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克萝蒂雅!”

“敬克萝蒂雅!”

宴会厅里的欢呼声此起彼落,淹没了乐团的笛声。克萝蒂雅心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要麦克斯在奴隶拍卖会上买下桑尼的关系——当初她若建议麦克斯买下一整批奴隶,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碰击的酒杯、切成一片片的烤肉,一盘盘传来递去的鲑鱼牡蛎和鸡肉,还有奴隶们不停地为客人倒酒。可是呀,克萝蒂雅将干贝从壳中剔出来,让麦克斯只买了一名奴隶,而这个高卢来的桑尼,果真是万中选一的人才。

一名希腊民歌手唱着杰森胜取金羊毛的歌谣,克萝蒂雅靠在椅把上,回想自己第一次遇见麦克斯的情形。那真的只是三个星期以前的事吗?在这短短的期间内,起了多大的变化呀。她将干贝送入嘴里,心想,若非在奴隶拍卖会上相遇,今晚她就不会在这里当……当麦克斯的“贵宾”了。罗马的顶级富豪经常到此拜访,拿生命游戏来赌博……

“看到这个了吗?”一名肥胖的大理石商坐在对面的长椅,掀起长衣边折,向同桌吃饭的人亮出一道红疤。“这道刺伤真他妈的深,我这辈子跛定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们,那家伙够呛,一直斗到至死方休。”

“那哪叫疤?”他旁边一名文官拉开领口,露出一道参差深长、还未痊愈的伤疤,“跟我的比,你的只算刮伤而已。”

八个人纷纷脱掉身上的华服比较伤疤,每个人都坚称自己伤得重,同时吹嘘当时战况如何惨烈、如何诡谲多变、缠斗不休,听得那民歌手一楞一楞地,歌词中也开始掺入打斗的场面。麦克斯开心地对克萝蒂雅眨了个眼,他注意到克萝蒂雅手上戴了戒指……

麦克斯或许不算富可敌国,但在意大利这种酷好狩猎的地方,狩猎不仅让他买下这栋摆满古董艺术的宏伟别墅,而且还买下一望无尽的土地。克萝蒂雅用刀子插起一尾虾。不,若是没有那次罗马的巧遇,她今晚不可能跟这位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一起坐在这里……

克萝蒂雅心想,有时奥林匹亚山的诸神确实会对地上的凡人俯视微笑。她的心思飘回当时,她正从东边越过广场,另一名男子则打从西边来。那人叫马库斯·柯尼路·奥比罗,可是——去他的,他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名最可爱的女神——命运女神(愿她的美名永垂不朽)在广场上安排了一场奴隶拍卖会,而且奥比罗偏偏又认得麦克斯……

马库斯。

马库斯·柯尼路。

马库斯·柯尼路·奥比罗。

一想到他的面容,克萝蒂雅心头一荡,她大口灌着酒,平息起伏的思绪。去他的!就算他长得又高又黑又——又帅——一点都不难看,那又如何?谁在乎他那头波浪般、偶尔会落在额前的头发?谁在乎他那身贵气逼人的长袍?马库斯对她完全不具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根本微不足道。事实上,她的脉搏现在会如此狂跳,是因为她干了一些非法交易,而大侦探又跟安全警察过从甚密之故。

事实上,当时她刚刚完成一些骗人的交易,正要从广场返家。不过她还有别的选择吗?自从她继承先夫的产业,一头栽进酒品贸易生意之后,其他商人都勾结起来排挤她这个年轻寡妇,她能有其他选择吗?没错,她虽然为了钱才嫁给那个糟老头,但她至少应该可以大方的花用遗产吧?可是不行,大神探总是在探听她的生意,想将她逮个正着。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不过这段期间,大帅哥奥比罗暂居上风。

在她打败大神探之前,克萝蒂雅只能仰赖放债者跟哄骗的伎俩来拖延债权人了。可是那天幸运女神对她发出微笑,挑上克萝蒂雅了。从马库斯冷淡的介绍词看来,他跟麦克斯显然不是什么好友,而且那次会面很可能蹦不出什么结果——要不是麦克斯提到需要买名奴隶而借口告辞,她不可能会有机会。

“只要一个吗?”克萝蒂雅问。通常人们会挑好几名奴隶。“只挑一名的话,哪值得大老远跑到罗马?”

麦克斯这位金发猎人突然逮到机会,给他的贵族情敌将上一军。

“可爱的克萝蒂雅,”麦克斯哑声说,眼神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游移。“对我来说,一个人向来就够了。”他用一对弯眉挑向拍卖的奴隶群,“你建议我挑哪个奴隶?”

