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凯峰抽打桂平原的耳光,有些人表示理解,认为是龙凯峰一时失态,但另有一些人认为身为代师长的龙凯峰不应该对部下大打出手。这件事被扩大化了。桂平原更是哭着闹着要到战区首长那里讨说法。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机关,负责人责令DA师就龙凯峰打桂平原一事,提出意见。

最为难的要算陆云鹤了,作为政治委员,师里出了这档子事,挨板子自然少不了他。他召开了党委会,让大家就这件事提意见。并让各大队长列席了党委会。

党委会上,龙凯峰首先就自己的行为向大家做了检讨。他最后说:“以上是我的检讨,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在党的会议上作检讨,我诚恳地希望各位党委成员批评帮助。”落座时,身体显然有些失衡,但他巧妙地用手扶住了桌沿。

龙凯峰这一举动吸引了坐在他不远处林晓燕的目光。

林晓燕的目光只是在龙凯峰脸上短暂地扫过,就已经把龙凯峰内心的困惑尽收眼底了。

陆云鹤的目光慢慢地在与会者身上扫过一遍,他似乎一时不知如何将会议继续下去。

陆云鹤清了清嗓子说:“下面大家就龙凯峰同志的问题和他本人的检查,发表意见。”

陆云鹤的语气是沉重的。他的茶杯放下时,由于失手,茶杯盖跌落桌面上。杯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摇动着,如同深夜里的时钟秒针,一下下敲击着大家的心灵。

陆云鹤一把抓住了杯盖。

沉默,难堪的沉默。

陆云鹤看看大家,催促道:“说说,大家都说说。”

龙凯峰如坐针毡。他站了起来说:“既然不便当面说,可以缺席批评。大家也不必留情,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理。”说完,移步欲走。

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龙凯峰。龙凯峰的行动是迟缓的,他似乎是在等待着陆云鹤的反应。陆云鹤埋着头铁青着脸,表情木然。但龙凯峰准备离去的行为,激怒了他。他将目光投向龙凯峰,那是一种逼人的目光。令龙凯峰感到一丝丝寒意。

龙凯峰僵在那里。

陆云鹤说:“怎么了?一个个都不会说话了?你们的党性呢,原则呢?龙凯峰同志,你的身上长了刺吗?坐不住了?今天会议内容是什么?”

龙凯峰垂着头,“咚”的一声坐下。

这也只是一次短暂的喧嚷,紧接着仍然是沉默。

龙凯峰的额上已沁出汗珠来。

韩百川的病情总算慢慢稳定下来,但是他仍然整天昏睡着,集团公司的一大堆事没有他点头,只好搁了下来,秘书梅莉亚急得团团转,不得不拿着一些急件来病房,找韩雪。这个时候,她只有请韩雪拿主意了。

韩雪看着梅莉亚送来的一份份急件,一筹莫展。梅莉亚对她说“韩主任,公司很多事要处理,我看,你是不是到公司去一趟?”

韩雪茫然地说:“我去有用吗?”

“你是韩总的法定继承人,你不去处理谁能处理?”

韩雪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这样了,点点说:“那好,我安排一下,马上就去。”

批评龙凯峰的党委会的沉默被打破了,几位党委委员开始发言。

后勤部长蔡胜章说:“DA师在初建阶段取得很多成果,龙凯峰同志功不可没。但在经费使用方面,有时不按预算执行,出手过于大方,对个别大队过于偏爱,助长了娇气。”

陆云鹤提醒他说:“具体点。”

蔡胜章犹豫了一下说:“比如给信息大队E5W攻关组发伙补吧。攻关组辛苦,这些大家都清楚,加班加点给予适当的午餐夜餐补助也是应该的,但不能超标准。就这些。”

副参谋长任涛接过话说:“我来说两句。龙凯峰同志抓训练很有一套,但偏重高科技练兵,忽略了传统的训练课目。比如特种大队很少进行抓、拧、打、踢战术训练,擒拿与反擒拿也搞得少……”

梁航顶了一句说:“那就都练拼刺刀去。”

副参谋长任涛急红了脸说:“俄罗斯在车臣的战役,最终还不是靠传统的游击战、巷战?短兵相接在任何时候都能发挥克敌制胜的作用。”

陆云鹤责备任涛说:“不要扯远了。”

林晓燕觉得这个调子一旦定下来对龙凯峰极为不利,该是她说话了,就站起来对大家说:“我来说。龙凯峰同志主要问题,没别的,就是包括景晓书在内的几个人的特招问题。显而易见,这样做违反了规定。其他同志情况我不清楚,但就景晓书的事,主要责任在我。因为当时E5W急需要人,我就逼龙凯峰同志来个边斩边奏,人是我抢来的,军装是我让他穿的。”

吴义文突然接过话头:“桂平原总不会是你逼龙凯峰同志打的吧?”

吴义文一直在等待发言的机会,林晓燕的发言终于让他抓住了要害,口气和姿态都在显示着自己在这里的重要位置。

林晓燕毫不示弱:“吴义文同志,你不让我把话说完吗?”

吴义文说:“林晓燕同志,你不应该再往下说了,今天是对龙凯峰同志的批评会,不是辩护会,也不是你作检讨的时候。嗯?”吴义文用目光扫视全场,察看反应。

林晓燕克制住自己,坐下。

龙凯峰的目光平视着,毫无目标地望向前方。

吴义文接着说:“老实说,我本来并不想这么早讲话,但听了前面几位同志的发言,我很失望,不客气地讲,完全是大事化小,就事论事,避重就轻,只摆现象,不挖本质,只讲情面,不顾原则,我认为这是对我们DA师的建设不负责任的态度,这一点我提请云鹤同志和各位委员应高度警觉。”

陆云鹤瞥了吴义文一眼。

吴义文突然停顿下来,喝了一口水。一向温和谦让的吴义文突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屋内一下子又变得异常的安静,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吴义文放下茶杯,态度变得十分诚恳:“DA师组建以来,我一直在凯峰同志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凯峰同志有能力,有干劲,更有锐气。这些都非常值得大家,当然包括我本人认真学习。但是,凯峰同志的问题也非常突出,今天大家是来帮助他的,不是和他过不去,这一点我相信凯峰同志一定能够理解。”

吴义文翻开笔记本,可以看出他事先已做好充分的准备:“概括起来,我认为,凯峰同志有六个方面的问题。”

又是一语惊人,全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吴义文的身上。吴义文似乎浑然不觉,不慌不忙地说:“第一、关于擅自办特招的问题。先斩后奏,显然严重违反了干部政策,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这且不谈,就是在特招对象的考察把关上也有明显漏洞……”

政治部主任王之奇跟着插话说:“义文同志,我们在政审方面应该说搞得很细了,没有任何问题。”

吴义文说:“有个叫景晓书的,凯峰同志一直说是个留美博士,可他有文凭吗?”

