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肥水之战 四世纪 八〇年代（三八〇—三八九年）

晋·太元五年　　前秦·建元十六年

1、春季，正月，前秦帝国（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天王（三任宣昭帝）苻坚（本年四十三岁）再任命北海公苻重（苻重叛变事，参考前年〔三七八年〕十月）当镇北大将军，镇守蓟城（北京市）。

二月，在渭城（陕西省咸阳市）设军官学校（教武堂），命国立大学（太学）研究天文地理（阴阳）及兵法的学生向各将领开课讲授。皇家图书馆长（秘书监）朱肜规劝说：“陛下东征西伐，所向无敌，全中国疆土已得到十分之八，虽然江南（晋帝国）还没有臣服，但不必挂心。是以应该稍稍减少军事行动，强调文化教育功能。想不到，却在第一批兴建的校舍之中，教授战斗技术，恐怕不是逐渐恢复和平的办法。何况，各位将领，都身经百战，难道还不懂打仗，反而教他去拜白面书生为师？并不能够提高他们的士气！对实质没有裨益，对形象却有伤害，请陛下三思。”苻坚下令停止。

2、前秦帝国征北将军、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州长（刺史）、行唐公苻洛（时驻和龙〔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勇猛而体力强壮，能够坐着拉住奔跑中的牛，射箭都能洞穿铁犁，自以为征服代国（首府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县〕）立下大功（参考三七六年十二月），要求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中央没有同意，遂怨气冲天。

三月，天王苻坚任命苻洛“使持节”（一级权力），当益宁及西南夷军区司令长官（都督益宁西南夷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四川省中部）全权州长（牧）；率军南下，经过伊阙（河南省洛阳市南），直到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再乘船舰，逆汉水西上。苻洛对他的部属说：“我是皇家至亲（苻洛，是一任帝苻健老哥的儿子，跟天王苻坚是堂兄弟），不但不能到中央担任宰相元帅，反而一直被放逐边疆。现在更把我投到西南蛮荒地带，连路过京师（首都长安）都不准，其中定有阴谋，大概是教梁成（荆州〔州政府襄阳〕州长）把我沉到汉水淹死！”幽州（州政府和龙）州政府人事官（治中）平规说：“用叛逆手段夺取政权，而用礼义手段巩固政权的，子天乙（商王朝一任帝汤帝）、姬发（周王朝一任王武王）属于这一类。因为大祸反而转为大福，姜小白（春秋时代齐国十六任国君桓公）、姬重耳（晋国二十四任国君文公）属于这一类。主上（苻坚）虽然并不昏庸暴虐，可是用兵无度，永不停息的发动战争，人民盼望得到休息的，十家就有九家。如果阁下举起神圣大旗，全国人民必定遍地起义，响应归附。我们拥有古代燕王国疆域（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东方到大海，北方跟乌桓、鲜卑部落相邻，向东紧接高句丽、百济。战斗部队不下五十余万，为什么要绑起双手，听候征调，跳到难以预测的灾祸之中？”苻洛大为兴奋，卷起衣袖，挥动手臂，喊叫说：“我已下定决心，阻止这个谋略的，斩首！”于是，自称最高统帅（大将军）、总司令官（大都督）、秦王。任命平规当幽州州长，玄菟郡（辽宁省沈阳市）郡长吉贞当左秘书长（左长史），辽东郡（辽宁省辽阳市）郡长赵赞当左军政官（左司马），昌黎郡（和龙城·辽宁省朝阳市）郡长王缊当右军政官（右司马），辽西郡（河北省卢龙县）郡长王琳、北平郡（河北省遵化市）郡长皇甫杰、牧马场总监（牧官都尉）魏敷等，当参谋指挥官（从事中郎）。分别派出使臣到鲜卑部落、乌桓部落、高句丽王国（首都丸都〔吉林省集安市〕）、百济王国（首都北汉山〔韩国首尔市〕）、新罗王国（首都金城〔韩国庆州市〕）、休忍王国（黑龙江下游），征调他们派遣军队三万人，协助北海公苻重防守蓟城。各部落、各王国一致回答：“我们为天子（苻坚）防卫边疆，不能追随你当叛徒。”苻洛感到恐惧，打算停止行动，犹豫迟疑，一时不能决定。王缊、王琳、皇甫杰、魏敷知道苻洛不可能成功，准备向中央告发，苻洛把四人斩首。吉贞、赵赞说：“各部落、各王国不接受我们命令，完全出乎当初意料。阁下如果实在担心这次益州（州政府设成都〔四川省成都市〕）之行，应该派遣使臣到京师呈递奏章，请求留任，主上不可能不接受。”平规说：“叛变的行为已经显露，怎么能够中途停止？大王应该假装表示服从诏书调动，动员幽州所有兵力，从常山（河北省正定县）南下。阳平公苻融（时驻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一定到郊外迎接，乘势把他逮捕，夺取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然后集结关东（函谷关以东）所有部众，图谋西方土地，天下虽大，大旗所至，随风平定。”苻洛接受这项建议。

夏季，四月，苻洛率大军七万人从和龙出发。天王苻坚召集文武百官商讨对策，步兵指挥官（步兵校尉）吕光说：“行唐公（苻洛）以皇家至亲的身份领导叛变，天下人同感痛恨。请拨付给我步骑兵五万人，保证打垮他跟弯腰捡东西一样容易。”苻坚说：“苻重、苻洛兄弟，盘踞东北地区，兵多粮多，不可以轻看。”吕光说：“他的部众在胁迫下作战，不过像蚂蚁一样聚在一起。一旦大军出动，势必瓦解，用不着忧虑。”苻坚先派人前去责备苻洛，劝苻洛返回和龙，承诺把幽州世世代代封给苻洛。苻洛对使臣说：“你回去报告东海王（苻坚原是东海王，参考三五四年六月二十曰。苻洛表示不承认苻坚天王地位），幽州荒远偏僻，装不下拥有万辆战车的天子（苻洛自比）！我必须当全中国的领袖，继承高祖（一任帝苻健）的大业！他如果能到潼关（陕西省潼关县）迎接圣驾，我会封他最高官职，让他保持爵位，回到他的封国。”苻坚大怒，派左将军、武都郡（甘肃省成县）人窦冲以及吕光，率步骑兵混合兵团四万人讨伐；右将军都贵（都，姓）乘政府驿马车前往邺城，率冀州武装部队三万人当先锋；由阳平公苻融当全国征剿总司令官（征讨大都督）。

北海公苻重集结蓟城所有的部队，跟苻洛会师，驻防中山郡（河北省定州市），有十万人之多。

五月，窦冲等跟苻洛在中山会战，苻洛军大败，崩溃。政府军生擒苻洛，押送长安。北海公苻重逃回蓟城，吕光追击，斩苻重。骑兵指挥官（屯骑校尉）石越率骑兵一万人，从东莱郡（山东省莱州市）乘船舰出发，渡过渤海，袭击和龙，斩平规；幽州之乱，全部平息。苻坚赦免苻洛，不加诛杀，放逐到凉州西海郡（内蒙古额济纳旗）。

司马光曰：

对有功的人不奖赏，对有罪的人不诛杀，即令是伊祁放勋（尧）、姚重华（舜）在位，国家也不能治理，何况其他君王？前秦帝国天王苻坚，每次生擒叛徒都加赦免，鼓励他的臣属乐意的去试一试叛变，勇于冒险，以求侥幸成功。即令力量消失，被生擒活捉，仍然不必担心会死，则大乱怎么能够平息！《书经》上说：“严明克制姑息，事情成功。姑息克制严明，事情不能成功。”（《胤征》：“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诗经》说：“不要宽恕诡诈狡狯的人，应该极端小心。要阻止凶恶暴虐的人，防他翻脸相吞。”（《民劳》：“毋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寇虐，无俾作慝。”）而今，苻坚却违背这些教训，怎么能够不亡！

柏杨曰：

每一个人，都有所蔽，也就是都有盲点，位置在盲区的东西，他就看不见。昏庸之辈，固然如此，俊杰之士，也是如此。苻坚的睿智和见识，都是第一流的，却不能没有所蔽。宽容是一种高贵的美德，但对一个政治领袖而言，过度宽容，只看见面前两行眼泪，看不见天下千万人的悲哭。宽容遂变成姑息，一定破坏法律的尊严，瓦解社会的稳定。

而且，宽容和爱心，绝对不像宗教家们所形容的那样，是一颗万灵仙丹。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了解，在于层面相同，高尚的美德遇到卑鄙的心灵，反而会被认为愚不可及。当你包容某人的过失时，如果他反而认为你又跳进他的圈套，爱心就变成培养忘恩负义的温床。品质高尚的人，才有感恩能力，不是每人都具备这种能力，苻坚不久就吞下他是非不分的恶果。

3、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政府认为前秦帝国大军撤退，是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谢安和车骑将军、荆州（州政府设上明〔湖北省松滋县西北〕）州长桓冲的功劳。加授谢安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跟桓冲全都开府仪同三司（此指盱眙胜利，参考去年〔三七九年〕六月；但襄阳、魏兴两大重镇失守，死人无数，却不见惩罚）。

六月十九日，晋帝国大赦。

六月二十二日，任命会稽王司马道子当宰相（司徒），司马道子坚决辞让。

4、前秦帝国天王苻坚征召阳平公苻融当高级咨询官（侍中）、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征调征南大将军、代理国务院总理（守尚书令）、长乐公苻丕，当关东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关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州政府设邺城）全权州长（牧）。

苻坚因氐民族增加迅速，人口渐多。秋季，七月，把三原（陕西省三原县）、九嵕（音zōng〔宗〕。陕西省礼泉县北）、武都（甘肃省成县）、汧县（陕西省陇县）、雍城（陕西省凤翔县）等地的氐民族十五万户人家，各由他们的酋长或族长率领，分别前往全国各军区定居，仿效古代帝王的封建制度。长乐公苻丕统御氐人三千户，命仇池（甘肃省西和县南）氐部落酋长、射击兵团指挥官（射声校尉）杨膺当征东大将军府左军政官（征东左司马），九嵕氐部落酋长、外籍兵团指挥官（长水校尉）齐午当右军政官（右司马），每人领导一千五百户，当长乐国（河北省冀县）的世袭官职。命长乐国王府禁卫官司令（郎中令）、略阳郡（甘肃省天水县东）人垣敞当机要军事参议官（录事参军）；皇家助教（侍讲）扶风郡（陕西省眉县）人韦幹当军事参议官（参军事）；申绍当总务官（别驾）。杨膺，是苻丕妻子的老哥。齐午，是杨膺的岳父。

八月，分割幽州，设置平州（辽宁省），命骑兵指挥官（屯骑校尉）石越当平州州长，镇守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命立法院最高立法长（中书令）梁谠当幽州（河北省北部）州长，镇守蓟县（北京市）；抚军将军毛兴当河秦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河秦二州诸军事）、河州（甘肃省洮水流域）州长，镇守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外籍兵团指挥官王腾当并州（山西省中部）州长，镇守晋阳（山西省太原市）；河州及并州，各分配氐民族三千户人家。毛兴、王腾跟苻家有婚姻关系，在氐民族中有很高的声望。又任命平原公苻晖当豫洛荆南兖东豫阳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豫、洛、荆、南兖〔州政府设湖陆·山东省鱼台县东南〕、东豫〔州政府设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本年十二月才置东豫州〕、阳〔应是扬州·州政府设下邳〕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豫州全权州长（牧），镇守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原豫州治许昌）。命洛州州长移治丰阳（陕西省山阳县。原洛州治洛阳）。又命钜鹿公苻叡当雍州（州政府设蒲坂〔山西省永济县〕）州长。每人都配属氐民族三千二百户。

苻坚在灞上（陕西省西安市东灞河畔）给苻丕饯行，随同苻丕出发的氐人跟他们的父兄家人分别，忍不住失声恸哭，一片悲苦，连经过那里的旅客，都被感动。赵整因陪坐在旁，一面弹琴，一面歌唱：“阿得脂，阿得脂（有音无意），伯劳（鸟名）的舅爹是仇绥（“仇绥”不知是什么），尾巴长，翅膀短，不能飞。把同种的氐人放逐到远方，却留下异族鲜卑，一旦有急难，你可依靠谁！”苻坚了解歌意，但只笑笑，并不采纳。

柏杨曰：

苻坚把他所属的氐民族分派到全国各重要军区，是一项大战略计划。氐民族是北方各族中人口最少的民族（羯人只是匈奴民族的一支），要想管理占绝对多数的非氐民族，唯一的方法是控制枢纽地带。十七世纪满洲人在中国建立清王朝政府后，把八旗兵团分别派到各地驻防，意义正是如此。我们不认为满洲人一定效法苻坚，但爱新觉罗家族对中国历史至为熟悉。所以，满洲人的驻防制度，极有可能来自于苻坚的启示。

然而，这是一个难以公开宣扬的秘密谋略，所以苻坚对任何反对，都一笑置之，智者的寂寞，往往如此。问题在于这个大战略实施得略略嫌早，在条件还没有成熟时提前执行。提前并不是不可以，如果没有肥水之败（参考三八三年十一月），这个大战略将产生八旗驻防制度的功效，使全国安定。但肥水之败使这个早产的大战略产生致命的后遗症：京畿所在地自己的种族氐人已经挖空，非氐民族——尤其是鲜卑人，布满城内城外，以致国本动摇，帝国崩塌。

5、九月十日，晋帝国皇帝（十五任孝武帝）司马昌

明（本年十九岁）的皇后王法慧逝世（年二十一岁）。

冬季，十月，九真郡（越南清化市）郡长李逊占领交州（州政府设龙编〔越南河内市东北北宁府〕），起兵叛变。

6、前秦帝国天王苻坚任命左禁将军杨璧当秦州（州政府设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州长，国务院执行官（尚书）赵迁当洛州（州政府设丰阳〔陕西省山阳县〕）州长，南巴指挥官（南巴校尉）姜宇当宁州（州政府设五城〔四川省中江县〕）州长。

7、十一月十三日，晋帝国把已去世的皇后王法慧（定皇后）安葬隆平陵（司马昌明预设基地·建康城东蒋山西南）。

8、十二月，前秦帝国政府任命左将军都贵当荆州（河南省南部）州长，镇守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原文是镇守彭城，明显有误）。设立东豫州（河南省东部），任命右将军毛当当州长，镇守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原豫州州政府于本年八月移到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

9、本年，前秦帝国天王苻坚把俘虏的高密郡（侨郡·江苏省盱眙县）郡长毛璪之等二百余人送回晋帝国（毛璪之事，参考去年〔三七九年〕五月）。

晋·太元六年　　前秦·建元十七年

1、春季，正月，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皇帝（十五任孝武帝）司马昌明（本年二十岁）开始信奉佛法，在皇宫之内设立“精舍”（书房），延请和尚进住。国务院左秘书长（尚书左丞）王雅（司马昌明外祖父）上疏劝阻，司马昌明不理。王雅，是王肃的曾孙（王肃，参考三三〇年八月）。

正月二十六日，擢升国务院执行官（尚书）谢石当国务院执行长（仆射）。

2、二月，东方夷族以及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六十二国向前秦帝国（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进贡。

3、夏季，六月一日，日食。

4、秋季，七月二十五日，晋帝国交趾郡（郡政府设龙编〔越南河内市东北北宁府〕）郡长杜瑗斩叛将李逊（参考去年〔三八〇年〕十月），交州（越南北部）平定。

冬季，十月，已贬作平民的故武陵王司马晞（参考三七一年十一月）在新安郡（浙江省淳安县）逝世（年六十六岁）。晋帝司马昌明追封司马晞为新宁郡王，命他的儿子司马遵继承爵位。

十一月己亥日（十一月戊辰朔，没有己亥），擢升前会稽郡（浙江省绍兴市）郡长郗愔当最高监察长（司空）；郗愔坚决辞让。

5、前秦帝国荆州（州政府设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州长（刺史）都贵，派军政官（司马）阎振、大营军事参议官（中兵参军）吴仲率军队二万人，攻击晋帝国的竟陵郡（湖北省钟祥市）。晋帝国车骑将军、荆州（州政府设上明〔湖北省松滋县西北〕）州长桓冲，派南平郡（湖北省公安县）郡长桓石虔、首都卫戍司令部军事参议官（卫军参军）桓石民等率水陆混合兵团二万人，抵抗前秦南下部队。桓石民，是桓石虔的老弟。

十二月八日，桓石虔袭击阎振、吴仲，大破前秦军，阎振、吴仲退保管城（应在湖北省钟祥市西北）。桓石虔进攻。十二月二十七日，攻克管城，生擒阎振、吴仲，杀七千余人，俘虏一万人。

晋帝司马昌明下诏，封桓冲的儿子桓谦当宜阳侯，命桓石虔当河东郡（侨郡·湖北省松滋县西北〔上明东〕）郡长。

6、本年，晋帝国大饥。

晋·太元七年　　前秦·建元十八年

1、春季，三月，前秦帝国（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农林部长（大司农）、东海公苻阳，跟编制外散骑顾问官（员外散骑侍郎）王皮，以及国务院助理官（尚书郎）周虓阴谋叛变。事情泄露，被捕，交付司法部（廷尉）审判。苻阳，是苻法的儿子（苻法被诬杀事，参考三五七年十一月）。王皮，是王猛的儿子。天王（三任宣昭帝）苻坚（本年四十五岁）亲自询问他们谋反的原因，苻阳说：“我老爹（苻法）无罪受刑，我只是为父报仇。”苻坚流泪说：“你老爹之死，不是由我做主，你难道不知？”王皮说：“我老爹身居丞相，有辅佐君王、创立大业的功劳，可是我却免不了贫穷卑贱，所以想追求财富权势！”苻坚说：“丞相（王猛）临死时（参考三七五年七月），把你托孤给我，只要我给你十头牛去耕田务农，并不要你当官。知道儿子的，只有父亲。看你做的事，可知你老爹是多么英明。”周虓说：“我世代受到晋国（晋帝国）恩宠，活时是晋国的臣民，死后是晋国的鬼魂，还有什么可问的？”之前，周虓谋反过很多次，左右都建议诛杀，苻坚说：“周虓正是烈士，志向如此，岂是怕死之人！杀掉他正好教他成名！”全都赦免，只把苻阳放逐到凉州高昌郡（新疆吐鲁番市东），把王皮、周虓放逐到朔方（黄河河套地区）之北。周虓就死在贬所。苻阳勇敢过人，不久再放逐到鄯善王国（新疆若羌县）。等到本世纪（四世纪）八〇年代中期，前秦帝国大乱，苻阳劫持鄯善王国的宰相，打算回到东方，鄯善王诛杀苻阳。

2、前秦帝国天王苻坚，把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的铜驼、铜马、风神（飞廉）、铜人（翁仲）运回首都长安（后赵帝国三任帝石虎，从长安把它们迁到邺城事，参考三三六年十二月。距今四十六年，再返原处）。

3、夏季，四月，前秦帝国擢升扶风郡（陕西省眉县）郡长王永当幽州（州政府设蓟城〔北京市〕）州长（刺史）。王永，是王皮的老哥。王皮凶狠阴险，行为恶劣，而王永清廉，爱好学习，所以苻坚命他当官。再擢升阳平公苻融当宰相（司徒）；苻融坚决辞职。苻坚正在密谋讨伐晋帝国，遂加授苻融当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

