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从大石瓮后取出自己的背包,悄无声息地快步绕过土耳其浴室的侧面,寻找内西姆·哈图恩这家浴室后门所在的街道。他没费多少工夫就找着了,随即看到有名男子从浴室的后门走了出来。

是那个叫穆塔·伊本·阿齐兹的信使。跟着他伯恩就能找到法迪。

伯恩边走边打开背包摸出那罐化妆胶水,重新把假胡子黏到脸上。再次伪装成一副闪族人面孔的伯恩跟着穆塔·伊本·阿齐兹走出小街,回到了苏丹艾哈迈德区喧嚷的气氛之中。将近四十分钟时间,他一直跟着自己的猎物。穆塔·伊本·阿齐兹脚下丝毫不停,也没有东张西望,显然很清楚自己要到哪儿去。他们现在处于苏丹艾哈迈德区拥挤不堪的中心地带,满街的行人往什么方向走的都有,想要牢牢盯住穆塔·伊本·阿齐兹并不容易。但反过来说,丝毫不见减少的人群也有助于伯恩很好地隐匿自己。即便伯恩的目标会利用汽车漆面和店铺橱窗之类的反光物体观察后方,也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踪迹。他们从苏丹艾哈迈德区横穿而过,来到了埃米讷尼区。

走了半天,锡尔凯吉站巍然耸立的巨大穹顶终于出现在他的前方。穆塔·伊本·阿齐兹打算坐火车赶到法迪所在的地方?不对,伯恩看到穆塔绕过火车站的主入口继续快步向前走,于是他也拨开人群跟了上去。

一大群游客在三名旋转托钵僧周围聚成了一个半圆,穆塔和伯恩从他们旁边绕了过去。托钵僧和着古老的伊斯兰赞歌跳起了狂热的旋转舞,白袍的长下摆在身周飘然展开。飞速旋转时,托钵僧身上带着番红花和没药香气的汗水也在纷纷洒落,他们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充斥着未知的神秘气息,你仿佛能从中窥见另一个世界,但转眼间它又消失无踪。

火车站的对面就是阿达拉尔码头。混在一帮闲逛的德国游客中间的伯恩毫不引人注目,他看到穆塔·伊本·阿齐兹买了张到比于克岛69的单程船票。伯恩估计穆塔肯定是要从岛上出发,很可能会走水路。但穆塔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无论穆塔·伊本·阿齐兹赶回法迪身边时准备乘坐何种交通工具,伯恩都决意跟他一同前往。

从被撞坏的庞蒂克中脱身,这只是莎拉雅眼下最小的麻烦;最大的问题是跟在她后面紧追不舍的那辆飞行家。下一出口的标志在头顶倏然闪过,莎拉雅做好了准备。她看见了有两条车道的出口下坡道,便驱车驶上左侧的车道。而飞行家此时就在半个车身远的距离外紧追不舍。两条车道的前方都有车,但她朝后视镜迅速瞥了一眼,就发现准备下高速的车流中有个空当,这正是她盼望的。现在就得看庞蒂克的变速箱能不能承受住她马上要施加的折腾了。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庞蒂克拐进了下坡道右侧的车道。飞行家的司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莎拉雅就直接把车换成了倒挡,同时使劲踩下油门。

她倒着车从飞行家的旁边疾驰而过时,那辆车才刚刚拐上她所在的车道。飞行家的车尾刮掉了庞蒂克一侧的前灯,然后莎拉雅又加大了油门,倒着车退出了下坡道。喇叭声和吼叫声顿时响成一片,其间还夹杂着后面的车纷纷闪开时轮胎发出的尖叫。

不停地按着喇叭的飞行家此时也开始倒车,想追上莎拉雅。在靠近下坡道顶部的地方,一辆灰色丰田车上的司机慌了手脚,撞上了飞行家后面的那辆车。丰田车头上镀铬的塑料保险杠耷拉下来,打横的车身把两条车道都挡住了,彻底堵死了飞行家的去路。

莎拉雅把庞蒂克倒回高速公路上的分流车道,换成前进挡,飞速朝华盛顿市区驶去。

“撞开那辆丰田很容易。”林肯飞行家的司机说。

“算了,”坐在后座上的另一个男子答道,“让她走吧。”

这两个人尽管是沙特阿拉伯驻美大使馆的外交官,但他们也是卡里姆设在华盛顿的潜伏分支机构的成员。飞行家返回市区街道的时候,后座上的那名男子打开了一部GPS卫星定位仪。华盛顿市区的道路网顿时在仪器上显示出来,还有一个正在移动的亮点。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象溜出了绞索,”后座上的男子说道,“她开的那辆庞蒂克上被我们装了电子追踪设备,现在朝你的方向去了。照车速来看,再过三十秒她就能进入监控的范围。”