王之奇说:“该同志确实在美国读过博士。”

吴义文说:“可他读完了吗?我告诉你,他是中途退的学!根本就没有拿到文凭!”

众人议论纷纷。

可见吴义文为这次会议做足了准备。在桂平原面前几次批评桂平原多管闲事的吴义文不是现在的吴义文,不是真正的吴义文。真正的吴义文时刻都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是DA师师长的第一人选。龙凯峰只是个过度性的人物,过度已经结束了,也该结束了。我吴义文在你龙凯峰手下这些日子算什么呀?你龙凯峰什么时候把我这个老领导放在眼里过?

不要怪吴义文,他等得实在太久了。

吴义文偷偷地看了一眼龙凯峰,看见龙凯峰的目光依然没有目标地平视着前方。而那个和龙凯峰一样令吴义文厌恶的林晓燕,此时却侧头望着窗外。

吴义文把中间几个问题草草地说完,就强调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第六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凯峰同志动手打人的事。老实说,我真不想谈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错误犯的太低级。我们天天对下面讲,不允许打骂体罚战士,可是我们自己做得怎么样?作为一师之长,我不知道凯峰同志作何感想?”

吴义文一字一顿,环视着四周。

桂平原哭着告诉他自己被龙凯峰打过后,吴义文立即想到这一耳光不是打在桂平原脸上,却是打给他吴义文看的。

见龙凯峰没有说话,吴义文接着说:“据我了解,凯峰同志从连长、营长、团长一直到大队长,一直是以爱护部属出名的,我想问一问你,你对桂平原是否有什么成见?”

龙凯峰的目光和吴义文的目光对视着。吴义文一脸的平静,龙凯峰一时无话可说。

关小羽这时说话了。关小羽一直在观察着吴义文,在咀嚼着吴义文的每一句话,他太了解吴义文的意图了。这位外号关公的汉子对吴义文的行为早就看不下去了。“吴义文同志,你这是向龙师长发难。”

吴义文没想到关小羽会公开指责他,他目光转对关小羽:“小羽同志,你认为在党的会议上开展批评是一种发难?”

关小羽也不甘示弱地说:“你这叫批评吗?党内批评应该从团结的愿望出发,你的愿望是什么?凯峰同志打人是不对的,但我们应该想想,一个从来没打过人的人却打人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打别人偏偏打了这个人?”

吴义文笑了笑说:“说啊,说下去。”

关小羽说:“我说完了,大家想去吧。”

吴义文严厉地对关小羽说:“关小羽同志,这是党的会议,你不可以感情用事。”

关小羽粗声说:“我用事实说话!”

吴义文问:“那我问你,桂平原到底是什么人?”

关小羽说:“什么人?至少是个欠揍的。”

吴义文冲动地站了起来:“关小羽!这是一个党员干部说的话吗?”

关小羽腾地站了起来。

龙凯峰呵斥着关小羽:“关小羽,你干什么?”

关小羽不服地坐下。

陆云鹤说:“义文同志,你也坐下,让我先说几句。”他敲了敲桌子,接着说:“同志们,凯峰同志犯了错误,我和大家一样,心里都不是滋味,但我们不能感情用事,应该实事求是地指出凯峰同志存在的问题,既不能避重就轻,也不能无限上纲,是什么问题就是什么问题,是什么责任就什么责任。我认为,凯峰同志对自己问题有所认识,但还是初步的,下面我就凯峰同志擅自办特招、打骂部属以及所谓的生活作风问题,谈谈我的意见。”

陆云鹤的发言客观实际,他向大家警告说,DA师出任何事和在座的都相关联,谁也别想轻松。他的话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一些人的调子立即转了过来。党委会就这样结束了。

韩雪来到父亲的百川集团。

坐在韩百川办公室里的韩雪被迫接受处理集团的一些事务。她没有想到,父亲过去潇洒应付的事,到了她的头上竟然找不到任何头绪。告急的事一个接着一个,韩雪实在有些焦头烂额了。她的双手扶着桌子,看见了桌上那张龙凯峰的照片。顺手拿过来,端详一会,然后将照片反扣在桌上。

徐副总进来报告说:“我们停在印度洋上的两条集装箱船已经抛锚等了一个月了,迟迟不能开船,货主已经急了,打了多次电话来催我们赶快运到新加坡。”

“为什么不开船?”

“两条船上的五十名外籍船员罢工了,要加薪。要是再不开船,违反合同,一天就要罚款十万美金。”

韩雪又问徐副总:“以前遇到这种事是怎么办的?”

“以前韩总是亲自到船上去处理的,现在韩总在医院,你能不能也像韩总那样上船……”

徐副总的话还没说完,百川集团下属的建材公司经理郭年进来报告说:“建材公司的板材加工厂排污超标,几百立方米的污水流进鹭江,被环保局责令罚款二百万元,要我们三个月内整改,不然就要我们停产了。”

韩雪问:“我们能不能改造一下呢?”

“现在建材公司已经没有钱了,两千万不是让祁宝石搞到香港去了吗?”

韩雪焦急起来:“要不先停产再说?”

郭年一听直摇头说:“停产后几百名工人怎么办?”

韩雪感到头要炸了,她双手抱头说:“你们先回去,让我想一想。”

韩雪不知如何是好,拿起电话想打,又放下。然后靠在老板椅上,眼前一片迷茫。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支撑起父亲的大业,她想到了龙凯峰,这个时候她只能想到龙凯峰。于是就给龙凯峰打电话,这回电话很快就通了。韩雪稍稍松了口气。她相信龙凯峰一定会有办法。

龙凯峰问韩雪在什么地方?韩雪想到了龙凯峰林晓燕曾经漫步过的海滩,就随口说自己在那里等龙凯峰。

韩雪早早赶到了这片海滩,这个时候她多么想能够靠在龙凯峰的肩上好好歇上一会,好好喘口气。望着远处海浪拍击的礁石,韩雪走过去,爬到礁石上。这时拿在手里的手机响了,韩雪以为是龙凯峰,一接听才知道是赵梓明。韩雪告诉了自己的位置。她对自己说,也许让龙凯峰一起来为自己想想办法会更好点。

可是令韩雪失望的是龙凯峰打电话过来说,他一时还来不了。韩雪不再说什么,苦笑着信手将手机扔进了大海。

赵梓明及时出现在韩雪面前,韩雪望着赵梓明百感交集地叫了声:“赵哥……”就哽咽起来。

赵梓明安慰韩雪说:“韩雪,你爸爸已经醒过来了,别再难过了。”

韩雪痛苦地摇着头说:“赵哥,你不知道,我真想跳下去。”

赵梓明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韩雪:“哎,可别吓我!”

韩雪望着大海求助地对赵梓明说:“赵哥,我想托你一件事。”赵梓明点头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韩雪说:“我爸爸不行了,我想把公司交给你。”

赵梓明怔怔地望着韩雪,然后歉意地笑着说:“韩雪,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这么大的公司,我挑不起来。”

“你怎么挑不起来?再说还有凯峰呢?”