4、五月，前秦帝国幽州（河北省北部）蝗虫成灾，千里受害。天王苻坚命散骑侍从官（散骑常侍）、彭城郡（江苏省徐州市）人刘兰，发动幽州、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青州（山东省北部）、并州（山西省中部）人民，群起扑杀。

5、秋季，八月十一日，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大赦。

6、前秦帝国天王苻坚任命议论官（谏议大夫）裴元略当巴西（四川省阆中市）及梓潼（四川省绵阳市）二郡郡长，使他秘密建造船舰（准备攻击晋帝国）。

7、九月，车师前王国（新疆吐鲁番市）国王弥寘、鄯善王国国王休密驮，到前秦帝国朝见天王苻坚，自愿充当向导，讨伐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拒绝归附的各国；请求跟两汉王朝政府一样，设立总督（都护）治理。

苻坚同意，任命骁骑将军吕光“使持节”（一级权力）、西域征剿司令长官（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跟凌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将军杜进、康盛等，统步兵十万人、骑兵五千人，讨伐西域。阳平公苻融劝阻说：“西域荒凉而遥远，得到那里的人，没有用处；得到那里的地，也不能种植庄稼。刘彻（西汉王朝武帝）征服了他们之后，得到的无法补偿所损失的。而今，劳动军队出征万里之外，重蹈西汉王朝的错误，我感到可惜。”苻坚不接受。

8、晋帝国车骑将军、荆州（州政府设上明〔湖北省松滋县西北〕）州长桓冲，派扬威将军朱绰攻击前秦帝国荆州州长都贵据守的襄阳，纵火焚烧并践踏沔水（汉水）以北的屯垦村落，掳掠六百余户人家而返。

9、冬季，十月，前秦帝国天王苻坚在太极殿举行扩大御前会报，指示说：“我自从继承大业，将近三十年（苻坚于三五七年六月登基，至本年已二十六年），四海之内，全部平定，只有东南一角，还没有受到王化的熏陶。现在，略约估计我的武装部队，多到九十七万人，我打算亲自率领讨伐，你们意见如何？”皇家图书馆长（秘书监）朱肜说：“陛下恭恭敬敬的代替上天执行正义，一定只有军事行动而没有流血战事！晋国皇帝如果不口衔璧玉到大军营门投降，则只有逃亡奔走，死在江湖之上。陛下让那些逃难到江南（长江以南）的中原人民，能够回到他们的家乡故居。然后御驾回来，再去东方巡视，在泰山祭祀天地神灵，报告你已完成统一全国的神圣使命，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苻坚大喜说：“这正是我的志向。”

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权翼说：“从前，子受辛（纣）暴虐无道，只因还有三个受人敬重的有爱心的人留在政府（三个有爱心的人〔仁人〕：子启〔微子开〕、子胥馀〔箕子〕、子干〔比干〕），姬发（周王朝一任王武王）为了他们，下令回军。而今晋国虽然衰微，却并没有大的罪恶暴行。谢安、桓冲，都是江表（江东）的伟大人物，君臣和睦，上下同心。以我观察，不可能夺取到手。”苻坚沉默很久，说：“各人谈各人的看法。”

太子宫左翼卫队长（太子左卫率）石越说：“今年，镇星紧守斗星，而福星正停留在古吴王国地区（江苏省南部）上空。如果讨伐它，上天定然降下大祸。而且，他们仗恃长江的险要，人民又服从政府领导，看情形不见得可以讨伐。”苻坚说：“从前，姬发讨伐子受辛，也曾冒犯当年福星，违背卜卦指示（《荀子》说：“姬发诛杀子受辛，东面迎太岁。”迎太岁，就是逆太岁。《尸子》说：“姬发讨伐子受辛，鱼辛劝阻说：‘岁星在北方，不可行动。’姬发不接受。”《史记·齐世家》：“姬发将伐子受辛，用龟壳卜卦，显出凶兆；风雨又忽然来临，大家全都恐惧，只姜子牙态度坚决，力劝姬发不要动摇，姬发遂开拔前进。”），上天的安排，我们凡人不容易知道。吴夫差（吴王国末任王）、孙皓（东吴帝国末任帝），都仗恃他们的长江大湖，最后不免灭亡。而今，我们武装部队人数之多，投下马鞭，足可使江水断流，有什么险要可以依仗？”石越说：“那三个国家（商王朝、吴王国、东吴帝国）的君王，全都荒淫凶暴，横行霸道，所以敌人消灭他们，容易得好像弯腰捡起东西。而今，晋国虽然没有可以称道的地方，但也没有滔天大罪。但愿陛下休兵养民，积蓄粮秣，等待有利时机。”大家纷纷陈述利害，很久不能获得一致结论。

苻坚说：“这正是在路边盖房子，却征求过路人的意见，根本没有日期可以完成，不如由我自己决断。”

散会之后，苻坚单独把老弟、阳平公苻融留下来，对他说：“自古以来，参与决定大事的，政府中不过一二个高级官员而已，大家议论纷纷，徒使人三心二意，我现在跟你来裁决这件事。”苻融说：“讨伐晋国，有三大困难。一是：违反天意；二是：晋国没有可乘之机；三是：我们士卒不断作战，已筋疲力尽，有畏惧敌人的心理。凡是反对讨伐晋国的人，都是忠良，请陛下采纳。”苻坚脸色大变，说：“连你都是这个样子，我还指望谁？我们强大的武装部队，有百万之多，辎重武器，堆积如同大山。我虽然不是英明领袖，但也不是昏庸之辈。正应乘着百战百胜的余威，攻击快要灭亡的国度，为什么还要担心不能克服？何必留下这批残余的盗匪，成为帝国的外患！”苻融流泪说：“晋国之不可能消灭，理由至为明显。我们发动大规模战争，恐怕不能获得绝对安全的胜利。不过，我的忧虑，不仅仅如此，陛下恩待宠爱鲜卑人、羌人、羯人，他们的部队，布满京畿。这些人，都是帝国的仇敌，而太子（苻宏）却单独跟数万个老弱残兵留守京师（首都长安）。我恐惧的是，万一心脏地带或手肘下面发生突变，后悔已来不及。我愚昧顽劣，见解固然不配陛下采信，王猛可是一代豪杰，陛下常把他比作诸葛亮，难道不记得他临去世时的话（参考三七五年七月）？”苻坚不接受。而政府官员上书进言劝阻的十分众多。苻坚说：“我之攻击晋国，已经评估过双方强弱的形势，好像强风吹秋天的树叶！政府官员却都反对，我不了解为什么如此。”

太子苻宏说：“本年福星，正笼罩古吴王国疆域（江苏省南部），而晋国君王（司马昌明）又没有罪恶，攻击一旦开始，如果不能取胜，恐怕威名在外受损，财力在内枯竭，这是部属们最大的疑虑。”苻坚说：“从前，我消灭燕国（前燕帝国），也是冒犯福星（参考三七〇年八月），结果大捷，上天的旨意，难以预知！秦王国消灭六国，难道六国君王每个都暴虐无道？”

冠军将军、首都长安市长（京兆尹）慕容垂向苻坚进言，说：“弱被强吞并，小被大消灭，是自然的道理，并不难以理解。陛下神明英武，上应天心，声威震动海外，强大的武装部队有一百万之多，韩信、白起一样的良将，充满政府，而巴掌大小的江南（晋帝国），孤单的违抗王命，不应该把它留给子孙解决！《诗经》说：‘提意见的人太多，所以不能成功。’陛下自己决断就够了，何必顾忌其他官员们的看法。司马炎（晋王朝一任帝）铲除吴国（东吴帝国），仗恃的不过张华、杜预两三个人罢了（讨论出兵东吴帝国事，参考二七九年八月），假如用表决的方法，接纳多数人的意见，怎么能统一全国？

”苻坚大为高兴，说：“跟我共同底定天下的，只你一人而已。”赏赐绸缎五百匹。

苻坚全部精神被南征的军事计划所吸引，兴奋得每晚睡到半夜，即行惊醒。阳平公苻融规劝说：“古人有言：‘知道满足，就不会受侮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失败。’（《老子》：“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以来，滥用兵力，永不停息地发动战争，没有不灭亡的。而且，我们事实上也是戎狄之人，中国的正统，一脉相传，不会落到我们之手。江东（晋帝国）虽然弱小，在那里苟延残喘；然而，中华正统所在，上天不会使他们灭绝。”苻坚说：“帝王宝座的传递，难道有一定之轨，非谁不行？只看谁有恩德，便是天意！刘禅（蜀汉帝国末任帝）难道不是汉王朝皇家的后裔？最后还不是被曹魏帝国消灭？你所以不如我，正是你没有消化能力，不知道多方面思考。”

苻坚对佛教和尚道安（道安原在襄阳宣杨佛法，前秦帝国攻陷襄阳〔参考三七九年二月〕，把他送到长安），一向敬重。文武官员请道安有机会时，向苻坚游说。

十一月，苻坚跟道安同坐御车，在东御花园游览观赏。苻坚说：“我就要跟你南游吴越（江东），泛舟长江，前往沧溟大海，岂不是天下乐事？”道安说：“陛下上应天心，下统尘世，位居中原，控制四方，足够上比伊祁放勋（尧）、姚重华（舜）！何必冒着风吹雨打，去经营远方？而且，东南（江东）地势低凹潮湿，瘴气严重。姚重华南游而死，姒文命一去不返（姚重华是黄帝王朝最后一任君王，前二二〇八年，以治水闻名后世的姒文命〔禹〕，把姚重华放逐到苍梧〔湖南省宁远县南〕，姚重华就死在苍梧境内的九疑山。儒家学派把这次夺权，美化成禅让，把这次放逐，美化成巡狩。姒文命在位时，视察到会稽，逝世。四世纪时的会稽是浙江省绍兴市；前二十二世纪时的会稽，则在河南省伊川县。古代史学家因地名南移，把事迹也南移），怎么值得劳动圣驾？”苻坚说：“上天降下这么多人，给他们遴选君王，接受文武百官管理，我怎么敢害怕辛苦，而使江南一小块地方，单单受不到上天恩德？假如你的话是真理，岂不是自古以来，帝王们都不从事战争！”道安说：“陛下一定要出征的话，也应该留在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派使臣把文告送到江南（长江以南），再命各将领统军继进，先礼后兵，他们（晋帝国）势将叩头称臣，陛下不必亲自去渡淮河、长江！”苻坚不接受。

苻坚最宠爱的张夫人也坚决反对，劝苻坚说：“我曾经听说，无论天地养育万物，或是圣明君王治理天下，都是顺着自然趋势，才一定成功。姬轩辕（黄帝）用牛拉车，用马载人，都是顺应它们天性；姒文命（禹）挖掘九条河床，填平九个沼泽湖泊，都是顺应它们的形势；姬弃（周王朝始祖）种植各种粮食，都是顺应它们的生长时节；子天乙（商王朝一任帝汤帝）、姬发（周王朝一任王武王）率领全国人民，攻击姒履癸（桀）、子受辛（纣），都是顺应全国民心。有可以激发的因素，然后才可成功；没有可以激发的因素，一定归于失败。而今，政府官员或市井小民，都认为不可以进攻晋国，只陛下一人，独断专行，我不知道你顺应什么？《书经》说：‘上天看到的和听到的，就是人民看到的和听到的。’（《皋陶谟》：“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的决定，还看民心，何况人的决定？我又曾经听说：圣明的君王，每次出动大军，都要上遵天意、下顺民意。现在，民意至为明显，请验证天意如何？谚语说：‘鸡在夜里啼叫，行军就要不利。成群结队的狗狂吠，宫殿就要荒芜。兵器无缘无故发出响声，马匹惊恐，军队就要失败，不能回归。’自从秋冬以来，家家户户，夜半鸡啼，群犬哀嚎，厩房里的马匹，不断惊惶嘶叫，军械库的武器，没有人动，却发出怪声，这都不是大军出动时的祥瑞预兆。”苻坚说：“军国大事，女人不应该过问。”

苻坚最小的儿子、中山公苻诜最受苻坚宠爱，也劝说：“我曾经听说，国家的兴盛或败亡，完全在于对贤能人才的态度。阳平公（苻融）是我们的重要智囊，陛下却不听他的意见。晋国有谢安和桓冲，陛下却对他们攻击，我感到困惑。”苻坚说：“天下大事，小孩子知道什么！”

10、前秦帝国散骑侍从官刘兰，督促扑灭蝗虫的任务，经过秋季又到冬季，不能完成，蝗虫依然成灾。

十二月，主管单位奏请征召刘兰回京（首都长安），交付司法部（廷尉）审判。天王苻坚说：“蝗虫是上天降下的灾祸，人力无法抵抗，这是我的过失，刘兰有什么罪？”

本年，前秦帝国大为丰收，上等田每亩收割七十石，下等田每亩收割三十石，蝗虫始终限于幽州，没有蔓延出境，而且不吃麻科和豆类，上等田每亩可收割一百石，下等田每亩可收割五十石。

柏杨曰：

蝗灾正严重的时候，全国竟然同时丰收，犹如一个人正患肺炎，身体检查报告却说他的健康处于巅峰一样，是不可能的事。

《资治通鉴》上说：华北一片平原，蝗虫一直盘旋在幽州一隅，不肯南下，既不肯南下，为什么还要发动青州、冀州、并州人民扑蝗？而且留在幽州境内的，既不吃麻，又不吃豆，甚至于每亩收割超过三十石，已够骇人听闻，最后索性高达百石，更是荒唐。

然而，史书却如此记载，是因为中央政府档案如此记载；中央政府档案所以如此记载，是因为地方政府如此呈报。在上位掌权的官员喜欢什么调调，在下位混饭吃的干部，就会唱什么调调，使在上位的掌权官员舒服过瘕。在上位的官员明知道在下位的干部在那里混饭，可是，既然自己舒了服，过了瘾，也就乐于有这种摇尾系统。

王猛的尸体未寒，所建立的诚实制度已经解体，从蝗灾兼丰收案上，显露出上下交相骗的局势已成。这时候，人民假如没有能力更换政府，就应该准备接受灾难。

晋·太元八年　　前秦·建元十九年

1、春季，正月，前秦帝国（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骁骑将军吕光，率西征大军从首都长安出发；由鄯善王国（新疆若羌县）国王休密驮、车师前王国（新疆吐鲁番市）国王弥窴充当向导（前秦讨伐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事，参考去年〔三八二年〕九月）。

2、三月二十八日，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大赦。

3、夏季，五月，晋帝国车骑将军、荆州（州政府设上明〔湖北省松滋县西北〕）州长（刺史）桓冲，率大军十万人向前秦帝国发动总攻，先行攻击襄阳（湖北省襄樊市）；派前将军刘波等攻击沔水（汉水）以北各城池；又派辅国将军杨亮攻击巴蜀（重庆市和四川省），克服五城（前秦宁州州政府所在县·四川省中江县），挺进到涪城（四川省绵阳市）；又命鹰扬将军郭铨攻击武当（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

六月，桓冲所属其他将领攻击万岁（湖北省穀城县境）、筑阳（湖北省榖城县），全都攻克。

前秦帝国天王（三任宣昭帝）苻坚（本年四十六岁）派征南将军、钜鹿公苻叡和冠军将军慕容垂等，率步骑兵五万人，救援襄阳；兖州（州政府设鄄城〔山东省鄄城县北〕）州长张崇援救武当（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后将军张蚝、步兵指挥官（步兵校尉）姚苌援救涪城（四川省绵阳市）。苻叡进驻新野（河南省新野县），慕容垂进驻邓城（湖北省襄樊市北）；桓冲撤退到沔水南岸。

秋季，七月，晋帝国鹰扬将军郭铨跟冠军将军桓石虔，在武当击败前秦援军张崇，掳掠居民二千户人家而回。前秦钜鹿公苻叡派慕容垂当先锋，推进到沔水。夜晚，慕容垂教每一个士卒都拿十束火把，绑在树枝上，火光照耀数十里。桓冲恐惧，撤退，回到上明。

张蚝从褒斜谷（陕西省太白县西南褒河山谷）南下，晋帝国辅国将军杨亮撤退。桓冲上表推荐侄儿桓石民当襄阳郡郡长（空头官衔），镇守夏口（湖北省武汉市）。桓冲请求自兼江州（江西省及福建省）州长，晋帝司马昌明（本年二十二岁）下诏允许（《晋书·桓冲传》：桓冲原来推荐王荟当江州州长，王荟因老哥逝世，辞职。谢安立刻推荐他的家人谢輶接任，桓冲大怒，攻击谢輶既不懂文，又不懂武，要求自兼）。

4、前秦帝国天王苻坚下达讨伐晋帝国动员令。规定人民每十个成年男子中抽出一个当兵。年龄在二十岁以下，家世清白子弟，勇敢而有才能的，全都任命当羽林军警卫官（羽林郎）。下诏说：“现在，任命司马昌明（晋帝国现任皇帝）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谢安（晋帝国宰相〔司徒〕）当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桓冲（晋帝国车骑将军）当高级咨询官（侍中）。情势至为顺利，大军即可班师，有关机关可先在京师（首都长安）给他们兴建住宅。”家世清白子弟，自带战马报到的，多达三万余人。苻坚命秦州州政府（设上邽〔甘肃省天水市〕）主任秘书（主簿）赵盛之当帝国青年远征军司令官（少年都统）。当时，政府官员都反对苻坚御驾亲征，只有慕容垂、姚苌跟青年远征军将士，一致赞成。阳平公苻融对苻坚说：“鲜卑、西羌，是我们的世仇，一直在盼望时局突然发生变化，加以利用，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贡献的策略，怎么可以听从？青年远征军战士更都是一群富家子弟，不懂军事，只会信口开河，随便奉承，只求迎合陛下的意思。陛下对他们却十分信任，轻率的发动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我恐怕不但难以成功，反而还有大患，后悔不及。”苻坚不理。

八月二日，苻坚命阳平公苻融督促张蚝、慕容垂等，率步骑兵混合兵团二十五万人充当前锋。任命兖州州长姚苌当龙骧将军、益梁军区司令官（督益梁州诸军事）。苻坚对姚苌说：“从前，我以龙骧将军的身份，建立大业（苻坚发动政变时，是龙骧将军；参考三五七年六月），从不轻率地加授给别人，你要好好勉励。”左将军窦冲说：“君王不可以说开玩笑的话，这是不祥的征兆。”苻坚沉默不语。

慕容楷、慕容绍对慕容垂说：“主上（苻坚）骄傲自大，已到了极点。叔父为燕国（前燕帝国）建立中兴大业，就看这次战役！”慕容垂说：“不错，但是如果没有你们，也不能完成。”

八月八日，苻坚从首都长安出发，亲率武装部队步兵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旌旗招展，战鼓动地，前后连绵一千里。

九月，苻坚进抵项城（河南省沈丘县），凉州（河西走廊·甘肃省中部西部）部队才到咸阳（陕西省咸阳市）；巴蜀（重庆市和四川省）、汉中（陕西省南部）部队才顺流而下；幽、冀两州（河北省）部队才到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东西相距一万里，各路大军，分别由水陆两道同时并进，运输粮秣的船舶，多达一万余艘。阳平公苻融等率军三十万人，先行抵达颍口（颍水注入淮河处·安徽省颍上县东南正阳关）。

