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滚来一颗足球,令帕克顿火速转身。坦雅站在他身后,身上穿着厚重的户外装束。她手里拿着装满沃斯托克湖水的胶塑圆筒,用两手小心地捧着。帕克顿瞅着她,心想大伙到处找她时,她究竟躲在何处。

“被你猜中了。”她颇感可惜地说,“无所谓啦,反正你是最后一个了。”

“是你杀害他们的。”帕克顿缓缓说道,“你用桑科要找的炼乳罐敲死他,我明明看到罐头在最上面,他应该可以立即找到的,可是却花了一点时间,因为你把罐头拿开了。”

两个女孩互看一眼。帕克顿知道自己说中了,他接着说:“你用罐头敲他的头——罐头边缘沾了他帽子的纤维。当时我盯着窗外,所以茱莉就耍了个花样,故意让瓦斯爆开,转移我的注意力。”

茱莉点点头。

“我们得各个击破,否则你们的力气大过我们。坦雅敲死桑科后,我用刀子刺死霍尔。”

“可是你一口气把莫里思和巴尼柯夫两个干掉了。”

“杀莫里思是纯粹运气啦。”坦雅说,“他们两个去机棚时,他喝了一口巴尼柯夫的酒壮胆。镉混剂无臭无味,所以等他们知道酒里有毒时,已经太迟了。”

“桑科听到莫里思在呻吟,”帕克顿回忆道,“结果茱莉告诉我们说,那是她的声音。”

“巴尼柯夫死得很快。”坦雅解释说,“可是莫里思喝得较少,时间拖得久一点。我们试着要他安静,但还是让桑科听见了。”

“不过桑科的死是经过细心安排的。”帕克顿接着说,“茱莉佯称没有炼乳,所以桑科就去拿,可是炼乳其实还很多,因为霍尔昨天才开过一罐新的。”

茱莉点点头。

“如果你们有人去看一下霍尔说的那个罐头,那我就穿帮了。”

“伟奇是被勒死的。”帕克顿说,“我找到他的领带。会扭成这样,一定是被拿来当绞绳用过。”

“他很好解决,”茱莉说,“他只身到机棚,由我转移他的注意力,让坦雅溜到他身后。”

“可是,为什么?”帕克顿不解地问,“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呀。”茱莉说,“我们很难再找到这么友善融洽的团队了,但只要是分析那份沃斯托克湖样本的人,都可以留名青史,我们何必与人分享这份美名?霍尔老爱吹嘘美国的科学经费有多充足,巴尼柯夫和桑科又有俄国政府支援,坦雅和我根本没有机会。”

“可是我们现在有机会了。”坦雅垂眼看着手中的圆筒说。“幸好我们把计划付诸行动,因为你们只采到这瓶样本。这里没有足够的东西让八个人分享。”

“你们杀掉五个人,就只为了让自己的事业更进一步?”帕克顿骇然问道。

茱莉点点头,理直气壮地说:“这里头的利益很多,谁先发表,谁就能成名。”

“甚至还能得到诺贝尔奖。”坦雅满怀期望地说。

“你们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吗?”帕克顿惊讶地问,“等飞机抵达时,你们得解释为什么所有的同事都死掉呀。”

“那不成问题。”茱莉装模作样地说。

“因为霍尔在无线电上提到有怪兽。”帕克顿说。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茱莉一直急着要让麦克马鲁基地的人听到有湖怪造乱的荒谬说法。“你们会说他发狂后,杀掉所有人。”

“只剩下两名担惊受怕的生还者。”茱莉说。“我们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就是搭麦克马鲁派来的飞机,所以我们得编造一套能让他们信服的说词。这些荒凉的极区基地经常有人发疯——发生在这里又有何妨,而且还是在面临重大科学发现的前夕?任何认识霍尔的人,听到他以为有怪兽出没,都不会太讶异的,因为霍尔实在看太多录影带了。”

“你怎么会猜到我是茱莉的同谋?”坦雅好奇地问。

帕克顿厌烦地叹口气说:“因为我一猜到茱莉是凶手,就知道她无法独自行凶。你是第一个失踪的人,所以共犯非你莫属——你利用自己的失踪吓唬其他人,并伺机杀害第一名受害者。我还找到一片夹着你头发的木片——应该是你挤进藏匿处以防被人瞧见时夹到的。”

“那我的藏身处在哪儿呀?你搜过整个营区了,结果并没找到我。”

