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自毁长城 五世纪 二〇年代（四二〇—四二九年）

“五胡十九国时代”历时一百三十六年之久，于本世纪三〇年代结束。北方被北魏帝国统一，南方的晋帝国灭亡，南宋帝国代兴，“大分裂时代遂进入后半期——“南北朝时代”，北朝是北魏帝国、北齐帝国、北周帝国；南朝是南宋帝国、南齐帝国、南梁帝国、陈帝国。本世纪的北朝是北魏帝国，南朝则到南齐帝国为止。“南北朝时代”的大混战比“五胡时代”更激烈也更残酷。

南宋·元嘉六年　　北凉·承玄二年　　西秦·永弘二年　　胡夏·胜光二年　　北魏·神䴥二年　　北燕·太平二十一年

1、春季，正月，南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王弘上疏请求辞去京畿总卫戍司令及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本兼各职，而转让给彭城王刘义康。南宋帝（三任文帝）刘义隆（本年二十三岁）下达一份褒扬的诏书，但拒绝批准。

正月二十日，刘义隆任命刘义康当高级咨询官（侍中）、扬南徐兖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宰相（司徒）、主管政府机要，兼南徐州（州政府设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州长（刺史）。王弘跟刘义康二人的总部，都设有助理官员及警卫部队，共同辅佐政府。王弘身体衰弱，本来经常患病，再加上他又决心远离大权，所以每件事都推给刘义康。刘义康遂负起全部责任，总管内外事务。

刘义隆再任命抚军将军、江夏王刘义恭当荆湘等八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八州：荆湘雍益梁宁南秦北秦），兼荆州（州政府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州长；高级咨询官（侍中）刘湛当南蛮保安司令（南蛮校尉），负责处理军区司令部及州政府事务。刘义隆写信给刘义恭，说：

“管理天下，至为艰难。家国事务，十分重大。虽然不是开创，而只是继承现成基业，但要想保守它不致败坏，也不简单。是兴隆或是衰退？是安全或是危险？全靠我们自己。怎么能不感觉到王业不易，对我们肩头的重担，深觉畏惧！

“你性情褊急暴躁，愿望稍稍受到阻挠，就一定用强硬手段，非达到目的不可。至于心里本来没有某种想法的，外面稍稍引导，你也会立刻就有某种想法。这最容易招灾惹祸，应该时常提醒自己，竭力克制。卫青对知识分子礼貌周到，对地位低的一些人物也有恩惠（参考前一一九年）。西门豹性情刚急，身上常佩苇草；董安于性情和缓，身上常带弓弦；都用以警告自己，改正缺点（《韩非子·观行》）。而关羽、张飞，却恰恰相反，二人性格，各趋极端（关羽亲近武官，而轻视知识分子；张飞敬重知识分子，却看不起地位比他低贱的人；参考二二一年六月）。你做人做事，要深刻体会这些故事的教训。如果事情忽然发生巨变（暗示自己死亡），我的儿子年纪还小，你身为宰相（司徒），势必负起姬旦的责任（周王朝一任王武王姬发逝世，老弟周公姬旦辅佐年幼的侄儿、二任王成王姬诵），所以，你不可以不了解责任的内涵。到那个时候，帝国是安是危，掌握在你们叔侄二人之手。

“你每月的私人开支不准超过三十万。如果用不到三十万，那就更好。荆州总部房舍（包括宰相府、军区司令部、州政府）我略为了解，看情形还不需要重新整修，去追求新异。至于审问诉讼案件，多数都要当时裁决，无法事先准备，这是一个大的困难。所以你要更加留意，在审问的时候，应该摒除成见，虚心听取当事人陈述，千万不可以受自己喜怒支配。平常做事，能够听从别人的建议，自己就会享受美好的声誉。不可以一意孤行，用来炫耀自己的决断和英明。

“名分和官职（参考前四〇三年）都应深切珍惜，不可以随意给予别人。对亲近的人封爵赏官，尤其要再三斟酌，特别慎重。我对于左右侍奉的人，很少特别恩赏，如果外边有人用这种话来批评，我并不认为他们的批评不当。凭权势欺凌别人，别人不会心服。用威力压制别人，别人不会接受。这种事情，至为简单明了。