韩雪冷笑一声,伤感地说:“他还会管我的事?”

赵梓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说:“韩雪,你不要怪凯峰,要体谅他,他现在也很难,压力很大。走!”

韩雪问:“上哪去?”

赵梓明拉着韩雪说:“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赵梓明要带韩雪去水库工地,让韩雪看看他的已经接近现实的梦想。他希望韩雪能够从他即将变成现实的梦想中获得力量。望着灵山渡水库大坝工地上,施工机械往返穿梭,人山人海的火热场面,韩雪果然受到了深深的感染。她面露微笑对赵梓明说:“赵哥,没想到工程进展这么快。”

赵梓明激动地说:“我这次的施工采用的技术设备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如果顺利的话,大坝两天可以长高一米。”

韩雪听了心里高兴,赞叹道:“真了不起。”

赵梓明说:“确实了不起,可你想过没有,这水库是怎么起来的?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水利局,抱着一大堆图纸出门的时候,看自行车的老头不让我走,因为我掏不出两毛钱的看车费,还是你帮我付的。”

韩雪笑了起来:“是啊,楚楚笑话你,身上没有两毛钱,开口就是几十个亿,回头想想,真像个神话啊!”

赵梓明感叹道:“要说这是神话的话,那么你也是这个神话的创造者。”

韩雪疑惑地说:“我又没做什么。”

“不,韩雪,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你一再给我鼓劲,每天陪着我东跑西颠,也许我早就趴下了。”

这时,赵梓明动情地对韩雪说:“韩雪,奇迹都是人创造的,你的身上有着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潜质,一定要相信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趴下。”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聘书,递给韩雪。

韩雪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说:“副总裁?我?”

赵梓明说:“对,经过市政府研究,正式聘请你出任灵山渡水利枢纽工程副总裁。”

韩雪苦恼地说:“百川集团那儿一摊子事还不知怎么处理呢。”赵梓明说:“是啊,既然有这么多大事等着你去干,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唉声叹气呢?”

韩雪突然领悟出了赵梓明的良苦用心,感动地望着赵梓明,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走吧,到你公司看看去,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韩雪感激地说:“你现在可是大市长,我可用不起你。”

“那两毛钱的停车费我一直没还你,就充作付给我的顾问费吧。”

到了百川集团韩百川的办公室,韩雪想把赵梓明引领到父亲坐过的位置上,赵梓明笑了笑,走到一边的一张桌前坐下。他让韩雪把公司所有急办的事告诉他,然后看起一些文件合同来。韩雪不时为他续水,见赵梓明有些疲惫,又为赵梓明端来一杯咖啡。

赵梓明终于帮助韩雪理出了头绪,他喝了一口咖啡说:“建材厂污染的事,我陪你去一趟环保局,厂不能停,接受他们处理。外籍船员要加薪的事,你看能不能这样,你明天以你父亲的名义给两个船长发个电报,同意给他们加薪。告诉他们,船到达新加坡港口一卸货,就把钱付给他们。我知道,船员不会漫天要价的,只要尽量满足他们要求,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让韩雪感到十分难办的事到了赵梓明手里,都能一一化解,韩雪心里顿时亮堂起来。赵梓明还让韩雪把公司的头头脑脑们召集一起,给他们压担子,一些小事他们可自行处理。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后,赵梓明和韩雪都松了口气。赵梓明由衷地说:“韩雪,你爸爸这么大的摊子,马上让你一个人管理起来,确实需要一个过程。可惜,我帮不了你啊。”

韩雪犹豫地问:“赵哥,你觉得凯峰有没有可能……”

赵梓明敏感地问:“你想让凯峰脱军装来帮你?”

“我只是希望他能在我身边。”

“凯峰要是能来一起和你扛起这个担子,当然最好不过了,别看他整天舞枪弄棒的,说不定做生意也是把好手。不过,我想他不可能走这条路,我太了解他了。”

“要是他在部队干不下去了呢?”

“凯峰现在虽然压力不小,但势头还是很好的,怎么可能干不下去呢?”

赵梓明敏感地看着韩雪,然后说:“韩雪,你不会希望凯峰和我一样也脱下军装吧。”

韩雪没有回答赵梓明的话,若有所思地望着别处。

钟元年一直在前沿部队,一方面S集团军的一些战备工作需要验收,同时他还在等候DA师班子对龙凯峰问题提出的处理意见。于是他让王强把陆云鹤叫到他的驻地。

尽管陆云鹤对钟元年要找自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想到陆云鹤在深夜十一点让王强来叫自己。走到钟元年面前,他禁不住有些忐忑。

钟元年目光直视着陆云鹤问:“陆云鹤,知道我晚上把你叫来干什么?”

陆云鹤回答说:“DA师连续发生了一些问题,我是来接受首长批评的。”

钟元年脸色立即不快起来,口气严厉地说:“接受批评?以前干什么去了?嗯?”

陆云鹤心里格登一声,怯怯地叫了声:“首长。”

钟元年站起身,在陆云鹤身边不停地走着,他的心情烦躁透了:“龙凯峰到底怎么了?”

陆云鹤嘀咕道:“首长,其实,没有那么多事。”

钟元年黑着脸说:“你还嫌少啊?”

王强在一边说:“陆政委,也许你不知道,光告龙凯峰的信,钟副司令和战区其他首长接到的恐怕能塞满一个抽屉了。”

这确实让陆云鹤没有想到,他知道在龙凯峰的身后有不和谐的声音,但不至于告到战区首长那里。当然龙凯峰最近也确实有问题,就像自己在党委会上说的,班子成员出了问题,其他人都是有责任的,他这位班长更是难辞其咎。于是他笑了笑对王强说:“王部长,我觉得这并不能说明问题,依我看,绝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有的甚至无中生有。”

陆云鹤对着王强说,其实是说给钟元年听的。想不到钟元年听后,冲陆云鹤吼道:“你这是护短,是为龙凯峰护短!”

陆云鹤的喉节上下滑动了一下,嘴里有些干燥,他干咽了一下说:“首长,我们开了党委扩大会,对龙凯峰同志进行了批评帮助。”

钟元年问:“你们党委打算对他怎么处理?”

“主要是帮助教育,触动他很好地检讨自己,查找不足,在今后的工作中引以为戒。”

钟元年又问:“就这么轻松?”

