔·奥弗顿?我手下的比尔·奥弗顿?”莫雷尔队长看起来很不解。“中情局为什么——”

“此事涉及国家安全,”安妮说着抛出了这个含义笼统却屡试不爽的词,现如今任何人对此都无法回绝,“我需要查看过去一个月以来奥弗顿的所有办案记录,还有他的个人物品。”

“当然可以,没问题,”莫雷尔说着站起身,“他的失踪案仍在调查之中,所以全部资料都还放在局里。”

“队长,调查一旦取得任何进展我们都会直接与你联系。”安妮这么说是为了让莫雷尔放心。

“非常感谢,”他打开门朝外面吼道,“里奇!”刚才的那个制服警察应声跑了过来。“里奇,你带赫尔德女士去看看奥弗顿的个人物品。”

“是,队长,”里奇说着转向了安妮,“请跟我来,女士。”

女士。上帝啊,这个称呼让她觉得自己都老了。

他领着安妮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从金属楼梯下到了地下室的一个房间。一道顶天立地的铁栅栏护住了这个房间,栅栏上有扇锁着的门。里奇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带着安妮走进房间内的通道之中,通道两旁是一排排实用的金属搁架。搁架上堆满了按字母顺序摆放的纸箱,都贴着用打字机打出的标签。

里奇从架上抽出两只箱子,把它们搁到靠在房间后墙边的一张桌子上。“这是和工作有关的资料,”他说着指了指左侧的那只纸箱,“另一只箱子里是他的个人物品。”

他眼巴巴地望着安妮,就像一只

期待主人表扬的小狗。“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这样就行了,里奇警官,”安妮微笑着说道,“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处理。”

“好的。呃,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就在隔壁的房间里。”

等到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安妮打开了左边的纸箱,取出里面所有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排在桌上。含有奥弗顿办案记录的档案被她单独放到了一旁。确信桌上的其他东西对自己并没有任何价值之后,她就把注意力转向了办案记录。安妮仔仔细细、有条不紊地逐一查看着记录,尤其留心奥弗顿在金·洛维特告诉她的那个日期及其之后记录下的内容。她什么都没发现。

“妈的!”她低声骂了一句,接着又打开了右边那只装着奥弗顿个人物品的纸箱。箱子里的东西比她预想的还要寒酸:一把便宜的梳子,上面还缠着几根头发;两盒TUMS抗胃酸钙片,其中一包已经拆开;一件蓝色的西服衬衣,脏乎乎的前襟上沾着的东西好像是意式番茄沙司;一条难看透顶的红蓝条涤纶领带;一张照片,照片上咧嘴傻笑的小伙子身穿全套橄榄球运动服,估计是奥弗顿的儿子;一盒雀巢葡萄干牛奶巧克力,还有一盒巧克力糖,都没拆包。就这些东西。

“该死!”

安妮猛地一扬手,把奥弗顿警探身后留下的破烂玩意全扫到了桌子底下。她正准备转身走人,却发现那件蓝衬衫胸口的衣袋里露出了一丁点白色。安妮弯下腰,伸出手指把那东西夹了出来,是一张折成四折的横格纸。她把纸展平,看到那上面有蓝色圆珠笔草草写下的字迹:

S.穆尔——东北8&12(查)

安妮的心跳加速了。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S.穆尔指的无疑是莎拉雅;“(查)”的意思有可能是“需要检查”。当然,第八街并没有在东北区和第十二街相交;这两条街在整个华盛顿市区都挨不上边。不过奥弗顿显然是跟着莎拉雅到了东北区。她跑到那个鬼地方去干什么?不管莎拉雅要搞什么名堂,这事她都没有向中情局汇报。

安妮站在原地盯着奥弗顿记下的这条备忘,琢磨着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不禁笑出了声。英文字母表中的第十二个字母是“L”,是东北区第八街和L街的交叉口。

如果莎拉雅还活着,她很有可能跑到那地方躲了起来。

伯恩从两块巨石的中间穿过,手中的灯光照亮了穆塔·伊本·阿齐兹刚才走的那条小路。小路朝西延伸出大约一公里,然后突然转向了东北。伯恩爬上了一段缓坡,这之后的小路几乎直指北方,经过一块浅浅的洼地又逐渐上升,通向了一片相当大的高地。

与此同时伯恩离穆塔·伊本·阿齐兹也越来越近了,在刚才的几分钟里他的位置根本就没动。松林依然很茂密,脚下厚厚的一层棕色松针散发出浓郁的清香,也掩盖住了声息。

但是伯恩又走了五分钟,发现松林直接就消失了。显然这里的树都给砍掉了,以便开辟出一条长度足够喷气机起降的跑道——伯恩看到那架飞机就停在土路跑道的另一头。

还有穆塔·伊本·阿齐兹,他就站在折叠式舷梯旁边的地上。伯恩大步走出林中的小路,径直朝那架“荣誉君主”型公务机走去。漆黑的夜空中点缀着一颗颗放射出清辉的星辰,就像是珠宝商放在天鹅绒衬垫上的亮闪闪的钻石。一阵微风从清朗的山顶上吹过,带来了海洋那强烈的矿物气息。

“该出发了,”穆塔·伊本·阿齐兹说道,“都准备好了吧?”

伯恩点了点头。穆塔·伊本·阿齐兹举起拿在手里的黑色小东西,揿动了上面的一个按钮,跑道上的灯随即亮起。伯恩跟着穆塔上了舷梯,一进到机舱里面就把梯子收了回来,然后径自走向飞机前部的驾驶舱。他对“荣誉”系列的飞机都很熟悉。“君主”这个机型的航程超过四千五百公里,最高时速可达八百二十六公里。

伯恩坐进驾驶员的座椅,开始拨动开关、转动仪表盘,逐一执行起飞前复杂的检查项目。所有的仪表都很正常。

他松开刹车,把油门拉杆推向前方。“君主”公务机立刻作出了反应。他们沿着跑道向前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机身腾空而起,飞进了闪烁着星光的漆黑夜空,随即稳稳地向上爬升,把金角湾——通往亚洲的门户——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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