晋帝司马昌明下诏任命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谢石当征虏将军、全国征剿总司令官（征讨大都督），任命徐、兖二州（州政府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州长谢玄当前锋司令官（前锋都督），跟辅国将军谢琰、西翼警卫指挥官（西中郎将）桓伊等共率武装部队八万人，抵抗前秦帝国入侵。先行派龙骧将军胡彬率水上部队五千人，乘船舰援救寿阳（安徽省寿县）。谢琰，是谢安的儿子。

此时，前秦帝国声势浩大，晋帝国首都（建康）震动恐惧。前锋司令官谢玄临出发前，向谢安请示机宜；谢安态度恬静，回答说：“我会另行下达命令。”可是事实上并没有任何另行下达的命令。谢玄不敢多言，命部将张玄再去请示；谢安不作回答，只吩咐准备车马，然后前往郊外山林别墅，跟亲戚朋友聚在一起。谢安就用别墅作为赌注，跟谢玄下棋，谢安的棋艺本来不如谢玄，但当天对弈时，谢玄忧惧不安，双方竟然下成平手，后来更转平手为失利。下过棋，谢安又起身游山玩水，到深夜才回。远在西方的车骑将军、荆州州长桓冲，对中央政府的安危深为担心，派精锐部队三千人，前来参与保卫京师（首都建康）。谢安坚决不肯接受，说：“政府已有妥善的计划，武器和军队都不缺少，派来的部队应留下来加强西方防务。”桓冲对他的参谋官员等叹息说：“谢安有宰相度量，但是不懂军事。大敌初来，他却忙着去游山玩水，闭门清谈，派一些没有人生经验的年轻人去作战！而双方兵力又悬殊过大，帝国的结局，已清楚的摆到面前，我终于要穿左边开襟的衣服了（夷族衣襟开在左边）。”

5、晋帝国命琅邪王司马道子主管国务院六项事务（录尚书六条事）。

6、冬季，十月，前秦帝国阳平公苻融等开始进攻寿阳。

十月十八日，前秦攻克寿阳，俘虏晋帝国守将、平虏将军徐元喜等。苻融任命他的军事参议官（参军）河南郡（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人郭褒当淮南郡（郡政府寿

阳）郡长。在西方战场，慕容垂攻陷郧城（江夏郡郡政府所在县·湖北省安陆市）。晋帝国龙骧将军胡彬听说寿阳陷落，退到硖石（安徽省凤台县南）。苻融遂攻硖石。前秦帝国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梁成等，率军五万人，沿洛涧（淮河支流，流经安徽省淮南市东）布防，在淮河构筑阻挠工事，遏止从东方来的晋帝国援军。晋帝国征剿总司令官谢石、前锋司令官谢玄等挺进到洛涧东方二十五里处，畏惧梁成军势，不敢前进。而这时，困守在硖石的胡彬军粮食已完，派人秘密报告谢石等，说：“现在，盗贼（前秦帝国）势力正盛，我们粮食又尽，恐怕此生难再相见。”（情至悲切！）前秦巡逻部队把密使捕获，押送给阳平公苻融。苻融派骑兵飞快报告苻坚，说：“盗贼人数不多，很容易对付，唯一害怕的是他们逃跑无踪，我们应立即发动攻击。”苻坚大喜过望，把大军留在项城，自己只率轻装备骑兵八千人，日夜不停，奔赴寿阳，跟苻融会合。一面派国务院财政部长（度支尚书）朱序前往游说谢石等，警告他：“强弱相差太大，不如早早归降。”朱序暗中提醒谢石：“秦国百万大军如果全部到达，事实上难以抵抗。现在应该在他们大军还没有集结完成之前，发动攻击，如果能打败前锋，也可以摧挫他们的士气，进一步再把他们完全击破。”

谢石听说苻坚已到寿阳，大为恐惧，打算不作正面冲突，只用阻截战术，把前秦帝国大军困得丧失斗志。辅国将军谢琰劝谢石接受朱序的建议。

一月，谢玄派广陵郡（江苏省扬州市）郡长（相）刘牢之率精锐部队五千人，直抵洛涧，距洛涧还有十里，梁成在洛涧两岸已集结阵势等待。刘牢之勇往直前，面对敌阵，强行渡过洛涧，登岸后纵兵攻击，大破前秦军，斩梁成和弋阳郡（河南省潢川县）郡长王詠；又派出一支部队，切断前秦军向淮河以北逃亡的退路；前秦步骑兵一时崩溃，纷纷跳入淮河，士卒死亡的达—万五千人；扬州（州政府设下邳〔江苏省睢宁县北古邳镇〕）州长王显等，被晋军俘虏，武器辎重，全部丧失。于是，谢石等各军水陆并进。前秦帝国天王苻坚跟阳平公苻融，登上寿阳城楼眺望，看到晋军军容严整；又眺望八公山，认为山上的草木，都是晋帝国的军队（八公山，安徽省寿县东北五千米，中隔肥水〔东淝河〕，传说：西汉王朝淮南王刘安〔参考前一二二年〕崇拜神仙，忽然有八个老汉，眉毛和头发全都雪白，登门求见，门房说：“我们王爷喜爱长生不老，而八位先生却老成这个样子，我不敢通报。”八个老汉突然变成八个儿童；刘安特在山上立庙祭祀，称此山为八公山。又一传说是：庙里供奉的是刘安的八位老友，如：左吴、朱骄、伍被、雷被等）。对苻融说：“这也是强敌，怎么能说他们既弱且少！”怅然若失，面上露出担心神色。

前秦帝国大军在肥水（东淝河）西岸，严阵以待，晋军在肥水东岸停住，不能前进。前锋司令官谢玄派人晋见阳平公苻融，说：“阁下孤军深入，却紧靠河边构筑阵地，这是计划长期抵抗，不是计划速战速决。如果贵国大军稍稍向后撤退，使我们渡过肥水，一决胜负，岂不是更好的策略？”前秦所有将领都反对后撤，说：“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只要守住河防，阻止他们前进，我们就万分安全。”苻坚说：“我们不妨稍稍后撤，使晋军渡河，等他们渡过一半时，我们放出铁骑冲刺，就地屠杀，没有不大胜之理。”苻融同意，遂指挥大军稍稍退却，让出肥水西岸地带，容纳渡河的晋军。前秦大军遂向后移动，再想不到，一退不可遏止。晋帝国将领谢玄、谢琰、桓伊等率军渡过肥水，猛烈攻击。苻融骑马奔驰，发号施令，打算对惊慌成一团的混乱情势恢复控制；然而，马匹忽然倒地，被追击的晋军斩杀。主帅既死，前秦大军遂像雪崩一样，霎时瓦解，士卒四散逃亡。谢玄等乘胜追击，直追到青冈（寿县西十五千米）。前秦大军互相践踏而死的尸体，满山遍野，阻塞河川。逃跑中的将士，听到风吹鹤叫，都认为晋帝国的追兵赶到，于是昼夜不停地逃命，不敢走大路，穿过荒郊、踏过野草，不敢进入人家，只敢露天而宿。再加上饥饿、寒冷，死亡的占十分之七八（苻融统军三十万，死十分之七八，是二十一万至二十四万，可怕的悲剧）。最初，前秦大军稍稍向后移动时，朱序在阵后大声呼喊：“秦军败了！”前秦大军才开始狂奔。朱序遂跟张天锡（参考三七六年八月）、徐元喜（参考本年十月十八日）投奔晋帝国。晋军俘获苻坚所乘的云母车，夺回寿阳，俘虏前秦帝国任命的淮南郡（郡政府寿阳）郡长郭褒。

柏杨曰：

敌前撤退，是一项危险的行动，军队必须有严格的训练。公元前七世纪城濮（山东省鄄城县西南）战役时，曾有过“退避三舍”的壮举，春秋时代周王朝的封国之晋国军队，在楚王国强大兵力之前，撤退二十五千米，撤退过程中，楚军尾追不舍，但始终不敢突击。晋国国君姬重耳从高处下望，看到他的军队在虎口下秩序井然，感慨说：“这都是元帅郤榖的功劳，有这样的军队，任何敌人都能克服。”

现在，一千零十五年后，前秦帝国三十万人的强大兵团，也敌前撤退，而且是在一种绝对优势下，诱敌深入的谋略撤退。敌人既弱又少，更隔了一条使敌人不能立即发动攻击的肥水，天经地义的，应该十分安闲，从容不迫。可是前秦帝国虽然猛将如云，却少一个像郤縠那样的统帅人才。我们揣测，苻坚这个退却命令下达后，全军同时行动，乱哄哄的变成排山倒海般的狂奔，以致失去控制。在军令体制下，苻坚的命令只对一个人有效，那就是前锋总司令官苻融，将士们必须进一步等待苻融的命令。而大军竟没有等到最后命令，就开始行动，并且一听有人高喊败了，就真的认为败了。这种军队，不像是前秦帝国征服前燕帝国、前凉王国以及征服代国时所用的训练有素的劲旅。

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肥水战役”，其实，并没有“战”，而只有“役”。前秦帝国不是战败，而是退败。我们固然可以在事过之后，在前秦帝国内部找到必败的原因。但无论事前或事后，在晋帝国内部，却找不到必胜的原因，反而找到必败的原因。谢安的装腔作势，不过是殷浩、谢万等模子浇出来的产品。然而，晋帝国终于胜了，使人叹息即令是国家巨变，或者在致千万人于死的战争中，都受命运的影响。至少，晋帝国靠命运女神的青睐，得以不亡。一种不能预见、不能想象的冲击介入，产生连锁反应，使历史的巨轮转向。赤壁战役使中国的大一统延缓七十年，肥水战役使中国的大一统延缓两个世纪。在这延缓的期间，战争更酷，屠杀更多。

7、前秦帝国天王苻坚身被流箭射中，单人匹马，逃到淮河北岸，饥饿难忍，乡民有人送来一壶泡饭（用热汤泡的稻米饭）和一盘猪脚肉；苻坚吃毕，赏赐给他绸锻十匹、棉花十斤。那人拒绝说：“陛下不安于享乐，却亲自追求危险，我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是我的君父，哪有儿子奉养老爹，却希望回报！”不肯接受而去（自己是“子民”，君王是“君父”的思想，四世纪时，已经深入民间，距儒家定于一尊之日〔参考前一四〇年〕，凡五百年）。苻坚对张夫人说：“我今天还有什么面目治理天下？”泪流满面。

当时，前秦兵团全部崩溃，只有冠军将军慕容垂所率的三万人仍然完整（慕容垂不久前才攻克郧城〔湖北省安陆市〕），苻坚率一千余骑兵，投奔慕容垂大营。慕容垂世子慕容宝向老爹建议说：“自从国家（前燕帝国）覆亡，天命人心，都归属于你，只因时机没有成熟，不得不暂时隐藏心头。而今苻坚大军溃败，把身家性命都交给我们，是上天把他赐下，使我们得以复国。机会不可丧失，千万不要怀念他对我们那一点小小的恩惠，而忘了我们对国家神坛所负的重责大任。”慕容垂说：“你说得对，然而，他一片诚心，坦坦荡荡，把身家性命交付给我，怎么能做出谋杀的事！上天如果弃绝他，不必担心他不亡。不如保护他，用以回报他过去对我们的恩德，慢慢的寻找机会，再实施我们的计划。既不辜负我们报恩本心，而且还可以堂堂皇皇，取得天下。”奋威将军慕容德说：“秦国强盛，吞并燕国；秦国衰弱，我们起来打它的主意，这只是报仇雪耻，并不是忘恩负义。老哥为什么得到他却不接受，白白把数万精兵交给别人！”慕容垂说：“我从前受到太傅（慕容评）的迫害，没有立足之地，为了逃命，投奔秦国（前秦帝国。参考三六九年十一月）。天王把我当做国家栋梁，恩宠礼遇，一时无双，又跌入王猛设计的诛杀陷阱，我没有能力证明我的清白，而天王却出面证明（参考三七〇年正月）。种种恩德，怎么能忘？如果氐民族的幸运终于成为过去，我自当收拾关东（函谷关以东）残局，恢复燕国版图，但也仅此而已。关西（前秦帝国故疆）之地，我不会夺取。”冠军将军府副军事参议官（冠军行参军）赵秋说：“阁下复兴故国，重续燕国政权，神秘预言书上记载至为明白，现在时机已到，还等什么？如果杀掉天王，据守邺都（前燕故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擂起战鼓，向西进攻，三秦（陕西省中部）不再是苻家的领土！”慕容垂的亲友党羽，很多人劝慕容垂除掉苻坚，慕容垂全不接受，而把三万人的完整兵团交还苻坚。平南将军慕容暐驻防郧城，听到苻坚大军溃败消息，放弃军队，单身逃走，逃到荥阳（河南省荥阳县），慕容德再游说慕容暐起兵复国，慕容暐拒绝。

8、晋帝国宰相（司徒）谢安得到驿马车送来的报告，知道前秦大军已败，当时正在跟客人下棋，遂把信装好，放到床上（四世纪时，“床”也就是坐垫），脸上没有露出半点高兴颜色，只继续下棋。客人向他询问内容，谢安慢吞吞回答说：“娃儿们打了一个胜仗！”棋下完后，返回内室，过门槛时，忘了门槛，连木屐底下的木齿都被碰断。

柏杨曰：

谢安用一定会失败的手段获得大胜的辉煌战果，在历史上写下一页奇迹。无数流泪流汗、艰苦工作而竟不能踏上成功之境的人物，都会沮丧，无法解释其中奥秘。

好在是，几千年来，纯靠命运而建立功业的大事，仅此一桩。绝大多数情形下，还是要靠艰辛的努力奋斗。谢安偶一例外，不能推翻人生正常规则。

十一月二日，谢安等返首都建康，带回所俘获的前秦帝国的音乐官员，他们都能演奏三世纪时的旧有曲调。于是，皇家祭庙才开始具备传统音乐。

8、一月十日，晋政府任命张天锡当散骑侍从官（散骑常侍），朱序当琅邪郡（侨郡·江苏省句容市北）郡长（内史）。

9、前秦帝国天王苻坚收集残兵败将，抵达洛阳时，仍有部众十余万人，文武百官、器具仪仗、军队阵容，都粗略的恢复旧观。

慕容农对老爹慕容垂说：“你在别人（苻坚）最危险的时候，不落井下石，仁义的声誉，足以感动天地神灵。我听说，神秘预言书上有言：‘燕复兴当在河阳。’果实还没有成熟时采摘和等到它们落到地上时捡起来，时间上的距离，不过相差十天，然而困难和容易，滋味美好不美好，却相差太远。”慕容垂同意他的见解。走到渑池（河南省洛宁县西北），慕容垂报告苻坚：“北方民众听说政府军失利，互相煽风点火，情势不稳。我请求带着陛下的诏书，前往镇压安抚，并在中途祭祀我家祖先坟墓祭庙。”苻坚应许，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权翼劝阻说：“帝国大军刚受到挫败，四面八方都有离心，我们应该做的是：征召所有名将，集中京师（首都长安），先巩固中央，再镇压地方。慕容垂的勇敢和谋略，都超过常人，是东北世代豪杰。前些时因躲避灾祸，前来投奔，岂是一个冠军将军就心满意足？养这种人，好像养鹰，饥饿的时候，就来依附；但每次听到暴风在九天响起，都会有一飞冲天、凌云万里的冲动！正应该拴紧它的锁链，怎么反而把它放开，随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苻坚说：“你说得对，然而，我已对他承诺。一介匹夫还不能把话吞回去，何况天子？如果上天决定谁兴谁废，我们人的智力怎么可以改变？”权翼说：“陛下重视世间的小信，而轻视国家所面对的危险。我已经看见，慕容垂有去无回，关东大乱，从此开始。”苻坚不同意，派将军李蛮、闵亮、尹固率军三千人，护送慕容垂。又派骁骑将军石越率精锐部队三千人，增援邺城；骠骑将军张蚝率羽林禁卫军五千人，增援并州（州政府设晋阳〔山西省太原市〕）；镇军将军毛当率军四千人，增援洛阳。权翼秘密派出刺客，埋伏黄河大桥南岸一座空仓中，慕容垂疑心事情可能发生变化，遂化装成平民，自凉马台（河南省孟津县东北）乘竹筏北渡，而命王府武官署长（典军）程同（慕容垂此时已非亲王，程同当是慕容垂当前燕帝国吴王时的旧属）穿上自己的衣服，骑上自己的马，率领自己的仆从侍卫，一直走向河桥；伏兵发动突击，程同狂奔，仅免一死。

十二月，天王苻坚返抵首都

长安，在城外先哭祭阳平公苻融，而后入城，赐苻融谥号哀公。大赦，所有阵亡将士家属，全部免除赋税差役。

10、十二月十五日，晋帝国大赦。任命谢石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擢升谢玄当前将军，谢玄坚决辞让。

11、晋帝国宰相谢安的女婿王国宝是王坦之的儿子（王坦之，参考三七五年五月）。谢安讨厌他的为人，即令遇到机会，也都压制他，不肯重用，而只命他当国务院助理官（尚书郎）。王国宝自以为出身世家豪门，依照惯例，世家豪门的子弟只在国务院文官部（吏部）任职，不到其他各部；所以坚决不肯接受，对谢安从此怨恨。王国宝堂妹是会稽王司马道子的王妃，而皇帝司马昌明跟司马道子都喜爱喝酒，玩耍在一起，十分亲昵，一同干邪恶勾当，互相取悦对方。王国宝遂在司马道子面前，攻击岳父谢安，鼓励司马道子离间皇帝司马昌明跟谢安之间的感情。谢安功劳既大，声望又高，一些玩火弄险、只求做官的政客，多数都对谢安不满，遇有机会，就予以抨击。司马昌明对谢安遂渐渐疏远。

12、晋帝国宣布解除酒禁（三世纪第二个十年，东汉王朝丞相曹操颁禁酒令，一百七十年中，酿酒是违法行为）。增加人头税，每人每年缴纳五石（三三〇年，九任帝〔成帝〕司马衍时，每亩征收十分之一，约稻米三升。三六二年正月，十二任帝〔哀帝〕司马丕即位，减少赋税，每亩只收二升。三七六年九月，十五任帝〔孝武帝〕司马昌明废除田赋，改为人头税，每人三斛。本年，每人增到五石）。

13、前秦帝国骁骑将军吕光深入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横越流沙三百余里，焉耆王国（新疆焉者县）等各国全都投降。只有龟兹王国（新疆库车县）国王帛纯率军抵抗，登城固守；吕光进攻。

14、前秦帝国天王苻坚大举攻击晋帝国时，命乞伏国仁当前将军，兼先锋骑兵司令。正巧，乞伏国仁的叔父乞伏步颓在陇西郡（甘肃省陇西县）聚众起兵，苻坚派乞伏国仁回军讨伐（乞伏国仁接管老爹部众，参考三七六年十二月）。乞伏步颓得到消息，大为兴奋，到路上迎接乞伏国仁。乞伏国仁摆下酒筵，大声宣布说：“苻家班把人民迫害得筋疲力尽，不断使用武力，灭亡就在眼前，我当跟各位共同建立独当一面的事业。”等到传来苻坚战败消息，乞伏国仁遂威胁和压迫其他部落归附，拒绝归附的，就派军攻击吞并，部众遂多达十余万人。