“其实,有些问题的责任,不全在他,比如特招的事,是我批准的,没办完手续就穿军装也是我同意的,我应该负主要责任。我请求上级给予处分。”说着,顺手掏出一份报告:“这是我的检查和请求处分的报告。”

钟元年没理会陆云鹤的检查,王强只好伸手接过,匆匆地看起来,看完后对陆云鹤说:“从调查组初步了解的情况看,和你说的出入很大啊。”

钟元年这时笑了起来:“陆云鹤,你想代人受过?可惜有的过你是代不起的。你坐下,还有一些问题,我要和你好好聊聊。”陆云鹤不知道钟元年还要和他谈什么,心里更加惶恐起来,小心走到椅子边,轻轻地坐下。

得知自己是一名黑兵,景晓书跑到大海边坐了一夜,想到自己是如何被龙凯峰和林晓燕领进军营,穿上军装的情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有一点他相信,龙凯峰不会欺骗自己。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那样地留恋部队。他知道林晓燕他们一定在找自己,便有意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呆了几天。

在这种极度失意的时刻,景晓书十分思念赵楚楚,晚上,他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赵楚楚的开心坞。他原以为赵楚楚见到自己一定会扑上来。可是没有,站在吧台后面的赵楚楚看见景晓书走到她面前,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上哪儿去了?到处找你。”

“是你想我了?”

赵楚楚白了一眼景晓书说:“谁想你?凯峰打电话来让你回去。”

景晓书失望了,原以为赵楚楚会担心自己,想不到是龙凯峰在找自己回去。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了气:“哼,说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了。”

“你给我小心点,当逃兵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景晓书指着自己对赵楚楚说:“我是黑兵。”

赵楚楚笑了一下。

景晓书说:“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是啊,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稀里糊涂地就跟人家走了,还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一名少校军官呢。那个龙凯峰和林晓燕都是人贩子。”

“你不是也骗了人家嘛。”

景晓书瞪起了眼问:“我骗谁了?”赵楚楚虎着脸说:“你不是说你到美国读过博士吗?”

景晓书说:“没错啊。”

赵楚楚朝景晓书伸过手说:“那你把文凭拿我看看。”

景晓书说:“我没文凭。”

赵楚楚骂道:“连文凭都拿不出来算什么博士?”

景晓书说:“我读过博士,可我没说过我是博士。文凭不就一张纸吗?能说明什么?”

赵楚楚说:“反正我被你骗了。”景晓书忧伤地说:“刚才我还以为你在为我难过,原来并不是这样啊。”

景晓书摸出一把钱放在台面上。

赵楚楚问:“这是干嘛?”

“我看了门口的广告了,你又新开了一个拳吧?”

“怎么,你想当拳靶子?你这个小身板,可经不起打,出了人命我可赔不起。”

景晓书恶狠狠地说:“我要打人!”

赵楚楚吃惊地说:“景晓书,你疯了!”

“现在我还没疯,我需要发泄,不然我真要疯了!”

景晓书说着,朝拳吧走去。

景晓书不在的这一阵子,赵楚楚常常一个人坐在某一个地方发呆,在景晓书和龙凯峰之间,有时她自己都很难说清楚究竟喜欢谁。她不是没找过景晓书。在自己无数次想见龙凯峰都遭到拒绝的时候,她想到了景晓书。越想心里就越气,她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何不为他们设立一个发泄的地方呢?于是,她腾出一间茶吧,改建了一个拳吧,让她吃惊的是来拳吧发泄的人还真不少。

刚才景晓书要去拳吧发泄,她没有反对。但是她担心景晓书一旦失常,打伤了拳靶不说,可能还会伤了自己。想着想着不免有些着急,正想去拳吧看看时,看见林晓燕着便装走了进来。赵楚楚盯着她问:“你来干什么?不会是凯峰派你来的吧?”林晓燕靠在吧台上对赵楚楚说:“是我自己来的。”

“来找景晓书?”她知道这位信息大队的女大队长,无所不能。也许景晓书一进开心坞她就知道了。

“他上你这儿来了?”

“我就知道,这里是你们监控点。实话跟你说吧,他不会跟你回去的。”

“不会吧?”

“他说遇上了两个人贩子,一个是龙凯峰,还一个……”

林晓燕笑了说:“那肯定是我了。他人呢?”

赵楚楚说:“上拳吧去了。”

林晓燕朝拳吧走去,赵楚楚只好跟着她一起走进了拳吧。

拳吧里,七八个戴着头套、拳套的人正在听领班介绍规则。

林晓燕感到新奇,对赵楚楚说:“真是个好地方。”

“你要不要来两局?”

“我没什么要发泄的。”

领班继续说:“我再强调一句,拳靶全是活人,不许打要害部位,当拳靶的只许防守,不许还手。开始吧。”

赵楚楚想从那些戴着头套的人中找出景晓书,可是她没有找到。

景晓书在一侧的预备间门口,他靠在门框上,正偷着乐呢。

韩雪硬着头皮走上了百川集团公司的总裁岗位,现在的韩雪和过去的韩雪完全不一样了,她穿着一身白领们喜爱的高档套裙,显得十分干练,正坐在那里翻阅文件。

她当然清楚自己的能力,在父亲的继任者上任前,必须由她先顶着。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让龙凯峰脱下军装,接过父亲的大业。她知道这将有难度,不过,她想总会有办法。

韩雪从报纸上发现了在挖掘人才方面无所不能的猎头公司,就吩咐梅莉亚,把猎头公司的老总请到自己面前来。

不一会,梅莉亚领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她的办公室,向韩雪介绍:“韩总,这位就是CAT(英语,猫)先生。”韩雪冲猫先生点点头,然后对梅莉亚说:“你先到外面等着吧。”

梅莉亚离开后,CAT掏出名片递给韩雪说:“我们金阳光猎头公司是专门从事人才包装、咨询和整体策划的专业公司。尤其在为企业物色人才,策划人才的合理流通方面我们曾有过出色的业绩。”

韩雪向猫先生递上一份备好的材料说:“好了,我现在需要这个人。”

猫先生接过一看,有些为难地说:“这个人比较特殊,不太好办。”

韩雪说:“只要帮成,费用不是问题。”

猫先生想想说:“给我们点时间,我们研究个方案再跟你联系。”韩雪点头说:“行,越快越好。”

韩雪所要求的是使龙凯峰转业,猫先生回去后,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龙凯峰和韩雪的关系,又通过一位在部队工作的朋友得知龙凯峰现在处境艰难,觉得这事值得一干。

他很快就拿出了一个方案,立即来找韩雪。

猫先生的方案是给部队首长送上一幅价格昂贵的画,并且由韩雪亲自去送,让部队首长感觉到是龙凯峰让妻子出面替自己说情。这样龙凯峰的问题就会雪上加霜。韩雪不得不佩服猫先生的大胆设想,但她有些犹豫地说:“我觉得你这个策划有点问题。我是想把人弄过来,你让我把这个一送,人不是更回不来了吗?”

猫先生笑笑说:“韩总,收画人的底细我们都摸清楚了,应该说,这是个绝妙的创意,既不降低猎手的身份,也不会对猎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还不止,最妙的是,猎物到手了,一点都不会责怪你。”

韩雪接受了猫先生的的创意。

猫先生让韩雪送画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钟元年。这会儿钟元年正在和王强商量着如何处理龙凯峰。王强将机关工作组对龙凯峰问题的调查材料递给钟元年,钟元年摆摆手说:“你说说他们的处理意见吧。”

“调查组的意见和他们师党委的意见是一致的,都认为应该教育从严,处理从宽,建议给龙凯峰以党内警告处分。”

钟元年问王强:“你的意见呢?”