挂断电话之后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黑色福特的司机开口说话:“她在那儿。看样子她是要往东北方向开。”

“跟着她,”坐在后座上的男子说,“你知道该怎么办。”

在开往比于克岛的轮渡上,伯恩和来旅游的一家子中国人搭上了话。他用普通话和他们聊天,逗得孩子们咯咯直笑。轮渡离开伊斯坦布尔之后,他一边从船上指点着著名的建筑,一边向他们介绍这座城市的悠久历史。与此同时,他始终没让穆塔·伊本·阿齐兹离开自己的视线。

法迪的信使独自靠在渡轮的栏杆上,眺望着海面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线陆地,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没有四下张望。

看到穆塔·伊本·阿齐兹终于转过身朝里面走去,伯恩借故离开了那家中国人,跟着穆塔进了船舱。他看到法迪的信使在渡轮上的咖啡吧前要了杯茶。伯恩慢悠悠地晃过去,在摆着摄影明信片和地图的架子前翻了翻。他挑了张比于克岛及附近一带的地图,赶在穆塔·伊本·阿齐兹前头走到收银台旁边。他和收银员说话时用的是阿拉伯语。留着八字胡、脖子上挂着金色十字架的收银员摇摇头说起了土耳其语。伯恩打着手势表示自己听不懂。

穆塔·伊本·阿齐兹倾身向前说:“不好意思,我的朋友,这个肮脏的不信者是要找你收钱。”

伯恩掏出了一把硬币。穆塔·伊本·阿齐兹看过价格,挑出几枚零钱递给了收银员。伯恩等穆塔付过茶钱才说道:“谢谢你,朋友。土耳其语在我耳朵里和猪哼哼没什么两样。”

穆塔·伊本·阿齐兹哈哈大笑。“说得真妙。”他把手一伸,两个人一同朝甲板上走去。

伯恩跟着信使来到他刚才靠在船舷边的地方。明媚的阳光让马尔马拉海上吹来的寒风显得缓和了些,湛蓝的冬季天空中点缀着几片羽毛般的卷云。

“基督徒就是这世上的一群臭猪。”穆塔·伊本·阿齐兹说道。

“犹太人则是一群猴子。”伯恩回答。

“兄弟,愿安拉赐你平安。看来我们从小读的是同样的教科书。”

“在真主的引领下进行圣战,这是伊斯兰的巅峰,”伯恩说,“这个道理用不着老师来跟我解释。我觉得自己好像生来就知道。”

“看来你是瓦哈比派的教徒,和我一样。”穆塔·伊本·阿齐兹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从前我们曾和穆斯林并肩作战,把基督教的十字军逐出了巴勒斯坦;现在我们也能取得同样的胜利,把当今占领我们国土的十字军赶走。”

伯恩点头赞成。“我们的想法完全一致,兄弟。”

穆塔·伊本·阿齐兹啜了一口茶。“兄弟,这些正义的信仰有没有促使你采取行动?还是说它们仅仅是你在饭店和咖啡馆里空谈的大道理?”

“我在沙姆沙伊赫70和加沙都曾让不信者付出鲜血的代价。”

“个人的努力值得称赞,”穆塔·伊本·阿齐兹若有所思地说道,“但组织越强大,对我们的敌人发起的打击也就越沉重。”

“完全正确。”是下钓饵的时候了,伯恩心想。“有好多次我都想加入‘杜贾’,但每一回都因为同样的原因放弃了。”

穆塔·伊本·阿齐兹举向唇边的纸杯顿在了半空中。“是什么原因呢?”

别急,千万别着急,伯恩暗暗告诫自己。“兄弟,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毕竟咱们刚刚认识。也许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穆塔·伊本·阿齐兹的语速突然变快了,“你尽可放心。”

但伯恩还是吞吞吐吐,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兄弟,我们刚才不是谈到了同一种理念吗?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对未来的期望,难道不是相同的吗?”

“确实如此。”伯恩撅起了嘴唇。“那好吧,兄弟。不过我得警告你,假如你刚才说的那些想法并非出自真心,我总有一天会发现的。到时候我绝对会惩罚你。”

“万物非主,惟有真主。我的话句句是实。”

伯恩说道:“我在伦敦和‘杜贾’的首领一起上过学。”

“我不知道——”

“放心,我绝不会提起法迪的真名。不过我知道这名字,因此也了解法迪不为人知的家庭。”

刚才还在假装好奇的穆塔·伊本·阿齐兹此时真的被吸引住了。“这和你始终不愿加入‘杜贾’有什么关系?”