“声色犬马、嬉戏游荡，都不要过分。饮酒赌博、捕鱼打猎，一切都不应去做。生活上必需的开支，都应有节制限度；奇装异服、古玩珍宝，都不可喜爱。最迫切的是，要不断接见助理官员和部属。接近的次数太少，彼此间便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心灵便无法沟通。心灵无法交流，你又怎么知道人民的需要？”（本年，刘义恭十七岁。）

2、胡夏帝国（首都平凉〔甘肃省华亭县〕）酒泉公赫连隽从平凉出奔，投降北魏帝国（首都平城）。

3、丁零部落（时驻太行山）酋长鲜于台阳等向北魏帝国投降。北魏帝（三任太武帝）拓跋焘（本年二十二岁）下诏赦免（鲜于台阳等叛入太行山事，参考去年〔四二八年〕十月）。

4、西秦王国（首都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征虏将军出连辅政大军还没有抵达西平（青海省西宁市），北凉王国首领（二任武宣王）、河西王沮渠蒙逊（本年六十二岁）己攻陷城池，生擒西秦政府任命的郡长麹承（沮渠蒙逊去年〔四二八年〕十二月攻西平）。

二月，西秦王（四任）乞伏暮末封正妻梁女士当王后，王子乞伏万载当太子。

5、三月二十五日，南宋帝刘义隆封皇子刘劭（本年四岁）当太子。

三月二十六日，大赦。

三月二十九日，任命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殷景仁当中央禁军总监（中领军）。

刘义隆因娘亲胡道安早死（《宋书·后纪传》：胡道安生刘义隆，刘义隆五岁时，不知道什么缘故，刘裕把她处死。刘义隆登基后，尊她为“章太后”），所以对外祖母苏女士最是亲昵。苏女士逝世，刘义隆常到灵前哭泣，还打算追加爵位，命文武官员讨论。殷景仁认为古代没有封外祖母爵位的前例，刘义隆才停止。

6、最初，西秦王国国务院执行官（尚书）、陇西郡（甘肃省陇西县）人辛进，随从三任王（文昭王）乞伏炽磐在陵霄观游猎，用弹弓射击飞鸟，一不小心，竟射中乞伏暮末的娘亲，更不幸的是伤害到她美丽的容貌。等到乞伏暮末登上西秦王（四任）宝座，询问娘亲面部受伤的原因，娘亲告诉他，乞伏暮末大发雷霆，斩辛进，并斩辛进五族内有关系的二十七人。

7、夏季，四月二日，南宋帝国擢升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王敬弘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临川王刘义庆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济阳郡（河南省兰考县东北堌阳镇）人江夷当国务院右执行长（右仆射）。

8、最初，北魏帝国（首都平城〔山西省大同市〕）一任帝（道武帝）拓跋珪，命国务院执行官（尚书）邓渊撰写《国记》十余卷，没有完成，即行停止。三任帝（太武帝）拓跋焘改命祭祀部长（大常）崔浩跟立法院主任立法官（中书侍郎）邓颖等，继续编撰，称《国书》，共三十卷。邓颖是邓渊的儿子（邓渊，参考三九八年十—月）。

9、北魏帝拓跋焘将对不断骚扰北方边境的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作一次灭国性的大规模攻击，在首都平城南郊举行阅兵大典。先行祭拜天神，然后下令进入紧急状态。内外官员，都不愿意发动这次军事行动，连保太后（拓跋焘的乳娘）都一再劝阻，只有祭祀部长（太常）崔浩极力赞成。

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刘絜等共同推举天文台长（太史令）张渊、徐辩，由他们向拓跋焘分析反对北伐的理由，说：“今年是‘己已’年，恰恰是三个‘阴气’聚集在一起的年份（十个天干中，奇数为阳：甲、丙、庚、戌、壬；偶数为阴：乙、丁、己、辛、癸。十二个地支中，同样的奇数为阳：子、寅、辰、午、申、戌；偶数为阴：丑、卯、已、未、西、亥。己是一阴，已是一阴，己已合是一阴，共三阴）。木星突然遮住月亮，金星出现西方，地上不可以有军事行动。如果北伐，一定失败。即令取胜，也对皇上不利。”文武官员异口同声，一致赞成，说：“张渊等年轻时候，曾经警告过苻坚（前秦帝国三任帝宣昭帝）不可以南征；苻坚不肯接受，结果失败（淝水之战，参考三八三年十一月）。他们的判断没有一件事不应验，不可以违背。”拓跋焘心里大不高兴，命崔浩跟张渊等举行御前辩论。