15、前秦帝国冠军将军慕容垂抵达安阳（河南省安阳市，跟邺城航空距离二十五千米），派军事参议官（参军）田山送信给镇守邺城的长乐公苻丕。苻丕听到慕容垂渡黄河北来消息，担心可能揭起动乱；然而，仍然亲自出城迎接。赵秋劝慕容垂就在二人会谈时，发动突袭，逮捕苻丕，立即接管邺城，起兵叛变，慕容垂拒绝。而苻丕也打算袭击慕容垂，长乐国（苻丕采邑）王府顾问官（侍郎）、天水郡（甘肃省天水市）人姜让劝阻说：“慕容垂并没有叛变的行为，你却把他杀掉，不是臣子的立场。不如用上宾的礼仪招待他，派军队严密监视，然后秘密上奏，报告他最近的表现，等接到批示后，再进一步磋商。”苻丕接受，请慕容垂住到邺西宾馆。

慕容垂跟故前燕帝国的一些臣僚阴谋恢复国土。正巧，丁零部落（时驻新安〔河南省渑池县〕）酋长翟斌（参考三七一年正月）聚众起兵，反抗前秦帝国政府，打算攻击豫州全权州长（牧）、平原公苻晖所驻防的洛阳。天王苻坚下诏，命慕容垂率军讨伐。骁骑将军石越警告苻丕说：“帝国大军刚刚受到挫败，民心还没有安定；身负重罪，逃亡在外，盼望天下大乱的流氓地痞，为数众多。丁零部落这么轻轻一呼，十天半月时间，部众竟有数千人，就是验证。慕容垂是燕国皇家的元老，有复兴故国的决心，而今再交给他军权，可正是替猛虎插上翅膀。”苻丕说：“慕容垂住在邺城，使我有一种靠着老虎、枕着蛟龙的感觉，一直恐惧他会在肘腋之下发生突变。而今打发他走得远远的，比留在邺城要好得多。翟斌凶恶狂悖，一定不肯投降慕容垂，且让他们两只老虎生死决斗，我在一旁控制局势，这是当年卞庄的谋略（卞庄事，参考前二〇四年十二月）。”于是，拨给慕容垂盔甲武器全都损坏的老弱残兵两千人。又命广武将军苻飞龙率嫡系氐人骑兵一千人，作慕容垂的副手。苻丕秘密吩咐苻飞龙：“慕容垂是三军元帅，你是谋杀慕容垂的大将。就此上路，好好去做。”

慕容垂请求进入邺城，叩拜祖先皇家祭庙。苻丕拒绝，慕容垂化装成平民，秘密进入，岗哨司令加以阻止，慕容垂大怒，斩岗哨司令，纵火焚烧岗亭，然后退出。石越报告苻丕说：“慕容垂竟敢如此轻视侮辱国家大员，杀官烧营，谋反已有具体事实，正好可以用这个理由，把他铲除。”苻丕说：“淮南（安徽省寿县）失败（肥水之战）时，慕容垂保护天王，忠心不变，这项功劳，不可以忘记。”石越说：“慕容垂对他的祖国都不效忠，又怎能效忠我们？今天不捉住他，后患无穷。”苻丕不许。石越退出后，对朋友说：“公爵父子（苻丕的老爹苻坚）最喜爱小仁小义，不管国家大事大计，终有一天栽到别人之手。”

慕容垂把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留在邺城，而自己南下出征，走到安阳（河南省安阳市）的汤池（安阳城外）；闵亮、李毗从邺城赶来，把苻丕吩咐苻飞龙的话告诉慕容垂。慕容垂遂用来激怒他的部众说：“我效忠苻姓皇家；可是他（苻丕）却专心谋害我们父子，我就是想忍气吞声，又怎么能够！”于是对外声称兵力太少，停留在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市），招兵买马，只十几天，已达到八千人。被困在洛阳的平原公苻晖，派使节责备慕容垂，催促进兵。慕容垂对苻飞龙说：“现在，盗匪（指翟斌）近在咫尺（河内与新安之间，仅隔黄河），应该白天隐蔽，夜间行军，这样才可以发动奇袭。”苻飞龙接受指示。

十二月二十七日，深夜，慕容垂派世子慕容宝率军当先头部队；幼子慕容隆统御主力，跟随自己；下令氐人士卒，每五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单位。慕容垂跟慕容宝秘密定计妥当；于是，大军出发不久，慕容垂下令击鼓，一声鼓响，慕容宝的前锋部队立即回军，对氐人部队及苻飞龙前后夹击，苻飞龙及一千人的氐人部队，全被屠杀，但文职人员及随军眷属，一律释放。慕容垂上书天王苻坚，陈述所以击斩苻飞龙的缘故。

最初，慕容垂追随苻坚回到邺城（参考三七〇年十一月），因他的儿子慕容麟屡屡出卖老爹老哥（参考三六九年十一月一日、三七〇年五月），立即把慕容麟的娘亲诛杀，但是不忍诛杀慕容麟，而只不准他住在家里；放逐到外宅，很少见面。等到苻飞龙事件发生，慕容麟不断贡献计策，给老爹很多启示，慕容垂这才欣赏他的才能，对他跟对待其他儿子一样，同样宠爱。

慕容凤跟前燕帝国故臣的儿子燕郡（北京市）人王腾、辽西郡（河北省卢龙县）人段延等，听到翟斌起兵反抗前秦帝国政府消息，各人率领各人的私人军队前往归附。平原公苻晖（豫州〔州政府洛阳〕全权州长）派武平侯（武侯）毛当，讨伐翟斌。慕容凤说：“今天，正是雪除先王（老爹宜都王慕容桓）耻辱的一天（慕容桓被杀事，参考三七〇年十一月），请准许我替将军（慕容垂）击斩这个氐奴！”披上铠甲，长驱直入；丁零部落在后跟进，大破前秦兵团，斩毛当；乘势进攻陵云台（洛阳城西）驻军，攻克，俘获足够供应一万余人的铠甲和武器。

十二月二十八日，慕容垂南渡黄河，焚毁桥梁；已拥有部众三万人。把辽东（辽宁省）鲜卑人、可足浑谭（可足浑，三字姓），留在河内郡的沙城（今地不详）驻防。慕容垂派田山返回邺城，秘密通知儿子慕容农等，聚众起兵，跟老爹呼应。这时已经黄昏，慕容农跟慕容楷就在邺城住下，而命慕容绍先行出城，前往蒲池（邺城郊外风景区，前燕帝国二任帝慕容儁常在此宴请群臣。参考三五九年二月），盗取苻丕军区战马数百匹，埋伏等待。

十二月二十九日除夕，慕容农、慕容楷率数十名骑兵，改穿平民服装，逃出邺城，跟慕容绍会合，一同投奔列人（河北省肥乡县东北）。

晋·太元九年　　前秦·建元二十年　　后燕·燕王元年　　西燕·燕兴元年　　后秦·白雀元年

1、春季，正月一日，元旦，前秦帝国（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长乐公苻丕（时驻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大宴宾客，请慕容农，却不见慕容农赴宴，发现事情有了变化，派人四出寻找，三天之久，才知道人在列人（河北省肥乡县东北）已经集结武装部队，起兵叛变（肥水初败，人心不宁，慕容垂又被认为是一个非叛变不可的虎狼之辈，现在正手握军权，在外征讨。在这种紧张情势下，对慕容垂的家属竟没有监视，如果不是元旦朝会，恐怕要等到慕容农攻进邺城，才知道他在何处。苻丕才干平庸，缺少应变能力，跟老谋深算的慕容垂对抗，自不堪一击）。

慕容凤、王腾、段延都劝丁零部落酋长翟斌（时驻新安〔河南省渑池县〕）拥戴慕容垂当盟主，共同拒抗前秦帝国；翟斌接受。慕容垂打算袭击正在等他救援的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而且又不知道翟斌的拥戴是诈是真？所以拒绝说：“我南下的目的是救援洛阳，不是接受拥戴。你既然建立大事，成功时享福，失败时受祸，跟我无干！”

正月二日，慕容垂抵达洛阳，平原公苻晖（豫州〔州政府洛阳〕全权州长）已得到苻飞龙被杀消息，不敢迎接，紧闭城门拒绝。翟斌又派秘书长（长史）郭通游说慕容垂，慕容垂仍不应允，郭通说：“将军所以拒绝我们这项建议，莫非是认为翟斌兄弟是山野异族，既没有才干，又没有智谋，一定不会成功？难道你没有想到，今天只有依靠他，才可以办成大事？”慕容垂遂作承诺。于是，翟斌率领他的部众来跟慕容垂会师，并劝慕容垂登基称帝。慕容垂说：“新兴侯（慕容暐）是我的主人，应该迎接他返回正位。”

慕容垂认为，洛阳四面八方都可以受到攻击，所以打算夺取邺城作为基地，遂率军东进。故夫馀王夫馀蔚当荥阳郡（河南省荥阳县）郡长（他就是夜开邺城城门，迎接前秦兵团入城的那个夫馀蔚，参考三七〇年十一月。十四年后，再叛前秦），以及昌黎郡（辽宁省朝阳市）鲜卑人卫驹，各率他们的部众投降慕容垂。慕容垂大军进抵荥阳郡，部属们坚持慕容垂应有一个尊贵的称号，慕容垂遂援引晋帝国七任帝（元帝）司马睿的前例，先行称最高统帅（大将军）、总司令官（大都督）、燕王（一任武成帝），执行皇帝职权（承制）；设最高统帅府（司马睿称晋王事，参考三一七年三月）。部属们都称臣，一切文件文告以及任官封爵，跟帝王一样。于是，任命老弟慕容德当车骑大将军，封范阳王；侄儿慕容楷当征西大将军，封太原王（慕容楷是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恪原封太原王）；翟斌当建义大将军，封河南王；夫馀蔚当征东将军、最高统帅府左军政官（统府左司马），封夫馀王；卫驹当鹰扬将军，慕容凤当建策将军，率部众二十余万人，从石门（荥阳县北）渡黄河北上，直指邺城。

慕容农最初逃到列人的时候，住在乌桓人鲁利家；鲁利摆上饭菜，招待远客，慕容农微笑拒绝，鲁利对他的妻子说：“死婆娘！郎君是贵人（四世纪时，呼主人“郎主”，呼主人的儿子“郎君”，鲁利当是慕容垂的旧部），家里贫穷，拿不出像样的饮食，怎么办？”妻子说：“郎君雄才大志，无缘无故到我们家，一定有大事相告，不是为了吃一顿饭！你赶快出去眺望，看有没有什么情况？”鲁利立即照办，慕容农在发现安全无虞之后，对鲁利说：“我打算在列人集结武装部队，准备复兴祖国，你能不能跟随？”鲁利说：“无论生死，全凭郎君。”慕容农于是再去拜访另一乌桓人张骧，游说他：“我家大王（慕容垂）已经起兵举事，丁零部落酋长翟斌等一致拥戴，远近响应，特地向你报告。”张骧再三叩头说：“能再度侍奉旧主人，岂敢不尽死力。”于是慕容农裹胁列人居民，充当士卒，砍下桑树榆树的枝条当做武器，把衣襟撕下来，做为军旗。命赵秋游说屠各人（匈奴贵族）毕聪。毕聪跟其他屠各人卜胜、张延、李白、郭超以及东夷人馀和、敕勃，易阳县（河北省永年县）乌桓人刘大，各率各人的私人部队，共数千人，投奔慕容农。慕容农暂时任命张骧当辅国将军，刘大当安远将军，鲁利当建威将军。

慕容农率军攻陷馆陶（河北省馆陶县），俘获所有军事用品、辎重武器；派兰汗、段赞、赵秋、慕舆悕夺取康台（河北省曲周县东）牧场战马数千匹。兰汗，是燕王慕容垂的堂舅。段赞，是段聪的儿子（段聪，事迹不详，或即段思聪，参考三五二年四月二十日）。于是，步骑兵同时组成，数目多达数万。张骧等一致推举慕容农“使持节”（一级权力）、黄河北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

慕容农统御各将领，依照他们的才能分别任用，上下严整；因老爹燕王慕容垂还没有抵达，对将士不敢封爵赏官，赵秋建议说：“军中如果没有奖励犒赏，官兵便不能战斗。今天前来投效的人，都是一些贪图建立一时功劳，追求万世利益之辈。应该代表大王（慕容垂）行使职权（承制），使帝国（前燕帝国）中兴的基础日益扩大。”慕容农采纳实施，于是前来投效的，前后相继；慕容垂听到这件事，深为赞许。慕容农向西征召在上党郡（山西省黎城县西南）的库傉官伟（库傉官，三字姓），向东征召在东阿（山东省阳谷县东北阿城镇）的乞特归，向北征召在燕国（北京市）的光烈将军平叡跟平叡的老哥、曾任汝阳郡（河南省商水县）郡长的平幼；库傉官伟等全都起兵响应（这些人都是前燕帝国时代的旧官，“光烈将军”也是前燕帝国旧衔）。慕容农又派兰汗攻击顿丘（河南省清丰县），攻克。慕容农号令森严，军纪严格，对人民私有财产秋毫无犯，男女老幼无不欢欣鼓舞。

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派骁骑将军石越，率步骑兵一万余人讨伐慕容农。慕容农说：“石越以智谋和勇敢闻名于世。现在不南下抵抗我老爹的大军，却来对付我，是害怕大王，看我好欺负；心情既然傲慢，军营一定不会戒备，我能用计谋取胜。”部属们要求加强列人城防工事，慕容农说：“一个优良的指挥官，可使士卒产生信心，不须再依靠城墙之类的其他东西。我们是复国的义勇部队，四面八方去寻找敌人，应该把高山大河当做城池，仅只修列人的城墙，有什么用？”

正月七日，石越抵达列人城西，慕容农命赵秋以及军事参议官（参军）綦毋滕击败石越的前锋。军事参议官、太原郡（山西省太原市）人赵谦对慕容农说：“石越兵团的铠甲和武器虽然精良，可是军心离散恐惧，容易击破，最好是立刻发动攻击。”慕容农说：“他们的铠甲穿在身上，我们的铠甲穿在心上。白天会战，我们士卒看见他们的堂堂阵势，可能害怕；不如等到黄昏，可以一战而胜。”下令军中严密戒备，等候命令，不准轻举妄动。石越构筑营寨木栅，保护阵地；慕容农笑着对各将领说：“石越的军队，既是精锐，在人数上又占绝对优势，不在刚刚抵达时乘着士气最旺时攻击，却来建筑防御工事，我知道他已无能为力。”黄昏，慕容农大营响起战鼓，在列人城西列阵。营门官（牙门）刘木请求直接攻击石越营垒，慕容农笑说：“人看到美味可口的食物，谁不想先吞到肚子里，你怎么能够独占？然而你的勇气可嘉，就教你当先锋！”刘木率壮士四百人，跳过木栅，进入前秦阵地，前秦军败退，慕容农督促主力部队，尾随而上，遂大破石越兵团，斩石越，把人头送给慕容垂。石越、毛当，都是前秦帝国的勇将，所以天王（三任宣昭帝）苻坚（本年四十七岁）派他们协助两个儿子，想不到相继战败阵亡。人心震动不安，各地盗贼纷纷崛起。

正月二十六日，燕王慕容垂（本年五十九岁）抵达邺城外郊，废除前秦帝国年号建元二十年，改年号燕王元年，官员们的衣服颜色和早上朝会仪式，完全依照前燕帝国规章。任命前岷山公库傉官伟当左秘书长（左长史），前国务院执行官（尚书）段崇当右秘书长（右长史），荥阳郡人郑豁等当参谋指挥官（从事中郎）。慕容农率军到邺城会师，所称官衔（张骧等推举的），慕容垂照原样加授；慕容垂又封世子慕容宝当太子，封堂弟慕容拔等十七人以及外甥宇文翰、舅父的儿子兰审，一律当王爵；其他慕容家族、功臣，封公爵的三十七人，封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的八十九人。可足浑谭集结士卒约二万余人，进攻野王（河南省沁阳市），攻克，率军前来参战，一同攻击邺城。平幼跟他的老弟平叡、平规也都率部众数万人，在邺城跟慕容垂会师（五胡十九国的第八个短命王国后燕帝国崛起，它的官方正式称谓是“燕”，但为了区别已经亡了的“燕”〔前燕帝国〕，只好称它是“后燕”。中国境内，三国并立：晋帝国、前秦帝国、后燕王国）。

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派姜让责备后燕王慕容垂，并且向他游说：“有了过失而能改正，到今天仍不算晚。”慕容垂说：“我身受主上（苻坚）从来没有过的厚恩，所以才打算保全长乐公（苻丕），使他和他的部众平安返回京师（首都长安）；然后，我当恢复祖国（前燕帝国）旧疆，跟贵国结成永远友好的邻邦。为什么不肯面对天意大运，拒绝交回邺城？如果再继续执迷不悟，我当倾全力发动攻击，到那时候，你们就是想单身匹马逃命，恐怕也难逃出。”姜让脸色严肃反击说：“当初，将军在自己家国之内，不能立足，投奔圣明的邻国（前秦帝国）求生，燕国土地，哪一尺、哪一寸是你所有？主上跟将军，种族不同，风土相异（苻坚是关西〔函谷关以西〕氐人，慕容垂是辽西〔辽宁省西部〕鲜卑人，风俗、习惯、言语，全不一样）。可是，一见如故，推心置腹，亲切得好像是一家人，对你宠爱信任，远超过有功勋的老臣！自古以来，君臣契合，有没有比此更为密切？万想不到，政府军只遇到一次小小挫败（指肥水之战），你竟生出叛逆之心。长乐公是主上的长子，担负以陕城（河南省三门峡市）为界、全部东中国的责任，怎么能够捆住双手，献出一百个城池的广大疆土（周王朝二任王〔成王〕姬诵在位时，周公姬旦、召公姬奭，以陕城〔河南省三门峡市〕为界，把当时已知的天下从当中分开，东中国〔陕城以东〕姬旦主持，西中国〔陕城以西〕姬奭主持。参考《公羊传》〈前七一八年〉。新王朝一任帝王莽在位时，也曾“分陕而治”，命平晏主持东中国，甄丰主持西中国。参考一〇年）！将军如果不顾一切，当然可以展示你的军力，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是，我可惜的是，将军以七十岁的高龄（本年，慕容垂五十九岁，不知何以指为七十），人头挂在大白旗上（商王朝末任帝纣帝子受辛被诛杀后，人头挂在大白旗事，参考二三七年注）。盖世忠贞，霎时间竟成叛逆之鬼。”慕容垂沉默不语（姜让字字真实，句句直率。慕容垂心中惭愧，无法回答。然而，再大的恩惠，抵不住政治野心，这是政治的残忍本质）。左右请求诛杀姜让，慕容垂说：“人，各自效忠他的君王，有什么罪！”把姜让很恭敬的送回去，写信给苻丕，又上疏给前秦帝国天王苻坚，分析利害，请求准许他护送苻丕返回长安（陕西省西安市）。苻坚、苻丕都大为震怒，回信深切责备。

2、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鹰扬将军刘牢之进攻前秦帝国谯城（安徽省亳州市），攻克。车骑将军、荆州（州政府设上明〔湖北省松滋县西北〕）州长（刺史）桓冲派上庸郡（湖北省竹山县西南田家坝）郡长（空头官衔）郭宝，进攻前秦帝国魏兴郡（湖北省白河县北）、上庸郡、新城郡（湖北省房县）三郡，也都攻克。将军杨佺期向前推进，占领成固（陕西省城固县），攻击前秦帝国梁州（州政府设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州长潘猛，潘猛逃走。杨佺期，是杨亮的儿子（杨亮守江夏，参考三七七年十月）。