“啊,你知道,其实这是因为法迪的父亲。或者说得再具体一点,是他父亲娶的第二位妻子。她是个英国人,更糟糕的是她还是个基督徒。”伯恩摇了摇头,脸上严峻的表情愈发衬托出了尖锐的语气。“真正的穆斯林绝对不能和不信真主、不信先知的人成为好朋友。但法迪的父亲竟然娶不信真主者为妻,还和她同房。法迪就是他们生出的孽种。兄弟,你说说看,我怎么能去追随这样的一个人?法迪的心中潜藏着恶魔,他说的话我怎么能相信?”

穆塔·伊本·阿齐兹惊愕万分。“但法迪为我们的事业做了那么多……”

“这一点确实无可否认,”伯恩说道,“但我认为从血缘的意义上说——你我都知道血缘关系既不容忽视,也无法否认——法迪就像是一只来自丛林的老虎,老虎被带进了新的环境,被收养它的家庭悉心照料。但老虎迟早都会显露出它真正的本性,反噬收养它的人,把他们毁灭。”他又摇了摇头,脸上的伤感神色显得非常真诚。“兄弟,想去改变老虎的本性绝对是个错误,这是毫无疑问的。”

穆塔·伊本·阿齐兹转过头,郁郁不乐地望着大海。前方海面上露出轮廓的比于克岛看起来恍如亚特兰蒂斯的失落大陆,或是一座凝固在时间之中、属于某个早已被遗忘的哈里发国家的岛屿。他想要说些话来反驳对方的观点,但不知为何却发现自己并不愿意这么做。更让人郁闷的是,他心想,真话竟然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莎拉雅只觉得头晕目眩——不仅是因为刚才逃脱那辆林肯飞行家时的激烈场面,也是因为安妮·赫尔德的背叛。她感到毛骨悚然。上帝啊,这么多年来她和大伙儿都告诉了安妮多少事情?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向“杜贾”透露了多少秘密?

她开着恍如移动棺材的庞蒂克,心中一片茫然。天色看上去仿佛是饱和度过高的照片,眼前的景物在莫名其妙地颤抖。来往的车辆、街道和建筑,甚至连头顶的云层都显得无比陌生,充满了威胁和恶意。莎拉雅觉得自己整个儿被困在了丑陋的真相带来的恐惧之中。

想到世界末日有可能就要来临,她头疼痛不已,身体也在随着肾上腺素作用的消退而颤抖。

她需要暂时躲藏起来,等自己重整旗鼓、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行动再说。她需要在华盛顿市里找个帮手。莎拉雅马上想到了自己的朋友金·洛维特,但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她的处境太不稳定,太危险,不能把金也牵扯进来。其次,中情局里有人知道她和金是好朋友,尤其是安妮·赫尔德。

她需要找一个中情局根本就不知道的人。莎拉雅打开手机拨通了戴伦的号码。她暗自祈祷去佛罗里达州探望父亲的戴伦已经回到了华盛顿,但听到电话那头响起语音信箱提示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现在再到哪儿去?她绝望地自问。面对这场即将来临的风暴,她得找个避风港,现在就得找。就在慌乱袭来之前的一瞬间,她想到了泰隆。当然,泰隆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戴伦却对他很有信心,还让他来保护自己。上次她到戴伦家找他的时候,提醒她有人跟踪而至的也是泰隆。不过,就算泰隆愿意帮助她,就算她敢冒险信任他,她该上哪儿去找这孩子呢?

然后她想起来了。泰隆说他常会到一个建筑工地闲荡。那地方在哪儿?她绞尽脑汁拼命回忆。

“佛罗里达街那边正在盖楼,老大一片,全他妈是高楼大厦。只要一有空我就往那儿跑,看人家是怎么把楼盖起来的。”

直到此时,她才定下心仔细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这儿是东北区,恰恰是她要找的地方。

比于克岛是王子群岛中面积最大的岛屿。王子群岛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拜占庭帝国时代的王子们如果惹怒或冒犯了皇帝,就会被流放到伊斯坦布尔海岸边的这几座岛上来。列夫·托洛茨基曾在比于克岛上住过三年,还在此写出了《俄国革命史》。

由于这些令人不快的历史,王子群岛曾被荒弃多年,成为奥斯曼帝国血腥历史上无数坟场中的一座。然而今天的比于克岛

已摇身一变,成了富人们寻欢作乐的豪华旅游地。岛上处处花团锦簇,小径旁绿树成荫,还建起了许多装饰富丽的拜占庭风格别墅。

伯恩和穆塔·伊本·阿齐兹一起走下了轮渡。他们在码头上拥抱告别,祝福对方得到安拉的眷顾和庇佑。

“万物非主,惟有真主。”伯恩念诵道。

“万物非主,惟有真主。”法迪的信使说过这句话便离开了。

伯恩等了片刻,好看清穆塔走的方向,随即打开了比于克岛的地图。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自己的目标。穆塔刚租了一辆自行车。岛上不允许任何机动车辆通行,因此这儿只有三种交通工具:自行车、马车,或是你自己的脚。这座岛的面积比较大,全靠走路是不行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穆塔·伊本·阿齐兹选择的是哪一种交通工具,伯恩又继续研究起地图来。他知道法迪的信使会在今晚八点钟离开此地,但出发时的具体位置和方式还是个谜。