崔浩质问张渊、徐辩说：“阳刚是恩德，阴柔是刑杀；所以日食时要累积恩德，月食时要注意刑杀。帝王使用刑杀，对犯小罪的人，则绑赴刑场处决；对犯大罪的人（指敌国），则动员军队，在战场把它消灭。今天，出兵讨伐犯大罪的人，正是加强刑罚。我观察天象，近年以来，月亮运行，遮盖昴星，到今天仍是如此。卜卦的结果显示：三年之内，天子（拓跋焘）大破旄头星之国（旄，音máo〔毛〕。旄头星，就是昴星。胡三省原注说：“旄头星，蛮夷之星。”）。蠕蠕（柔然汗国）、高车（高车部落），都是旄头星的臣民，盼望陛下不要怀疑。”张渊、徐辩说：“蠕蠕是荒野外没有用的东西，得到他们的土地，不能耕种收割粮食；得到他们的人口，不能当做臣民驱使。而且行动飘忽，出没无常，很难把他们制伏，有什么事迫不及待，劳动人马讨伐？”崔浩说：“张渊、徐辩如果谈论天文，还算是他们的职责。至于人事和形势，他们就更不知道。二位所说的那一套话，原是西汉王朝人士挂在嘴边上的话（对于匈奴汗国的态度，韩安国、主父偃、严尤等，都是如此），可是用在今天，完全不切实际。为什么？蠕蠕本来是帝国北方的藩属，后来背叛而去（参考三九四年十月），现在诛杀他们的头目，收回裹胁下的善良人民，使他们得以为帝国效力，并不是毫无用处。世上的人都信服张渊、徐辩深通天文奥秘，预知成败。那么，我提出一个问题，在统万（胡夏故都·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没有陷落之前，他们（胡夏帝国）有没有溃败的征兆？如果你不知道，是你没有这种能力；如果你知道而没有说出来，是你对你的主人不忠。”（张渊、徐辩原是胡夏帝国天文台长〔太史令〕；参考四二七年六月。）当时，会稽公赫连昌（胡夏帝国二任帝）也在座，张渊等因当时确实没有说过，十分惭愧，不能回答。拓跋焘大为高兴。

御前会议散后，三公、部长级高级官员中有人抱怨崔浩说：“而今，南方盗匪（指南宋帝国）正在我们背后虎视眈眈，把他们抛在一旁，却去北伐，如果蠕蠕逃得无影无踪，我们的大军前进没有收获，后面又有强大贼寇（南宋帝国），那将怎么办？”崔浩说：“事情不是这样，今天的形势是，如果不能先击破蠕蠕，就没有能力处理南方盗匪（指南宋帝国）。南方盗匪自从得到帝国攻克统万（胡夏故都·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的消息，才真正开始恐惧。为了壮胆，所以扬言要出动军队，保卫淮河以北疆土。但我敢保证，等到我们击败蠕蠕，凯旋而归，南方盗匪（南宋帝国）连动静都不会有。而且他们是步兵，我们是骑兵，他们能北来，我们也可南下。他们已累得要死，我们却没有多大疲劳。何况，南方和北方的风俗习惯，全不一样，南方河道纵横，北方一片平原，帝国即令把黄河以南疆土交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为什么敢这么肯定？试看，像刘裕那样的英雄豪杰，吞并关中（陕西省中部），留下他心爱的儿子（刘义真）镇守，配备给他优良的将领和数万人的精良部队，而仍镇守不住，最后落得全军覆没（参考四一八年十一月），民间号哭之声，到现在仍没有平息。何况今天的刘义隆，无论君臣，都不能跟刘裕时代相比。而我们的皇上（拓跋焘）英明雄武；我们的部队人强马壮。他们如果攻击，就跟刚出生的小马小牛搏斗虎狼一样，有什么使我们担心！蠕蠕则情形不同，仗恃距离太远，一直认为帝国没有力量对他们制裁，所以防备至为松懈。夏季把部众解散，到各地逐水草畜牧。秋季之后，才再集合。背后是寒冷荒原，面对南方温暖地带，自会不时抢劫。而今出军，正是他们毫无防备之时，一看到飞扬的尘沙，就会大为惊骇，四散逃走。公马护着母马，母马护着小马，行动缓慢，难以控制，势不能迅速找到水草。只不过几天工夫，他们必定再行聚集，穷苦闲顿，将更艰难，我们就可以一举歼灭。短时间的辛劳，换来长远的和平，机会不可丧失。最大的忧虑是：皇上没有这种决心！皇上既有这种决心，为什么阻挠！”道士寇谦之问崔浩说：“对蠕蠕真的能够制伏？”崔浩说：“一定可以。但是，只恐怕将领们目光如豆，没有远见，顾虑多端，不肯乘胜追击，深入敌土，以致不能获得彻底的胜利。”