3、正月二十八日，后燕王慕容垂开始攻击邺城，夺取外城。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退守中城。关东（函谷关以东）六州（前燕帝国旧疆）各郡县很多人送人质给慕容垂，要求投降。

正月二十九日，慕容垂命陈留王慕容绍代理冀州州长，驻防广阿（河北省隆尧县东）。

4、晋帝国车骑将军、丰城公（宣穆公）桓冲听到谢玄在肥水（东淝河）大破前秦南征军消息，自以为把话说错（指“我终于要穿左边开襟的衣服了”，参考去年〔三八三年〕九月，其实桓冲并没有说错，而是谢安运气好），惭愧恼恨，生病在床。

二月二十七日，桓冲逝世（年五十七岁）。中央高阶层官员商议，打算命谢玄当荆（湖北省及湖南省）、江（江西省及福建省）二州州长。宰相（司徒）谢安自以为父子的名望太高，权力太大，而又恐怕桓家班的人一旦失去重要据点，会怨恨愤怒；于是，命梁郡（河南省商丘县）郡长桓石民当荆州州长，河东郡（侨郡·湖北省松滋县西北）郡长桓石虔当豫州（州政府设姑孰〔安徽省当涂县〕）州长，豫州州长桓伊当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

5、后燕王慕容垂率丁零人、乌桓人部众，约二十余万人，上架云梯，下掘地道，对邺城猛烈攻击，仍不能攻克，于是改变战术，兴筑长墙，把邺城团团包围，把自己部队中的老弱送到肥乡（河北省肥乡县），另建一座新兴城，保护武器、粮秣、装备等辎重。

6、前秦帝国征东大将军府（苻玉是征东大将军）军事参议官（征东参军）高泰，是前燕帝国时代的臣属（高泰曾担任慕容垂的参谋指挥官〔从事中郎〕，参考三六九年十一月），大家都猜忌高泰怀有二心。高泰恐惧，跟同郡（勃海郡·河北省南皮县）人、图籍管理官（虞曹从事）吴韶逃回勃海郡。吴韶说：“燕军（后燕军）就在近处的肥乡，应该前往投效。”高泰说：“我之逃走，只是为了躲灾避祸，不是叛变，离开一个君主，又去侍奉另一个君主，我不做这种事。”申绍看到高泰这种态度，叹息说：“无论辞职就职，全都遵守道义，可以称为君子。”

7、后燕帝国（首都未定）范阳王慕容德攻击前秦帝国枋头（河南省淇县东南淇门渡），占领后，留下部队驻防，班师。

8、东胡人王晏聚众起兵，仍效忠前秦帝国，据守馆陶（河北省馆陶县），跟邺城遥遥呼应；这时，包括鲜卑人在内，以及乌桓人、汉人，很多都兴筑自卫堡寨，不肯接受慕容垂号令。慕容垂命太原王慕容楷会同镇南将军、陈留王慕容绍（时在广阿）出军讨伐。慕容楷对慕容绍说：“鲜卑人、乌桓人、汉人，本来都是燕国居民（鲜卑人更跟皇家同一种族），而今大业刚刚开创，人心还不能融洽，所以在行动上有小的差异，应该用政治手段解决，不可以用强大威力对付。我当选定一个据点，停留在那里，作为后盾，而你由巡回安抚汉人和夷人，告诉他们大义所在，他们一定都会听从。”慕容楷遂进驻辟阳（河北省枣强县东南辟阳城，西汉王朝审食其的采邑）。慕容绍率骑兵数百人，前往游说王晏，分析祸福利害，王晏跟随慕容绍，前往慕容楷大营投降，于是鲜卑人、乌桓人以及民众自卫堡寨投降的有数十万人。慕容楷把老弱留在原地，委派郡长、县长治理。然后把青年十余万人征集入伍，跟王晏一同去邺城外郊，慕容垂大为高兴，说：“你们兄弟文武全才，足可以继承先王老爹（慕容恪）的事业。”

9、三月，晋帝国擢升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谢安当太保（上三公之三）。

10、前秦帝国北地郡（陕西省耀县）郡政府秘书长（长史）慕容泓（前燕帝国二任帝慕容儁的儿子，三五九年二月封济北王）听说叔父慕容垂攻击邺城，立刻逃走，投奔关东（函谷关以东），集结鲜卑人数千名之多，回军再到关西（函谷关以西），进驻华阴（陕西省华阴市），击败前秦帝国将军强永，声势开始强大，自称西中国军区司令长官（都督陕西诸军事）、最高统帅、雍州全权州长（牧）、济北王（五胡十九国中，第九个短命王国西燕王国崛起，此“西燕”跟慕容垂的“后燕”形同仇敌，互不相容。此时，中国版图上四国并立：晋帝国、、前秦帝国、后燕王国、西燕王国）。推举慕容垂当丞相、东中国军区司令长官（都督陕东诸军事），兼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全权州长、吴王。

天王苻坚对国务院执行长（仆射）权翼说：“没有听你的话（权翼反对派慕容垂，参考去年〔三八三年〕十一月），使鲜卑人各地起兵，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关东地方（前燕帝国旧疆）我不再争取，可是，慕容泓竟逼到脸上，应该怎么办？”命广平公苻熙当雍州州长，镇守蒲坂（山西省永济县）。调回雍州全权州长、钜鹿公苻叡，当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配属武装部队五万人，命左将军窦冲当秘书长（长史），龙骧将军姚苌当军政官（司马），讨伐慕容泓。

平阳郡（山西省临汾市）郡长慕容冲（慕容儁幼子）也聚众起兵，有二万人，进攻蒲坂；苻坚命窦冲讨伐慕容冲。

11、库傉官伟（参考本年正月）率部众数万人抵达邺城外郊，后燕王慕容垂封库傉官伟当安定王。

12、前秦帝国冀州州长、阜城侯苻定，驻守信都（河北省冀县）；高城男爵苻绍，正在自己的封国（高城国·河北省盐山县）；高邑侯苻亮、重合侯苻谟，驻守常山郡（河北省正定县）；固安侯苻鉴，驻守中山郡（河北省定州市）。后燕王慕容垂派前将军、乐浪王慕容温督促各军进攻信都，不能攻克。

夏季，四月三日，慕容垂加派抚军大将军慕容麟率军增援。苻定、苻鉴，是前秦天王苻坚的堂叔；苻绍、苻谟，是苻坚的堂弟；苻亮，是苻坚的侄儿。慕容温，是后燕王慕容垂的侄儿

。

13、西燕王国首领（一任王）、济北王慕容泓（时驻华阴〔陕西省华阴市〕）听说前秦帝国的大军前来讨伐，大为恐惧，率他的部众将退往关东。前秦帝国大军指挥官、钜鹿公（愍公）苻叡，粗鲁而勇猛，没有把敌人瞧到眼里，坚决主张切断慕容泓的归路，迎头痛击。龙骧将军姚苌劝告说：“鲜卑部众，每人都想回家，所以才起兵作乱，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逐出函谷关（河南省新安县），不可以强行阻止。捉住一只小老鼠的尾巴，它还能回头咬你一口；何况思乡心切的鲜卑武装部队，自己知道已处于绝境，就会决心跟我们同归于尽。我们万一受到挫败，后悔已来不及。只要在他们背后擂起战鼓，他们恐怕立刻拔腿飞奔，什么都顾不得了。”（苻叡如果采纳姚苌建议，鲜卑人全部离开关中〔陕西省中部〕，前秦帝国基础稳固，至少可以恢复吞并前燕帝国前的形势。）苻叡不接受，在华泽（华阴市境）会战，前秦军大败，苻叡被慕容泓斩杀。身为军政官（司马）的姚苌，派龙骧将军府秘书长（龙骧长史。姚苌是龙骧将军）赵都、军事参议官（参军）姜协，向天王苻坚报告战况，并请求处分。苻坚勃然大怒，斩赵都、姜协（苻坚一向宽厚，然而，却在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大怒的时候大怒，无论如何都不应诛杀的时候诛杀。苻坚的失常反应，使前秦帝国最后一个得救的机会粉碎）。姚苌大为恐惧，逃到渭北牧马场；于是，天水郡（甘肃省天水市）人尹纬、尹详，南安郡（甘肃省陇西县东南）人庞演等，集结羌民族各部落的强宗豪门（姚苌是羌人），率领他们的部落，投奔姚苌，共有五万余家，公推姚苌当盟主。姚苌（本年五十五岁）遂自称：最高统帅、大单于、万年秦王；大赦，改年号白雀（五胡十九国中，第十个短命王国后秦王国兴起。此时还未定国号，迟至后年〔三八六年〕四月才正式称国号为“秦”。因为它也称“秦”，所以不得不加上“后”字，显示跟苻家班的“秦”不同）。分别任命尹详、庞演当左、右秘书长（左、右长史）；南安郡人姚晃跟尹纬分别当左、右军政官（左、右司马）；天水郡人狄伯支等当参谋指挥官（从事中郎），羌训等当秘书（掾）或助理秘书（属）；王据等当军事参议官（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等都当将领。

14、前秦帝国左将军窦冲在河东郡（山西省夏县）攻击慕容冲，大破慕容冲军。慕容冲率鲜卑骑兵八千人，投奔老哥慕容泓。慕容泓这时部众已达十余万，派人对天王苻坚说：“吴王（慕容垂）已平定关东，你应该赶快准备大驾（一级仪仗队），恭送我老哥皇帝（前燕帝国末任帝慕容暐），我自会率关中（陕西省中部）的鲜卑人，保护皇家车轿，返回首都邺城，跟秦国（前秦帝国）以虎牢关（河南省荥阳县西北汜水镇）作为边界，永远成为亲密的邻邦。”苻坚大怒，召见慕容暐，责备说：“慕容泓的信在这里，你如果想走，我会奉送车马旅费。你们一家人，真是人面兽心，不可以期许当国家栋梁。”（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动物。”所以，政治利益在人类行为中，列为最高利益。慕容泓在前秦帝国不过一个郡政府秘书长，一旦复国，就是亲王；慕容垂在前秦帝国不过一个将军，一旦复国，也是亲王；慕容暐在前秦帝国，不过一个侯爵，一旦复国，更成了皇帝。相差如此之大，岂能作别国的栋梁？对待泛泛之辈，恩重确实如山，对待野心勃勃之辈，重恩不如一片落叶。以苻坚的聪明睿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上面偏偏想不通？想不通的代价是：一场悲剧。）慕容暐跪下叩头，前额出血，泪流满面，表白心迹，请求宽恕。很久之后，苻坚说：“这是三个小丑干的事（指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不是你的过失。”恢复慕容暐的官位，待他跟从前一样。命慕容暐写信给慕容泓、慕容冲、慕容垂，要他们放下武器。但慕容暐秘密派人去见慕容泓，嘱咐说：“我是铁笼里的人，没有不死的可能；而且，我也是帝国（前燕帝国）的罪人（在他手中灭亡），不值得你们挂念。你应努力建立大业，命吴王（慕容垂）当相国，中山王（慕容冲）当太宰（上三公之一），兼最高指挥官（领大司马）。你可当最高统帅，兼任宰相（司徒），代表皇帝行使职权，任官封爵。听到我死的消息后，你就登上皇帝尊位。”（一直到今天，慕容暐仍排斥慕容垂。）

慕容泓于是向长安挺进，改年号燕兴。

15、后燕王慕容垂认为邺城城池仍然坚固，召开扩大军事会议。右军政官（右司马）封衡请求决开漳河（流经邺城西北）的水，灌入城中，慕容垂接纳。慕容垂巡查围城军阵地，在华林园设宴饮酒。前秦帝国秘密袭击，一霎时箭如雨下，慕容垂立刻就被锁住，几乎无法逃出；冠军大将军慕容隆率骑兵冲杀，慕容垂仅保一命。

16、晋帝国竟陵郡（湖北省钟祥市）郡长赵统进攻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前秦帝国所派的荆州（州政府襄阳）州长都贵放弃城池，奔回鲁阳（河南省鲁山县）。

17、五月，前秦帝国洛州（州政府丰阳）州长张五虎献出丰阳（陕西省山阳县），归降晋帝国。

18、晋帝国梁州（侨州）州长杨亮，率大军五万人，进攻前秦帝国所属的巴蜀（重庆市和四川省。三七三年十一月，被前秦帝国兼并）。命巴西郡（侨郡）郡长费统率水陆联军三万人当先锋。杨亮进驻巴郡（重庆市），前秦帝国益州（州政府设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州长王广派巴西郡（四川省阆中市）郡长康回等抵抗。

19、前秦帝国冀州（州政府信都）州长苻定、高城男苻绍都献出城池，投降后燕王国（苻定献出信都〔河北省冀县〕，苻绍献出高城〔河北省盐山县〕）。后燕王国（首都未定）抚军大将军慕容麟率军西上，进攻前秦重合侯苻谟据守的常山郡。

20、后秦王国（首都未定）万年秦王（一任武昭帝）姚苌率军进入北地郡。前秦帝国所属华阴、北地、新平（陕西省彬县）、安定（甘肃省镇原县东南曙光乡）各郡羌人、匈奴人，向后秦帝国投降的有十余万（不知是篷帐或是人口）。

21、六月一日，晋帝国崇德太后褚蒜子逝世（年六十一岁）。

22、前秦帝国天王苻坚亲自率步骑兵混合兵团二万人，在赵氏坞（陕西省耀县境）攻击后秦军，中央军事总监（护军将军）杨璧等分兵数路，同时并进；节节胜利，斩后秦帝国万年秦王姚苌的老弟镇军将军姚尹买。

后秦军营没有水井，前秦兵团用土堵住安公山谷，用堤防阻断同官河（安公山谷及同官河，都在北地郡〔陕西省耀县〕境），计划渴死后秦军。后秦军果然紧张恐惧，确也有人渴死。想不到忽然间天降大雨，后秦军营水深三尺，而军营四周一百步以外，雨量不过一寸有余，后秦军死里逃生，声势再度振作。前秦天王苻坚叹息说：“难道上天保佑盗贼！”

23、西燕王国（首都未定）首领（一任王）、济北王慕容泓的智囊高盖等，认为慕容泓的恩德和威望都不如老弟慕容冲，而慕容泓执法严厉苛刻；于是，诛杀慕容泓（年龄不详），拥戴慕容冲（本年二十六岁）当皇太弟，代表皇帝行使职权（承制），设立文武自官，命高盖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

后秦王国（首都北地）万年秦王（一任武昭帝）姚苌派他的儿子姚嵩当人质，请求西燕王国接受和解。

24、晋帝国将军刘春进攻鲁阳（河南省鲁山县），前秦帝国荆州州长都贵逃回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

25、后秦王国万年秦王姚苌，率武装部队七万人攻击前秦帝国；前秦天王苻坚派中央军事总监杨璧等抵御；姚苌击败杨璧等，俘虏杨璧及右将军徐成、镇军将军毛盛等将领数十人（都是名震当时的勇将，却在一次战役中全部被俘，不知何故），姚苌礼貌地送他们回营。

26、后燕王国（首都未定）抚军大将军慕容麟攻陷常山郡，前秦帝国守将高邑侯苻亮、重合侯苻谟投降。慕容麟遂进围中山郡。

秋季，七月，后燕军攻陷中山，俘虏前秦帝国守将、固安侯苻鉴。慕容麟威名大振，遂留守中山郡（河北省定州市。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只剩下苻丕固守的邺城一城，其他全被后燕王国占领）。

27、前秦帝国幽州州长王永、平州（辽宁省）州长苻冲，率两个州的武装部队，南下攻击后燕王国。后燕王慕容垂派宁朔将军平规攻击王永；王永派昌黎郡（辽宁省朝阳市）郡长宋敞在范阳郡（河北省涿州市）迎战；平规击败宋敞，占领蓟县（幽州州政府所在县·北京市）以南区域。

28、前秦帝国平原公苻晖（豫州〔州政府洛阳〕全权州长）率领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陕城所有部众七万人，撤回首都长安（关东〔函谷关以东〕地区完全放弃）。

29、前秦帝国天王苻坚得到西燕首领（二任威帝）、皇太弟慕容冲行将逼近长安消息，率军返京，派抚军大将军苻方在骊山（陕西省临潼县东南）布防；命平原公苻晖当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拨付给他五万军队，拒抗慕容冲。慕容沖挺进到郑县（陕西省华县）西郊，跟苻晖交战，大破苻晖兵团。苻坚又派前将军姜宇跟最幼的皇子河间公苻琳率军三万人，在灞上（陕西省西安市东灞河畔）阻截。姜宇、苻琳全被击败，战死；慕容冲遂进驻阿房城（秦王朝阿房宫故址·陕西省西安市西）。

30、前秦帝国巴西郡郡长康回抗拒晋帝国巴西郡郡长费统，康回屡战屡败，退返成都；梓潼郡（四川省绵阳市）郡长垒袭（全，姓）献出涪城（梓潼郡郡政府所在城），投降晋帝国。

晋帝国荆州（州政府设上明〔湖北省松滋县西北〕）州长桓石民进驻鲁阳，派河南郡（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郡长高茂北上进驻洛阳（河南郡郡政府所在县）。

31、七月二十八日，晋帝国把崇德太后（康献皇后）褚蒜子安葬在崇平陵（十任帝康帝司马岳墓·建康城东蒋山西南）。

32、后燕王国建义大将军、河南王、丁零部落酋长翟斌仗恃起义功高，骄傲放纵，贪心没有止境；又因为邺城攻了这么久没有攻下，信心开始动摇，开始另作打算。太子慕容宝请求把翟斌除掉，后燕王慕容垂说：“黄河南岸的盟誓，不可违背，他如果先行动手，责任在他。现在事情并没有显露，就把他诛杀，世人一定说我们嫉妒他的贡献、畏惧他的才干。我正在延揽天下英雄豪杰，复兴祖国大业，不可以表现心胸狭小，使天下失望。即令他有什么计划，我用智谋防他，他也毫无办法。”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骠骑大将军慕容农，众口一词，说：“翟斌兄弟仗恃当初拥戴的功劳，骄傲蛮横，一定成为帝国的灾难。”慕容垂说：“骄傲蛮横，只能使他失败得更快，怎能使他成为我们的灾难？他确实立有大功，我们应该由他自己倒毙。”对翟斌更是敬重推崇（这是火上加油手段，促使翟斌更骄傲更蛮横）。

翟斌暗示他的丁零部落酋长跟他的亲信党羽，由他们出面，请求慕容垂任命翟斌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慕容垂说：“河南王（翟斌）的功劳，当然应该担任高阶层的行政工作。可是，政府机构还没有建立，这个官位自不可以凭空产生。”翟斌大怒，跟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时据守邺城）秘密联系，议定：由丁零部众决开漳水（流经邺城西北）河堤，解除邺城水淹的危险；事情败露，慕容垂遂斩翟斌以及他的老弟翟檀、翟敏；其他参与谋反的人，全都赦免。