伯恩走进租车店,挑了辆龙头上有篮筐的自行车。这辆车骑起来没有穆塔·伊本·阿齐兹挑的车速度快,不过他需要一个能放背包的筐子。他先把租车钱付给老板,照着信使刚才走的方向,沿上坡路朝岛的中心骑去。

到了码头那边看不见的地方,他把自行车停在路旁,从背包里找出与追踪器配套的接收设备——莎拉雅曾把微小的纳米电子追踪器偷偷贴在伯恩的身上,以追踪他的行动。刚才在码头上和穆塔·伊本·阿齐兹拥抱时,伯恩已经把追踪器放到了他的身上。在这座没有汽车通行的岛上,骑着自行车跟踪法迪的信使肯定会被发现。

伯恩打开接收器输入自己的位置,看到标明自己方位的闪烁光点出现在了显示屏上。他按下另一个按键,很快锁定了追踪器发出的信号。伯恩骑上自行车再次出发。他不顾肋部的疼痛使劲蹬起脚踏,飞快地向前骑去,尽管前方的路是环山而上的大坡。

巨大的建筑工地位于第九街和佛罗里达大道之间,莎拉雅开着车从工地南侧缓缓驶过。工地上的住房建造项目已开工很长时间,建成之后一座座饰以钢材和玻璃的摩天大楼将完全取代原先那些蛀牙般的破房子。其中两座大楼的金属构架已基本完工。这儿到处都能看到巨大的起重机,它们毫不费力地把钢梁在空中吊来吊去,就好像那是些棒棒糖棍。推土机在清理碎石;正在卸货的半挂车就停在一排活动拖车办公室的旁边,办公室连着几根电线。

莎拉雅驾着撞坏的车缓缓驶过工地的外围,她要找到泰隆。就在濒临绝望的时候,她想起这里是泰隆最喜欢来的地方。他跟莎拉雅说过自己每天都会上这儿来。

庞蒂克的引擎像曼谷的哮喘病患者般呼哧呼哧地响了几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就在刚才的十分钟时间里,引擎发出的噪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频繁。莎拉雅暗自祈祷这辆车千万别在她找到泰隆之前罢工。

工地的南侧已经走到头了,于是她又把车拐向北方,朝佛罗里达大道开去。她寻找的是较为隐蔽的高处,泰隆可以躲在这些地方的阴影里,不至于被工地上的几百个工人瞧见。她倒是看见了几个地方,但在早晨的这个时候这几处地方都没有阴影。她也没看到泰隆。莎拉雅意识到自己想找到那孩子,就得把车开到工地的最北边。

离佛罗里达大道还有五百米时她听到了乓的一响。撞坏的庞蒂克车身向前一冲,随即就可怜兮兮地抖动起来。完蛋前它并没有发出壮烈的怒吼,而是抽抽搭搭地断了气。引擎熄火了。莎拉雅破口大骂,挥起手掌猛拍仪表板,仿佛是在拍打一台信号接收不良的电视机。

正在解安全带的时候,她看到了那辆黑色的福特。它刚拐了个弯,现在正径直朝她开来。

“上帝啊,帮帮我。”她喃喃自语。

莎拉雅靠住座椅把身子蜷成一团,抬起双脚使劲踹向侧面的车窗。车窗上装的当然是安全玻璃,这种东西很难弄碎。她收回腿再次踹了出去。她的鞋跟猛撞在玻璃上,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她从仪表板上方抬起头张了一眼。这是个错误。福特车已经离得很近了,她都能看到坐在车里的两名男子。莎拉雅缩下身子时发出了一声轻响,急忙继续踹车窗。她又踹了两脚,玻璃终于裂了,但碎片仍然牢牢地黏在中间的塑料夹层上。突然间,玻璃随着雷鸣般的一声巨响轰然碎裂,碎片掉得她满身都是。有人从外面敲碎了玻璃。紧接着,黑色福特车上的一名男子把手伸了进来。莎拉雅朝那人冲了过去,但她刚抓住他的一只胳膊,第二个男子就举起泰瑟枪电了她一下。

莎拉雅身子一软瘫倒在座位上。那两个男人连拖带拽,协力把她从庞蒂克的车窗里弄了出来。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的莎拉雅听到了几句急促的阿拉伯语,然后是突然爆发出的一阵狂笑。那两个人的手在她无助的身体上到处乱摸。

接下来,其中的一个人用枪顶住了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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