在这件事之前，南宋帝刘义隆乘北魏帝国使节北返，带口信给北魏帝拓跋焘，说：“你应该赶快还我们黄河以南的土地（北魏攻取黄河以南土地事，参考四二三年）！不肯的话，我们的将军只好竭尽全力。”拓跋焘正在讨论讨伐柔然汗国，听到这个报告，失声大笑，对

高级官员说：“这群鱼鳖虾蚧！连救自己老命都来不及，有屁作为！即令能来，蠕蠕就更重要，如果不先消灭蠕蠕，可是坐在这里等强盗临门，腹背同时受到攻击，不是优良的谋略！我决定立即北伐。”

四月二十九日，拓跋焘率大军从首都平城出发，命北平王长孙嵩、广陵公楼伏连留守京师（首都平城）。拓跋焘向东取道黑山（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境）；而派平阳王长孙翰从西方直指大娥山（今地不详），二路大军，约定在柔然汗国的王庭（设蒙古国哈尔和林市）会师。

10、五月一日，日食。

11、南宋帝国国务院总理（尚书令）王敬弘坚决辞职，上疏请求返回故乡会稽郡（浙江省绍兴市）。

五月二日，南宋帝刘义隆任命王敬弘当高级咨询官（侍中）、特进（朝会时位置仅次于三公）、左最高资政官（左光禄大夫）；准许回乡。

五月十六日，北魏帝拓跋焘前进到瀚海沙漠南界，下令抛弃所有辎重，亲率轻装备骑兵，每位骑兵另备一匹副马，袭击柔然汗国。骑兵抵达栗水（蒙古国翁金河），柔然可汗（四任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果然没有戒备，人民满布原野，正在安静的牧猪放羊，突然发现北魏大军从天而降，惊慌恐怖，霎时四散，逃跑一空，无法集结。郁久闾大檀纵火焚烧房屋（此时王庭设蒙古国哈尔和林市），向西方逃走，谁都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他的老弟郁久闾匹黎先原来主持东方疆土，听到北魏侵入国境消息，率领部众西上，打算跟老哥会师，中途却跟北魏平阳王长孙翰兵团遭遇，长孙翰兵团拦腰痛击，大破柔然军，斩酋长、总监等数百人。

13、胡夏帝国皇帝（三任）赫连定打算收复统万，率军东下，抵达侯尼城（平凉东），不敢前进，回军。

14、北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首领（二任武宣王）、河西王沮渠蒙逊讨伐西秦王国。西秦王（四任）乞伏暮末留相国乞伏元基镇守枹罕，自己退保定连（甘肃省临夏市东南）。

西秦政府任命的南安郡（甘肃省陇西县东南）郡长翟承伯等镇守罕幵谷（甘肃省临夏市西南。幵，音qiān〔千〕），叛变，响应北凉王国的攻击。乞伏暮末击破翟承伯军，推进到冶城（临夏市西北六十千米）。西安郡（甘肃省山丹县西）郡长莫者幼眷据守汧川（今地不详）叛变（每一个政权，在灭亡时所呈现的都是一样景观：众叛亲离），乞伏暮末出军讨伐，被莫者幼眷击败，退回定连。

