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一日。对于钟卷要一,这是永难忘怀的日子之一。当日午后四点半左右,正准备关起事务所回家,桌上的电话突然大声响起。自从事业低迷以来,已经没有生意上的电话,这呀那的,都是催讨债务。之所以还会拿起电话筒,是因为及川春子可能打电话来。并不是想从春子的电话得到任何慰藉——不久将有百万克鲁索的身价,公司濒临破产又算得了什么?没有悲观的必要。只是,听一听春子的声音,有种不可言喻的快乐。口齿清晰、声音甜美、说话有韵律,就像听音乐一样。因此,要一每天甚至有点期待春子的电话。

春子吧!?下意识把听筒附在耳朵。果然蹦出女子的声音。

(喂喂,钟卷商社吗?)

是事务上的往来电话。不是春子,但,像她一样年轻的声音。

(是的!这里是钟卷商社。)

带点警戒的意味,粗鲁的回答。冷不防的,女子格格格的,近乎是高兴的笑。

(好久没听到您的声音。能听到您的声音真是高兴。好极了!)

女子用亲密的口吻由衷的说。

(有什么好的?)

(因为,盼望已久的事终于达成啦!哪,钟卷先生,您最近要结婚了吧?唉,说起我的他可真穷,储蓄只有八万圆,连盖个家的头款都不够吧?因此,我可都想好了哟——)

动脑筋的不只是她,钟卷也不例外。冷不防冒出来那么亲密的声音,对方到底是谁?实在想不出来。一方面唧唧哼哼的应和,另一方面,简直想破头,以前认识的打字小姐、酒吧的舞女等等,这一类的女性,她们的声音、容貌一一过滤,仍旧毫无头绪。

(喂喂,你到底是谁?)

要一打断对方的话,粗暴的问。

(啊呀,对不起!但是,我知道不必那么悲观。有钟卷先生在,一定可以为我做点什么……)

(到底是谁呀?你!不说出姓名,我就挂断!)

(啊哈,钟卷先生真性急呀!现在告诉您,我是惠比寿大楼的电话总机小姐。)

(惠比寿大楼?惠比寿大楼在哪里?)

(嗄,您应该知道吧!赤城艺能公司的那栋大楼啊!)

(哦,是呀!那里的电话接线生呀!找我有什么事?)

(呃,还不知道吗?您可是出人意外的迟钝哪!)

女子似乎是缩着头笑起来,对钟卷换上一副轻蔑的语调。

(我忙得很,不要吞吞吐吐的,赶快说!)

(听好啰!我的工作是将外面打来的电话转接到内部电话机,也就是说,我是个电话处理者。所以我听过各种人的声音。电影明星、运动员、小说家、音乐家,就连被杀的稻田登先生的声音,我也记得很清楚。)

(什么?)要一的脸色变了。

(说到这里,应该清楚了吧?我打电话的目的是……)

(不、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房间里没有暖气,要一的额头却渗出颗颗汗珠。

(您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您。稻田先生的声音和您很像哟!说很像嘛,倒不如说完全一样。也就是说,假稻田登先生之名,打电话给笃子小姐的人,就是您。好妙的手法。笃子小姐终究没有见过稻田先生的真面目,因此,当然相信电话里钟卷先生的声音,就是稻田先生的声音。十一月三日午后一点十分打来的电话,里头的声音并不属于被杀的稻田先生,而是您活生生的声音。对吧?)

要一不吭一声。女子的语气完全变了。

(钟卷先生,老实说,我需要二百万圆。买房子、买双人床,结婚的话二百万跑不掉。您会帮忙吧?马上签张期票,没问题吧!)

(畜、畜牲!我那有二百万?)

(有没有,不关我的事!开不开票,全看您啰!或者,您希望我向瞽察密告?)

(你、你疯了!)

(是吗?那就麻烦您筹钱啦!见面的地点顺便告诉你。)

女子说了日本桥某百货公司的名字。

(那里的顶楼平台上有座供奉五谷神的神社。就在鸟居前见面。我戴帽子,上头插着绿色羽毛,马上可以认出来。鸟居前等您啦!)

(时间呢?)

(今天下午五点五分!)

(什……什么嘛?今天怎么可能,只剩下二十分钟呀!)

(别这么说嘛!二十分钟足够啦!没有来的话只好打小报告去啰!五点钟时,结束营业的铃声会响起,顶楼的顾客会陆续回家,五分钟内,人应该都走光了。但是,电梯在五点半之前仍然可以使用。我们有足够的交易时间。就这样啦!地点和时间别弄错喔!)

女子细心叮咛,喀喳挂上电话。要一连电话筒都忘了挂,哈着腰,手肘杵在桌上,瞪着白色的墙壁。

由于凶案以后,没有在驾驶俱乐部出现过,所以不知道田所来调查过。自以为是完美的犯罪,竟然被一个电话接线生看穿,对要一而言实在是莫大的打击。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好?一时无法判断,茫茫然久久的站着。

终于,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八分钟。考虑好久下定决心似的表情,要一穿上外套,戴上绒帽,步出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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