“龙凯峰的问题主要是行政方面的,所谓男女关系问题也是查无实据,我建议不搞党内处分,给予行政警告处分。”

“查无实据,可也事出有因啊。记得配这个班子时,你提醒过我,起用龙凯峰这匹黑马是着险棋,是要担风险的,现在看来让你不幸言中了。”

王强心里一阵紧张,看来钟元年对龙凯峰有些失望了:“首长,”他说:“你不能这么说,这两天我陪你到各大队转了一大圈,事实证明,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尽管龙凯峰还不是很成熟,也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其工作成绩有目共睹,DA师已基本形成了战斗合力,尤其是他的指挥才能,在E5W系统的开发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首长,我觉得应该全面看待龙凯峰。”钟元年说:“不管怎么看,这个处分是跑不了了。王强,如果当时让赵梓明或者吴义文代师长,又会是个什么局面?”

“赵梓明一直是我力荐的师长人选,可惜年纪偏大,否则的话……他到地方也干得很好。至于吴义文他确实比龙凯峰成熟稳重,估计他代师长的话,至少不会出这么多问题,当然,也可能出不了这么多成绩。”

钟元年笑了起来说:“当领导的最怕的是识人不明,用人不当啊。”

王强把报告递上说:“首长,请你审看一下,签个意见吧。”

钟元年接过报告说:“就同意他们的意见吧。”

钟元年正欲签字,这时,韩雪推门闯了进来了:“首长,打扰了。”

钟元年一抬头看见韩雪,笑着说:“韩主任。稀客稀客。”

王强介绍说:“韩雪不当主任了,现在是百川集团的总裁。”钟元年意外地:“是吗?”

韩雪说:“首长,你还是叫我韩雪吧。”

钟元年说:“哎,这可不能乱叫,韩总裁,快请坐。”

韩雪说:“不了,首长时间忙,我站着说几句话就走。”

钟元年点头道:“你不会是来为龙凯峰求情的吧?”

韩雪有些支吾起来。

“为自己丈夫求情,不见得是丢人的事。”

“首长,我家凯峰当初承蒙首长器重,走上了DA师领导的位置。最近他发生了一些问题,一定让首长恨铁不成钢。他让首长失望了。”

“有什么要求你就直说吧。”

“没有要求,他给首长添了那么多麻烦,我们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没什么好表示的,就这么幅画请首长笑纳。也许首长看了这幅画能有个好心情。”

钟元年心里立即不快了,他问韩雪:“是龙凯峰让你来的?”韩雪把画放在茶几上说:“就算我们两个共同的一点心意吧。不打扰了,首长再见。”说完就掉头走了。

钟元年紧追几步:“韩雪,你等一下。”

韩雪反而加快了脚步,转眼间就不见了。

钟元年转过头,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幅画上,对王强说:“打开看看。”

王强将画轴打开,钟元年凑过去。原来是一幅傅抱石的山水名画《山色春晓》,标价二十万元。

钟元年绷紧了脸说:“价格不菲。”突然钟元年一拍茶几,勃然大怒:“好你个龙凯峰,贿赂到我钟元年头上来了!”

王强惊讶地望着气愤不已的钟元年。

钟元年像头暴怒的狮子在屋里转着:“你看看,就靠这个来弥补自己的过失!”王强迟疑地说:“首长,你先别生气,我觉得这……不像龙凯峰做事的风格。”

钟元年依然气愤地说:“你还为他说情啊?你也不想想,像韩雪这样的女子,不是龙凯峰授意,会这么做吗?”

钟元年怒气冲冲地走到桌前坐下,奋笔疾书,在报告上批上了一大段话。

王强一看,大吃一惊:“首长,这……合适吗?”

钟元年将笔往桌上一扔:“你就这么去办吧。”

王强将代表钟元年到DA师宣布一项新的决定的事,很快传到了DA师,在王强到达之前,他打电话给陆云鹤,让DA师大队长以上领导都到会议室等候。这个决定是钟元年愤怒之中指示的,王强只有照办。

当王强出现在DA师会议室时,大队长以上领导一个个军容严整地站在那里,王强默默地走过去,打开了文件夹,然后宣布:“同志们,DA师组建以来,在师党委的领导下,上上下下同心协力,用很短的时间,已初步形成了战斗能力,成绩明显。但是,也暴露出不少问题,特别是代理师长龙凯峰,不够注意自身形象,在全师上下造成不良影响。”

王强有意停顿了一下,可想而知,下面的决定将激起多么大的风波,但他不得不往下宣布:“现在,我宣布一项决定,从今日起,由副师长吴义文同志代理师长,主持DA师军事、行政工作;副师长龙凯峰同志不再担任代理师长职务,其下一步的工作,按照首长分工负责制的原则,由新任代理师长和政委安排。”

决定宣布完毕,王强就快步走出了会议室。留下DA师的大大小小们,一个个都僵在那里,龙凯峰的脑海更是一片空白。

陆云鹤第一个抬脚走出了会议室,刚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林晓燕就跟在他后面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的脸涨得通红。

陆云鹤惊愕地望着林晓燕。林晓燕大声地说:“政委,这是不是有些荒唐?”林晓燕说着,由于激动,一双手左右挥动着。陆云鹤十分理解林晓燕此时的心境:“晓燕,你,你冷静点。”林晓燕的嗓门更大了:“政委,我冷静得了吗?我就是走到天边也要讨回这个公道!”

陆云鹤突然感到胃疼得厉害,忙用手捂着:“晓燕……”

林晓燕接着说:“没别的,政委,我只想告诉你一声,我要去找钟副司令。”

陆云鹤抬手制止着:“别去,去了你能讲什么?”

林晓燕的泪水终于克制不住溢出眼眶:“政委,我就算不为龙凯峰,总得为自己讨个清白吧。”

陆云鹤说:“清白是讨不了的,只能是越描越黑。我早就提醒过龙凯峰,希望你们保持点距离,避避嫌,可你们就是不听。”林晓燕义愤填膺地说:“我和龙凯峰怎么了?你去查查,除了工作,我们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凭什么这样说我们?”

“晓燕,我很理解你,这种似是而非云里雾里的事,确实很让人烦心,一旦沾上了,拍都拍不掉。有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淹没在唾沫星子里了。”

林晓燕还处在冲动中,她说:“不行,说啥我也咽不下这口气!”说完就要冲出去。

这时,陆云鹤胃部一阵巨痛,差点栽倒。林晓燕赶紧跑回搀住了他。

陆云鹤强作笑容地说:“没事,等你谈了恋爱结了婚,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林晓燕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龙凯峰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他没有去他的办公室,那里已经不属于他了,他径直走出DA师办公大楼,他瞅见王强站在那里。

王强没走。他知道龙凯峰会去找钟元年,望着疾步而行的龙凯峰,王强拦住了他:“凯峰,你不能去!”