沮渠蒙逊大军包围枹罕，派世子沮渠兴国攻击定连。

六月，乞伏暮末在冶城迎战，生擒沮渠兴国；沮渠蒙逊迅速撤退，乞伏暮末追击，追到谭郊（甘肃省临夏市西北）。

吐谷浑汗国（青海省）可汗（十任）慕容慕璝，派他的老弟慕容没（慕）利延率骑兵五千人，跟沮渠蒙逊会师，攻击西秦王国。乞伏暮末派辅国大将军段晖等迎击，大破北凉、吐谷浑联军。

15、柔然汗国可汗（四任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既向西逃亡，所有部落，四分五散，躲藏荒山深谷；牛马等牲畜分布原野，没有人敢出来照顾。北魏帝拓跋焘沿栗水西进，抵达菟园水（蒙古国图音河，流经巴彦洪戈尔市东），派出军队搜索，并加强扫荡：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俘虏和斩杀很多人。而高车部落（蒙古国北部）又趁火打劫，利用北魏北伐大军的声势，深入柔然汗国心脏，奸淫烧杀。柔然汗国各部落和各支派人民，前后投降北魏帝国的有三十多万帐，北魏北伐军俘获战马一百余万匹，家畜牲口，车辆帐蓬，堆满山旁水畔，战利品多到不能胜数，恐怕有几百万。

拓跋焘再沿弱水（今地不详）前进，到涿邪山（蒙古国古尔班察汗山）。各将领恐怕再继续深入的话，可能会遇到埋伏，都劝拓跋焘停止。寇谦之把崔浩当初讲的那段话告诉给拓跋焘；但拓跋焘也不愿冒险深入。

秋季，七月，拓跋焘班师，到了黑山，依照等级，把战利品赏赐给将士。不久，听到稍后投降的人报告：“可汗（郁久闾大檀）前些时，害病卧床，听到魏国（北魏帝国）大军将到，不知如何是好，仓促之间，下令焚烧房舍，躺到车上，率数百人逃往南山（南边山岭通称），人和家畜挤在一起，没有人领导，距涿邪山只有一百八十里。因魏国军队不再追击，才慢慢再向西逃亡，得以幸免。”后来，听凉州（北凉王国）匈奴商人说：“大军如果再向前挺进两天，柔然（柔然汗国）就被彻底摧毁。”拓跋焘深为后悔。

郁久闾大檀忧悲交集，逝世，儿子郁久闾吴提继位，号敕连可汗（五任）。

16、接受南宋帝国武都王（孝昭王）封爵的“氐王”（首府仇池〔甘肃省西和县南〕）杨玄患病，打算把位置传给老弟杨难当。杨难当坚决辞让，请杨玄指定儿子杨保宗当继承人，自己愿当辅佐，杨玄同意。杨玄逝世后，杨保宗继位。可是杨难当正妻姚女士抱怨丈夫是个呆瓜，劝丈夫夺权。杨难当遂罢黜侄儿杨保宗，而自称雍凉秦军区司令长官（都督雍凉秦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秦州刺史、武都王。

17、北凉王国首领、河西王沮渠蒙逊派使臣送谷米三十万斛给西秦王乞伏暮末，请赎回世子沮渠兴国，乞伏暮末拒绝。沮渠蒙逊遂改封沮渠兴国同一个娘亲生的弟弟沮渠菩提当世子。

乞伏暮末任命沮渠兴国当散骑侍从官（散骑常侍），把妹妹平昌公主嫁给他。

18、八月，北魏帝拓跋焘班师抵达瀚海沙漠群之南，听说高车部落东方游牧区紧傍巳尼陂大水（西伯利亚贝加尔湖），人口和家畜都十分兴盛，距当时的大军有一千余里。于是派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安原等率骑兵一万人，发动袭击。高车各部落投降的有数十万帐，俘虏马牛羊等一百余万头。