翟斌的侄儿翟真，深夜率部众逃往邯郸（河北省邯郸市），再从邯郸回到邺城外郊，打算跟苻丕里应外合。后燕王国太子慕容宝跟冠军大将军慕容隆，击败翟真军，翟真再向北走，进驻邯郸。太原王慕容楷、陈留王慕容绍建议后燕王慕容垂说：“丁零部落的人，并没有称帝称王、夺取政权的伟大志向，只是把他们宠坏了，使他们不能自我克制，才闯出大祸。我们如果逼得太急，他们一定聚集一起抵抗；我们如果稍稍放松，他们自会四散逃亡；等他们四散逃亡时攻击，没有不成功之理。”慕容垂接纳。

33、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龟兹王国（新疆库车县）自受到前秦帝国西征兵团指挥官、骁骑将军吕光的攻击（参考去年〔三八三年〕十二月），已半年有余，龟兹王国纯陷于绝境。于是，用丰富的贿赂，向狯胡王国（今地不详）请求援救，狯胡王（姓名不详）派老弟呐龙、将军（侯将）馗（姓不详）率领骑兵二十余万，及温宿王国（新疆乌什县）、尉须王国（新疆阿合奇县）等联军，共七十余万人，援救龟兹。吕光在龟兹首都屈茨（库车县）城西迎击，大败狯胡联合兵团。帛纯弃城逃亡，王国、侯国投降的有三十余国，吕光进入屈茨城；城内繁荣，大小街道，非常像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宫殿建筑，十分雄伟盛大。

吕光安抚西域，威望恩德都达高峰，远方各国，前世从来没

有归附过中国的，也都来归附，他们把汉王朝（没有说明是西汉或东汉）颁发的符节，都呈缴给吕光。吕光上奏中央，改换成前秦帝国的符节。封帛纯的老弟帛震继任龟兹王。

34、八月，后燕王国（首都未定）叛将、丁零部落酋长翟真从邯郸向北逃走，后燕王慕容垂派太原王慕容楷、骠骑大将军慕容农率军追击。

八月三日，在下邑（今地不详）追到，慕容楷打算攻击，慕容农说：“我们的士卒既饥饿而又疲惫，已无力战斗。观察盗贼（指翟真）军营，只见老弱，不见壮士，定有埋伏。”慕容楷不接受，下令攻击，于是大败。翟真遂向北继续前进，直指中山，暂时驻扎承营（定州市南）。

35、前秦帝国邺城粮食吃完，砍削松木喂马。后燕王慕容垂对各将领说：“苻丕这个走投无路的盗贼，绝没有投降之理。不如撤退到新城（列人〔河北省肥乡县东北〕新兴城），把西城的通道开放，使苻丕可以平安退走，用以报答天王（苻坚）当初的厚恩，同时也是为了保存实力，讨伐翟真。”

八月十五日，夜，慕容垂下令解围，集结新城。派骠骑大将军慕容农率军巡行清河郡（山东省临清市）、平原郡（山东省平原县），督促征收田赋捐税。

慕容农公布法令规章，立意公平，贫富各有恰当的负担，军纪严整，对人民没有抢夺、凶暴的行为。因此，人民乐意完粮纳税；运送粮食绸缎布匹的车辆，在道路上前后相连；军中给养物资，十分丰富。

36、八月二十七日，晋帝国南昌公（文穆公）郗愔逝世（年七十二岁）。

37、晋帝国太保（上三公之三）谢安向晋帝司马昌明上奏：

请把握前秦帝国瓦解的机会，收复中原。于是，任命徐、兖二州（州政府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州长谢玄当前锋司令官（前锋都督），率豫州（州政府设姑孰〔安徽省当涂县〕）州长桓石虔讨伐前秦帝国。

谢玄进抵下邳（江苏省睢宁县北古邳镇），前秦帝国委派的徐州（江苏省北部）州长赵迁放弃州政府所在地彭城（江苏省徐州市）逃走，谢玄进驻彭城。

38、前秦天王苻坚得到骁骑将军吕光平定西域消息，擢升吕光当玉门（甘肃省敦煌市西北）以西军区司令长官（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兵团指挥官（西域校尉）。但道路已经断绝，诏书无法送达。

39、前秦帝国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州长王永向匈奴部落酋长、振威将军刘库仁（时驻山西省北部及以北一带）请求援救（前秦帝国最初授刘库仁“广武将军”，参考三七六年十二月）。刘库仁派妻子的老哥公孙希率骑兵三千人相助，在蓟县南郊，大破后燕王国宁朔将军平规；乘胜长驱南下，进驻唐县（河北省唐县）。

40、九月，晋帝国北伐军前锋司令官谢玄派彭城郡（江苏省徐州市）郡长刘牢之进攻前秦帝国兖州（山东省西部）州长张崇。

九月十一日，张崇放弃州政府所在的鄄城（山东省鄄城县北），投奔后燕王国（首都未定）；刘牢之遂进驻鄄城；黄河以南各城池纷纷归附晋帝国。

41、晋帝国太保（上三公之三）谢安，上奏章给晋帝司马昌明，要求亲自统军北伐。司马昌明加授谢安扬江等十五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扬江等十五州诸军事。据《晋书·谢安传》，十五州是：扬江荆司豫徐兖青冀幽并宁益梁雍），再加授“黄钺”（君王诛杀时专用的铜斧）。

42、西燕王国（首都未定）首领（二任威帝）、皇太弟慕容冲率大军进逼长安（前秦首都·陕西省西安市），前秦帝国天王苻坚登上城楼眺望，叹息说：“这些匪徒，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大声呼唤慕容冲说：“你这个家奴，何苦来送死！”慕容冲说：“家奴不愿继续当家奴，所以才要赶你下台，由我来干。”慕容冲幼年时，受苻坚宠爱（《晋书·苻坚载记》：慕容冲跟他的姐姐，分别以男色、女色，陪苻坚上床；后来王猛恳切劝阻，苻坚才不再找慕容冲）。苻坚派使节出城，宣称奉诏行事，送给慕容冲一件绸袍；慕容冲派太弟宫总管（詹事）宣称奉皇太弟命令行事，回答说：“我今天心胸笼罩天下，怎么能看重赠送一件绸袍的小动作！假如你能够知道上天旨意何在，君臣们就应绑起双手，把皇上（前燕帝国末任帝慕容暐）早早送出来，我们对苻家的人自会宽大处理，来回报从前的恩情。”苻坚大怒，说：“我拒绝王猛、苻融的良言，才使这群白虏（氐人称鲜卑人为“白虏”）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43、冬季，十月一日，日食。

44、十月十五日，晋帝国大赦。

45、晋帝国北伐军前锋司令官（前锋都督）谢玄派阴陵郡（安徽省定远县西北）郡长尚素，攻击前秦帝国青州（州政府设广固〔山东省青州市〕）州长苻朗，军锋抵达琅邪郡（山东省临沂市），苻朗投降。苻朗，是苻坚的堂侄。

46、后燕王国叛将、丁零部落酋长翟真驻守承营，跟公孙希（刘库仁派出的将领）、宋敞（王永派出的将领）头尾相接，密切呼应。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派宦官——禁宫护卫执行官（冗从仆射）、清河郡（山东省临清市）人光祚（光，姓）率数百人抵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跟翟真会谈结交。又派阳平郡（河北省馆陶县）郡长邵兴率骑兵数千人，招集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各郡县旧部，跟光祚约定日期，在襄国（河北省邢台市）相会。这时，后燕士卒疲于奔命，前秦声势重新振兴，冀州各郡长态度暧昧，都坐在那里，观望谁成谁败。赵郡（河北省高邑县）人赵粟等在柏乡（河北省柏乡县）聚众起兵，响应邵兴。

后燕王慕容垂派大将军慕容隆、龙骧将军张崇率军阻截邵兴；命骠骑大将军慕容农从清河郡率军跟慕容隆会师。两军在襄国决战，慕容隆击败邵兴。邵兴逃到广阿（河北省隆尧县东），跟慕容农遭遇，被俘。光祚得到消息，沿着西山（大行山）南下，返回邺城。慕容隆遂攻击赵粟等，节节胜利。冀州各郡郡长再度归附后燕王国。

47、前秦帝国振威将军、匈奴部落酋长刘库仁得到部将公孙希击破后燕王国宁朔将军平规消息，打算集结庞大的武装部队，南下援救长乐公苻丕，于是下令征调雁门（山西省代县）、上谷（河北省怀来县）、代郡（河北省蔚县）各郡民兵，进驻繁畤（山西省浑源县西南）。

前燕帝国时代太子太保（太子三师之三）慕舆句的儿子慕舆文、零陵公慕舆虔的儿子慕舆常（慕舆句事，参考三五〇年三月；慕舆虔事，参考三六五年三月），这时都在刘库仁大营，知道三郡民兵并不乐意远征，遂乘势叛变，于夜间突击刘库仁，斩刘库仁，偷得良马，投奔后燕王国。

公孙希部众听到首领刘库仁被杀消息，霎时崩溃，公孙希投奔翟真。刘库仁老弟刘头眷接替老哥职位，继续统治部众。

48、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派光祚跟军事参议官（参军）封孚，前往晋阳（山西省太原市）征召骠骑将军张蚝及并州（州政府晋阳）州长王腾，派兵救援。张蚝、王腾因部队太少，不能从命。苻丕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召集军事会议，征求大家意见。军政官（司马）杨膺建议归降晋帝国，苻丕拒绝。正好，晋帝国前锋司令官谢玄派龙骧将军刘牢之等进驻碻磝（山东省茌平县西南）；派济阳郡（河南省兰考县东北堌阳镇）郡长郭满占领滑台（河南省滑县）；将军颜肱、刘袭从滑台渡黄河抵北岸；苻丕派将军桑据驻防黎阳（河南省浚县）抵抗。刘袭向黎阳发动夜袭，桑据大败，逃走；刘袭遂占领黎阳。

苻丕大为恐惧（后燕军刚去，晋军又来，屋漏偏逢连夜雨，苻丕没有能力担负如此多的灾难），遂派堂弟苻就跟军事参议官（参军）焦逵向晋军前锋司令官谢玄求救，在信上说：“请求赐借粮食和道路，允许我向西方（指首都长安）撤退，奔赴国难；等到贵国大军抵达，我自当让出邺城。如果西方道路不通，长安沦陷，也请你的部将协防邺城。”焦逵跟军事参议官（参军）姜让秘密对杨膺说：“今天情况，如此凄凉，长安音讯不通，是存是亡，没有人知道。屈膝求全，诚心投靠，换取粮食援救，仍恐怕得不到手，而公爵豪气仍像当年，把对方当成平等地位看待，事情一定不会成功。应该把信件改称奏章，承诺晋国大军抵达之时，大王当随军回到南方（指晋帝国）。到时候，大王如果拒绝，我们可以强制他，捆绑起来，交给晋军。”杨膺自认为可以制服苻丕（杨膺是苻丕妻子杨妃的老哥），遂改写送出。

49、晋帝国前锋司令官谢玄派晋陵郡（江苏省镇江市）郡长滕恬之渡黄河北上，驻防黎阳。滕恬之，是滕修的曾孙（滕修是东吴帝国名将，参考二六九年十月）。中央政府因兖（山东省西部）、青（山东省北部）、司（河南省中部）、豫（河南省东部）四州全都收复，加授谢玄徐兖青司冀幽并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诸军事）。

50、后秦王国（首都北地）万年秦王姚苌得到西燕王国（首都未定）首领、皇太弟慕容冲进攻长安消息，召集军事会议，商讨因应策略，大家都说：“大王（姚苌）应抢先夺取长安，建立基地，然后再向四方发展。”姚苌说：“不然。鲜卑人因为想家思归，所以武装起事，一旦心满意足，绝对不会长期留在关中，我们当停留在岭北（岭，指九嵕山〔陕西省礼泉县北〕），准备辎重粮食，等待秦国之亡和燕国（西燕王国）之去，然后袖着双手，轻易取得长安。”遂把长子姚兴留下镇守北地郡（陕西省耀县），派宁北将军姚穆镇守同官川（流经陕西省铜川市境）。而自己亲率主力部队，进攻新平郡（陕西省彬县）。

最初，新平郡人谋杀他们的郡长，前秦天王苻坚下令削去新平城墙的一角，表示是新平人的一种羞辱（《晋书·苻坚载记》：后赵帝国末期，冀州清河郡人崔悦当新平郡郡长〔相〕，被郡人杀死。崔悦的儿子崔液，在前秦帝国当国务院助理官〔尚书郎〕，上疏表示：父母之仇，不同天地，请求返回冀州〔前燕帝国〕。苻坚怜恤，特地剥夺新平人的政治权利，并削去城墙的一角）。新平郡的绅士豪杰，深感羞耻，打算用忠义的行为雪去这项耻辱。现在，后秦万年秦王姚苌大军抵达新平郡，郡长南安郡（甘肃省陇西县东南）人苟辅打算投降，郡民前辽西郡（河北省卢龙县）郡长冯傑、莲勺（陕西省渭南市东北）县长冯羽、国务院助理官赵义、汶山郡（四川省茂县）郡长冯苗异口同声劝告说：“从前，田单固守一个城池，而保存了整个齐王国（参考前二七九年）。而今，帝国的州郡城池，连接起来，仍在一百个以上，为什么急着去当叛徒？”苟辅高兴说：“这正是我的志向，只是怕时间一久，外没有救援，郡境之内人民受到无辜灾难。你们既然能够如此，我怎会爱惜生命？”于是登城固守。后秦兵团在城外堆积土山，挖掘地道，苟辅也在城内堆积土山，挖掘地道，用土山对抗土山，用地道对抗地道，或战山上，或战地下，后秦军死亡一万余人。最后，苟辅向姚苌诈降，引诱姚苌进城。姚苌将要进城，忽然发觉阴谋，急行撤退；苟辅发动伏兵阻截，几乎生擒姚苌，又格杀一万余人。

51、前秦帝国陇西郡（甘肃省陇西县）隐士王嘉一直隐居在倒虎山（陕西省临潼县东），有奇异的能力，能够预知未来命运，帝国臣民认为他是神仙。前秦帝国天王苻坚、后秦王国万年秦王姚苌、西燕王国首领、皇太弟慕容冲，都派人前往迎接。

十一月，王嘉抵达长安，人民听到消息，认为苻坚仍然福气齐天，圣人才出来相助，三辅（即关中，陕西省中部地区）各自卫堡寨以及四方山区氐部落、羌部落，归附前秦政府的，有四万余人。苻坚把王嘉跟和尚道安安置在皇宫外殿，一举一动，都向他们请示。

52、后燕王国骠骑大将军慕容农从信都（河北省冀县）向西攻击丁零部落另一酋长翟辽据守的鲁口（河北省饶阳县），大破丁零部落。翟辽退到无极（河北省无极县），慕容农进驻藁城（河北省柏乡县北），加强压迫。翟辽，是翟真的堂兄（翟真，参考本年七月）

53、前秦帝国首都长安城中，鲜卑人仍有一千余人。后燕王国陈留王慕容绍的老哥慕容肃跟慕容暐阴谋集结所有鲜卑人，发动武装暴动。

十二月，慕容暐报告苻坚，因儿子新婚，邀请苻坚驾临私宅，参加一个庆祝宴会。准备就在筵席上，埋伏刺客，诛杀苻坚。苻坚一口答应前往，恰恰天降大雨，没有去成。而阴谋泄露，苻坚召见慕容暐及慕容肃，慕容肃警告慕容暐说：“消息一定走漏，入宫一定被杀。而今，城里的鲜卑人全已进入备战状态，不如诛杀使臣，乘马闯出，出门之后，群众会立刻集结。”慕容暐不接受，遂同时入宫。苻坚说：“我待你们怎么样，而竟如此恶毒！”慕容暐还支吾其词，不肯承认，慕容肃说：“国家大事，何必谈私人感情！”苻坚下令先斩慕容肃，再斩慕容暐（

年三十五岁）以及他们的家族；长安城里所有鲜卑人，不管年老年幼、是男是女，全体屠灭。

后燕王慕容垂最小的儿子慕容柔早被宦官宋牙收养，当做义子，所以没有受到连坐处分。不久，慕容柔跟太子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乘机逃出长安，投奔长安城外扎营的西燕王国首领、皇太弟慕容冲。

54、后燕王国抚军大将军慕容麟、骠骑大将军慕容农，联合袭击丁零部落酋长翟辽，翟辽大败，单人独马投奔据守承营的堂弟翟真。

55、后燕王慕容垂（时驻新城〔河北省肥乡县东北〕）因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仍据守邺城，不肯离去，于是，再度包围邺城，但留出西方退路（慕容垂志在得到邺城，不在歼灭敌人）。

苻丕的使节焦逵晋见晋帝国前锋司令官谢玄，谢玄要苻丕送出儿子当人质，然后才能援救。焦逵再三说明苻丕归降的诚心，并转达杨膺的本意（指如果苻丕拒绝，将予生擒），谢玄遂派刘牢之、滕恬之等率军二万人，援救邺城。苻丕向谢玄请求供给粮食，谢玄水陆联运食米二千斛赠送。

56、前秦帝国梁州州长潘猛放弃州政府所在的汉中郡（南郑·陕西省汉中市），逃回长安（梁州〔陕西省南部及四川省东北部〕全归晋帝国）。

晋·太元十年　　西燕·燕兴二年　　前秦·建元二十一年　　更始元年　　太安元年　　后秦·白雀二年　　后燕·燕王二年　　西秦·建义元年

1、春季，正月，前秦帝国（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天王（三任宣昭帝）苻坚（本年四十八岁）早朝设筵，招待文武百官。此时长安城中严重饥馑，人与人之间互相格杀吞食（人间惨事）。将领们辞别时，暗中把肉含到口中，回家后吐出来喂妻子儿女（穷困至此，三一六年惨景，七十年后重现，这是必败的形势）。

2、西燕王国（首都未定）首领（二任威帝）、皇太弟慕容冲（本年二十七岁）得到老哥慕容暐被杀消息，遂在阿房城（秦王朝阿房宫故址·陕西省西安市西）登基，继承帝位，改年号更始（之前是燕兴二年，之后是更始元年）。慕容冲如愿以偿之后，洋洋得意，凭着自己的喜怒，随心所欲的想赏就赏，想罚就罚。刚从长安逃出的慕容盛（参考去年〔三八四年〕十二月），才十三岁，对叔父慕容柔说：“当十个人的领袖，才能至少超过九个人，然后才可以胜任他的职位。皇上（慕容冲）的才能并赶不上别人，也没有建立功业，竟骄傲不可一世，恐怕很难有什么成就！”

3、后秦王国（首都北地〔陕西省耀县〕）万年秦王（一任武昭帝）姚苌（本年五十六岁）留下各将领继续攻击新平郡（陕西省彬县），亲自率军越过新平郡，进攻安定郡（甘肃省镇原县东南曙光乡），生擒前秦帝国安西将军、勃海公苻珍，岭北（九嵕山〔陕西省礼泉县北〕以北）各城池全都归降。

4、正月甲寅日（正月乙卯朔，没有甲寅），前秦帝国天王苻坚亲自率军攻击西燕帝国，在仇班渠（今地不详）会战，西燕军大败。

正月乙卯日（正月没有乙卯），再在雀桑（今地不详）会战，西燕军又大败。

正月甲子日（正月没有甲子），三度在白渠（白公渠）会战，前秦军大败；西燕军包围苻坚，前秦殿中将军邓迈竭力奋战，击退西燕军攻势，苻坚才逃出一死。

正月壬申日（正月没有壬申），慕容冲派国务院总理（尚书令）高盖乘夜袭击长安，攻入长安南城。前秦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迎战，击破高盖，杀八百人，瓜分他们的尸体吞食（固是仇恨，也是饥饿）。