龙凯峰痛苦地说:“王部长,难道我连申诉的权利都没有吗?”王强拍了拍龙凯峰的肩膀说:“凯峰,你让我说什么好呢?首长不希望你去找他,只是让我转告你,先休假一个月,好好处理一下家庭问题,同时也可以把自己的思想梳理梳理。”

龙凯峰仰望长空,长叹一声:“累了,是该歇歇了。谢谢。”

龙凯峰一溜小跑下了台阶,他边走边解着军装的钮扣,由于用力过猛,一颗钮扣被扯掉到地上,朝台阶下滚去。

迎面走来的桂平原弯腰捡起了龙凯峰的钮扣,笑容可掬地递给龙凯峰:“龙副师长,你掉的!”

龙凯峰盯了一眼桂平原说:“谢谢。你第一次被人打了,我也是第一次打人。我们都是第一次,你忘不了,我也永远记着。”龙凯峰一扬手,将钮扣打飞了:“送给你了。”扭头返回大楼。

王强宣布的结果是吴义文一直希望的,可是当这种结果真的到来时,吴义文突然有一种心亏的感觉。他是埋着头从会议室里走回自己办公室的,然后轻轻把门关了,坐下来平静着自己。

桂平原知道吴义文回到了办公室,本来他想紧跟着他一起进来的,碍于某种原因,他跑到办公楼外绕了一圈才来找吴义文。刚才碰到龙凯峰,他的目光已经牢牢捕捉到了龙凯峰内心的强烈失落,龙凯峰要去找钟元年被王强拦了回来,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非常得意的是,吴义文正像自己预料的那样,赢得了今天的胜利,在来找吴义文之前,他自鸣得意地想着,吴义文一定佩服他的洞察能力。桂平原轻轻地推开吴义文办公室的门,先冲吴义文笑了笑,发现吴义文一脸严肃,连忙收敛住笑容,叫了声:“吴师长。”然后恭敬地敬礼。

吴义文眼都没抬一下说:“代师长。”

桂平原说:“就差半步了。”

“坐下说吧。”然后吴义文给桂平原倒好一杯水说:“我感到很突然。”

“其实早在意料之中,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你这小子还真有点预见性。”

桂平原有点飘飘然了:“就是这耳光挨得有点冤枉,不过,值!龙凯峰这一巴掌把自己给打下去了。”

桂平原这句话是想提醒吴义文今天的结果他是付出代价的。

吴义文严肃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龙凯峰下去仅仅是因为这一巴掌吗?打人固然不对,不过,你那么损他,他打你一巴掌也不为过。撇开部队纪律不说,凭他这点男人血性,我佩服。”

吴义文的话让桂平原感到一丝难过,脸有些挂不住了,本来想说点委屈,话说出来味就变了:“要说佩服,我最佩服的还是你,凭你这样一定能成大事。”

但是吴义文还是听出了桂平原话中的委屈,也感到刚才说的不妥,转过话头说:“平原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以后说话办事慎重一点。”

桂平原望着吴义文说:“已经没有以后了。”说着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吴义文接过问:“是什么?”

“转业报告。”桂平原目光望着别处。

吴义文扫了一眼桂平原的转业报告问:“你要转业?”

桂平原说:“不是说好的嘛,你忘了?”

吴义文想想问:“说什么?”

桂平原说:“说好等你当上师长,我会把自己处理掉的。”

吴义文恍然:“想起来了,记得我也说过,我会把你紧紧攥在手心里。”

“把你扎疼了,你自然会松手。”

吴义文哈哈大笑道:“别说扎疼了,就是扎出了血,我也不会放你走。”

吴义文把转业报告塞回桂平原的口袋说:“平原,把心放肚子里吧。来,帮我参谋参谋,我目前第一步该从何入手。”

听吴义文让自己替他参谋参谋,桂平原久久咀嚼着吴义文的话,习惯道:“据我分析……”突然想到这是吴义文不爱听的,赶紧刹住话头。

吴义文却笑呵呵地说:“分析下去。”

桂平原说:“据我分析,龙凯峰败就败在一个‘急’字上,急于求成,急功近利,因此你得紧紧抓住一个字……”

“什么字?”

“稳!稳扎稳打。”

吴义文欣赏地冲桂平原笑了。

对龙凯峰来说,内心的失落是强烈的,像刚刚被宣布代理师长一样,他跑到了没人的地方想了半天,然后就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龙凯峰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工作笔记,手指头越翻越快,最后将笔记本重重地扣在桌面上,又“砰”地拉开抽屉,将笔记本投了进去。

机要参谋挟着几份师首长阅读密件走了进来,抬头看见龙凯峰才想起他已经不是代师长了,手中的密件应该送到吴义文那里。机要参谋进退两难的时候,龙凯峰已经习惯地从他手里拿过密件夹,伸手拿笔准备签阅时,机要参谋“哎”地一声阻止了。

龙凯峰立即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连忙将文件夹还给了机要参谋。机要参谋拿过文件夹,跑得有些仓惶。龙凯峰冲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巨大的失落又一次袭击了龙凯峰,龙凯峰站在办公室里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像关在笼子里的一头狮子,来回走动着。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一边未关的电脑上,动手打开发件箱,快速打出一行呼叫文字:“卡秋莎,孤独剑呼叫!”然后就充满希望地等待着。

卡秋莎没再理会龙凯峰,龙凯峰失望了,孤苦地摇了摇头,自语着:“都不理我了!”

桌上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

龙凯峰伸手接过电话,里面却没有声音。

龙凯峰的电话是林晓燕打过去的。林晓燕最能体味到龙凯峰这时内心的痛苦,她没有想到钟元年如此绝情,不由分说就把龙凯峰给下掉了。

话筒还握在手里,里面传来龙凯峰“喂、喂”的呼叫声。林晓燕的嘴巴轻轻地张了张,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着,一直到眼含热泪,才把电话挂了。

门外传来曲颖招呼高达的声音:“高大,林大在里面,你进去吧。”

林晓燕抬眼朝门口望去,高达慢慢走进了她的视线。眼前的高达和往常判若两人,他一反过去嘻嘻哈哈的样子,显得持重起来。

高达盯着林晓燕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哭过。”

高达的话触动了林晓燕的心思,林晓燕别过脸去。

高达说:“其实你不必往心里去,你林晓燕是什么人,自有公论。别人怎么看,我管不了,反正我心里透亮。”

“高达,我太窝囊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怕啥?这种流言蜚语就像刮沙尘暴,来的时候满天满世界的,过后自然就平息了。”

林晓燕叹了口气说:“恐怕没那么简单。说实在的,我倒没什么,一个到了而立之年仍然单身的女人,让人家说点什么也能承受得了。我担心是咱们DA师往后还怎么工作。”

高达听出了林晓燕的话意:“依我看,龙凯峰是下而不下,吴义文是上而没上。”

“什么意思?”