“那得看你需要什么样的特质。”克萝蒂雅嗔道,眼神几乎不看马库斯。

“男人一定要能历久不衰,维持强势。你说是不是?”麦克斯沉声说。

“那是当然。”克萝蒂雅的眼角余光瞄见马库斯一脸酱红。克萝蒂雅看到朱尼斯用土话跟拍卖会旁边的高庐同胞说话,便又随口加上一句:“我个人一向觉得高庐人的后腰特别有力……”

马库斯听出两人语带情挑,便怒目瞪着麦克斯,立刻出价要买那名叫桑尼的高庐人。也就是今天在狩猎会上表现亮眼的那个桑尼。

克萝蒂雅觉得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

更精采的是,马库斯明知麦克斯的狩猎队是众人挤破头想参加的,还是硬拉下身段问麦克斯,自己能不能参加下场狩猎。当麦克斯客气地告诉他说,狩猎时只带十个人,很抱歉下一场狩猎早已额满,这时克萝蒂雅看到马库斯的脸色阴沉到不行……

结果今早狩猎会开始时,克萝蒂雅在中庭里发现参加的只有八个人,而非十个。天啊,下回见到马库斯时,她一定要记得跟他提这件事——

如果她能再见到他的话。问题是,现在马库斯既然知道她跟麦克斯在一起,就不会再来纠缠她了。他会把注意力转到其他不法勾当上。

“我往左一闪,虚晃一招,再避回右边,可是它太狡猾了……”

“我被刺中一次,就在这儿。”现场衣襟齐扬,露出一片片肤肉,“他把我甩到半天高,真的……”

哼!克萝蒂雅突然觉得很恶,这群人大言不惭地高谈着野猪、巨熊和恶狼,仿佛他们个个是打虎英雄。然而你可曾见过带弹弓或成群猎狗出行的雄兽?克萝蒂雅环视宴会厅,看着众人醉红眼,捶桌敲凳地连话都讲不清楚了,她怀疑这些深宫大院长大的肥胖都市人,在一对一的狩猎时,会是那些猛兽的对手吗?要是没有脚夫帮他们背运镖枪或弓箭,没有狗群随侍在侧帮忙追捕兽只,只是一个人徒手在野地凭着脑袋求生存……

“开心吗,亲爱的?”

“好开心哪。”

日复一日地跟一群酩酊大醉的吹嘘者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麦克斯看起来倒十分自在,不过话说回来,猎杀后的纵酒狂欢,正是麦克斯贩售的内容之一。克萝蒂雅觉得麦克斯是位魔法师,一个借由魔术,将一群痴肥的笨蛋变成年轻英雄的卖梦者。这些人若是回到罗马,照镜子看到自己的真面目时,一定会失望透顶!不过他们只需要缴更多金币,便又能在刹那间变成英雄了。“战争”带来的伤痕与痛楚,不仅让他们觉得值回票价,而且是整个过程的必备条件。

克萝蒂雅想起众人下午回来时,在中庭围着被屠的野兽尸体和成堆血凝成块的镖枪高叫狂呼的情形。他们全心浸淫在胜利的喜悦中,完全不在乎身上的伤口或未能归来的奴隶……

“你们没邀请我们的英雄参加庆功宴吗?”

克萝蒂雅问完,众人立即哑口无言,现场静的几乎连针掉落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接着大家一起哄堂大笑。

“你是指桑尼吗?”

“怎么可以让他来,宝贝!”

“桑尼?跟我们一起庆功?这倒有意思!”

克萝蒂雅感觉到麦克斯拉住她手肘,轻轻将她从长椅边带开。他勉强挤出微笑说:“亲爱的,那实在太尴尬了,我的客户有商人、政客——都是罗马的精英份子。”他顿了一下,“他们是不会跟奴隶共餐的。”

“他们不就跟猎狗一起吃饭?”

“旋风跟闪雷是例外,”他说,一对蓝眼冷若冰霜。“其他的狗还是留在狗屋里,而且绝不能让任何仆役参加庆功宴。”

“不管那仆役有多么厉害吗?”

“再厉害都不行。”她感到他全身放松下来。“我很欣赏你对奴隶有平起平坐的开明态度。”麦克斯说着,将她的一小条鬈发缠到自己小指上。“可是满足这些人的欲求是我的工作。相信我,他们花几千大洋绝不是为了要跟一般的奴隶共餐。啊!上甜点了。”

一大盘令人垂涎的甜瓜和樱桃、沾了蜜的果子、杏仁蛋糕及镶着苹果的枣子轮番送上来。

“吃甜点时过来陪我坐坐吧,这样我才能借机揽住你的香肩。”

“待会儿就来。”克萝蒂雅答应他说,“我得先去办点事。”

“当然。”麦克斯温柔地松开她的鬈发,“快回来喔,亲爱的。”他低声说着并搓揉她指上的蓝宝石戒。“没有你的美,我无法熬过这一夜。噢,对了,克萝蒂雅——”

“什么?”她在门口转身问道。

“婚戒是戴在左手的,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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