正月乙亥日（正月没有乙亥），高盖率军进攻渭河北岸前秦帝国各营垒，太子苻宏在成贰壁（今地不详）迎战，大破高盖军，杀三万人。

5、后燕王国（首都未定）带方王慕容佐跟宁朔将军平规联合进攻蓟县（北京市），前秦帝国委派的幽州（州政府蓟县）州长（刺史）王永不断战败。

二月，王永命昌黎郡（辽宁省朝阳市）郡长宋敞纵火焚烧和龙（前秦平州州政府及昌黎郡郡政府所在城·辽宁省朝阳市）及蓟城皇宫及金銮宝殿，率军三万人，南下投奔壶关（山西省长治市北）。慕容佐遂进入蓟县。

6、后燕王国骠骑大将军慕容农率军抵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跟老弟慕容麟会师，联合进攻丁零部落酋长翟真（时驻承营）。慕容麟、慕容农先率数千骑兵到承营（河北省定州市南）观察形势。翟真遥遥望见，立即出军攻击。后燕军将领打算退走，慕容农说：“丁零人并不是不勇猛，可是翟真这个人却十分懦弱。我们挑选精锐的敢死队，直接冲向翟真大营，翟真一定撤退，翟真一退，部众就会一哄而散，我们堵住城门击杀，可以把他们全族屠灭。”命骁骑将军慕容国率百余骑兵直冲翟真大营，翟真果然撤退，部众向城内狂奔，拥挤争夺，自相践踏，死亡半数以上。后燕军遂攻陷承营外城。

7、二月癸未日（二月己酉朔，没有癸未。本年干支记载，一连串错乱，不知毛病出在何处），前秦天王苻坚跟西燕帝慕容冲在长安城西会战，大破西燕军，追击到阿房城，将领要求乘胜入城，苻坚恐怕受到伏兵袭击，率军撤退。

8、二月乙酉日（二月没有乙酉），前秦帝国益州（四川省中部）州长王广，任命蜀郡（四川省成都市）人、江阳郡（四川省泸州市）郡长李丕接任益州州长，镇守成都。

二月己丑日（二月没有己丑），王广率领他的私人军队撤退回到陇西（投奔他的老哥、秦州〔州政府设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州长王统）。蜀郡人追随他一齐撤退的有三万余人。

9、晋帝国龙骧将军刘牢之，进抵枋头（河南省淇县东南淇门渡）。而杨膺、姜让的阴谋泄露（参考去年〔三八四年〕十月），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逮捕二人，斩首。刘牢之得到消息，盘桓犹豫，不敢前进。

10、前秦帝国平原公（悼公）苻晖不断被西燕帝慕容冲击败。前秦天王苻坚责备苻晖说：“你，是我最有才干的儿子，率大军跟白虏（鲜卑人）小娃作战，却屡次失败，活着还有什么用？”

三月，苻晖愤怒恚恨，自杀（苻坚责备苻晖，是要他死战，他却自杀，果是草包）。

前禁将军李辩（李俨的儿子），水利总监（都水使者）、陇西郡（甘肃省陇西县）人彭和正，认为长安可能陷落；所以，集结西州（甘肃省）人士驻扎韭园（长安城西）。苻坚征召他们，二人不理。

11、西燕帝慕容冲攻击驻防骊山（陕西省临潼县东南）的前秦帝国高阳公（愍公）苻方，斩苻方（苻方负责保卫骊山，参考去年〔三八四年〕六月），俘虏前秦国务院执行官（尚书）韦钟。慕容冲任命韦钟的儿子韦谦当冯翊郡（陕西省大荔县）郡长，教他招降并安抚三辅（即关中，陕西省中部地区）人民。冯翊自卫堡寨司令（垒主）邵安民等责备韦谦说：“你是雍州（陕西省中部）有声望的家族（韦钟，参考三三四年十一月；是西汉王朝宰相〔丞相〕韦贤〔参考前六七年五月〕的后代），而今却投降贼寇（指西燕帝国），跟他们同做不忠不义之事，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韦谦报告老爹韦钟，韦钟自杀，韦谦投奔晋帝国。

前秦帝国左将军苟池、右将军沮渠俱石子跟西燕帝慕容冲在骊山会战，大败。西燕将军慕容永击斩苟池；沮渠俱石子投奔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锒）。慕容永，是慕容廆（前燕一任帝慕容皝的老爹）老弟慕容运的孙儿；沮渠俱石子，是沮渠俱难（参考三七八年七月）的老弟。

苻坚再派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杨定攻击慕容冲，大破西燕军，俘虏鲜卑一万余人，全部活埋坑杀。杨定，是杨佛奴的孙儿（苻坚的女婿）。

12、荥阳郡（河南省荥阳县）人郑燮献出城池，投降晋帝国。

13、后燕王（一任武成帝）慕容垂（本年六十岁）围攻邺城，很久不能攻克，遂改变主意，准备先行前往北方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命抚军大将军慕容麟镇守信都（河北省冀县），乐浪王慕容温镇守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征召骠骑大将军慕容农（时在承营〔定州市南〕）返回邺城外郊。消息传出，远近人士都认为后燕王国声势已走下坡，油然生出叛离之念。

慕容农走到高邑（河北省柏乡县北），派参谋指挥官（从事中郎）眭邃（音suīsuì〔虽碎〕）外出公干，限期到时，不见回营。秘书长（长史）张攀对慕容农说：“眭邃是亲近的参谋官员，竟然敢欺骗长官，乘机逃亡，请回军讨伐。”慕容农不回答，下令缮写委任状，发表眭邃代理高阳郡（河北省博野县东南）郡长，参谋官员在北方的，全部委派代理官职，教他们回去。一共委派郡长三人、县长二十余人。慕容农私下对张攀说：“你的看法犯了严重的错误，现在的形势，怎能允许自相残杀！等我再回北方时，眭邃会自动在路边迎接，不信的话，你且慢慢瞧。”（慕容农是一个典型的案例，看他自进入列人〔河北省肥乡县东北〕之后的一举一动，无不洞烛先机，俨然诸葛亮、王猛再世，这种睿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等到后燕帝国中山政府倾覆时，同样一个人，慕容农却忽然成了脓包〔参考三九八年三月〕，睿智又不知道跑到何方？这是一个有趣的课题。历史上，这种“两段人”太多了，值得研究。）

乐浪王慕容温镇守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兵力单薄；而丁零人布满四面八方，分别据守各城。慕容温对将领们说：“以我们现在的人数发动攻击，当然不够，但用来守卫，绰绰有余。骠骑大将军（慕容农）、抚军大将军（慕容麟）两支大军，首尾相接，不久就会消灭盗贼（指旧主人苻丕）。我们不必作战，只要聚集粮食，磨利武器，等待时机。”于是安抚旧有部众，招徕新来居民，鼓励耕田种桑，人民归附的前后相继，各郡县和人民自卫堡寨，也争着缴纳军粮，仓库十分充实。丁零部落酋长翟真乘夜袭击中山，被慕容温击退，从此再不敢发动攻击。慕容温遂派一万人庞大军力护送粮秣，供应慕容垂，并兴建皇宫金殿。

晋帝国龙骧将军刘牢之（时在枋头）攻击后燕帝国黎阳郡（河南省浚县）郡长（空头官衔。此时黎阳属晋帝国）刘抚驻守的孙就栅（孙就，人名；柵，人民自卫堡寨。在浚县西北）。后燕王慕容垂命慕容农据守邺城外郊，亲自率军援救孙就栅。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得到消息，乘后燕围城军空虚，深夜突袭，被慕容农击败。刘牢之跟慕容垂交战，不能取胜，退回黎阳；慕容垂也退回邺城外郊。

14、前秦帝国骁骑将军吕光认为龟兹王国（新疆库车县）物产富饶、社会安乐，打算就在那里定居。印度高僧（天竺沙门）鸠摩罗什（鸠摩罗，三字姓）对吕光说：“这里是凶恶死亡之地，不可以久住。将军只管回归东方，中途自会遇到美好的地方，可以停下。”

吕光大摆筵席，宴请全军将领，讨论去留行止，大家思念故乡，都想回军。遂用二万余头骆驼，满载各国的金银财宝、奇珍异物，连同骏马一万余匹，班师（这是一场大掠夺）。

15、夏季，四月，晋帝国龙骧将军刘牢之率军挺进到邺城外郊，后燕王慕容垂迎战，失败，遂解除邺城包围，退回根据地新城（列人〔河北省肥乡县东北〕新兴城）。

四月八日，放弃新城，再向北撤退。刘牢之并不通知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孤军径行追击。苻丕得到消息，派军尾随前进。

四月十三日，刘牢之在董唐渊（今地不详）追到慕容垂。慕容垂告诉将领说：“秦国（前秦帝国）晋国（晋帝国）结合在一起，脆弱的程度，如同黏在一起的两片破瓦，看起来很大；一方胜利，两方都趾高气扬；但一方失败，两方都会溃散，并不是真正的团结一心。现在两国军队前后到达，还没有密切配合，我们应该立刻攻击。”

刘牢之强行军挺进，每天二百里，抵达五桥泽（邺城北。《孙子兵法》：“白天强行军一百里，会毁灭上将〔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何况二百里？只因筋疲力尽，已无力战斗）。夺取后燕军的辎重。慕容垂拦腰反击，大破晋军，杀数千人。刘牢之单枪匹马逃走，幸好，前秦军从后面赶到，得以免掉一死。

后燕王国冠军将军、宜都王慕容凤，每次战斗，都奋不顾身，前后大小二百五十七战，没有一次没有战功。慕容垂警告他说：“现在，建国的大业快要完成，你应该自己多多保重！”指派他当车骑将军慕容德的副司令官，压制他的锐气。

邺城严重饥馑，长乐公苻丕不能支持，率领部众前往枋头（河南省淇县东南淇门渡），接受晋帝国援助的粮秣。刘牢之进入邺城，集结被击败的残兵败将，声势稍微振兴。但晋政府认为他作战失败，征调回国。

后燕王国和前秦帝国战斗厮杀一年有余，民不聊生，幽冀（河北省）开始饥荒，人跟人之间互相格杀吞食（人间惨事），城市村落一

片萧条。后燕军士卒很多活活饿死（野心家为了野心，制造出如此可怕突难）。后燕王慕容垂下令禁止人民养蚕，留下桑椹作为军粮（军可吃桑椹，民既不耕田，用什么下肚？军队可以抢粮，尚被饿死，小民如何生存？一恸）。

慕容垂准备北上中山，命骠骑大将军慕容农当前锋。从前所委派暂时代理官职的眭邃等都到大营迎接，上下感情恢复当年和睦，张攀对慕容农的智略大为佩服。

16、晋帝国会稽王司马道子专权独断，又受摇尾系统从中挑拨作弄，遂跟太保（上三公之三）谢安之间感情破裂。谢安打算躲开司马道子，正巧，前秦帝国天王苻坚向晋帝国要求援救，谢安自愿率军出征。

四月十五日，谢安进驻广陵郡（江苏省扬州市）的步丘，兴筑一座新城（江苏省扬州市西北十千米邵伯镇）住下。

17、晋帝国蜀郡（四川省成都市）郡长（空头官衔）任权攻陷成都（四川省成都市），斩前秦帝国益州（州政府成都）州长李丕，收回益州（四川省中部。前秦帝国夺取益、梁二州，参考三七三年十一月）。

18、前秦帝国新平郡（陕西省彬县）粮食吃完，箭矢用尽，而外援不来（后秦围城，参考去年〔三八四年〕十月）。后秦王国（首都北地）万年秦王姚苌，派人对郡长苟辅说：“我正在用正义夺取天下，怎么会仇恨忠臣？你只管率城里的部众前往长安，我的目的不是杀人，只是取得这个城池。”苟辅相信，率居民五千人出城，姚苌派军包围，全部活埋坑杀，男女老幼，不留一个活口。只有前辽西郡（河北省卢龙县）郡长冯傑（参考去年〔三八四年〕十月）的儿子冯终，死里逃生（五千人中逃出一人），逃到长安。前秦天王苻坚追赠苟辅等官职爵位，都称节愍侯；任命冯终当新平郡郡长。

柏杨曰：

合逻辑的，未必就是真理。合真理的，未必就是事实。在卑劣猥琐的情操下，阴谋成了沾沾自喜的阳谋。相信逻辑、相信真理的高贵气质，反而成了被耻笑的呆瓜。

民主政治容易产生庸才，专制封建社会则容易产生瘪三。中国人如果不能使逻辑跟真理统一，如果不能建立一个公认的行为标准，姚苌之辈的瘪三，势将层出不穷，受害的不仅是苟辅等五千人而已，而是全体人民。

19、后燕王国（首都未定）叛将、丁零部落酋长翟真，从承营（河北省定州市南）迁到行唐（河北省行唐县）。翟真的军政官（司马）鲜于乞，刺杀翟真以及翟姓将领，鲜于乞接管部众，自称赵王。

丁零部众联合反击，诛杀鲜于乞，拥立翟真的堂弟翟成当首领；但势力开始衰退，部众很多投降后燕王国。

20、五月，西燕帝国（首都未定）皇帝慕容冲进攻前秦帝国首都长安，前秦天王苻坚亲自率军作战，满身都是流箭射中的创伤，鲜血遍体。慕容冲放纵他的鲜卑士卒，任意强暴、抢劫，关中人民四散逃命，道路断绝，一望千里，不见人烟。只剩下自卫堡寨三十余座，公推平远将军赵敖当盟主，互相盟誓，冒着困难危险，派出军队，护送粮秣，前往首都长安，呈献给天王苻坚。但走到中途，多半被西燕军截杀。苻坚对他们叹息：“我听说，你们运送粮秣时，路上危机四伏，大都不容易到达，这才真正是忠臣的大义。然而，现在贼寇（西燕帝国）的气焰正盛，一个人的能力无法渡过难关，只不过前后相继，投入虎口，对大局有什么裨益？你们应为了国家，爱惜自己，积蓄粮草，磨利武器，等待上天赐下良机。有善行的人不会永远是坏运，终有一天康泰平安。”

被慕容冲裹胁到西燕军中的三辅（即关中，陕西省中部地区）居民，派使节秘密晋见苻坚，请出兵攻击，他们打算在军中纵火，作为内应。苻坚说：“各位的忠诚，使我哀痛感激。可是，我的将领猛如虎豹，武器亮似霜雪，却被毫无组织、毫无训练的乌合之众困住，岂不是天意？只恐怕使你们全家白白受到屠杀，我不忍心这样做！”使节坚持，于是，苻坚派七百人的骑兵部队跟随在后。再想不到，西燕军中纵火的人，因风势反扑，反而被火烧死，逃出的不过十分之一二。苻坚在长安城内为忠魂设祭，伤心痛哭。

前秦帝国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杨定，跟慕容冲在长安西郊会战，被西燕军生擒。杨定是当时猛将，苻坚失掉最后一张王牌，大为恐惧，因神秘预言书（《古符传贾录》）有句话：“帝出五将久长得。”遂留太子苻宏镇守长安，对他说：“上天或许指示教我外出！你用心守城，不要跟贼寇（慕容冲）交战；我当前往陇西一带（甘肃省南部，氐人根据地），招募军队，运送粮食给你。”遂率骑兵数百人，跟张夫人以及皇子中山公苻诜、皇女苻宝、苻锦，投奔五将山（陕西省岐山县东北），号令各州郡，约定初冬时回军解救长安。

苻坚路过韭园（长安城西），发动袭击；守将李辩投奔西燕帝国；彭和正惭愧，自杀。

21、闰五月，晋帝国调任广州（广东及广西）州长罗友当益州（四川省中部）州长，镇守成都。

22、闰五月四日，后燕王（首都未定）慕容垂抵达常山（河北省正定县），包围丁零部落酋长翟成据守的行唐；命带方王慕容佐镇守龙城（辽宁省朝阳市）。

六月，高句丽王国（首都丸都〔吉林省集安市〕）进攻辽东（辽宁省辽阳市），慕容佐派军政官（司马）郝景率军援救，被高句丽军击败。高句丽乘胜追击，一连攻陷辽东郡（辽宁省辽阳市）、玄菟郡（辽宁省沈阳市）。

23、前秦帝国太子苻宏在首都长安无法支持，只好放弃城池，率骑兵数千人，带着娘亲、妻子、皇家亲属，向西投奔下辨（南秦州州政府所在县·甘肃省成县）。文武百官逃亡一空，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权翼等数百人，投奔后秦王国（权翼本是姚襄的旧部，参考三五七年五月）。

西燕帝慕容冲遂进入长安，大肆奸淫烧杀，掠夺抢劫，人民死伤无法计数。

24、秋季，七月，全中国大旱、大饥馑，天久不雨，水井枯竭（中国人的浩劫）。

25、后秦王国（首都北地）万年秦王姚苌自故县（即安定故县，甘肃省镇原县东南）前往新平郡。

26、前秦帝国（此时无首都）天王苻坚抵达五将山。后秦万年秦王姚苌派骁骑将军吴忠，率军包围。前秦士卒纷纷逃走，苻坚身旁只剩下十数个侍卫，但苻坚神情跟平常一样，坐在那里等待，一面还吩咐厨师端上饭菜。不久，吴忠军到，俘虏苻坚，送到新平郡，单独囚禁。

太子苻宏抵达下辨，南秦州（州政府下辨）州长杨璧拒绝接纳。杨璧的妻子是苻坚的女儿顺阳公主，愤怒丈夫的忘恩负义，遂抛弃丈夫，投奔兄弟苻宏。苻宏再投奔武都（甘肃省西和县南）氐民族部落酋长强熙；辗转借路，最后抵达晋帝国。晋帝（十五任孝武帝）司马昌明（本年二十四岁）下诏，把苻宏安置在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

27、前秦帝国长乐公苻丕率军三万人，从枋头（河南省淇县东南淇门渡）打算再回邺城。晋帝国龙骧将军檀玄阻截，在谷口（枋头西）会战，檀玄战败，苻丕遂再入邺城。

28、后燕王国（首都未定）建节将军馀岩叛变，从武邑（河北省武邑县）北上，直赴幽州（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后燕王慕容垂派使节飞马传令给幽州将领平规：“坚守城池，不要应战，等我击破丁零部众，亲自前往讨伐。”平规仍然出战，被馀岩击败，馀岩遂攻陷蓟县，掳掠一千余户人家而去，占领令支（河北省迁安县）。

七月二十八日，丁零部落酋长翟成的秘书长（长史）鲜于得斩翟成，向慕容垂投降。慕容垂下令屠杀行唐城里所有居民，把翟成的丁零部众全部活埋坑杀。

29、晋帝国太保谢安因病请求返回京师，晋帝司马昌明下诏允许（谢安进驻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参考本年四月）。

八月，谢安抵达建康。

30、八月十九日，晋帝国大赦。

31、八月二十二日，晋帝国太保、建昌公（文靖公）谢安逝世（年六十六岁）。晋帝司马昌明下诏，加授特别高贵的礼仪，完全依照最高指挥官（大司马）桓温前例（参考三七三年七月）。

八月二十五日，晋帝国政府命宰相（司徒）、琅邪王司马道子兼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本年，司马道子二十二岁，帝国政府完全在这位大学二三年级少年的控制之下）。

晋帝国政府任命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谢石当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