“你没有细心揣摩王强宣布的决定吧?吴义文上是上来了,可依然是个‘代’字当头,你能说这里面没有文章?”

林晓燕想想说:“我没想那么多。”

高达笑着说:“你是不是有点装糊涂?”

林晓燕嗔怒地看了一眼高达说:“说实话,谁当师长其实不是我们关心的事,但这些日子来,我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师长非龙凯峰莫属。高达,相信我,我绝对不是感情用事。”

高达呼出一口粗气说:“我信,而且我很同意你的看法。咱DA师目前已经到了一个关节口,临阵换将,一定会有负面影响。不过你放心,他那几个问题算不了什么,不至于压得他翻不过身来。”

林晓燕闷声说:“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龙凯峰其它问题都能说清楚,唯独所谓生活作风问题……”

高达打断道:“我提醒过你几次,你都当耳旁风,噎着了吧?不过没事,趁钟副司令没走,你去找他说说。”

林晓燕苦笑一下说:“我是想去的,可陆政委不让。”

高达问:“那政委支了你什么招?”

林晓燕说:“哪有什么招?只会越描越黑。陆政委说了,只有等我谈了恋爱结了婚,才会不攻自破。”

高达面含笑意点头道:“这不失是个好办法。”

王强宣布完钟元年签发的有关DA师班子调整的决定后,把DA师班子成员的各种反应一一报告给了钟元年。这些反应大都没出钟元年的意料之外。他想继续呆在前沿,看看班子调整后DA师工作如何开展。可是王强前来报告说,总部要组成一个军事代表团到欧美几个国家访问,钟元年将是这个代表团的团长。这使钟元年想留在前沿已无可能。他问王强:“龙凯峰能转过这个弯子吧?”

王强说:“我想他慢慢会想通的。”

“一个干部,尤其是中高级干部,一辈子只能顺风顺水走直路,受不得一点挫折一点委屈,成不了大事。尤其是现代战争越来越复杂多变,对一个指挥员的心理素质要求也越来越高。”

王强开始有些不明白钟元年话中的意思,慢慢才明白过来,连忙笑道:“首长的意思是,要有意摔打摔打他?”

“不是我有意,是他必须摔打,有了一点点成绩,就轻狂起来了。所以我给他泼盆凉水,用现代时髦的说法,就是让他清醒清醒,别找不着北了。这次就看他造化了,我们谁也不去扶他,要是他真的一蹶不振,从此爬不起来,证明他还确实不具备当DA师师长的素质和资格。”

钟元年嘱咐王强说:“我回去参加军事代表团,你继续留在前沿。DA师目前正处在一个重要的关节点上,你留下来,为他们敲敲边鼓,再深入了解一些情况,尤其是几个特招对象的事,你再摸摸底,要果真是人才,流失了可就太可惜了。”陷入无所适从的境地之中的龙凯峰,终于想到了家,想到了家中的韩雪,趁着夜色,龙凯峰断定韩雪一定在家,就从办公楼慢慢走到了家,一推门才发现韩雪不在家,眼前的家是空的。这才想起韩雪曾经约过自己到海边,再打她的电话却打不通。

韩雪不在也好,龙凯峰觉得自己可以坐下来好好清静一下。可是他的心怎么能静得下来呢?他的目光在屋里搜寻着,终于看见了墙上自己和韩雪的结婚照。结婚照上,韩雪的头紧紧依着龙凯峰,甜甜地笑着。龙凯峰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嘴里有些渴,拿起暖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家真的是空的了,连暖瓶都空了啊!

龙凯峰走到钢琴前,琴盖上落一层浅灰,他用手指划拉着,留下一条鲜明的划痕。然后坐下,抬手弹琴,悲怆的音乐升腾而起,如同他忧伤的心。

龙凯峰沉浸在悲怆的旋律中,慢慢地,他的指法乱了,旋律乱了,最后一双手重重地落在琴键上,整个身子也跟着伏了下去。门铃声响了起来,龙凯峰意识到是韩雪回来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奔到门边,一把拉开门,将站在门外的人紧紧地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嘴里喃喃地唤着:“雪儿……”然后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伏在来人的肩上,这个泪不轻弹的男子汉终于克制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被龙凯峰紧紧搂住的,不是韩雪,而是泪流满面的林晓燕,她没有推开龙凯峰,她难过,她伤心,是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令自己暗暗有些依恋的男人内心也是如此脆弱。

她的双手本能地抬了起来,先是搭在龙凯峰的肩上,然后紧紧抱住了龙凯峰。她听见龙凯峰在她怀里喃喃地说着:“雪儿,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丢下我……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你,你去了哪里啊。”

林晓燕被龙凯峰的这种无助的痛苦打动着,她哭了,失声哭了。龙凯峰这才意识到什么地抬起头来,一看是林晓燕,瞪大了双眼。

林晓燕泪如雨下。

这一幕被站在龙凯峰家门外的赵楚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赵楚楚听说了龙凯峰从代师长位置上贬下来后,一直在担心着他能否承受得住。

她匆匆地来到龙凯峰家,想看看他,或者安慰一下他,可是看到的却是刚才眼前的那一幕。“你?晓燕。”龙凯峰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只听林晓燕说:“我敲了很长时间的门。”

“坐吧。”

“不了,就站着说几句吧。我是来告诉你,我打算打一份恋爱报告。”

龙凯峰随口说:“好啊,对象是谁啊?”

林晓燕说:“还没有,想请你给介绍一个。”

龙凯峰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觉得高达不错,挺合适的。该同志有才华,有能力,我能感觉出来,他对你很好,他是真心的。”林晓燕问:“还有其他人选吗?”

龙凯峰又想了想说:“一时哪想得起来。哎,连对象还没有,干嘛就急着打恋爱报告?”

林晓燕望着龙凯峰。

龙凯峰突然反应过来,难过地说:“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林晓燕说:“也是为我自己。”

龙凯峰严肃起来:“晓燕,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这是终身大事啊,不是儿戏。”

林晓燕说:“一个人的终身大事,除了成家,还有立业,对你来说,事业高于一切。我真诚地希望你能把咱DA师当成你的终身大事。”

龙凯峰扶着门框说:“你的心情我全明白,可我……”

“只要你的指法不乱,幸运之神将永远眷顾你。”

龙凯峰苦笑道:“允许我想想好吗?也希望你听我一句,千万别干这种傻事,如果仅仅为了讨个清白,澄清某种传言,违心地去打个莫名其妙的恋爱报告,那就太不值得了。你不觉得这样的付出太大了点?”