冬季，十月，拓跋焘返首都平城。把柔然汗国、高车部落降附的人民，强迫迁到瀚海沙漠以南，东到濡源（濡水〔闪电河〕源头·河北省沽源县），西到五原（内蒙古包头市）阴山，宽达三千里，命他们耕田畜牧，而由政府征收赋税。任命平阳王长孙翰、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刘絜、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安原，以及高级咨询官（侍中）、鲜卑人（代人）古弼，共同镇守安抚。从此之后，北魏帝国民间的马牛羊和皮货价格下降。

拓跋焘加授崔浩高级咨询官、“特进”（朝会时位置仅次于三公）、抚军大将军，酬庸他策划的功劳。崔浩对天文学的素养很高，他常把生铜放到装醋的罐子里。夜晚观察天象，如果有什么发现，就用那块生铜在纸上写下记录。拓跋焘常到崔浩家询问灾变异象。有时候突然驾到，崔浩仓促出来迎接，甚至连官服上的腰带都来不及束上。崔浩所呈献的饮食酒席，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烹调，使食物精美，但拓跋焘接受这份诚意，总要举起筷子多少吃一点，或者就站在那里，尝一口再回宫。拓跋焘曾经命崔浩出入他的寝殿卧室，在气氛融洽时，对崔浩说：“你有高度的智慧，学识渊博，侍奉我祖父（一任帝拓跋珪）、老爹（二任帝拓跋嗣），忠心耿耿，三世闻名，所以我把你当做最信任的亲近。你应该竭尽忠心，直言直语，不要有什么隐瞒。我有时候可能会生气，不听你的话，然而，到最后我仍然会思考你的意见。”曾经指着崔浩，介绍给新近归降的高车部落酋长们，说：“你们看这个人，表面上细小瘦弱，既不会弯弓，又拿不动铁矛。可是蕴藏在他心里的威力，却超过百万大军。我虽然有征伐的意思，却不能决断，而每次都能建立大功的缘故，都是受这位先生教导。”下令给国务院（尚书）：“所有军国大事，你们所不能决定的，都应该向崔浩请教，然后实施。”

19、西秦王乞伏暮末的老弟乞伏轲殊罗跟庶母秃发女士通奸（这位秃发女士就是三任王武昭王乞伏炽磐的左夫人，因她检举而使姐姐和弟弟被处死。参考四二三年十月），乞伏暮末得到报告，加强安全措施。乞伏轲殊罗恐惧，跟叔父乞伏什寅阴谋杀害乞伏暮末，然后带着沮渠兴国投奔北凉王国；于是使秃发女士偷窃寝殿钥匙。阴差阳错，偷错了钥匙，守门人报告乞伏暮末，乞伏暮末逮捕所有参与的同党，全体斩首，而只赦免乞伏轲殊罗。又逮捕叔父乞伏什寅，鞭打，乞伏什寅说：“我欠你一条命，但不欠你一顿鞭。”乞伏暮末大怒，剖开乞伏什寅的肚子，把尸首投到河中。

20、胡夏帝赫连定小的时候凶恶残暴，是一个地痞无赖，老爹一任帝（武烈帝）赫连勃勃对他印象至为恶劣。

本月（十月），赫连定在阴槃（甘肃省平凉市东）打猎，登上苛蓝山（甘肃省平凉市境），遥望故都统万，悲恸哭泣，说：“先帝（赫连勃勃）如果早教我继承大业，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21、十一月一日，日食，只剩下像钩一样的一小部分；虽然在白天，仍可以看到天上星辰；直到下午，终于全食。黄河以北地区，一片黑暗。

22、北魏帝拓跋焘向西巡视，抵达柞山。

23、十二月，北凉王国首领、河西王沮渠蒙逊，吐谷浑汗国（青海省）可汗慕容慕璝，都派使节到南宋帝国进贡。

24、本年，北魏帝国京畿部族政务总监（内都大官）、中山公（文懿公）李先以及青、冀二州（州政府设信都〔河北省冀县〕）州长安同先后逝世。李先享年九十五岁（李先由西燕降后燕，再由后燕降北魏；参考三九六年十月）。

25、西秦王国地震，野草自行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