32、后秦王国万年秦王姚苌，派人向被俘的前秦帝国天王苻坚索取传国玉玺，说：“依照天命运转的法则，现在轮到了我姚苌，应该把皇帝印信交给我。”苻坚怒目呵责说：“你这个羌蛮，竟敢逼迫天子！五胡之中，没有你姚苌的名字（指神秘预言书上没有姚苌的名字）。传国玉玺早已送给晋国（晋帝国），你不会得到。”姚苌再派右军政官（右司马）尹纬游说苻坚，请求把宝座在禅让的形式下，和平的传给他，苻坚说：“君王禅让，只能传位给圣贤。姚苌是一个叛国蟊贼，怎么可以承受！”苻坚跟尹纬闲话家常，问尹纬说：“你在我政府时，担任什么职务？”尹纬说：“国务院初级助理官（尚书令史，晋王朝官制中，位列第八品）。”苻坚叹息说：“你跟王猛一类，有宰相大才，而我竟不知道你，难怪灭亡。”

苻坚因平生待姚苌最为有恩，所以感情上特别愤恨，好几次都痛骂姚苌，只求一死，对张夫人说：“岂可以教那些羌奴侮辱我的女儿？”遂先杀苻宝、苻锦。

八月二十六日，姚苌派人闯入囚禁苻坚的新平郡（陕西省彬县）佛寺，缢死苻坚（年四十八岁）。张夫人、中山公苻诜，全都自杀（苻诜是苻坚幼子，参考三八二年十一月）。后秦士卒无不哀恸。姚苌打算掩饰自己的弑逆恶名，尊称苻坚为壮烈天王。

司马光曰：

评论家一致认为，前秦帝国天王苻坚的覆亡，全由于他没有诛杀慕容垂和姚苌。只有我认为并不如此。许劭曾经对曹操下评语说：“太平盛世时的能臣，天下混乱时的奸雄。”（参考一八四年五月）假使苻坚治理国家没有失去控制，则慕容垂、姚苌，全是太平盛世时的得力干部，他们怎么能够制造混乱？苻坚之所以覆亡，由于他突然获得胜利，因而骄傲自大之故。魏斯（战国时代魏国一任国君文侯）问宰相李克：“吴王国为什么覆亡？”李克回答说：“屡战屡胜！”魏斯说：“屡战屡胜，是国家之福，怎么会覆亡？”李克回答说：“不断战斗，使人民筋疲力尽；不断胜利，使领袖骄傲。以骄傲的领袖统御筋疲力尽的人民，就不可能不覆亡！”前秦帝国天王苻坚，非常类似。

柏杨曰：

苻坚绝对不是因为不杀慕容垂、姚苌而失败，司马光的分析，至为透彻。另一个理由是：潜在的敌人是杀不完的，只要叛乱的条件成熟，叛乱就无法遏止，杀了张三，还有李四。杀了王五，还有赵六。

苻坚的失败，也绝不是因为把氐人调走一空，原因跟上述的相同。只不过苻坚这个大计划、大策略像钢筋水泥的巨厦一样，还没有充分时间凝固，就发生肥水之战的十级地震。一千四百年之后的拿破仑的莫斯科之战，一败之后，引起连锁反应，帝国崩溃，皇帝被囚而死，情形完全相同。假定时间够久，各国各民族的独立冲动消失，那时候才能发挥它的功能。

苻坚的失败，也绝不是司马光所说的“屡战屡胜”。任何一个政权和国家的建立，都必须“屡战屡胜”。历史上改朝换代战争，成功的一方，都必须打到全国人民快要死光，然后咬定牙关，作穷兵黩武最后一击，才能建立大业。

苻坚以盖世英雄，却如此结局，我认为是噩运抓住了他。从肥水之战起，他就一直用一个翅膀飞行，另一个翅膀却被砍断。肥水之退，没有崩溃之理，而竟然崩溃。慕容垂要求外出，苻坚如果拒绝，则肥水之败，不过曹操赤壁之战，仍可维持原有江山。苻坚性情一向宽厚，忽然变成急躁，诛杀无辜的赵都、姜协，使姚苌惊恐逃走，如果不诛杀赵都、姜协，又该如何？苻丕袭击慕容垂，间不容发，慕容垂却能逃掉！苻坚几乎渴死姚苌，却只后秦军营倾盆大雨。西燕军营中纵火，本可里应外合，火却反扑。纵有千种奇计异谋，也受不了如此摧残。苻坚死时，内心的痛苦悲愤，我们深深体会，并在千载之下一哭，为他的遭遇哭，也为当时中国人民遭遇哭，苻坚死而姚苌生，优败劣胜，历史进入反淘汰的黑洞时代。付出代价的，是当时的小民，要多受两百年之久的活罪，才能使大分裂时代结束。

33、前秦帝国（此时无首都）长乐公苻丕准备放弃邺城，撤回首都长安。而幽州州长王永，正据守壶关（山西省长治市北。本年二月，放弃蓟

县，南奔至此），派使节邀请苻丕，苻丕遂率邺城部众——男女六万余口西上，抵达潞川（山西省黎城县南，三七〇年十月，王猛在此大破慕容评）。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山西省中部）州长王腾把苻丕迎接到晋阳（并州州政府所在县·山西省太原市），这时候才知道首都长安已经陷落，天王苻坚已经逝世，遂发布死讯，祭祀哀悼。苻丕（年龄不详）登皇帝宝位（四任哀平帝），尊苻坚谥号宣昭皇帝，庙后世祖。大赦，改年号太安（之前是建元二十一年，之后是太安元年）。

34、后燕王（首都未定）慕容垂（时在常山郡）命鲁王慕容和当南翼警卫指挥官（南中郎将），镇守邺城。派骠骑大将军慕容农，穿过蠮螉塞（居庸关）北上，经过凡城（河北省平泉县南），直指龙城（辽宁省朝阳市），集结各路人马，讨伐叛将建节将军馀岩。抚军大将军慕容麟、冠军大将军慕容隆，从信都（河北省冀县）出发，夺取勃海郡（河北省南皮县）、清河郡（山东省临清市）二郡土地。慕容麟攻击勃海郡郡长封懿，生擒封懿，遂进驻历口（河北省枣强县西北历城亭）。封懿，是封放的儿子（封放事，参考三五一年四月）。

35、前秦帝国（首都晋阳〔山西省太原市〕）所属匈奴部落酋长刘头眷（刘库仁的老弟，参考去年〔三八四年〕十月），在善无（山西省右玉县）击败贺兰部落（内蒙古阴山山脉北），又在意亲山（内蒙古四子王旗北中蒙边境）击败柔然部落（瀚海沙漠群）。

刘头眷的儿子刘罗辰对老爹说：“最近东征西讨，所向无敌。然而，我们内部却隐藏严重的灾祸，请早日铲除。”刘头眷说：“是谁？”刘罗辰说：“堂兄刘显，是个凶狠恶毒的人，一定会有暴乱行动。”刘头眷不同意。刘显，是刘库仁的儿子。

不久，刘显果然谋杀老叔刘头眷，接管部众。又打算诛杀故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幼子拓跋珪（拓跋珪投奔刘库仁，参考三七六年十二月）。刘显老弟刘亢泥的妻子，是拓跋珪的姑妈，姑妈得到消息，秘密通知拓跋珪的娘亲贺女士。刘显的智囊梁六眷，是故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外甥，也派他的部属穆崇、奚牧秘密通知拓跋珪；梁六眷还把爱妻、骏马托付给穆崇，说：“事情万一泄露，请用她们代我洗刷。”贺女士设下夜筵，请刘显饮酒，把刘显灌得酩酊大醉，暗中命儿子拓跋珪跟老爹拓跋什翼犍的旧部长孙犍、元他、罗结，骑上轻装备的快马逃走。凌晨时分，在贺女士设计下，厩房中忽然蹄声雷动，群马长嘶，刘显在梦中惊醒，急往视察，贺女士大哭说：“我儿子昨晚上还在这里，现他连他的随从都不见了，你们之中是谁下的毒手？”刘显因之没有立即追捕。

拓跋珪逃走后，投奔娘亲的娘家贺兰部落（内蒙古阴山山脉北），依靠舅父贺讷（此时还未改姓，应是“贺兰讷”），贺讷惊喜说：“复国以后，可别忘了老舅！”拓跋珪笑说：“一定听你的话，不敢忘掉老舅。”

刘显不久就疑心是梁六眷泄露这项阴谋，打算囚禁他。穆崇得到消息，对大家宣称：“梁六眷这家伙，忘恩负义，做刘显的帮凶，我把他的老婆、骏马弄到手，稍稍解一点心头之恨。”刘显才放弃对付梁六眷的念头。

贺女士的堂弟、政务总监（外朝大人）贺悦率领他的部落脱离刘显，前往追随拓跋珪。刘显恼羞成怒，准备害死贺女士。贺女士逃到刘亢泥家，藏在神车中三天（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房屋，因而把神像供奉在车上祭祀膜拜，称“神车”，庄严不可侵犯，犹如犹太教的殿堂一样，搜查的士兵也不敢进入），刘亢泥全家出面请求，贺女士才免一死。

故南部总监（南部大人）长孙嵩，率他的部落七百余家背叛刘显（凡加“故”字的，都是代王拓跋什翼犍时代的官称；而姓氏则都是四九六年正月改姓后的姓），投奔五原（内蒙古包头市）。当时，拓跋寔君的儿子拓跋渥也拥有一部分部众，长孙嵩打算前往依靠，乌渥对长孙嵩说：“杀父凶手的儿子，不值得追随（拓跋寔君杀父事，参考三七六年十二月），不如归附拓跋珪。”长孙嵩接受。后来，刘显部众发生变乱，故中部总监（中部大人）庾和臣保护贺女士，投奔她儿子拓跋珪。

就在贺兰部落，拓跋珪也危机四伏。酋长贺讷的老弟贺染干（同样是拓跋娃的努父）因拓跋珪深得部众的爱戴，妒火中烧，命他的亲信党羽侯引七突谋杀拓跋珪。代郡（河北省蔚县）鲜卑人尉古真得到消息（此时仍姓尉迟），秘密通知拓跋珪；侯引七突不敢发动。贺染干怀疑是尉古真泄露消息，遂逮捕尉古真，苦刑拷打，用两个车轮夹住他的头转动，甚至有一个眼珠都破裂爆出，而尉古真誓死不肯招认，才免一死。贺染干决定直接攻击，亲自率军包围拓跋珪篷帐，贺女士挺身出来，问贺染干说：“你们怎么待我？要杀我儿子！”贺染干惭愧不能回答，撤走。

36、九月，前秦帝国皇帝苻丕任命张蚝当高级咨询官（侍中）、最高监察长（司空），王永当高级咨询官（侍中）、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国务院总理（尚书令）；王腾当中军大将军、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苻冲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封西平王。又任命左秘书长（左长史）杨辅当国务院右执行长（右仆射）；右秘书长（右长史）王亮当中央军事总监（护军将军）。苻丕封王妃杨女士当皇后，儿子苻宁当皇太子，苻寿当长乐王，苻锵当平原王，苻懿当勃海王，苻昶当济北王。

37、前秦帝国骁骑将军吕光从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龟兹王国（新疆库车县）班师，抵达宜禾（甘肃省安西县。此时吕光不过刚出龟兹，距宜禾尚有一千一百千米之遥）。凉州（州政府设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州长梁熙得到消息，打算关闭边界，拒绝吕光入境（凉州州境最西部至高昌〔新疆吐鲁番市东〕）。高昌郡（新疆吐鲁番市东）郡长杨翰对梁熙说：“吕光最近击破西域，兵力强盛，气势正旺，听到中原大乱消息，心里一定另有打算。河西（河西走廊·甘肃省中部西部）面积，广达万里，武装部队十万人，足可以独自成为一个局面。如果吕光继续东下，脱离流沙地区，力量就没有人可以匹敌。高梧谷口（新疆吐鲁番市境）是一个险要关口，应该先派大军把守，切断水源；这样可使吕光大军陷于饥饿干渴的苦境，我们就可以坐在那里，控制他们。如果认为高梧谷口太远，伊吾关（新疆哈密市）也可以封锁。吕光如果通过这两关，即令张良再世，也无可奈何。”梁熙拒不采纳。

美水（今地不详）县长、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人张统对梁熙说：“而今，关中（陕西省中部）已乱，京师（首都长安）是存是亡，还不知道（长安八月陷落，凉州九月还不知道，路途堵塞之故）。吕光东下，企图难以预测，将军有什么办法因应？”梁熙说：“深为忧虑，但不知道如何处理！”张统说：“吕光的智慧和谋略都超过常人，而又拥有思乡心切的战士，乘着在西域战胜的余威，势不可当。将军（梁熙）世受皇家大恩，诚意忠心，一向显著，效忠皇家，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行唐公苻洛，是皇上（苻坚）的堂弟，勇敢冠于一时。为你打算，不如拥护苻洛当盟主，建立领导中心，然后推荐忠义之士，作为统帅。则吕光即令抵达，也不敢存有二心。利用他的精锐部队，向东联合毛兴（河州〔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州长），再邀约王统（秦州〔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州长）、杨璧（南秦州〔下辨·甘肃省成县〕州长。杨璧于去年〔三八四年〕六月已被后秦军俘虏，可能凉州与东方隔绝，未知此事），集结四州的部众，扫除凶恶叛徒，保卫皇家，这可是姜小白、姬重耳的霸主举动。”梁熙也不接受，反而派人到西海郡（内蒙古额济纳旗），诛杀苻洛（苻洛起兵失败被放逐，参考三八〇年五月）。

吕光听到杨翰的谋略，大为恐惧，不敢前进。辅国将军杜进说：“梁熙写文章的能力有余，应变的能力不足，不可能执行杨翰的计策，用不着担心。现在，正应该利用他们上下还不能同心合力的时候，迅速前进。”吕光同意。大军进到高昌，杨翰献出城池，投降。进到玉门（甘肃省敦煌市西北八十千米），梁熙用正式公文书送给吕光，指摘吕光没有奉到诏书，竟然擅自撤军；命儿子梁胤当鹰扬将军，跟振威将军、南安郡（甘肃省陇西县东南）人姚皓、总务官（别驾）卫翰，率五万人庞大兵团，在酒泉郡（甘肃省酒泉市）阻截。敦煌郡（甘肃省敦煌市）郡长姚静、晋昌郡（甘肃省安西县）郡长李纯，都献出城池，投降吕光。吕光用正式公文书回答梁熙的指摘，抨击梁熙不但没有奔赴国难之意，反而遏阻回国的远征大军。命彭晃、杜进、姜飞担任前锋，在安弥（甘肃省酒泉市东）跟梁胤决战，大破凉州兵团，生擒梁胤。于是四面山区的夷族部落都归附吕光。武威郡（郡政府姑臧）郡长彭济，逮捕他的长官梁熙，交给吕光；吕光斩梁熙。

吕光进入姑臧（凉州州政府所在县·甘肃省武威市），自己兼任凉州（甘肃省中部西部）州长，上奏章推荐并任命（表）杜进当武威郡（郡政府姑臧）郡长；其他将领，全委派适当的官位。凉州所有郡县，都归附吕光。只有酒泉郡郡长宋皓、西郡（甘肃省永昌县西北）郡长宋泮，仍据守城池，不肯屈服。吕光攻破城池，生擒二人，责备宋泮说：“我受皇上诏令，平定西域，而梁熙却不准我班师，断我归途，这是帝国政府的罪人，你为什么听他？”宋泮说：“你奉诏讨伐西域，并没有奉诏扰乱凉州，梁熙有什么罪，而你把他杀掉？我深恨自己力量不足，不能为长官报仇！怎么会跟叛逆的氐人彭济一样？君主受辱，臣属死节，这是正常现象。”吕光诛杀宋泮、宋皓。

主任秘书（主簿）尉祐，奸险谄媚，跟彭济一同发动兵变，逮捕梁熙，吕光对他至为宠信。尉祐一连诬陷诛杀知名之士姚皓等十余人，凉州人民对吕光大不满意（吕光连马屁精都看不出，刚有权便现出昏庸）。吕光命尉祐当金城郡（甘肃省兰州市）郡长；尉祐抵达允吾（甘肃省永靖县西北），突袭允吾城，叛变。吕光派姜飞击败尉祐，尉祐逃走，据守兴城（允吾西）。

38、前秦帝国叛将乞伏国仁（前将军乞伏国仁事，参考前年〔三八三年〕十二月）自称总司令官（大都督），最高统帅（大将军），单于，兼秦、河二州全权州长（牧），改年号建义，任命乙旃童泥当左宰相（左相），屋引出支当右宰相（右相），独孤匹蹄当左辅大臣，武群勇士当右辅大臣（乙将、屋引、独孤、武群，都是鲜卑族复姓）。老弟乞伏乾归当上将军，把他控制的地盘分成武城（甘肃省临夏市东）等十二个郡（武城郡、武阳郡〔今地不详〕、安固郡〔甘肃省临洮县南〕、武始郡〔甘肃省临洮县〕、汉阳郡〔甘肃省天水市西南〕、天水郡〔甘肃省天水市〕、略阳郡〔甘肃省天水县东〕、浼川郡〔甘肃省舟曲县西北〕、甘松郡〔青海省同德县〕、匡朋郡〔今地不详〕、白马郡〔甘肃省西和县南〕、苑川郡〔甘肃省榆中县东北〕）。修筑勇士城（甘肃省榆中县北）作为首都（五胡十九国中的第十一个短命王国崛起，迟至三九四年十二月，才定国号为“秦”，史称西秦王国。中国版图上，六国并立）。

39、前秦帝国国务院总理（尚书令）、魏昌公苻纂从关中（陕西省中部）逃到晋阳。前秦帝苻丕任命苻纂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封东海王。

40、冬季，十月，西燕帝国（首都长安）皇帝（二任威帝）慕容冲派国务院总理（尚书令）高盖，率军五万人，攻击后秦王国，在新平郡城南会战，高盖大败，向后秦王国投降。

最初，高盖把杨定认作义子，等到高盖降敌，杨定逃亡，投奔陇右（甘肃省南部），招收旧时部属（杨定被西燕军俘虏后，认高盖作义父，不过才六个月而已，形势又变）。

41、归附后燕王国的苻定、苻绍、苻谟、苻亮（皆参考去年〔三八四年〕五月至七月），听到苻丕登基称帝，都从河北（河北省）派使臣到晋阳请求恕罪。中山郡（河北省定州市）郡长王兖，本是新平郡氐人，坚守博陵郡（河北省安平县），拒抗后燕王国。

十一月，前秦帝苻丕任命王兖当平州（辽宁省）州长，苻定当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全权州长，苻绍当冀州军区司令长官（冀州都督），苻谟当幽州（河北省北部）全权州长，苻亮当幽平军区司令长官（幽平二州都督），他们原本都是侯爵，一律晋封公爵。

左将军窦冲据守兹川（灞水），部众有数万人，跟秦州（州政府设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州长王统、河州（州政府设枹罕）州长毛兴、益州州长王广（放弃成都，投靠王统）、南秦州（州政府设下辨〔甘肃省成县〕）州长杨璧、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杨定（时驻仇池〔甘肃省西和县南〕），都从陇右（甘肃省南部）派出使节，请求皇帝苻丕出军，夹击后秦王国。苻丕任命杨定当雍州（陕西省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