“这要看能得到什么。如果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再大的付出也值得。我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林晓燕走了,龙凯峰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随后他带上门,也朝外走去。赵楚楚犹疑不决,一直到龙凯峰消失在夜色中,她还呆立在那里。

林晓燕去找龙凯峰是不由自主的,因为她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以自己的行动为龙凯峰开脱点什么。

回到宿舍后,林晓燕就铺开了纸,她想只要自己的恋爱报告送上去了,有关自己和龙凯峰之间的那些谣言就会像陆云鹤说的那样,不攻自破。

尽管她的决定下得干脆,但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啊,握笔的手心沁出了汗水,林晓燕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才重重地写了“恋爱报告”四个字。龙凯峰的那句“连对象都没有打什么恋爱报告”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响起。

怎么会没有呢?高达呢?他算不算?可是自己爱他吗?林晓燕的目光茫然了,握笔的手也茫然地落在纸上,糊里糊涂地写了起来:“师首长,我和龙凯峰同志经过接触了解……”

怎么变成了龙凯峰?林晓燕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本她是想写高达的啊,为什么落到纸上却成了龙凯峰呢?哦,林晓燕想到了刚才龙凯峰对自己的那种拥抱,他抱得有多紧啊!可是那个拥抱是属于韩雪的。思绪翻飞,林晓燕的指甲在“龙凯峰”的下方划着,“龙凯峰”被划破了。她在“龙凯峰”三个字上方写下了“高达”。突然又撕毁了这张纸。

林晓燕写不下去了,伏在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接着她推开窗户看看天空,残月如钩,如钩的残月多像一把冰冷的尖刀直插林晓燕的心脏。

林晓燕推门走出了宿舍,发现曲颖正站在那里。

曲颖百感交集地叫了声:“林大。”借着点点微光林晓燕甚至看见曲颖眼里有泪光闪烁。林晓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禁不住上前拉住了曲颖的手。

曲颖忧伤地说:“林大,那些烂舌根人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去听。”

林晓燕说:“想不听也不行啊,又不能堵住他们的嘴。”

“我知道。林大,我可以证明,证明你是清白的。”

林晓燕苦笑道:“你证明得了吗?曲颖,是不是女人应该要早早地恋爱结婚,是是非非才不会落到你头上?才不会连累别人?”

“也许是吧。可结婚也得有爱情吧?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残酷的。你看过勃朗宁夫人的诗吗?她说,用你纯洁的手,牢牢握住你的梦想,千万不要松开……”

林晓燕感动地望了一眼曲颖说:“该松开的时候也得松开,哪怕是违心的,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美丽。你可以把这份梦想牢牢地打一个结,拴在心灵上。也许有一天这个结会掉进心灵之海,慢慢溶化了,远去了,消逝了。但是,你曾经拥有过啊,拥有过这份美好。”

“林大,晚饭前,我看见高大了。”曲颖告诉林晓燕说。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应该接受他的一切,他要做的,也应该是你想做的。林大,是这样吗?爱真的要这样吗?”

林晓燕点头说:“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为了他,还有什么你不愿意去做呢?”

曲颖被感染着,动容地说:“你啊,真是个林妹妹。”

林晓燕笑了:“笑我痴情了?我可比林妹妹活得要轻松多了。”

海边的夜色和大海一样湛蓝,正值海水涨潮时分,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

龙凯峰趟着海水,踽踽前行。任凭海水扑打着他的脚踝,却浑然不觉。

办公室是孤寂的,家是孤寂的,唯有海浪的喧闹让他感受着生命的存在。远处,就是海边的静物雕塑了,头盔、宝剑、和平鸽组成的这组雕塑,在夜色里闪动着银色的光辉,这是月华倾泻在宝剑上的亮光。龙凯峰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他伸过手,奋力地去拔那把巨大的石剑,但没有成功,他扑到在雕塑上,倾听着生命的回响。

在龙凯峰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韩雪却不在他的身边,龙凯峰心中很是不快。他想质问韩雪,是不是不再要他们的这个家了。所以一大早就身着便装来到百川集团找韩雪。

得知自己的策划成功,她既高兴,又有点担心,她不敢想像要是龙凯峰知道了这一切,会怎么看她。

当然,今天的韩雪已经不是过去龙凯峰眼里小鸟依人的韩雪了。正如赵梓明说的那样,在这位渔家姑娘的身上存在着一股巨大的潜质,这种潜质让她挑起了百川集团的大业。

龙凯峰一进百川集团的办公楼,就被两位保安挡住了。“先生,你找谁呀?”

龙凯峰犹豫地说:“哦,我……随便看看。”

保安奇怪地打量着龙凯峰说:“随便看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一点。”

保安有些不耐烦了,朝龙凯峰一挥手说:“要转去公共场所,你爱怎么转都行。”

龙凯峰盯着保安说:“我就是想到这里转转。”

一时间,双方处在剑拔弩张之中。这时,梅莉亚走了过来,她一看是龙凯峰就满脸堆笑地说:“是你,龙先生。韩总在她的办公室。”

龙凯峰朝梅莉亚含笑点头:“谢谢。”

龙凯峰没有立即走进韩雪的办公室,只是站在门外朝里看着,他看见韩雪正坐在老板椅上,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种事务。

龙凯峰惊诧地望着韩雪,仿佛有些陌生。

事情处理完毕,韩雪这才看见站在门外的龙凯峰,她冲着龙凯峰矜持地一笑,这份矜持更是龙凯峰陌生的,从没见过的。龙凯峰就迎着韩雪的这份矜持走进了韩雪的办公室,望着满脸胡须的龙凯峰,韩雪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新买的剃须刀递给龙凯峰说:“你该刮刮胡须了。”

龙凯峰接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是不是看我很狼狈?”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我觉得让你不当师长,不见得是件坏事。”

龙凯峰怔怔地望着韩雪。

这时,梅莉亚走了进来,韩雪摆摆手,梅莉亚知趣地告退了。等梅莉亚退出,龙凯峰问韩雪:“你好像很忙?”

韩雪说:“你不也一直是这样忙的吗?”

龙凯峰苦笑道:“现在不忙了,给了我一个月的休假。”

“我真希望能给你一辈子的假。”

“让你养着我?”

韩雪说:“我毕竟是个女人,是一个需要靠在男人肩膀上生活的女人。”

龙凯峰听出了韩雪的弦外之音,一时无语。从盒子里取出剃须刀,默默地刮起胡须来。

一大早林晓燕就四处寻找高达,终于在导弹大队车库里找到了高达。

林晓燕来找自己,还是第一次,高达有些意外,但心里还是感到激动,他赶忙迎上来,还没说话,就看见林晓燕朝自己递过来一张纸。“是什么?”高达边问边接过来一看就有些傻眼了。林晓燕递给高达的是恋爱报告,在这份报告里,她的恋爱对象就是高达。

看着高达久久不说话,林晓燕问:“行吗?”

高达凝视着林晓燕,他清楚这份恋爱报告的分量,更清楚这份报告真正的意味。高达犹豫了:“不愿意就算了。”林晓燕显然有些不快起来,她伸手欲要回恋爱报告。

高达缩回手说:“不,不是不愿意,是太意外了。相信我,我会非常珍惜。”说着,掏出笔,在恋爱报告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林晓燕望着高达,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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