“机棚的屋顶。你爬到钻子上,从松开的木板间溜出去,这样你才有办法从机棚里将门反锁。”

坦雅点点头。

“尸体也被你藏在屋顶上。”帕克顿继续说道,“屋顶上的雪很厚,可以轻易地挖出棺材状的凹槽,而且从地面上看不见。小小的冰洞是你的绝佳藏身处——在寒风中,冰洞里不会太冷。”

“可是只能待一小段时间。”坦雅说,“所以我们动作得快。”

“当我建议利用机棚屋顶做为最高点来搜寻冰地时,茱莉立即表示自愿上去,因为她说她体重最轻……”

“如果是你上去,就会看到我们挖的凹槽了。”茱莉表示,“更别提我们已装好、用来将尸体吊上去的铰盘。现在你想不想上去看看?”

帕克顿瞪着她。

“好让你们把我杀掉,同时省下把我运上去的力气吗?”

“你是最后一个了。”茱莉轻蔑地说,“尸体藏不藏都无所谓了,反正没别人会看到。”

茱莉的小刀突然亮在手里,她狰狞地朝帕克顿走过来。坦雅把样本瓶塞到自己的口袋中,然后跳到他身后,以分散他的注意。帕克顿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敲死桑科的沉重奶罐,他拼尽力气将罐头掷出去,击中了茱莉的胸口。茱莉脚底失衡,小刀从手上飞出去。帕克顿本能地想逃,远离这两个谋杀同事的女人,可是却无处可去,他不是死在冰地上,就是死于茱莉的刀下。

帕克顿扑过去夺刀,他知道坦雅就在他后面。帕克顿滑了一下没站好,坦雅立刻扑到他身上,对他又抓又扯,同时试图阻止他抢刀。同一时间,茱莉已经回过神,四肢着地往刀子慢慢爬过去。

远处有个沉闷的吼声越来越响,帕克顿一时间还以为是钻子在动,但他一抬起头,看到天上有个小小的黑点。

“是飞机!”他大喊着试图站起来。“你们让霍尔大肆宣告他的疯狂念头,麦克马鲁的人担心不已,硬是冒着大雾派救援人员来了。”

“可惜还是来不及救你。”坦雅阴险地说,“我们的计划还是能成功。”

她扑向一边,帕克顿感到自己的帽兜勒在脖子上,他用双手试着挣脱对方紧掐的手,这时茱莉终于拿到刀子,摇摇晃晃地慢慢站起来了。她举步蹒跚地走向前,慢慢举起刀子。这刀只要一刺下去,她和坦雅便成为沃斯托克湖水采样的拥有者了。

飞机渐渐趋近,帕克顿因缺氧的关系已开始昏头转向了,而茱莉的手臂也开始往下刺过来。帕克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开身子,他脚底一滑,拖着坦雅一起摔倒。两人一起摔在某个东西上,接着冰冷的液体溅在地上,随后坦雅整个人都瘫掉了。

“是样本!”茱莉尖叫着。她跪下来,惶恐地瞪着一滩污褐的水从冰面上漫开,“你们倒在筒子上,把筒子压破了!”

“而你把坦雅杀掉了。”

帕克顿挣开瘫软的尸体,看着鲜血与洒出来的湖水混合交流。头顶上的飞机缓缓飞落准备下降,帕克顿看见窗口的人狂乱地指着机棚的屋顶。

“事情结束了,茱莉。”

茱莉白着一张脸,看到最后几滴湖水从筒子流进雪里。

“全都白费工夫了!等他们同意再开凿另一个洞时,都不会有我们的份了。”

“反正到时你会因谋杀罪而关在监牢里。”帕克顿冷冷说,“你杀害了六名同事。”

“我们差点就得手了。”她轻声地说,眼睛依然盯着雪上的斑痕。“我们刚刚还捧在手里的。幸好你虽然毁了我们的大计,但样本一毁,钻子坏掉,你也没办法成为第一个分析沃斯托克湖的人。”

飞机震耳欲聋地落在远处,机上的人开始向他们奔跑过来,同时一边惊惶地指着机棚的屋顶。斗败的茱莉垂着肩,而帕克顿抽出他趁大伙儿没注意时偷偷塞到自己口袋里的一小瓶沃斯托克湖水,对着茱莉晃了晃。

“反正我会是第一个公布研究报告的人,”他柔声说,“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帮我确保了我的功成名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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