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井歌子的工作室在驹进林町,经过战火洗礼,已经化为乌有的高村光太郎旧宅附近。和她对坐谈话,一下子就绕着这个话题说个不停。

“那个时候我还是小孩子。怎么说呢?这个工作室是我的父亲光云建造的。我们小孩子常常躲在高村先生的庭院,调皮的按电铃,看到里面走出一个生气的女人,然后‘哇’!的一声逃得不见人影。不到三十分钟又来按电铃开玩笑,真是坏孩子哪!直到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智惠子抄》的主角智惠子夫人。”

像是在怀念懵懂少女的时光似的,宇井歌子的视线远远的抛向庭院。

大红的毛衣配上黑色长裤,耳朵挂着金色大耳环,说话的时候一晃动,就闪闪发光。体态修长,容貌艳丽,是一位感情丰富,年约三十四、五岁的美人。这样的大家闺秀,举止言谈总是自信满溢。壁台上摆着以前刑警在美术杂志的照片上所看过的,抽象艺术的石膏像。这位女士的创作风格,的确受到荷兰几何学抽象画家蒙德理安的影响。

闲话家常时,颇为爽朗的女士,一谈起之前的小包裹,脸色立刻笼罩着阴影。刑警非常了解,这绝对是不愉快的回忆。

“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不是吗?”宇井女士静下来,同时回头望着坐在左近的青年男子。

“那天刚好是女儿节。家里聚集不少女学生,大家聊天喝茶。由于是挂号包裹,以为是女儿节的礼物。高高兴兴的打开,结果,里面竟然横躺着一把钢铁制品,冷彻肌肤的手枪;一瞬间,大家都倒吸一口气,鸦雀无声。对吧?”

虽然是征询附和的语气,一旁个性沉默的青年只是点点头。

“这位先生曾经参加过自卫队,常常玩枪,一看到手枪立刻知道曾经击发过。是恐吓吧?我们吓得直发抖。”

“不是恐吓!看就知道。”青年安慰的说。

“哦?是吗?对不起!当时,我真的被吓坏了,过节的气氛完全一扫而空。我以为是芥川做的好事,就打电话吼他。勇敢吧?”

她像男人一样放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红色毛衣的前胸起起伏伏,剧烈的喘息。刑警等她笑完,再问她对于发件人是否有线索?宇井只是摇头。

“现在是躯干雕刻的加工中最重要的环结,这件事把我的思绪打乱,再也凝聚不起来。”宇井皱着眉,看来当真非常困扰。

“那,你知道池田伊之助吗?”

“听过这个名字,秋阳会的成员吧?”

“江木俊介呢?”

“呀……咦,你不知道?”

她问旁边的青年。看起来好像也喜欢美术的青年,默默摇动他一头没有抹油的头发。

谜样的小包裹的寄件人是芥川?或者不是?什么样的理由选上这三个人?

刑警一件也搞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之下,还是得扬起帆驶向下一个港口。离开宇井家,外头已经黄昏时刻。这类高级住宅街一到夜晚真的是闇无人声、万籁俱寂,只听到自己的鞋子敲着红砖道传出来的声响。

最后的码头是池田伊之助的家,在上目黑第六条街。从涩谷乘公交车在坂之上下车,介于两座庙之间的幽静场所。围篱缠着的是攀藤玫瑰吧?屋内轻声传来收音机里的法国香颂。刑警还没按下门铃,小狗屋探出头的小狗已经吵闹的吠叫。

池田伊之助应该和芥川画廊的主人同年纪。也许体格较为单薄吧?看起来年轻许多。长脸细目,眼睛眨呀眨的,好像快要睡着一样,嘴角始终带着嘲弄似的笑意。蜷曲的长发直披领子,一眼望去就是画家的样子。

“电话里说过了,实在没有什么可提供参考。”

池田一开口就是挺鲁莽的语气,可是,基本上应该是个好人。鲁莽的说话方式不过是一种虚张声势。身为刑警接触的人林林总总,对这种场面当然习以为常。

“我常到芥川的画廊去玩,以为是他恶作剧。打电话后发觉他什么也不知道,于是逐一追问我的亲朋好友,结果,到底是谁做的勾当还是不清楚。事后听说,宇井小姐也接到包裹,还是一把枪。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当天晚上就把东西送到附近派出所。”

“那以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这个嘛,目前为止没有特别的事情。只是,查不出寄件人的真面目,也查不出为什么寄这种东西,不能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总是毛毛的。只有尽可能不去想。”

不同于江木俊介,池田伊之助是个相当神经质的人。话虽如此,刑警也突然注意到,冷静的江木该不会真的用塑料绳去勒死人吧?刑警不觉面无血色。

“知道江木俊介吗?”

“在哪个会场见过一、两次吧?他的画风我不感兴趣,所以没和他讲过话。但是……”

话没说完,池田目不转睛的盯着客人的脸。

“江木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没什么!那,你和宇井的关系呢?”

“说起来没有什么交往。不过她是女艺术家,对她的感觉当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哈,这不是画家在说话,这是男人的直觉在说话。哈哈!”

池田伊之助一笑,眼睛更细了。

但是这里也没有任何收获。事件应该已经发生。但是不能掌握事件的发展,再多的假设也没用。因此,刑警气馁的向画家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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